南宫玥抬眼看向朱兴,说道:“明儿,我要去一趟柳合庄,亲自去瞧瞧那些老兵。”

“是,世子妃!”朱兴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恭敬地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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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君来了!

第253章-私访

次日,天才蒙蒙亮,百合就照着南宫玥的吩咐在二门备了一辆简单低调的青蓬马车,也吩咐随行的人轻装简行。

南宫玥只随身带了三个丫鬟,百卉百合和画眉。

等她们到二门的时候,穿着一身简单的青色棉布衣裳的朱兴已经牵着一匹骏马候在了马车旁,而令南宫玥她们看到意外的是另一人。

“周大成,你怎么在这里?”百合惊讶得脱口而出。

原来坐在马车前穿着简单的灰衣短打、戴着一个斗笠的车夫竟然是周大成。

“见过世子妃。”周大成拿着马鞭,粗率地抱拳给南宫玥行礼,然后豪爽地笑道,“这些天可把我给憋坏了,我也跟你们出去放放风。”

所谓“放风”针对的可是坐牢的犯人啊!百合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心道:你自己要放风,别扯上别人啊!

对于周大成的主动请缨,南宫玥当然没意见,于是一辆马车加上朱兴的一匹马就这么轻装地出发了。

柳合庄在王都的郊外,距离王都不过十几里路,这郊外的空气果然是清新许多,虽然现在是深秋,秋风瑟瑟,许许多多树木灌木都变黄,花儿也谢了,但百合和画眉还是看得兴致勃勃,时不时地交头接耳。

不到一个时辰,马车的车速就渐渐缓了下来,只听得朱兴的声音自外面传来:“世子妃,前面就是那个柳合庄了。”

反正是便装出行,南宫玥也没太拘谨,道:“停车,我想下车走走。”

丫鬟们搀扶着她下了马车后,她第一件事就是,先警告朱兴道:“接下来,你们都不许叫我世子妃。”

朱兴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这一旁百合和画眉已经笑嘻嘻地应道:“是,少夫人!”

其实南宫玥这一脸稚气的样子,若非梳着妇人的发式,哪像什么少夫人,更像是大户人家的姑娘。

朱兴也下了马,随着南宫玥和三个丫鬟缓步前行,而周大成则驾着马车跟在最后面。

南宫玥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据朱兴所说,十几年前,老镇南王随先皇打下这片江山后,先皇赏赐了一堆金银财宝,可老镇南王想着这金银财宝是死物,哪有田产什么的可靠,便随意地买了些庄子田产,想着要一代代地传下去。

只是老镇南王很快就去了南疆,这个庄子也就没什么人管,也就是每年给南疆送些账册和孝敬。

这老镇南王虽然随意,不过买的这个庄子确实是位置极好,依山傍水的。尤其这一片片良田旁就有一条河,看来水波**。

画眉兴致勃勃地在一旁解释着如何在少雨时引河水到田中灌溉,又如何在水灾时,疏通积水以免淹了良田……南宫玥听得懵懵懂懂,但总算知道对庄稼人来说,这地方真是再好不过了。

秋天的田野里是一片丰收的景象,一望无际的稻田像铺了一地的金子,一阵风吹来,便掀起一阵阵金色的波浪,一些佃户模样的农人正在田中收割庄稼。

初看之下,这个庄子倒是意外的繁荣。

南宫玥看着不远处的农户道:“我们去前面借点水喝。”

南宫玥出行,身为她的丫鬟百卉三人自然是备足了水的,很显然,她只是想借机找这里佃户说说话罢了。

画眉主动请缨道:“世……少夫人,不如由奴婢先去探个路?”

南宫玥点点头,画眉就小跑着去了,看她身子娇小瘦弱,这跑起来还挺快的。百合突然感慨地说道:“其实画眉的根骨和条件也不错,只可惜年纪大了点,否则我就教她学武了。”

驾着马车的周大成立刻在后头取笑道:“以你这毛躁的性格,还好意思当人家师父?”

百合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小白似的炸毛了,被一个比自己还毛躁的人说毛躁,那真是没有天理了。

“说得好像你当过师父似的!”百合用眼神鄙视他,说得周大成还真无语了,他还真没收过徒弟。

明天回去就收一个徒弟!他暗暗地想着。

几人一路走一路说,南宫玥听得眉眼含笑,当他们来到柳合庄旁的那个小村子前,画眉步履匆匆地从里面出来了,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世……少夫人,请跟奴婢来。”

留了马车和马夫周大成在村子外,其余人都进了村。

虽然是白天,但村子里静悄悄的,男人估计是都干活去了,一眼看去,只偶尔看到些老人、小孩。

在一旁引路的画眉小声道:“少夫人,这个村子应该不算富裕。”顿了顿后,她解释道,“您看这里的屋子都是陈旧的木屋,这农户若是有些闲钱,早就盖起青砖黑瓦的大房子了。”

画眉这么一说,南宫玥细细打量了一番,发现还真是。这一眼看去,只有最远处背靠山的地方有一栋青砖黑瓦的大房子,其他的人家都是几十年的木房子了,细看就会发现,那些木板因为岁月的腐蚀出现了不少空洞和缝隙。

画眉领着她们进了距离村口不过两三栋房屋的一户人家,屋主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婆子,牙齿都掉了一半,嘴巴因此缩了起来,脸上布满菊花般的皱纹。

这屋子虽然简陋得紧,但拾掇得还算干净,再加上屋里没男人,这婆子说话也还算有条理,所以画眉才挑了这个屋子。

画眉应该事先打点过了,老婆子已经给她们备好了水,还装了一盘子的枣子,那红色的鲜枣一粒粒都个头饱满,看来像一个个小红灯笼似的,那新鲜欲滴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外头的枣树上摘下来的。

南宫玥坐下后,先是歉然道:“老婆婆,打扰你了。”

“不打扰,不打扰。”老婆子有些谄媚又有些拘谨地说道,她还从来没见过像南宫玥这样白玉般的姑娘,好看得就像观音画上的玉女一样。“像夫人这样的贵人来老婆子家里歇脚,老婆子这破房子也都像发光一样……”

百合噗嗤地笑了出来,道:“是蓬荜生辉。”

“没错,蓬荜生辉。”老婆子也不在意连连点头。

南宫玥吃了个枣子后,赞道:“老婆婆,你这枣子可真甜真脆。”

“这枣子是老婆子自己种的,夫人若是喜欢,老婆子再给您摘些去。”

“不用了。”南宫玥笑吟吟地道,“老婆婆,你坐下,我们说说话。”

老婆子刚刚就已经从画眉那里得了好处,知道南宫玥是个贵人,这服侍好了,肯定是又有赏钱的,于是便笑容满面地坐下了。

南宫玥看似随性地与她聊天:“老婆婆,我刚刚看你们这你们这外头的庄稼长得真是好啊,看来你们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吧。真是恭喜了。”

“也没什么好恭喜的。”老婆子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反正不是自己的……”她欲言又止。

画眉与南宫玥互看了一眼,感觉其中有戏,画眉便故意道:“就算是赁了主家的地,交了租子后,收成总算是你们的,也算不错了。”

南宫玥跟着说道:“哪像我在淮北的一个庄子,因为这淮北遭了涝灾,整一年的收成全没了。哎,我这做主家的也不能把佃户们逼死吧,只好免了他们一年的租子。”

老婆子叹了口气,感慨道:“我们这些种田的,也就是看天吃饭,也亏得夫人的那些佃户遇到像夫人这样好心的主家,不像我们……”她说了一半,又是嘎然而止,听得这百合和画眉真是心痒痒的。

老婆子看了看院门口,确信没外人,才压低声音道:“夫人,老婆子也就跟您抱怨几句,我们这里的主家那可是比血蛭还狠啊。”

血蛭?朱兴和百卉都是眉头微蹙,觉得这老婆子说话也太难听了。

南宫玥倒是不以为意,问道:“怎么说?”

“这租子是年年涨!”老婆子说起来简直是恨极了,咬牙切齿,“今年都涨到五成了!这收成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上交主家,让我们都喝西北风。这年头啊,是不敢生病啊,一生病,就要要活不下去了。前些天,老婆子隔壁的人家就把大女儿给卖了……”老婆子说着唏嘘不已,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这邻居家过成这样,便是让人觉得兔死狐悲啊!

一听到这租子竟然有五成,百卉、百合和画眉都是不敢置信地瞠大了眼睛,通常情况下,这三成的租子已经是顶峰了,更别说,这柳合庄送来的账册显示租子不过是两成,而且是自老镇南王买下庄子后,十五年就没涨过租。这剩下的差价到底去了哪里?可想而知!这个庄子的管事简直是胆大包天。

画眉想了想后,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道:“五成?这也太黑心了吧?老婆婆,会不会是管事欺上瞒下啊?”她看了看南宫玥道,“以前我们夫人在江南的一个庄子就出了一个胆大包天的管事,硬是把桑蚕丝写成了柞蚕丝来报账,幸好去年我们大管事去江南查账,才逮了个正着。”

“我老婆子也是这庄子的老佃户了,前两年,租子刚涨到四成的时候,我们也猜是管事欺上瞒下,还想着要去找主家申辩……谁知去年,主家送来了一批老兵……”老婆子叹了口气,似乎又有些犹豫。

百合看了出来,便道:“老婆婆,你们这里还有当过兵的啊,看来你们的主家一定是大户吧。”

“那确实是顶天的大户了。”老婆子又谨慎地朝外面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我们的老主家那可是已经过世的老镇南王,现在老主子去了,据说就把这里传给了现在的镇南王世子。那之后啊,这里的租子就涨得更凶了,那个世子爷去年还送来一匹残废的老兵,明面上说是奉养他们,结果啊……这过得日子简直是猪狗不如啊!比起他们,我们也算还好了。”

这老婆子用词实在是有些触目惊心,朱兴已经听得几乎要跳起来了。不知道是该说这老婆子坏世子的名声,还是该斥那管事无法无天。

老婆子还怕他们不信,又道:“老婆子可没瞎说,这村子都知道,那些个老兵被安排去后山一带开垦荒地,每天只能休息两个时辰,一日两餐都是混着糠的糙米,简直跟猪食似的,这人是铁饭是钢,这么下去,人哪里能支持得住,前两天,就有一个缺了条腿的老兵支撑不住病了,他干儿子就去求管事请大夫,结果管事不止是没给请大夫,还把他干儿子毒打了一顿,到现在那个缺胳膊的年轻人还昏迷着呢。……就看他命大不大,能不能熬过去了!”

老婆子摇着头唉声叹气,嘴里只嘀咕着:“造孽啊。”

南宫玥面沉如水,虽然早知道这庄子有问题,没想到这个管事的所作所为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镇南王府远在南疆,这个庄子十五年来都是由着管事做主,以至于把他的胆子越养越大,倒是有几分土皇帝的风采了。

不过当务之急,不是去找那个管事算账,而是……

南宫玥定了定神,问道:“老婆婆,你可知那生病的老兵现在在哪?”

老婆子狐疑地打量着南宫玥,揣测着她到底是何目的。

见状,南宫玥指着百卉解释道:“老婆婆,我这个丫鬟懂一些医术,难得我路过此地,也算是有缘。我就想着让她给那生病的老兵看一看,也是积点德。”

时人多信佛,老婆子合掌念了一声佛,赞南宫玥果然是菩萨心肠,跟着就把老兵的住处告诉了她。

南宫玥命画眉又赏赐了老婆子,然后便告辞了。

老婆子一直把南宫玥等人送到了门口,又目送他们往村子深处走去,她正要退回家中,眼角突然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难道说……

她隐隐猜到了什么,想要去追南宫玥他们,但是又怕惹麻烦,最后还是躲回了自己家里。

与此同时,百卉和朱兴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低声在南宫玥耳边说:“世子妃,有人跟着我们。”

“让他跟着。”南宫玥满不在意地说道,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去。

很快,他们就沿着干泥巴路到了村子尽头。

画眉指着前方的一个破房子说:“少夫人,这个应该就是那个老兵的家了。”

看着眼前的破房子,众人都是眉宇紧锁,这哪里是房子,根本就是猪棚改造的吧。这房子恐怕连她们府里的耳房都比这个大,由一块一块几乎腐朽的木板围成,木板之间一道道巨大的缝隙,恐怕是连冬天的寒风都挡不住。

“我们进去看看。”南宫玥眉头紧皱,脸色已经非常难看。

百卉她们很少见南宫玥如此,都是凝神肃穆。

画眉走在了最前面,一边推开了摇摇欲坠的木门,一边扬声道:“有人吗?”

门一推开,就是一阵污浊的空气迎面而来,彷如多年累积的猪粪味已经彻底渗透进了屋子的每一寸。

画眉不由掩鼻,心想: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这个管事实在是可恨!

屋子里光线昏暗,甚至连一个窗子也没有,只有从大门照进去阳光稍稍照亮了里面。他们一眼便可以看到那简陋得不知道是门板还是木板床的木板上,躺着一个双目紧闭的年轻人,他右臂的袖子空荡荡的,脸上一片青肿,身上胡乱地包扎着不少布条,布条下隐隐渗出血丝来,看着触目惊心。

而木板床边,趴着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他的脸趴在木板床上看不清楚,但一眼能看到他的右腿上接着一段木头,显然是作为假肢使用的。

南宫玥等人早就知道年轻人昏迷已经许久,可是他们推门的动静没有惊醒老者,就让他们觉得情况不妙。

南宫玥面色一沉,吩咐百卉去查看那个年轻人,而自己则去看那个老者,触手便发现对方的额头滚烫。

不好!

南宫玥正要吩咐百合帮着她搀扶这个老者,却不想话还没出口,左腕就被人一把抓住。她抬眼看去,才发现那个昏迷的年轻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猛地半坐起来,他脸色青肿惨白,可是那双眼眸却依旧明亮如闪电,仿佛要把人给刺穿似的,他的右臂死死地桎梏着南宫玥的左腕。

“快放开世……少夫人!”百合气坏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让世子妃被人给偷袭了。这简直是她的奇耻大辱啊!

百卉忙道:“我们是来帮你的,快放……”

她的话没机会说完,百合已经一掌劈在了他的后颈上,一瞬间,对方露出如狼一般的眼神,狠狠地瞪着百合,好似想要将她撕裂,却抵不过身体上的重击,两眼一闭,倒了下去。他既然他失去了意识,自然也松开了南宫玥的手腕。

总算,百合还没太狠,托了他一把,没让他摔在木板床上。

“百合……”

百卉瞪了她一眼,百合却是理直气壮道:“跟一条不信任人的狼要解释到猴年马月啊,还不如我们把他们治好了,用行动证明一切。”等他醒了,难道还好意思找救命恩人报仇?

她说的分明是歪理,但偏偏还有几分道理。这年轻人的眼神确实像狼,不止是有凶性,而且还充满了不信任的极端情绪。

百合做了也做了,再斥责她也于事无补。

南宫玥忙道:“我们先把这位大叔扶到另一张床上吧。”

她一声令下,朱兴便把那残疾的老者一把横抱了起来,画眉从包袱里拿出一块青色的棉布,铺在了看起来脏兮兮的床板上。

这棉布是画眉带着的,以防南宫玥走累了,可以席地歇歇。

待朱兴安置好那老者后,南宫玥便给他探了探脉。

“世子妃,他的情况如何?”朱兴有些担心地问。对这些老兵,最有感情的人大概就是他和周大成这些人了,毕竟他们都是跟过老镇南王的人。

南宫玥沉声道:“他是积劳成疾,导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首先得先帮他把烧退下来,身子以后再好生调养便是。”她想了想,吩咐朱兴,“朱兴,我马车里最右边的抽屉里有些药,还有些药酒和干净的棉布,你都去取来。”

朱兴迟疑了一下,想着百卉和百合都在这里,应该没什么大碍,便领命去了。

南宫玥先吩咐画眉弄湿一方白巾,冷敷到老者的额头,跟着又取出她的银针包,连着给他的阴郄、复溜、三阴交、涌泉等**位扎针,替他退热。

跟着她又去看那个年轻人:“百卉,他的情况如何?”

百卉一一拆掉了年轻人身上的布条,一边指挥百合清理伤口,一边皱着眉头道:“少夫人,他的右腿骨折了。”她顿了顿,有些顾虑地说道,“就交给奴婢来处置吧。”

南宫玥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先考校道:“百卉,骨折该如何处理?”

百卉毫不犹豫地答道:“清理伤口,扶好骨头后,木板固定住。”

南宫玥满意地点点头,算是允了。

于是,百卉来处理,百合协助,而她只是在一旁监督。

百卉先把一块棉布扯成布条,用布条一圈圈地固定好夹在年轻人腿部的木板,与此同时,百合也把他身上其他的伤口处理好了,百合是武者,因而随身携带着林净尘制的金疮药,把他的脸涂得黄青相交的一片。

这时,一阵含糊的**声自旁边传来,画眉忙惊呼道:“大叔,你醒了?你觉得还好吗?”

那老者缓缓地睁开了眼,眼神看来还有些浑浊,聚不到焦点。

南宫玥又回到他的床边,俯身温和地说道:“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对方吃力地颔首。

南宫玥继续道:“我刚刚给你行了针了,你先别乱动,我先替你收针。”说着她熟练地把那些银针都取了出来。

“阿蓝!阿蓝……”那老者急切地说道,想要起身。

南宫玥一边示意画眉将他扶起,一边安抚他:“别担心,阿蓝公子没事的,我的婢女已经在为他治疗了。”

老者转身看到百卉正在帮阿蓝包扎,总算松了口气,抱拳道:“多谢夫人出手相助。这一次,若不是夫人,我们父子恐怕……”他说着眼眶已经湿润起来,“若是阿蓝有个万一,我永远也无法原谅我自己,若非是因为我,阿蓝也不会来王都……”说到这里,他有些哽咽了。

“一切都会好的。”南宫玥柔声安抚他的情绪。

老者深吸一口气,试图稳定自己的情绪,但很快他想到了什么,道:“夫人,您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若是被这里的牛管事看到了,恐怕要找您的麻烦。”

南宫玥似笑非笑,她还巴不得这个什么牛管事来找麻烦呢。

画眉在一旁出声道:“大叔,没事的,我们少夫人才不怕那什么牛管事呢。”

老者眉宇紧锁,恨声道:“夫人,您不是知道这庄子的主家是谁,这牛管事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背后的人,您要是继续留在这里,我怕那牛管事带人过来,对您无礼。”

画眉挺了挺胸膛,不以为意地笑道:“我们怎么不知道了,这庄子的主家不就是镇南王世子吗?”

老者怔了怔,有些意外地看着画眉,又看向南宫玥,虽然她穿着不算特别华贵,但无论容貌、气度,都不像是寻常的富贵人家……难道说他们这是遇贵人了?这是一个能帮他们做主的贵人?

老者沉吟片刻,说道:“不错,正是那阴狠毒辣的镇南王世子萧奕!”他说得咬牙切齿,双目中一瞬间迸射出来的强烈的仇恨,仿佛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画眉眉头微皱,正要说什么,就被南宫玥一个眼神阻止了。

“大叔,你可以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南宫玥问道。

老者眸色一沉,犹豫了一会儿,但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可以顾忌的了,干脆地说道:“我名叫楚大卫,本是已经去世的老镇南王手下的亲兵,十几年前,我在一场战役中失去了右小腿,从此就退役了。老王爷在世时对我们这些老弱病残的亲兵很是照顾,可是等现在的镇南王继承王位后,除了每年微薄的抚恤金就什么也没有了,大家的日子过得很是艰辛。”

“去年,世子爷派人来南疆接我们这些老兵的时候,大家都很高兴,觉得世子爷颇有老镇南王的风采,竟然愿意奉养我们这些废物。本来我这干儿子阿蓝是不符合世子爷的要求,可是他舍不得我一个人来王都,就跟来了,打算在王都附近找份工养活他自己……可是我们谁也没想到世子爷根本就是个狼心狗肺之人,他把我们这些无亲无故的残疾老兵弄过来,就是想把我们当成免费的劳力,为他干死干活!”

老者气得脸色发青,额头更是青筋凸起,他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阿蓝,接着道:“本来我一条老命,没了就没了,当我信错人,反正老镇南王当年救过我一命,我当还他一条命,可是……”他深吸一口气,怒不可遏地说道,“阿蓝是无辜的!”他的双手紧紧我成拳头,微微颤抖着。

这时,百卉和百合终于把一身是伤的阿蓝给折腾好了。

百合看着空空如也的药瓶,没好气地咕哝着:“真是便宜你了。”等回府了,她一定要让世子妃赔她两瓶才行。

她正想把空瓶收起来,却不想一只手猛地向她抓来,速度实在太快,而她又心有旁骛,居然真的被对方给抓住了。

这家伙居然这么快就醒了?自己的力道有这么小吗?

百合正想着,便感觉到那钻心的疼自手腕传来,她几乎怀疑这家伙是使出了所有的力气。

“喂!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百合没好气地瞪着他,可恶的家伙让她一天丢了两次脸。

老者忙在一旁道:“阿蓝,快放开这位姑娘。她们是来帮我们的……”

阿蓝迟疑了一瞬,很想说刚才就是她们打晕了自己,可是看了精神好了许多的老者,终于还放开了百合的手。

百合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感觉手腕上都起了淤青,她暗暗发誓和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势不两立!

就在这时,屋子外面远远地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以及对话的声音:

“牛管事,就在那边!”

“都跟上,快点,别让他们给跑了!”

百合顿时眼睛都亮了,活动了一下指关节道:“谁要逃啊!”总算来了!她要是现在找这个阿蓝算账,会被人说她欺负伤患。这个什么牛管事自己找上门来,就别怪她不客气了。今天她非要好好教训一下这群败坏世子爷名声的家伙不可!

“咚!”

有人重重地踢了一脚那摇摇欲坠的木门,跟着一个身穿锦袍的矮胖男人带着四个高壮的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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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仗势

“你们是谁啊?”

这矮胖男人大概二十来岁,他高抬着双下巴,仿佛用鼻孔看人一般,倨傲地说道,“这可是镇南王世子的庄子,谁允许你们随便进来的?!信不信我家世子爷拿你去见官!”

他刚刚听到传报说有陌生人在庄子里四处闲晃,还以为是什么人物,原来只是四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

南宫玥的眉头蹙了起来,原来他们就是这样到处败坏萧奕的名头,难怪这柳合庄上上下下提到萧奕皆是咬牙切齿。

这些人,简直可恶之极!

楚大卫的脸上露出憎恶,面前的男人他当然认得,是这柳合庄大管事的亲侄子牛长安,整日耀武扬威的,坏了庄子里不少姑娘和媳妇的清白,若是这几个好心肠的姑娘落在他的手里,恐怕……楚大卫连忙紧张地说道:“几位姑娘,今日多谢你们相助,你们赶快走吧。”跟着又向牛长安祈求道,“牛小管事,这几位姑娘只是偶然路过,来讨杯水的,她们现在就要走了……”

牛长安瞪着楚大卫,不耐烦地说道:“又是你们两个!”

他心想,也不知道世子爷是怎么想的,一年前莫名其妙的就把这些残废送到这里来,还说要好吃好喝地照料着。养这种残废有什么用呢?平白浪费粮食!还好自己聪明,向叔叔提议可以把这些残废当长工使,好歹也算有些用处。

这头几个月倒还好,慢慢地问题就多了,今天病这个,明天病那个……照他看来,分明就是故意装病想偷懒!尤其是这父子俩,整天不肯好好干活。上次竟然还想逃跑,害得他被叔叔狠骂了一顿!

这两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看着真碍眼,还不如赶紧死了算了!

面对他的厌恶,楚大卫还在恳求着说道:“……还请牛小管事大人有大量,不要为难她们!”

牛长安打量着南宫玥,见她一身华贵,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媳妇,倒也不敢太过放肆,说道:“既然如此,那还不赶紧走,别杵在这里碍眼,咱们世子爷的庄子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能来的!”

“世子爷?”南宫玥的眸中一片冰冷,似笑非笑地说道,“不知你说的世子爷是哪一位?”

“当然是堂堂的镇南王世子。”

“原来这是萧世子的庄子啊……”南宫玥故意拖长了声音,随之神情一凛,冷哼一声,说道,“那这闲事我还真管定了!”

牛长安可没想到她们竟然敢如此大胆,顿时就怒了,扬手指着南宫玥的鼻子,喝骂道:“给脸不要脸!”

还没等他骂出更难听的话,南宫玥身边的百合快步上前,挥手就是一拳,一拳就把他掀翻在地。

“大、大胆!”牛长安吃痛地捂住脸,向着四个手下下令道,“打!给我狠狠的打!”

“你让谁打?”

百合拍了拍手掌,笑眯眯地看着他,才不过三两下的功夫,他带来的人就已经全都倒在了地上,哼哼唧唧的直呼痛。

牛长安虽不过是个家生子,一个奴才,但在这个柳合庄里,却也是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整日里带着几个跟班四处横行无状,谁敢欺他?但这区区几人,再狠也不过只是些打架斗殴之辈,又怎么会是百合的对手。

“好、好……”牛长安爬了起来,放出狠话道,“有种你们别走!”说着,他带着几个跟班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少夫人?”百合询问的看向南宫玥。

“让他走。”南宫玥说道。

小的走了,大的自然会来,也省得她一个个去找了。

“这位夫人,你们还是赶紧走吧。”楚大卫焦急地说道,“这牛长安是个无赖,但他叔叔却是个心狠手辣的,犯不着与他们硬碰硬。”

“硬碰硬?”南宫玥笑了,说道,“那还得看他们配不配……你们俩的伤都需要静养,稍后我给你们换个地方住。”

楚大卫还想再劝,朱兴恰在这时赶了回来,把手里的一个小包袱呈上。

百卉忙接过了包袱,从里面取出两个药瓶,也不需要南宫玥吩咐,就把其中一个递给了画眉,说道:“给楚大叔服用两粒。”另一个则给了百合,让她喂给阿蓝,而她自己则跟朱兴说了刚刚的经过。

朱兴听得咬牙切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庄子就在王都郊外,离他们可谓是近在咫尺,这牛管事就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事,若非亲眼所见,简直难以想象。

此刻,朱兴心中不止是愤恨,还有悔恨,他对管家的事一直有些不太上心,却不想他的疏忽造成的竟是如此严重的后果!

他还记得老王爷在世时曾经感慨过,居于什么样的地位,就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可是直到今日,他才体会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夫人。”吃过药后,楚大卫的脸色明显红润了一些,显得稍稍有了些精神,他继续试图劝着说道,“这牛长安和他叔叔的确只是两个奴才不足为惧,但这庄子可是那萧世子的,看您这打扮就不是普通人,犯不着为了我们惹上那个煞星,只会连累到你。”

“楚大叔。”南宫玥还没开口,朱兴在一旁就忍不住说道,“说不定萧世子根本不知道呢。”

楚大卫满脸愤恨,“那牛管事可是口口声声说是世子爷让他这么做的!”

南宫玥脸色平静,但眼中的怒火已经快要压抑不住了,“他是如何说的?”

“他说世子爷不过因为王妃心善吩咐了,不得已才把我们接到这里来,但养着我们这些废物实在浪费粮食,就让我们自己做工,自己来养自己。”楚大卫咬牙切齿的说道,“做工来养活自己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他根本就没有把我们当作是人!……只可惜,南疆与这里千里迢迢,不然王妃也能替我们做主。”

王妃?

南宫玥秀眉微挑,还想再问,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一阵喧嚣声,就听到那个让人生厌的声音嚷嚷着:“给我把他们围起来!”

南宫玥往窗外看了一眼,就见那个叫牛长安的胖子带了至少二十几个人,把这像猪圈一样的破屋子围得水泄不通。

怎么来得还是小的?

南宫玥本想着待他回去告了状,可以把牛管事一并带来,省得她麻烦,倒是让她有些意外了。

肿着一张脸的牛长安看起来好似又胖了不少,他带着这众多的人手,耀武扬威的又回来了,而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那男子身穿青色直襟,目露精光,看起来倒不像是一个庄嫁汉。

“抓住他们!”

牛长安喝令一声,就有好几个手持木棍之人吆喝着冲了进来,二话不说,举起木棍向他们打去。

楚大卫一脸内疚和焦急,若不是为了自己,这少夫人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躺在床上的阿蓝更是急急地就要起身相护,虽然这少夫人身边的小丫鬟看起来会些功夫,可双拳不敌四手啊!

百合眼明手快地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他的额头上,轻而易举地给按了回去:“伤患还是乖乖躺着吧。……我和表姐花了这么多功夫才给你上好药、包扎好,你不会还想我们再服侍你一遍吧?没门!”

朱兴早已是一肚子火,见状,第一个冲过去,三拳两腿的挡开了这几个人,冷冷地看着牛长安,说道:“牛长安,真是好大的威风。竟然对少夫人无礼!”

“你……”

在看到朱兴的那一刻,一向威风凛凛的牛长安脸色一片煞白,好像是见了鬼似的,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怎么是你?”

牛长安是见过朱兴的!

就在昨日。

他因为欠了赌债,一时手头紧拿不出来,叔叔偏偏又出了远门,于是,他便想到去找镇南王府讨些钱来花花。反正他们柳合庄也替世子爷养了这些废物这么久了,给些银子也是理所当然的。

没想到……

该不会为了这区区一千两,就找上门来了吧?要是让叔叔知道他惹出这么大的事来的话,非狠狠打他一顿不可!

“朱管家,您来了,怎么不事先告诉小的一声呢……”牛长安一边献媚地说着话,一边心念转得飞快。

这些残废的事恐怕是瞒不过去,得想办法让朱管家闭上嘴才是。银子都在叔叔手里,让他拿也拿不出多少来,不然也不会上门去讨银子花了。唔……不如就把昨天弄来的小媳妇让给他?那娇滴滴的小媳妇,就不信他不动心!

等一等!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看了看朱兴,又看了看那正端坐在破凳子上的南宫玥,喃喃道:“少夫人……少夫人?!”他瞳孔猛地一缩,能被世子爷的管家称为少夫人的,那还能是谁?

“世……世子妃?”想到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有可能就是镇南王府的世子妃,牛长安吓得腿都软了,差点没摔跪下。

震惊的不止是他,还有楚大卫和阿蓝,惊诧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南宫玥的身上。

楚大卫的心情复杂极了,他想过这小夫人可能是个贵人,可是没想到竟然“贵”到这个程度……她是见他们不够惨,还特意跑过来戏弄一番吗?

对镇南王世子的怨恨让他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然而看看自己和阿蓝身上被包扎的妥妥当当的伤口,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牛长安一跪下,这屋里屋外的人也全都跪了下来,包括那些手拿棍子的地痞们。

南宫玥也不是第一天被人关注了,依旧淡定从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仿佛她此刻并非身处这如猪棚般的陋室。

百合觉得自己出场的机会又到了,得意洋洋地叉腰道:“见到世子妃,还不赶紧行礼!”

这一句吓得那些地痞差点没晕过去,世子妃,那可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想也没想过的大人物啊!

结结巴巴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见……见过世子妃。”

牛长安几乎已经无法思考,只能抬眼干巴巴地说道:“世子妃,这……这是误会!您可别听这些贱民胡说啊!”心想:完蛋了,这次肯定会被叔叔打死的!

“谁让你抬头看世子妃的!”百合狐假虎威地斥道,吓得牛长安赶忙把身体伏了下去。

南宫玥看着牛长安低垂的头颅,漫不经心地说道:“据说你叔叔是这里的管事?他人呢,现在在哪儿?”

“小的、小的……”牛长安支支吾吾地,慌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喝道:“抓住他们!”

牛长安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发号施令的是那穿着青色直襟的男人,就听他说道:“竟然敢冒充世子妃,简直胆大包天,罪不可可恕。”

牛长安还在发呆着,就见那男人抬手向自己做了一个手刃划过脖子的动作,他一下子明白过来。

今日的事情闹成了这样,世子妃和朱管家必然会来追究那些残废的事,哪怕不是为了这些残废,这么些年来,叔叔做过的那些事情,也根本就经不住查。到时候,恐怕他和叔叔的日子就没有现在这么舒坦了,指不定还会被打得半死!

那他还不如拼一把!

说到底,谁让这世子妃不好好待在王府里享乐,没事玩什么微服出巡,这一个朱管家加上这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丫鬟顶什么事!只要把他们都抓起来,无声无息地“解决”了,谁能证明世子妃来过他柳合庄?

在这个庄子里,他就是太子爷,谁敢多嘴,就一并解决了!

想到这里,牛长安索性心一横,站了起来,嚷嚷道:“郑叔说得没错,你们这几个刁民,竟然敢假冒世子妃,简直不知死活!给我把他们抓起来!”

跪在地上的地痞们面面相觑,刚刚还说是世子妃呢,现在又不是了?这到底是不是啊?

牛长安继续喝道:“还不快动手!”

这些地痞早就已经习惯了听从牛家的发号施令,对他们来说,世子妃什么的实在太遥远了,牛家才是这里的土皇帝,是能够决定他们生死的。于是他们一咬牙,二话不说,就向着南宫玥等人冲了过去,就连本来围在破屋外面的那些人也一并冲进来。

南宫玥依然端坐,这些来势汹汹之人丝毫没有被她放在眼里,那副镇定自若让楚大卫看得隐隐有些钦佩。

百合和百卉捏了捏拳头,向前一步,挡在了南宫玥面前,而鹊儿则笑眯眯地站在她的身侧,还低头问了她一声渴不渴,要不要喝些水。

朱兴的脸色又黑了几分,他哪里见过如此胆大妄为的奴才!

朱兴冷冷地一笑,他是行伍出身,是上过战场手上染过血的,又如何会把这些三脚猫的地痞们放在眼里,一脚直接就踢在了其中一人的腹部上,踢得他惨叫着连退好几步,倒是把他身后的两人给撞得摔了个四脚朝天,连手中的棍子也脱手而出。

朱兴踏前一步,一把抓住了一个地痞的手腕,从他手中夺过木棍,虎虎有声地挥动了起来。

这一套棍法出自军中,使得行云流水,一下子就横扫倒了一片。

百合无趣地撇撇嘴,显然这次轮不到她们姐妹大显身手了,这么想着,她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顿,密不透风的护住了南宫玥。

“没用!真是没用!”眼见自己带来的人眨眼间就倒下了几乎一半,牛长安跺了跺脚,一边喊道,“上!全都给我上!”一边偷偷地往外挪去。

离开这里,去找叔叔!

叔叔一定有法子来解决这件事的!

牛长安慢慢地挪到了门口,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他跑了!”躺在床上的阿蓝大声提醒着,换来了百合的一个白眼,“受伤的人好好给我睡着,别动来动去的!”

下一刻,刚刚才溜出门的牛长安又一步步地退了回来,早就被打肿的脸上,更是多了两块淤青。

只见门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黑衣青年,一个笑吟吟,另一个则面无表情,他们只是这么随意地站着,但一看这两人的气势,就知道他们不是普通人。

“见过世子妃。”萧影和萧暗同时抱拳对着南宫玥行礼。

他们俩本就是南宫玥的暗卫,自然时时跟在她的身侧。

他们站在门口,没有插手,不多时,就见朱兴一棍子又敲晕了一个人,转眼间,那二十几个地痞只剩下了不到区区五个,这五个人已经傻了眼,身子僵硬得完全动弹不得。他们就算是再傻,也知道自己这点本事恐怕是抵不过在场任何一个人的一根手指头!

更何况,就连牛长安都已经被抓住了啊,他们又算得上什么?!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松开了抓着木棍的右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求饶:“世子妃饶命!朱管家饶命!……”他们磕得额头咚咚作响,没几下就已经把额头给磕青了。

不管这世子妃是不是假冒的,这样称呼总没错!

牛长安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他下意识地往外去看,可却没有看到他所想的那个人。

很快,就有人替牛长安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就听南宫玥问道:“那个人呢?穿着青色直襟的男人。”方才分明就是他撺掇着牛长安来害命。

朱兴往地上扫了一圈,果然没有那个人,他有些懊恼地说道:“可能让他给跑了。”说着,他瞪向萧影和萧暗,用眼神在问道:你怎么没把人拿住?

萧暗面无表情,萧影则无奈地耸耸肩,刚刚那么乱,他们的眼睛一点儿都不敢离开南宫玥,哪里还管得上别人。毕竟对于他们来说,除了南宫玥的安危,其他全都无关紧要。

南宫玥有些无奈,但她这次带出来的人手不多,也没法分出人去追。

她交代了朱兴先问话,自己则站了起来,走向楚大卫,一脸歉意地说道,“楚大叔,这次的事,是世子爷与我的失察,以至让你们受了委屈。”

这一刻,楚大卫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目睹了那一幕后,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原来把他们当奴隶一般使唤的真得不是世子爷。

一直以来,他们全都被蒙蔽了!

曾经那浓烈到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的怨恨仿佛已经是前世的事,他自己几乎都无法相信他们父子俩的境遇竟然在这短短的一盏茶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南宫玥望着他们,目光清澈,声音斩钉截铁地说道:“今日的事,我一定会给你们交代的!”

楚大卫心里如同被打翻的五味瓶,复杂极了,不知道是对南宫玥的感激多一点,还是对世子萧奕的惭愧多一点,又或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多一点……

南宫玥笑了笑,另一边,朱兴已经问完了话,向她回禀道:“世子妃,据牛长安说,他的叔叔,这柳合庄的牛管事半月前就出了远门,他手下的人有一半都在这里了。其他还有一些婆子、奴婢和长工之类的,在主屋那边。”

南宫玥微微颌首,说道:“你去办吧,我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顺便让周大成把马车驾到这里,带楚大叔他们换个地方养伤。”

朱兴应了一声,匆匆去了。

不多时,一辆马车来到这里,楚大卫和阿蓝被周大成一一搀扶上了马车,百合跟车而行。南宫玥则在百卉他们的簇拥下,直接步行往主屋的方向走去。

半个时辰后,朱兴料理好了一切。

牛长安已被拿下,庄子里的下人在得知是主家的世子妃亲临后,谁也不再有些许的反抗。

不多时,庄子里所有的老兵都聚集在了主屋的院子里,那些老兵原来是在后山开垦荒地的,临时被朱兴派人叫到了这里。

他们既不认识朱兴,更不认识南宫玥,只看到平日里甚是嚣张的牛长安缩头缩脑的跪在一旁,心里都是惊疑不定,每一个的眼眸中都是压抑不住的仇恨。

他们在这里被当作畜生一样整日胁迫着干各种重活,而这牛长安时常会跑来充当监工,对他们非骂即打,丝毫没有半点怜悯之心。

院子外面,不少村民也被吸引了过来,他们一听说主家来的管家把牛小管事给抓了,全都放下手中的农活跑来看热闹,几十人把大门围堵得水泄不通,挤在最前面的老婆子一眼就看到厅堂中的南宫玥不由面露惊讶,低声道:“是她!”

旁边耳尖的一个大婶立刻问道:“杨婆子,她是谁?”

“刚刚去我那里歇过脚的……”杨婆子心不在焉地答道,心里揣测着南宫玥到底是什么人。

村民们的视线都灼灼地盯着前方的堂屋,唯恐漏掉一个细节。

站在厅堂前方的朱兴看着面前这些衣衫褴褛、脸上更是掩不住疲倦与猜忌的老兵们,心中仿佛压了一座山似的,虽然自己和世子妃来得还不算太晚,但是已经造成的伤害也无法因为现在的亡羊补牢而消失殆尽。

他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对着他们介绍道:“各位请安静一下,这一位是镇南王世子妃,今儿个世子妃把各位召集过来,是有些话想对各位说。”

一听到南宫玥这个一脸稚气的小姑娘竟然是镇南王世子妃,那些老兵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敬畏、怨艾、愤恨、惊疑……种种负面情绪在他们浑浊的眼眸中压抑着,也酝酿着。

而这院子外的村民们几乎炸开了锅,交头接耳,镇南王世子妃那可是他们这种普通老百姓想也不敢想的人物啊!杨婆子不敢置信地喃喃道:“世子妃?我竟然招呼了世子妃?世子妃还吃了我家的枣,坐了我家的凳子……”她家的枣子连世子妃都夸好吃,以后岂不是身价百倍了?

院子外的各种揣测与纷纷扰扰没有影响到堂屋中的南宫玥,南宫玥缓缓地环顾了这些老兵一圈,然后站了起来,郑重其事地对着他们所有人福身致歉道:“世子爷用人不慎,让诸位受了委屈。世子爷现不在王都,就由我替世子爷向诸位赔不是!”

老兵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面面相觑,将信将疑,最后他们目光不由地聚集在其中年纪最大的一个独臂老兵身上,想看看他是何态度。

独臂老兵用眼神示意大家静观其变,众人浮躁的心这才又沉静了下来,心里纷纷想着:这个阴狠的世子借口替他们养老把他们骗到这鬼地方来做牛做马,这次他又想玩什么花样?!难不成是因为王妃要来过问了,所以才故意事先来讨好他们?

南宫玥自然看出老兵们对她还心存质疑,毕竟他们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单单凭她的三言两语,又怎么能让他们轻易释怀。

这时,百合回来了,向南宫玥禀报道:“世子妃,楚大卫和阿蓝已经安顿好了,奴婢先给他们在附近的村里请了一个大夫。”

一听到楚大卫和阿蓝的名字,那些老兵平静无波的目光立刻起了涟漪,有人想问楚大卫和阿蓝在哪里,但又在同伴的示意下按捺了下去。

南宫玥在主位的太师椅上坐下后,语气平和地问道:“牛长安,你可知罪?”

牛长安完全不敢抬头,匍匐在地上求饶,语无伦次道:“小的知罪!世子妃饶命啊!还请世子爷看在小的叔叔的面上饶小的一命。”

“你叔叔?”南宫玥不禁冷笑。

让她看在一个奴才的面上饶了他?他以为他叔叔是谁!

牛长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

南宫玥故意慢慢地饮了一口热茶,才道:“百合,奴谋主家性命,该怎么罚?”

百合温声答道:“按律可以直接打死。”

牛长安的脸色更白,只能不停地磕头,祈求道:“请世子妃看在王妃的面上饶了小的吧!”

“王妃?”南宫玥眸光一动,似笑非笑道,“你的脸面倒也挺大的?莫不是连王妃都要给你面子?”

牛长安什么也顾不上了,保命要紧,于是连忙说道:“小的的叔叔是王妃的亲舅舅……”

“放肆!”南宫玥神色一凛,说道,“王妃的亲舅舅乃南疆白府的三老爷,与你那个奴才叔叔有何关系!”

小方氏乃是庶女,按规矩嫡母的娘家才是她的舅家,至于小方氏自己的亲娘,也不过是个奴才而已。

牛长安只想抓住这最后一线生机,恐慌地说道:“小的对天发誓,小的说得都是真的!”

南宫玥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一旁的案几上,淡淡地说道:“若你说的都是真的,那王妃的面子,本世子妃这个做媳妇的自然要给的。……也罢,本世子妃今日就饶你一命。”

她这一句话说得牛长安心下一松,却让那些老兵心里一沉,暗道:他们果然自己没猜错,这个什么世子妃和世子爷根本就是一丘之貉,装装样子说来帮他们,指不定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牛长安欣喜若狂地直磕头,“多谢世子妃!多谢世子妃……”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捡回了一条命的牛长安忙不迭说道:“世子妃,小的愿意受罚!”

南宫玥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样吧……朱兴,杖责五十大板,就在这里行刑!然后找人牙子过来,卖到西北的苦窑去。卖身银子什么的,本世子妃就不要了,另外你再赠那人牙子一百两银子,一定要找一个西北条件最差的苦窑,十年内不许他死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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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惩戒

“是,世子妃!”朱兴恭敬地领命。

牛长安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几乎瘫倒在地上,心中只充斥着一个念头:完了!这下全完了!

“不--”牛长安突然大声嘶喊了起来,“你不能卖了我……对,你不能卖了我!我没有卖身给萧家,你没有我的卖身契,你没有权力卖我。”

南宫玥眸光微动,倒是微微有些惊讶。

但凡稍有底子的大户人家,都不会用没有签下死契的下人,更不用说是任其管着这么大一座庄子了。不过,在这个时候,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所言非虚。但,那又如何?!

南宫玥唇角勾起,淡淡地说道:“原来还是个逃奴啊……朱管家,一会儿劳烦你去官府报备一声,就说本世妃不小心弄丢了一张下人的卖身契,让他们重新补一张过来。”

权势是个好东西,不管这牛长安到底有没有身契,是不是良民,他既然在萧奕名下的庄子里做活,南宫玥说他是奴,他就是奴!

牛长安万没有想到会如此,一下子傻了眼,瘫软在地上。

他的身下顿时湿了一片,散发出一股腥臭。

生怕他冲撞到了南宫玥,萧影和萧暗上前一左一右把他拖了出去,一路上,就听到牛长安语无伦次地大喊着,“不……叔叔!叔叔!救命啊!你们不能卖了我!叔叔!啊啊啊--”

啪!啪!

那又粗又结实的木棍打在皮肉上发出的那种沉闷的声响与牛长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交叠在了一起,听来瘆人得很……

“至于这些人。”南宫玥的目光扫过了正跪了一地,面无血色的地痞们,随口吩咐着说道,“送去官府,他们往日鱼肉乡邻,今日又试图谋本世子妃的性命,该怎么处置,就按大裕律例来吧。”

依着大裕律例,至少也是途三千里。

朱兴应声,退了下去,吩咐人去找人牙子和官府的差役过来不提。

院外,板子还在继续打着。

临时找不到行刑的木板,萧暗便干脆找来了粗如手臂的木棍,高高举起重重落下,每一下都打得力道十足。

看着那一棍一棍打下去,看着牛长安皮开肉绽,老兵们和那些围观的佃户们只觉得大快人心,积压在他们心中的恶气仿佛也消了一半。

尽管牛管事没有抓到,但这牛长安跟他叔叔相比根本毫不逊色,现在总算是遭到报应了,真是老天有眼啊!他们死死的盯着行刑的板子,只希望能打得重一点,再重一点!

“咚!咚!咚!”

木棍还在一棍棍地落下,萧暗打一棍,萧影就数一下:“……二十,二十一……”

一开始,牛长安还惨叫着,求饶着,但很快,他就已经叫到连声音都嘶哑了,痛得恨不得能昏死过去,却是不能如愿。萧影一见他撅了过去,立刻当头浇下一桶冷水,然后继续打。

他们这样的习武之人,对于手上的力道还是相当有把握的,足以打得到他半死,又偏偏让他死不了!

“……四十六,四十七……”萧影还在一下下地数着,直数到最后的“五十”。

这结结实实的五十棍打完后,牛长安已经半死不活地趴在那里,连哀嚎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后背血肉模糊,只剩下身体微微的起伏表明他还有一口气。

萧影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护心丸,以确保他能够活下来,活着去到西北苦窑。不然,就这么死了的话,也实在太便宜他了。

这五十棍虽然无法挽回过去的伤害,却能舒缓心中积累了许许多多年的愤懑,无论是周围围观的佃户们,还是厅堂中的老兵们都心里说不出的舒畅。

不知道是谁砸出了手中的第一个臭鸡蛋,跟着一个个烂果子、烂蔬菜全都砸在了牛长安的身上,同时佃户们也一个个地义愤填膺地数落着,叫骂着,发泄着心头的怒火……

南宫玥没有让人去阻拦,这些佃户已经吃尽了苦头,也是时候让他们发泄一下心头的委屈与愤怒。

不多时,差役和人牙子就到了,这时的牛长安身上已经臭气熏天,活像是掉进了粪坑,又被人给捞上来似的。

差役在院中向屋里的南宫玥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就把几个地痞给带走了,承诺着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而人牙子更是一点儿也不敢怠慢,收了朱兴的银子后,就利索地把半死不活的朱长安给拖走了,还信誓旦旦地发誓一定会让人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