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倒是面色如常,不惊不躁地看着镇南王,理直气壮道:“父王,按照祖父定下的规矩,世子成年即可掌一军作为历练,儿子如今已经大婚,所谓‘先成家后立业',也是时候学着理理军务了。”

“胡闹!”镇南王一掌拍在扶手上,脸色发青,怒道,“你祖父的规矩是要世子及冠才可掌军,你现在才十七,还早着呢!”

下方的将士们都面面相觑,老镇南王定下的规矩大部分将领也是听说过的,但这只是口头上的一句话罢了,并没有明文规定。

世子说得也不无道理。

再说,世子此次大败南蛮,已经向南疆、向南境军展现了他作为世子行军作战的能力,由他执掌一部分兵权也算是众望所归之事。

只是王爷对世子如此不喜,恐怕是……众将们都是面面相觑,在这父子间来回看着,心思各异。

萧奕无视镇南王的怒意,站起身来,慵懒地说道:“父王,儿子行军数日,已经疲惫不堪,请恕儿子失礼,先退下了。”

这个逆子竟然直接无视自己,想就此昧下兵符!镇南王猛地站起身来,指着萧奕的背影道:“逆子,你给我站住!”他瞪着萧奕的目光之中夹杂着滔天的怒意,宛如一头怒狮般咆哮。

萧奕却完全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气得镇南王口不择言地威胁道:“逆子,你以为我不敢废你?”

这一句说得连姚砚都是心中一沉,眉头微蹙,露出一丝失望。王爷行事如此凭借个人好恶,对南疆来说,实在是祸非福,废了世子,难不成还让二公子当世子不成?

这一点,姚砚想到了,众将亦然。

萧奕总算是停下了脚步,却是目露不屑地朝镇南王看去,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知道父王打算以何名义上书?”

且不说他刚打了胜仗,这废世子也要皇帝批准才算!

镇南王一瞬间双目瞠到极致,这个逆子是有了皇帝撑腰,眼中就再也没有自己这个父王了!

可恶!真正是可恶……

镇南王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脑门,突然眼前一黑,直愣愣地往后倒去,只听到几声惊呼:“王爷!王爷……”

镇南王突然晕了过去,萧奕自然也不好再走人,面色有些复杂地看了看失去意识的镇南王,吩咐下人去请大夫。

昏迷的镇南王很快被送到了世安院的卧房中,整个王府为此骚动了起来……萧霏和萧栾很快闻讯而来,而这时,王府中的吴大夫刚刚给镇南王探了脉。

萧霏急忙上前问道:“吴大夫,父王现在如何?”

吴大夫缕了缕胡须答道:“大姑娘,王爷一时怒急攻心,所以才晕倒了。只要老夫开点清火的药方,让王爷服上几剂,很快就会没事的。”

跟着丫鬟就领着吴大夫去写方子了。

萧霏的视线在卧房中扫视了一圈,语气不善地问道:“我大哥呢?父王都晕倒了,他竟然不在榻前侍疾?”

在镇南王榻边服侍的丫鬟惶恐地屈膝答道:“世子爷来看过王爷一次,好像现在去了外书房。”

“父王都病成这样了,他还有心思去外书房!”萧霏气得秀眉拧在了一起,转头对萧栾道,“二哥,我们一起去找大哥……大哥实在太不像话了!”

一听说要去找萧奕,萧栾的身子反射性地缩了缩,面色微白道:“要去找他你自己去,我可不去!”说着他迫不及待地跑了,“既然父王没事,那我先回去读书了!”

什么读书?!还是不就是和他那个什么翩翩眉来眼去的!萧霏跺了跺脚,咬咬下唇道:“你不去,我自己去!”

萧霏凭着一股意气,愤愤地冲进了萧奕的外书房,劈头就是一阵斥责,话里话外就是说萧奕如何如何不孝……最后还为自己的直言辩护道:“我身为妹妹,虽然知道长兄如父,可是孔子亦云:‘父有争子,不行无礼;士有争友,不为不义。故子从父,奚子孝?臣从君,奚臣贞?审其所以从之之谓孝、之谓贞也。'”她引经论据,侃侃而谈,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这做妹妹的,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哥行差踏错,却默不作声。”

萧奕从头到尾都漫不经心,他这个大妹最喜欢以理服人,这种人总比不讲道理的人好应付。

他微微一笑,道:“大妹妹说得是。只是我如今身负重任,应以南疆大局为重,古语亦有云:‘不以父命辞王父命,不以家事辟王事',这君命高于父命,王事重于家事。妹妹你是妇道人家,不懂也是自然。”

萧霏一时语结,萧奕所言不差,君命高于父命,皇帝一句话,臣子便可以夺情,不必丁忧。可是……

萧霏还想说什么,但是萧奕已经不想听了,一边端起茶,一边道:“大妹妹,我还有事要理,大妹妹若是闲来无事,就与父王侍疾去吧。”

他已端茶送客,萧霏一时间又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反驳的话,紧紧地蹙起了眉头。

此时,田禾等几位将领正在书房门外求见萧奕,萧霏见状好歹还记得军务重要,跺了跺脚,转身离开。

几人走了进来,向萧奕行了礼。

他们几个都是随着萧奕一路征讨的而来,亲眼见证了他一一收复失地,也是南疆所有的将领中对他最为信服的。

在到了骆越城后,萧奕并没有刻意去吩咐人做任何事,他们此时一致前来,其实是心中已有了决定。

“世子爷!”田禾抬眼看着萧奕,代表着众人,无比果决地说道,“末将等愿追随世子爷!”

他们一个个都是表情肃然,眼神明亮,毫不避讳地直视着萧奕。

在镇南王和世子的对峙之中,他们选择了站在萧奕这一边,他们选择了效忠萧奕!

他们同时抱拳,单膝跪下,垂首等待着。

以田禾与冯信为首的一干老将,以莫修羽为首的年轻一代将领,还有曾与他并肩作战过的每一位,足足十一位军中将领向他献上了忠心,其实还包括了姚良航。

萧奕神色不变,微微颌首,说道:“我知道了。起来吧。”

这是已经允了他们了!众人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大声应道:“多谢世子爷!”

众人起身,萧奕赐了座,直截了当地说道:“皇上的圣旨这几日应该也快到了,顺利的话,我这个月内就会返回王都。我现在手上的这四万人,我不在期间,就烦劳田将军了。”

这四万人就萧奕先后从镇南王手里吞下的,南疆共囤军三十万,其中朝廷在册二十万,这四万人也不过是八分之一罢了。但所谓的三十万也只是说着好听,这其中也包括了后勤兵、伤残兵还有老兵,再者,大裕所实行的是卫所制,南疆只有八万的常备军,余下的则统一训练,战时征调,平日里依然务农为主。

萧奕自回南疆以后,在连连征战的中,也刻意地进行了挑选,所留下的皆是其中最为精锐的。

这四万人,他岂能白白拱手相让呢,否则他回来这一趟还有何意义。

田禾起身,恭敬地应道:“是,世子爷。”

其他人的眼中都流露着深深的崇敬。他们都听田禾说了,世子会执意要以身犯险,主动去王都为质,为的乃是整个南疆!镇南王府掌管南疆已久,若是大裕哪天下了决心要收回南疆,必然要除掉镇南王爷,如此一来,恐怕大战难免,到时候,苦的又将是南疆的黎民百姓。偏偏王爷行事糊涂,根本无法撑起南疆,他们也只有依靠世子了。

世子能为他们做到如此地步,他们也一定会为了世子守好南疆。

“我走以后,所有的军务都暂由田将军代管。”萧奕说道,“田将军、冯将军,我父王此人做事任性,待我走后,他必会想法收回这兵权,届时就靠两位将军了。”

田禾和冯信毕竟是老镇南王留下的人,在军中素有威信,有他们两人在,足以牵制住镇南王。

“世子请放心。”两人同时抱拳,田禾则意有所指地说道,“世子成年掌管一军的规矩乃是老王爷下的,王爷亦无权变更。”他们皆知,这其实不过是萧奕不愿归还兵权的借口罢了,但借口用得好,就是规则了!

萧奕微微点头,正要说话之际,傅云鹤匆匆前来,禀报道:“大哥,南蛮子派来使者,送来和书,想与我大裕议和,还……”他的表情一脸古怪,说道,“那使者还说愿意将他们的圣女送与大哥,只求换回大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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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圣女

傅云鹤看着萧奕,心里暗自觉得这些南蛮子简直蠢透了,居然还送什么圣女,确定不是来找抽的吗?

书房内的众将不约而同地看向萧奕,南疆与南蛮相隔甚近,其圣女之名,他们还是有所耳闻的。据说那圣女出生的时候,天生异象,为南蛮干燥的旱季带来了连绵不断的雨水滋润。五岁时,被南蛮王封为了圣女,养育在宫中,从小就丽质过人,而随着年岁渐长,不仅姿容愈加绝色,这南蛮王还特意从大裕请了名师教导她琴棋书画,精心教养。因而暗地里,他们还曾猜测过是不是打算日后送于皇帝和亲的。

没想到,这一战过后,南蛮为了换回他们的大皇子,竟然连圣女也献了出来。

“圣女?”萧奕不耐烦地说道,“送到这里来做什么?要议和,要换俘,让他们找皇上去,本世子才不想管他们的闲事呢。”

萧奕现在心心念念的就是赶紧回王都,一旦要议和,先要请旨,再要等圣旨到,一有章程还要请旨,这么反反复复的,天知道还得拖上多久才能回去!

萧奕早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他的臭丫头了。

“是,大哥。”傅云鹤应了一声,出去办了。

众将皆面带赞赏的望着萧奕,心想:真不愧是世子爷,做事如此果决,不受美色诱惑,总算继老王爷之后,南疆后继有人了!

他们自觉是跟对了明主,对南疆的未来也有很大的信心。

灼热的目光投射在萧奕的身上,让他一阵莫名其妙,也懒得多加理会,很快就有理有条地向他们着命令,吩咐在他不在期间,所有的军务事宜。不多时,傅云鹤也处理完了手中的事情进来了,坐一旁旁听。

除了田禾、冯信这样的老将外,就连莫修羽和姚良航也被委了重任--整顿玄甲军。

萧奕定下了玄甲军的编制为三千人,要求在他手上的这些人中挑选最精锐的士兵重新整编,他要打造一支亲兵。

田禾闻言有些为难地说道:“世子,恐王爷不会答应提供军资。”

若只是原来的四万人,日常的训练和军饷,田禾还有把握从王爷那里弄到银子,但若是想要训练一支新军,而且看萧奕的态度,对这支新军的期望值还不低,恐怕银子就是一个大问题……

“银子的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萧奕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道,“待回王都后,我着人给你们送来。”

莫修羽和姚良航互视一眼,不禁大喜,能够有机会亲手训练出一支精锐,对他们而言既是世子莫大的信任,也是极有成就感的。

两人同时抱拳,单膝下跪,大声应命道:“是,世子爷,末将必不负您的期望。”

“此外,还有府中和开连两城……”萧奕缓缓地说着,“程昱。”

“属下在。”

“你暂且留在南疆,这两城的事务就交由你来打理。”

程昱肃然应命。

府中和开连是在镇南王不愿意给任何支援的情况下,萧奕亲手打下来的。镇南王既然都不在意这两座城市的得失,那萧奕也就毫不客气的把它们占为己有了。

两城的守备皆已在战乱中被杀,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代替,只能留下程昱暂管一二。

如此这般,一直到了黄昏,众将们才一一告辞离去。

接下来的几日,萧奕每一日都忙得焦头烂额,几乎都睡不上一个好觉。

一方面,他留在南疆的时间不多了,有所数的琐事需要一一处理。而另一方面,镇南王借着自己被逆子气昏,故意称病,把战后南疆所有烂摊子全都丢到了他的身上,想让那些人仔细瞧瞧他们的世子爷有多么的庸碌无能。

不过萧奕却将一切都处理的井然有序,但最让他不耐烦的是,南蛮的使臣非不愿离开,在得知萧奕将回王都后,立刻表示要与他同去,顺便还带上了他们的圣女。若不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话,萧奕真想让这使臣和所谓的圣女好好尝尝南疆百姓的愤怒。

求和?

这让南疆这些被屠杀的百姓和战死沙场的将士情何以堪?

他们既然主动表示要去王都,萧奕闻言冷哼一声后,直接吩咐道:“他们执意要与本世子同去,本世子自然也不便反对。就把那使臣、圣女什么的,和南蛮大皇子关一起得了,到时候一同上路,省得浪费地方。”

此言一出,正在书房与他商议整兵事宜的田禾等人都惊呆了,如此任性态度,让他们顿觉心情舒爽。

于是,在有意的刻意宣扬下,几乎整个骆越城在次日便都知道,世子萧奕为了慰藉南疆屈死的亡灵,拒不接受南蛮议和。一时间,萧奕的人气再度大涨。而这个大快人心的消息也在极短的时间里传遍了南疆上下,人人称颂。

就连“卧床不起”的镇南王也得到了消息,顿时大发雷霆道:“逆子,简直不知所谓!小儿都知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南蛮派出使臣议和,他竟然就直接把人给扣押了,如此无礼之事,也就只有这个逆子做得出来!”

前来禀报的姚砚失望地暗自叹息,在他看来,世子的做法虽然过于嚣张,但是南蛮在南疆做下了这种种恶事,若是再对他们以礼相待,岂不是太过奴性十足了?

失望归失望,姚砚还是耐心地劝道:“王爷,世子所为并没有错……”

“没有错?!”镇南王怒目瞪着他,说道,“就连你也被那逆子给蛊惑了,你们一个个……”

“王爷。”说话间,管家匆忙前来禀报道,“有圣旨到……”

镇南王不耐烦地说道:“就说本王身子不适,就不去了。那逆子不是很能干吗?让他去接旨好了!”

姚砚不赞同地喊道:“王爷!”

镇南王挥了挥手,管家就退了下去,姚砚见他一脸不快,只暗暗地叹了口气,就不便再多说什么了。不多时,管家又匆匆回来,禀报了镇南王一个令他惊讶不已的消息……

皇上恩准萧奕亲自回王都献俘!

直到这时,镇南王才相信,萧奕要王都并非只是在随口说说,笼络人心之举,而是真的。

镇南王的心情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都是因为这逆子回来,才把南疆弄得污七八糟,等他走后,一定要好好整顿一番!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才是镇南王,是南疆真正主宰,而世子萧奕不过是区区一个质子罢了。

对于镇南王所谋算的,萧奕并不知道,他也不屑知道,在接到圣旨后,他见谁都是乐呵呵的

三月十二,萧奕启程返回王都的当日,他依照礼数前去向镇南王辞别,却被世安院的下人告知王爷卧病不起,无法见他,萧奕也不勉强,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世子要北上献俘的消息早已传开,不少民众自发地候在城门附近相送,直到离城五六里外,才算是尘嚣远去。

萧奕抬眼看着北方的天空,自信地与前来送行的田禾等人说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很快……”到时候,他会带着臭丫头一起回来的!

萧奕的在心中暗暗计算,他们顺利的话四月初就可以抵达王都,终于可以见到她了!

他心情愉快地带着一干俘虏和一支千人小队,策马向着王都进发……

三月的王正值春暖花开之际,镇南王府中,相约一块儿前来的傅云雁和原玉怡与南宫玥一块儿,围坐在花园的亭子里,言笑晏晏。

丫鬟们端来了今年的新茶,还有特制的点心,其中那盘用南宫玥亲自采的桃花瓣所制的桃花酥,让两个姑娘赞不绝口。

用了些茶点后,傅云雁献宝似的拿出自己打的络子,送给了南宫玥和原玉怡一人一个,然后便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样?我编的络子还不错吧!”

南宫玥还没说什么,原玉怡已经忍不住扶额道:“六娘,你知不知道你送的帕子、珠花、绢花、荷包、香囊都已经装了我一匣子了。”顿了顿后,她忍不住调侃道,“等你学会造房子,是不是就打算送我和玥儿各一栋呢?”

她这个比喻实在是有趣,百合好不容易才忍住没笑出声,而南宫玥却不必忌讳那么多了,在一旁用帕子掩着嘴直笑。

傅云雁眨了眨眼,笑眯眯地说:“怡表姐,这还不容易吗?今儿我回去就跟我娘去说……”

一提傅大夫人,原玉怡立刻告饶:“算了算了,你还是好好学你的女红吧。”

傅云雁突然叹了口气,“我现在觉得女红倒也还好,管家什么的更烦……什么利益权衡,什么牵制,什么派别……简直跟打仗似的。这两天,我娘就让我写礼单呢,我还想着不就一张礼单,仿去年二皇子的旧例不就得了,结果又被我娘好一阵数落,光是那人情关系就足足讲了一个时辰。”说着她可怜兮兮地垂下了肩膀,“但我还是记不住。”

二皇子……原玉怡立刻明白了,道:“六娘,你说的可是给三皇子大婚的礼单吧?”再过十日就是三皇子大婚了,前两天云城和原大少奶奶也讨论过这个,还特意把也正在学习管家的原玉怡叫过去旁听。

傅云雁郁闷地点了点头,“娘让我重新写,今天还要检查呢。……对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眨眨眼睛,笑眯眯地望着宫玥说道:“阿玥,你们府上送了什么礼?让我看看礼单吧。”

南宫玥笑了,看向百卉,百卉忙道:“世子妃,礼单奴婢已经拟好了,正想着待会拿给您过目呢。”

南宫玥微微颌首,百卉便下去取礼单了。

傅云雁有些羡慕,真心希望娘亲不要整天光顾着盯自己学这学那了,去培养一些能干的丫鬟和嬷嬷让自己出嫁时直接带走才更省事!

“说到三皇子。”原玉怡不由说起了前几日才从咏阳口中听到的消息,“我听我娘说,三皇子跟皇上请命说,为了北疆与南疆的战事,消耗了国库不少银两,他作为皇子不能上战场杀敌,却也想为大裕有所作为,因而他希望婚礼不必太过铺张,本来按照规制是设宴八十席,现在减半……如今官员们都在夸三皇子恭谨勤俭!只是皇上的态度却是淡淡的,娘说,从二公主那事后,皇上对三皇子越来越冷淡了。”

南宫玥似笑非笑,不由想到,若是他现在要娶的是白慕筱,不知还会不会如此“节俭”,她可是还记得当日册立白慕筱为后时的大典可是奢靡之极。

不多时,百卉就带着礼单过来了,把它呈给了南宫玥。

南宫玥只扫了一遍,吩咐道:“再加一对琉璃花樽。”随后便把礼单递给了傅云雁。

傅云雁拿着礼单,看得有些云里雾里,依然弄不清为什么要送这些,南宫玥为什么又要在最后又加上一对琉璃花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简直比耍一套枪法更累。

南宫玥抿唇一笑,耐心地解释道:“我们王府是藩王,自然不便与皇子们有过多的亲近,所以,给三皇子的贺礼不能过于昂贵,但也不能太过简单,百卉拟的这份礼单就太简单了一些,所以我加了一对琉璃花樽。而傅府则是皇亲,所以贺礼中还是要体现出一些亲近,但同样不能太过贵重,依我看,可以以一副观音贺子图为主礼,再加些其他的礼物便行了。”

傅云雁听得连连点头,称赞道:“阿玥你真能干!今日回去,娘一定不会骂我了!”

原玉怡调侃着说道:“你们姑嫂的感情真好!”

傅云雁得意极了,抬高了小下巴说道:“那当然!”

“瞧你,都不知羞。”原玉怡不由禁笑了,心中隐隐有些羡慕,虽然知道娘亲会为她精挑细选婚事,但还是有些害怕,不知道今后会如何。稍稍的惆怅后,原玉怡便打起了精神,又兴致勃勃地说起了不久后就要举行的锦心会,这三年一次的盛事,王都中的每一位能得到邀请的姑娘都非常的慎重。

就连傅云雁也很兴奋,因为就连她也在上个月收到了锦心帖,终于不用再整日被她娘念叨了。

提到锦心会,南宫玥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从现在起可要好好讨好我!”面对她们俩不解的目光,她的笑容又灿烂了一分说道,“我已经答应了国子监的祭酒夫人,会担任这一次锦心会的评委!”

“玥儿!”

“阿玥!”

两个姑娘顿时全都凑了过来,一左一右拉着她的手臂一通撒娇……

欢快地笑声中,一个灰色的影子从抚风院的方向飞了过来,停在高高的枝头,俯视众生。

转眼就到了三月二十二,三皇子大婚的日子,这也是自新年朝贺以来,王都中的一大盛事了。

尽管王都中纷纷传言三皇子圣眷不在,但皇子毕竟是皇子,其大婚也是不可能冷清的。

南宫玥身为镇南王世子妃,也是王都镇南王府的当家主母,理所当然的也收到了请柬,并在那一日进了宫。

大婚仪式将在永宁殿举行,虽然酉时才是吉时,可是这皇家的喜事谁也不敢耽搁,才刚到申时,前来观礼的人已经都到了大半,大概也只有咏阳、云城和齐王等皇室近亲才敢踩着时间来。

永宁殿被装饰得喜气洋洋,随处可见红色的绸带、红色的灯笼和红色的龙凤烛……

但是皇帝只着人送了赏赐,却没有亲到,只有皇后来了,而张嫔依然禁足,始终没有出现。

宾客们见状,不禁暗自在心中揣测,三皇子不受圣宠之事或许是真的。

皇帝来或不来,谁也无权置喙。

待到吉时一道,便听鞭炮齐鸣,震耳欲聋,身着皇子蟒袍补服、俊美无俦的三皇子韩凌赋与蒙着大红头盖的新娘崔燕燕牵着红绸进入大殿之中。

跟着,内侍扬声吆喝了起来:“一拜天地!二拜……”

拜堂仪式后,新郎和新娘在宫人们的簇拥下前往三皇子在宫中的新房,与此同时,宾客们也在送走皇后以后,赶往三皇子宫参加今日婚宴的席面。

席面上热热闹闹,男宾和女宾的席面分别安置在两个大厅,相比下,男宾席自然是比女宾席热闹了许多。韩凌赋在新房里挑了新娘子的盖头,又与她完成了合卺仪式后,便留下新晋的三皇子妃在新房里,自己出来陪宾客饮酒。

虽然说新婚三日无大小,但是三皇子毕竟是三皇子,宾客们也不好太为难他,让他一桌桌地敬完酒,就恭送他离去。

人生三大喜事,便是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和洞房花烛夜!

宾客们看着三皇子匆匆的背影,暗暗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自以为真相了。

只是宾客们却不知道韩凌赋此行去的并不是新房,而是另一个地方……

宫中的喜宴在戍时便散了,然而在新房里的新娘子却没有等到归来的新郎。

起初,崔燕燕还以为是喜宴没散,待丫鬟再三确认喜宴已经散了后,崔燕燕仍旧怀有一丝期待,认为三皇子只是被什么事给耽误了……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待到过了亥时,那个让她望穿秋水的男子还是没有出现。

崔燕燕此刻已经是心凉如冰,双手狠狠地握成了拳头。

大婚之日,夫君却没有回新房,这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天大的耻辱!

一旁的陪嫁丫鬟小心翼翼地问:“三皇子妃,天色晚了,是不是该歇息了?”

崔燕燕如寒刃般的眼神立刻冷冰冰地看向了丫鬟,吓得那个丫鬟打了个寒战,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多话了。

崔燕燕沉声道:“还不服侍我沐浴更衣!”她霍地站起身来,但心里却盘旋着一个问题:三皇子他到底去了哪?

新婚之夜,他竟然如此侮辱自己,为什么?

崔燕燕狠狠地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来。

他是吃准她不敢找皇上、皇后告状吗?

想到这里,崔燕燕眸深似海,暗道:她就不信他会永远不进她的屋子!

这一夜,对皇宫中的崔燕燕而言,是度日如年,而王都另一头的白府中,白慕筱亦是魂不守舍。

“滋吧,滋吧!”房间里的烛火跳跃不已,噼啪作响,随着烛火的摇曳,室内一明一暗,照在倚在窗边的白慕筱脸上上,那微妙的光影让她的表情有些复杂。

白慕筱直愣愣地看着那忽明忽暗的烛火,有些出神了。

今日是他大婚的日子……

他与他的三皇子妃洞房花烛夜,唯有自己形单影只!

他还会记得自己吗?

亦或是有了新人忘旧人?

白慕筱用力地摇了摇头,告诉自己,她不能像那些女人一样,就知道围着男人转,她必须为自己而活!

你自己都不爱自己,还能指望谁来爱你!

白慕筱轻咬下唇,对自己说。

屋外,突然响起了碧落小心翼翼的声音:“姑娘,奴婢……”

她话还没说完,白慕筱就略显不耐地打断了她:“我说了,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话音刚落,就听“吱”的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了,白慕筱心中不悦,只觉得碧落真是越来越没规矩,抬眼朝房门的方向看去,却见一道熟悉颀长的身形朝她大步走来……这绝对不是碧落。

房门又被人小心翼翼地关上了,可是白慕筱根本不在意这点。她激动得猛地站起身来,双目不敢相信地看着来人。

他,竟然是他!?

她心中波涛起伏,眼前更是浮现一层淡淡的薄雾,一瞬间,绽放出炫丽的神采,那洁白如玉的肌肤仿佛在发光。

“筱儿……”韩凌赋急切地走到她跟前,一双乌瞳也是一霎不霎地看着她,仿佛一个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殿下……”白慕筱编贝玉齿轻咬下唇。

那日之后,白慕筱虽然在他的百般祈求下,原谅了他的失言,可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芥蒂的,但是现在,心中的芥蒂却因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一扫而光。

碧落在一旁干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殿下,姑娘,到子时,守角门的婆子就要换班了,殿下必须在那之前离开……”

可是这对有情人此刻眼里已经只剩下了对方,仿佛根本看不到、听不到碧落的存在。

碧落艳羡地看了白慕筱一眼,为自己姑娘感到高兴。三皇子殿下真的是对姑娘一心一意,甚至在这新婚之夜,还悄悄来白府见姑娘。

姑娘能遇到像三皇子殿下这样的有情郎,实在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碧落又看了二人一眼,就悄悄地退下了,房门被她小心翼翼地关上了,可是白慕筱和韩凌赋根本不在意这点。

房间中沉默了好一阵子,两人凝视彼此,仿佛想把那相似的时光在那短短的时间内一次性补足,直到白慕筱又打破了宁静,复杂地说道:“殿下,您……您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宫中,应该和他的三皇子妃在一起吗?

“筱儿,那你觉得我该在哪儿?”韩凌赋一把握住了她的素手,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我答应过你的事,又怎么会忘记!”他曾经向她允诺,决不会和三皇子妃崔燕燕圆房,他自然是牢牢记在心头的。

白慕筱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他是曾经向她许诺过,但是作为女人,她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她也见过那个崔燕燕,年轻貌美,秀外慧中,家世亦配的上他这个皇子,还能在夺嫡之中给予他助力……不像自己,除了自己这个人,她什么也没有办法给他!即便她有万般的谋略与手段,也必须站在足够的高度上才能施展开来,现在的她就像是被拔掉了羽翼般,只能躲在这个见不得光的地方苦苦守候,任人欺凌!

可是,即便如此,在他心目中,她与他处于同等的位置。

他一向风光霁月,干净磊落,却为了她,在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偷偷摸摸、掩人耳目地出现在这里……

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殿下……”白慕筱感动不已,偏头倚靠在韩凌赋的怀中,柔顺可人。

两人享受着这片静谧的时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碧落提醒的声音:“殿下,姑娘,时辰快差不多了……”碧落也不想当这个棒打鸳鸯之人,但是现在距离子时已经只有一炷香了。

白慕筱恋恋不舍地从韩凌赋宽厚的胸膛上抬起螓首,艰难却果决地说道:“殿下,您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韩凌赋深深地看着白慕筱,道:“筱儿,我还有一件事要你说。”顿了顿后,他继续道,“现在我已经成婚,父王很快就会让我离开府,届时你……”

自己就必须依圣旨入三皇子府为妾……白慕筱眸光一黯,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一日,她依然难以接受自己的命运。

韩凌赋仿佛感觉到她的黯然,伸出右手挑起她的下巴道:“筱儿,你可知道锦心会?”

白慕筱怔了怔,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起了锦心会,但还是微微点头。锦心会赫赫有名,这王都中的贵女无一不以参加锦心会为荣,如今锦心会一日日地接近,哪怕是这白府中,也可以偶尔听到下人在谈论。

韩凌赋继续道:“筱儿,锦心会自前朝举办以来,任何一个获得魁首的女子,命运便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即便是嫁入王公贵族,亦不罕见。如今锦心会渐近,王都之中不止是那些王公贵族在关注着锦心会,连父皇和母后亦然。你要是可以参加锦心会,并夺得一项魁首,那我就有机会向父皇母后请旨,让你以侧妃的身份入府!”这侧妃可是能上玉牒的,自然不是一个贱妾可以比拟的。

白慕筱的表情微微一动,心中再次起了涟漪。

白慕筱深深地看着这个与她距离不过咫尺的男子,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却为了自己冒着惹怒皇帝、得罪岳家的风险在新婚之夜抛下了他新婚的妻子来到这里;他怕自己受委屈,时时为自己考虑,只希望给予自己更好的……

感情是双方的事,他都愿意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自己又有什么不能为他牺牲的呢?

白慕筱深吸一口气,自信而果决地说道:“殿下,赢得魁首对筱儿来说并不难!”

看着这样的她,韩凌赋不由目露赞赏,他的筱儿永远都是这样聪慧自信,与众不同。

“但是殿下,”白慕筱又道,“据筱儿所知,锦心帖已经发出,以我的身份,锦心会肯定是不会主动发帖给我,这就要靠殿下了。”

“筱儿,你就放心吧。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对于普通来说,锦心会的邀请函也是堪称价值千金,但韩凌赋毕竟是三皇子,他若是先要收买评审送白慕筱一个魁首,那恐怕不易为之;可是弄一张参赛的帖子那还是轻而易举的。

这时,碧落为难地又在屋外提醒了一句,韩、白二人又深深地对视了一眼,韩凌赋终于转身离去了。

白慕筱在原地目送他离去,在心里对自己说,他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无论前方有多大的阻拦……他们都注定会在一起的!

第280章-脸面

到了例行去宫里为皇帝请脉的日子,南宫玥用过早膳后,便坐上朱轮车进了宫。

到宫里的时候,皇帝才刚刚下了朝,南宫玥一进御书房,行完礼,就发现皇帝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太好,显然是朝中有事。南宫玥估摸应该不是萧奕的事,不然皇帝见到她时多半会开口说上一两句,于是,她察言观色地没有多问,直接给皇帝请了平安脉,又将他平日饮的药茶斟酌着改了几味药后,这才退下。

离开了御书房,她照例还要去一趟长乐宫。

她才刚到长乐宫外,相熟的宫女就与她行了礼,轻声道:“世子妃,三皇子妃正在里面陪着太后娘娘说话,皇后娘娘也在。奴婢这就去禀告一声,请世子妃稍候。”

崔燕燕也在啊,那倒是巧了。南宫玥嘴角微勾,虽然不想跟崔燕燕打交道,但是只要自己继续出入皇宫,总难免会遇上一二,也不需要刻意避开。

不一会儿,那个宫女就出来引南宫玥进殿,往暖阁走去。

远远地,就听到了太后爽朗的笑声,含笑道:“你这丫头,还真是会说话!”

“太后娘娘,孙媳说得那可都是真心话,不信您问母后。”一个温柔的女音声音中带着笑意,语调不急不缓,好像溪水流过,让人听着很是舒服。

是崔燕燕。

南宫玥几乎是在对方话落的同时走进了暖阁中,一瞬间,太后、皇后和崔燕燕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太后自然是坐在上首的凤椅上,而皇后和三皇子妃崔燕燕则一左一右地坐在下首。

南宫玥从容地继续往前,然后一一见礼:“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随后她又向崔燕燕福了福,“三皇子妃安好。”

崔燕燕起身还了礼,“世子妃好。”她虽是皇子妃,可是三皇子并未封王,而南宫玥却是有着诰封的藩王世子妃,两人之间只需要行了平礼便是。

南宫玥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崔燕燕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对方还是新婚不到三日的新妇,穿了一身大红的衣裙,头上插着一支赤金镶祖母绿、红宝石、蓝宝石衔珍珠的凤钗,看来是容光焕发,但不知为何,南宫玥觉得对方的笑意未及眼底……

“玥丫头,快免礼。”坐在罗汉床上的太后亲热地对着南宫玥招了招手,“到哀家身边坐。”

南宫玥恭敬不如从命,走到太后身旁,机灵的内侍早就将一把圈椅搬到了一旁。南宫玥坐下后,先是简要地说了一下皇帝的状况,跟着便是闲话家常。

相比下,身为孙媳的崔燕燕明显坐得距离太后远了点,好似被冷落了,但是崔燕燕却从头到尾没有露出一丝愠色,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偶尔附和一两句,显得端庄识大体,举止有度,倒是令太后看着心里有几分满意。

南宫玥在太后的长乐宫里坐了近半个时辰,见太后露出疲态,便提出告退。紧接着,崔燕燕也告退了,南宫玥心中一动,但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和这位新晋的三皇子妃一起退出了长乐宫。

两人才下了长乐宫外的台阶,崔燕燕就说道:“世子妃,你是打算出宫吗?”

南宫玥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我是时候该回府了。”她的态度中带着明显的疏离。

只可惜,她冷淡的态度并没有影响到崔燕燕一分,对方笑着又道:“我也要回明华宫了,和世子妃恰好可以一起走。”没等南宫玥答应,她又道,“其实我也是有事想请教世子妃……”

崔燕燕既然这么说了,南宫玥也只好却之不恭:“三皇子妃,请!”

两人并肩往前走着,崔燕燕温柔地笑了笑,说道:“世子妃,还请你不要怪我冒昧,世子妃你的表妹白姑娘很快也算是我的妹妹了,我就想着事先向世子妃打听一下白姑娘的喜好、性子。日后也能和睦相处。”

新婚三日,三皇子始终没有踏进她的屋子一步,这让崔燕燕不仅感到屈辱,还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身为女人的直觉告诉他,三皇子之所以不与她圆房,是因为他心中有别人。她自然知道三皇子的后院往后不可能没有其他人,但是,身为正妻,她可以容得下一个只是玩意儿的妾,但却绝容不下一个能让三皇子放在心上的女人。

等开府后,三皇子的两个侧妃和白氏就要进府了,那两个侧妃还好,在闺中多少还是有所接触过,尤其在自己被册为皇子妃后,她们也曾来示过好,但当时毕竟谁都没有进府,自然也提不上拜见。

唯有那白慕筱,一个家里没有官身的平民女子,以前也很少有机会和王都的名门交际,对至于崔燕燕对她几乎一无所知,唯一只知道她是在云城长公主的芳筵会上给西戎使臣表演了剑舞,才一举出头,之后更是随驾去了秋猎。

崔燕燕及笄那日,曾派人去请她,想借机看看她的人品和性情如何,顺便也算是给个下马威。可没想到,她根本就没有出现,显然压根儿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这让崔燕燕在恼怒的同时,也有了一丝戒备,这白慕筱会如此嚣张,定是仗着有人撑腰。

联想起王都曾经的流言。

白慕筱一个平民女子,何人能与她撑腰,显而见可!

想到这里,崔燕燕的不禁拳头紧攥,面上却是不显,含笑地望着南宫玥,似乎只是在与她闲聊一般。

南宫玥面上带笑,漫不经心说道:“筱表妹虽然是我的表妹,可惜我与她性情大相近庭,平日里往来不多,恐怕也没什么可以告诉三皇子妃的。”

南宫玥如此不给面子,让崔燕燕不由心中一沉,眼中一瞬间闪过一抹戾气,心里揣测着南宫玥到底说得是实话,还是说她打算给帮着她那个白表妹与自己作对!

崔燕燕面上若无其事地笑道:“是我冒昧了。希望世子妃莫要怪罪。我和与世子妃也算性情相投,待三皇子开了府后,还望世子妃多来我府里玩,也可以和我与白姑娘说说话。”

南宫玥客套地说道:“若三皇子妃有请,我自然却之不恭。”

崔燕燕皱了一下眉,这南宫玥丝毫不提白慕筱,只说是应自己所请,按规矩来说自然没错,只是却把自己的试探之言不着痕迹的推了回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崔燕燕几次想要试探一二,都被南宫玥圆滑的推开了,直到分道扬镳时,崔燕燕依然毫无收获。她恼怒的瞪着南宫玥的背影,一口气憋在心里,闷得胸口生生的痛。

南宫玥一路出了宫,据她所知,二皇子和三皇子的皇子府都已经在建,应该不需要多久,他们便要出宫开府了,到时候,白慕筱就要进三皇子府了。

崔燕燕正如她前世所知的,并不是一个好性情的主母,后院中的弯弯绕绕多着呢,就看这白慕筱如何自处了。

思绪间,朱轮车驰进了王府,在二门停下。

鹊儿已经在二门候了,一见到她,就迎了上来,面容中掩不住的焦急。

“世子妃……”

鹊儿跟着南宫玥好些年,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了。一看到鹊儿的神情,南宫玥就知道必是有要事,她挥手让二门的婆子退下,这才问道:“鹊儿,出了什么事?”

“世子妃,刚刚朱管家递来消息,说是北疆军报……”鹊儿斟酌了一下,条理明晰地禀告道,“军报里说,北境军在半个月前与长狄的一战中歼敌千余人,阎副将军身受重伤,齐王长子韩淮君公子带领一千人去追击敌方大将,却中了埋伏……”她顿了顿,咬牙艰难地说道,“现在韩公子失踪了,到这份军报发出前,已经失踪了五日了。”

轰!

南宫玥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不由想到,前世韩淮君就是战死沙场的!

难道这一世,他还是逃不开这个命运?!

南宫玥不由打了个寒颤,面色白了几分,难怪刚刚在御书房的时候,皇上的脸色会如此糟糕,应该也是刚刚收到军报的缘故。

“希姐姐……”好一会儿,她喃喃地说道,“我得去看看希姐姐!”

此事并非机密,想来朝野上下很快都会传开了,恩国公府定然已经知道。

若是蒋逸希也得知此事,也不知道会有多么痛心。

百卉和百合互看一眼,心知南宫玥和蒋逸希的关系有多好,而韩淮君公子与自家世子爷也是好友,也难怪世子妃会如此着急。百卉出声安慰道:“世子妃,韩公子只是暂时失踪了,说不定情况还没那么坏……”其实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说辞有些无力。

南宫玥深深地吸了口气,神情平静了下来,说道:“先随我去一趟恩国公府。”

丫鬟们连忙应诺,南宫玥正要重新上朱轮车,一个婆子突然小跑着过来了,圆润的双下巴跑得一颠一颠的。她喘了口气,禀告道:“世子妃,蒋大姑娘来了,您看要不要见。”

“快把人迎进来。”南宫玥吩咐了一声,干脆令人把朱轮车往旁边挪了挪,在原地等着蒋逸希的到来。

恩国公府的马车很快在另一个婆子的指引下自侧门的方向慢慢地驶了过来,马车停下后,蒋逸希便在紫英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的脸色看来惨白如纸,眼神黯淡,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

南宫玥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她果然已经知道了。

蒋逸希如此冰雪聪明,一看南宫玥的神色,便露出了然之色,苦笑道:“玥妹妹,你也知道了……韩公子的事?”说到韩淮君,蒋逸希面上的最后一丝血色几乎都褪去了,眼眶中泛起一层水汽。

她一得知这个消息,便是六神无主,可是她与韩淮君毕竟没有婚约,在恩国公府中,她根本就没有可以说话的对象,唯有南宫玥知道他们的事,她便急匆匆地来了镇南王府。

南宫玥点了点头,想安慰蒋逸希,却又觉得自己想到的任何言语都是如此苍白无力。尤其前世韩淮君的命运就像是一块巨石般压在了她的心口。

蒋逸希深吸一口气,祈求地看着南宫玥,道:“玥妹妹,你可以陪我去一趟药王庙吗?”她想去求求药王菩萨,一定要保佑韩淮君平安归来……只要他能留着一条命,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不过是举手之劳,南宫玥又如何会不同意。

两人直接就上了南宫玥的朱轮车,朝药王庙而去。

车厢里,安静得出奇,只听到外面路人的声音,车轮的轱辘声,马夫挥鞭的声音……

百卉小心翼翼地给两人都倒了热茶,体贴地说道:“世子妃,蒋大姑娘,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

“谢谢你,百卉。”蒋逸希右手拿起了茶杯……这时,南宫玥才发现蒋逸希的手在不住地颤抖着,杯中的茶水随之起伏着。

蒋逸希自然也注意到了,若无其事地又伸出了左手,双手捧着茶杯送到唇边,轻啜了一口,就放回了车厢里的小案几上。

南宫玥盯着蒋逸希干燥发白的嘴唇好一会儿,心里担忧不已。

她定了定神,劝道:“希姐姐,你我之间,我也不说什么客套、安慰的话了,但是别轻而易举就放弃希望。没有消息在很多时候就是好消息……”

蒋逸希勉强地一笑,努力让声音镇定下来,却还是掩不住其中的僵硬,“玥妹妹,我明白。我曾经在鬼门关前走过一回,又有什么看不开的。”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悲伤与忧虑,紧紧地握着拳头,在心里对自己说,既然她曾经绝处逢生都活了下来,那么他也一定可以的!

朱轮车在这种沉闷的气氛中稳稳地前进……

自从上次药王庙大殿着火后,它的香火却越发的鼎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从进寺到前往大殿的路程不需要一盏茶功夫,但是关于大殿着火的故事,南宫玥已经听到了好几个版本,信徒们基本都深信因为这里的佛祖保佑,所以这么大的火不但没蔓延开去,而且还没死伤,这说明药王庙有佛光的庇佑。这不,连法缘大师都还特意来讲了两日经。

重新修缮过的大殿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初火烧的痕迹,甚至还因此多了一个传奇性的故事,还吸引了不少外地的信徒。

两人在殿外等了好一会儿,才得以入殿跪拜药王菩萨。连续三次一跪三叩首,蒋逸希的表情凝重而虔诚。

拜完菩萨后,两位姑娘正要出大殿,却听到外面起了一片喧阗声,一个有些耳熟的女音捏着嗓子道:“凭什么不让本王妃进去?大胆,你竟然让本王妃跟这群刁民一样在此处等待?”

这个声音实在是太耳熟了!

南宫玥和蒋逸希不由面面相觑,这还真是应验了一句话,冤家路窄。

虽然她们也不怕齐王妃,但是实在没兴趣跟这种人照面,膈应啊!她们正想问问带路的小沙弥这大殿有没有侧门或后门时,一道气冲冲的身影已经大步走进了大殿,她身旁跟了一个面孔有些圆润的贵妇。

四人不偏不倚地打了个照面,齐王妃一看到南宫玥和蒋逸希,立刻露出冷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呦!原来是镇南王世子妃和蒋大姑娘啊!这敢情巧。”

虽然不想理会齐王妃,但齐王妃的身份摆在那里,南宫玥和蒋逸希以无可挑剔的礼仪福了福身:“见过王妃。”

南宫玥接着道:“我们正要走,就不打扰王妃了。”说着她就挽着蒋逸希就要走人。

“别急着走啊。”齐王妃一个眼神示意,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立刻上前试图拦住南宫玥二人。

齐王妃故作亲热道:“本王妃还想跟世子妃和蒋大姑娘说说话呢。一大早本王妃就听闻了北疆战报,可怜的君哥儿好大喜功,竟落个客死异乡的结局。哎,本王妃实在是于心不忍,即刻就过来这药王庙给君哥儿祈福。”她摇头叹气地看着蒋逸希,故作惋惜道,“还好上次皇上没有答应这桩婚事,不然蒋大姑娘正是大好年华,岂不是就要守了那望门寡?还是君哥儿没福气啊!”

蒋逸希脸色微白,气得浑身微微发颤。

南宫玥上前一步,正色道:“还请王妃慎言,韩大公子如今只是失踪,怎么到王妃口里就是客死异乡了?王妃就算是做不到视韩大公子如己出,也还请口下留情,不要在菩萨面前出言诅咒。至于韩大公子是否好大喜功……”南宫玥的神色一凛,义正言辞道,“该由皇上和百官来判断定夺才是,我们妇人怎么可以妄议朝政、军情!”

这个南宫玥的口舌还是如此凌厉!齐王妃气得眉头突突的跳。她深吸一口气,冷笑地看着南宫玥,不怀好意地嗤笑道:“世子妃倒是挺关心君哥儿的,居然这么帮着他说话……”

齐王妃此言其心可诛。

若是脸皮稍薄一些,此刻恐怕要羞愤难当,甚至担心会人言可谓,可是南宫玥却没有任何退缩,

南宫玥毫不退缩地与齐王妃对视,目光如箭,冷声道:“看来上次咏阳祖母的一番‘教诲'还是没能管住王妃这张嘴!还是这么喜欢无中生有。”

一说到咏阳,齐王妃又气又恼,上次咏阳那一顿鞭子虽然是抽在齐王的身上,却是打着齐王“教妻不严”的名义,那一顿鞭子下去,齐王从此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甚至差点就夺了她主持中馈的权力,甚至那之后几个月都没有再踏进她屋子一步,让她在王府里好生没脸。

但咏阳是咏阳,说来是自己和齐王的长辈,自己只能忍了!南宫玥一个丫头片子也想要骑到自己头上不成!

这么多年来,齐王妃一向顺风顺水惯了,可是最近却是屡次受挫,尤其是这个南宫玥,先是她哥哥抢走了傅云雁;然后她把方紫藤送回齐王府时,又在信中对自己好一番冷嘲热讽、出言不逊!再在又对她如此无礼!

一时间,可以说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齐王妃恼羞成怒地指着南宫玥斥道:“大胆,你居然敢如此对本王妃说话!今日本王妃这个做长辈的,要好好教导一下世子妃何为规矩了。”说着,她对身旁的嬷嬷道,“给本王妃掌嘴!”

那嬷嬷也是胆大包天,还真的上前一步,扬起手一巴掌就向着南宫玥挥去。

齐王妃在一旁冷冷地说道:“知道疼了,这才会长记性。”

不用南宫玥出手,百合也不会由着齐王妃得逞,娇小的身形灵活地一闪,利落地一把抓住了那个嬷嬷的胳膊,微微使力,就疼得那嬷嬷哭爹喊娘,连带齐王妃也觉得丢脸极了。

这边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不过是几句话,就吸引了不少香客过来围观,交头接耳地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南宫玥淡定地在一旁摇头道:“王妃既然觉得自己身为长辈,就不该拿我们这些个做晚辈的撒气!我劝王妃还是回去多读点书,以后万事要以理服人才是。退一步说,王妃以为自己有何等资格来掌本世子妃的嘴?呵,还真是好大的脸面啊!”她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了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个略显眼熟的身影,那是一个气质高雅、一身素净的石青色衣裙的中年妇人。

南宫玥心中微微一动,她记得这个人是……

“希姐姐,”南宫玥挽起蒋逸希,“我们走吧,别与这等人一般见识。”

说着她与蒋逸希一起走了,只听齐王妃在后头不甘心地跺着脚骂道:“南宫玥,不许走,你说谁是‘这等人'……”

南宫玥当然不会理会她,最后齐王妃只能一会儿骂那嬷嬷没用,一会儿又骂寺里的僧人。

南宫玥和蒋逸希出了药王庙后,又上了朱轮车。

南宫玥柔声提议道:“希姐姐,我先送你回恩国公府吧?”

蒋逸希微微点头,谢过了南宫玥。

回程的马车比去的时候还要安静……南宫玥心里叹气,眼珠一转,故意卖关子道:“希姐姐,你可知道我刚才看到谁了?”

蒋逸希强自提起精神问:“是谁?”

“晋王府的晋王妃。”南宫玥意味深长地笑了。

晋王是当今皇帝的族叔,也是宗人府宗令,乃是韩氏一族的族长。而晋王妃生性更是耿直得很……想到齐王妃适才的言行,蒋逸希实在不知道是该同情她,还是该幸灾乐祸。

齐王妃怕是又要倒霉了!

两个姑娘相视了一眼,都掩嘴笑了笑,车厢里的气氛总算轻松了下来。

片刻后,朱轮车行驶的速度渐渐缓了下来,百合飞快地挑帘往外看了一眼,禀告道:“世子妃,蒋大姑娘,恩国公府到了。”

说话间,朱轮车进了恩国公府的侧门。

蒋逸希正要对南宫玥道谢,却见南宫玥突然拦住了自己的手,缓缓道:“希姐姐,你若是觉得心中烦闷,尽管来王府找我,可千万别一个人闷着!”南宫玥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

“玥妹妹,我明白。”蒋逸希轻轻地回握南宫玥的手,给了她一个有些无力的浅笑,“谢谢你!”谢她的一片心意,更谢她刚才在药王庙中的仗义执言。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日落月升,时间不为任何人而停留,第二日,南宫玥就听说了晋王妃把齐王妃叫去宗人府训斥的事;还听说齐王妃足足念了十遍的族规,才被放回了齐王府;又听说齐王妃被罚禁足十日……

这事并没有被刻意隐瞒,短短时间,就已经被传的王都世家几乎人人皆知,人人都在私下议论,这齐王妃真是年纪越大越是糊涂。

但就在齐王妃被禁足的第三日,所有的人都顾不上再看齐王府的笑话,他们的注意力全都被另一桩事所吸引:据说三皇子成婚已六日,却依然没有与三皇子妃圆房。

当南宫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为小侄子南宫恒的抓周宴拟礼单,一边思绪着要不要再加一个金项圈,一边听着鹊儿兴致勃勃地说着话。

“鹊儿,你是从哪儿听说的?”百合不禁好奇地问道,“该不会是谁在胡说八道吧?”

“应该不会吧。”鹊儿说道,“我是听魏郡王府的樱姐姐说的,樱姐姐从前在宫里的时候,认过一个干妹妹,她干妹妹是长乐宫里的二等宫女。”魏郡王便是大皇子开府后所封的爵位,也是几个皇子中唯一一个封了王的。

百合眼睛亮亮地说道:“那你快说说,这事儿是怎么闹开的?”

屋里的几个丫鬟全都望着她。

鹊儿也不卖关子,说道:“据说新婚第二日,皇后派去的嬷嬷就没能拿到三皇子妃的元帕,皇后当时还宣了三皇子妃过去。然后昨日就连太后也知道了,把三皇子妃叫了过去。三皇子妃一开始还想瞒着,在长乐宫里跪了整整一天,后来还是她陪嫁过去的丫鬟说漏了嘴,才知道,原来成婚几日,三皇子一次都没进过三皇子妃的屋子,两人根本就没有圆房!”

“不会吧?!”百合惊讶地脱口而出道,“三皇子居然如此给自己正妻没脸?这三皇子妃也真是的,居然还想瞒着,再瞒下去,岂不是连自己也会被冠上不贞之名。”

南宫玥笑着说道,“这三皇子妃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一个刚刚进门的皇子妃在长乐宫里跪了整整一日本就是一件足以引人揣测的事了,在吸引了足够的注意力后再曝出三皇子并未与她圆房,不愁这事传不出来。”

百卉不禁说道:“可三皇子妃也会没脸啊。”

“她虽会没脸,但这事本就错在三皇子,对她而言,反而可以引来同情。皇后虽不是三皇子的生母,可也是嫡母,自会为她做主。”南宫玥淡淡地分析着,这一刻,以局外人的角度去看着这一切,她的心情无比的平静,淡淡地笑道,“但是三皇子妃倒底还年轻,想得太简单了些。”

韩凌赋对白慕筱依然情深似海,两世都愿意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南宫玥真的很想看看,当前前路不如他们所想的这般平坦的时候,他们还能不能恩爱如斯。

这时,门轻轻叩响,一个二等丫鬟在门外说道:“百合姐姐,朱管家让你去一趟。”

南宫玥向百合微微颌首,百合匆匆告退,不多时便带了一封信回来,“世子妃,是世子来信了。”

南宫玥难掩脸上的欣喜,“快给我。”

接过信,南宫玥才不过看了两三行,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加灿烂。

这信上写着,萧奕还有十日左右就要抵达王都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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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夜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