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萧奕的眼前浮现了一层薄雾,心中剧烈起伏着,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他的臭丫头对他这么好,让他如何不感动!

足够了!哪怕他什么也没有,只要有他的臭丫头,只要他们俩在一起,那就足够了!

南宫玥如何看不出萧奕的异状,一时反倒有些手足无措:怎么办?她居然要把阿奕给弄哭了?……要不,她说个笑话逗逗他?

见状,萧奕反而又笑开了,故意抬了抬下巴,用趾高气昂的语气说道:“小丫头,还不伺候本世子穿上这金丝内甲!”

南宫玥配合地福了福身,乖顺地应道:“世子爷,玥儿这就服侍您更衣。”

萧奕更乐了,由着他的臭丫头伺候他穿上金丝内甲。

南宫玥大概是对这件金丝内甲最熟悉的人了,如同萧奕所预料的,她编制这件金丝内甲已经有近三个月了,本来打算做好后,让周大成给萧奕捎来,没想到她临时过来了,就把这件当时完成了七七八八的金丝内甲也带来了。

这几日她悄悄瞒着萧奕,又让百卉和画眉帮着,总算在萧奕再次出征前,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这件金丝内甲,还顺便稍稍调整了某些部位——几个月不见,萧奕的肩膀变得更宽厚了些,原来的那件金丝内甲现在怕是有些紧了吧,幸好自己来了雁定城。

南宫玥仔细地帮他穿妥了金丝内甲后,又绕着他看了一圈,只见那金丝内甲隔着中衣穿在萧奕身上,既合身,又服帖,恰恰正好。

南宫玥微翘嘴角笑了,心中溢满了一种浓浓的满足感。

幸好,自己赶上了!

萧奕盯着南宫玥嘴角的那抹笑,一口一暖,突然转过身,张开双臂,小心翼翼地将南宫玥抱入怀中。

南宫玥柔顺地依偎在他怀中,耳朵直觉地贴在他的胸口,闭上眼睛,聆听着他的心跳,砰,砰,砰……

仿佛那最美妙的乐声。

此时无声胜有声,他什么也没有说,但她仿佛已经听到了他所有想说的话——

他会好好照顾自己。

他会平安回来。

他会想她的……

南宫玥眼眶一热,正欲环上他的腰身,突然感觉腰上一紧,整个人凌空飞……不,是被人拦腰抱了起来,吓得她差点低呼一声,但又怕把丫鬟引来,赶忙把那一声娇嗔又咽了回去。

她忍不住瞪了萧奕一眼,萧奕却是嬉皮笑脸地与她四目相对,在她脸上用力地亲了一记,涎着脸道:“世子妃,夜深了,该就寝了……”说着,他原本清朗的声音变得低沉嘶哑,在那浓浓的夜色与烛光中透着一股子魅惑来。

南宫玥想到了什么,心中一荡,粉面含羞,由着萧奕把自己抱到了榻上。

榻边的烛火被吹熄了,床帐在细语呻吟间被放了下来,只剩下两双鞋子被主人嫌弃地踢到了榻边,横七竖八……

夜更深了,屋子里,院子里寂静无声,只有夜风偶尔拂过枝头发出的簌簌声……

静谧温馨。

第583章-玄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南宫玥猛然在黑暗中惊醒,第一个念头就是,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入目的是一片黑暗与死寂,黑暗本来让人不安,可是下一瞬,某人紧贴在自己肌肤上那熟悉的体温,还有萦绕在她鼻息间那熟悉的气味却让她立刻平静了下来。

阿奕在这里。

与自己头碰着头,肩挨着肩,肌肤贴着肌肤,气息彼此缠绕,心跳砰砰地走到了一个节奏……

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南宫玥甜甜地一笑,伏在他光裸的胸膛上,正欲合眼,可是她一个细微的动作却惊醒睡梦中的萧奕。

“怎么了?”他还未睡醒,声音中透着些许沙哑和迷糊,说话的同时,他收紧了臂弯,把怀中的姑娘紧紧地揽入自己的怀中,心里发出满足的喟叹,迷蒙的眼神渐渐地清醒了过来……

南宫玥本来不打算吵醒他,尤其是他马上就要出征,此刻正是最需要睡眠和休息的时候,忙温声安抚道:“没什么。阿奕,时辰还没到,你再睡一会儿吧。”

萧奕眨了眨眼,只是转瞬就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他是练武之人,又正处于精力最旺盛的年纪,只是休息了片刻,整个人就精神奕奕。

此刻,四周昏暗一片,可是他乌黑的眸子却在黑暗中熠熠生辉,闪烁着寒星般的光彩。

“臭丫头,你是不是渴了?”说着,他撑起身体,点亮了榻边的羊角宫灯,烛火在宫灯里发出昏黄的光芒,柔和地洒在了他身上,原本束在他头发上的丝带不知道何时变得松散,虚虚地挂在头发上,他如绸缎般的乌发半散着,凌乱地披散在他肩头,贴着他的光滑的肌肤顺势而下……

南宫玥的心跳陡然加快,呆呆地点头了头。

看着她可爱的模样,他忍不住在她嘴角啄了一下,然后坐起身来,从榻边的案几上拎起一个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水,递到她手里。

南宫玥抱着薄被也坐了起来,捧着小小的白瓷杯,心里暖洋洋的……

这时,外头的突然响起了一阵嘹亮的鸡鸣声,打破了黎明的平静,也让南宫玥捧着杯子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

小两口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都心知离别的时候又靠近了一步。

屋子里静了一静,南宫玥温和地说道:“阿奕,我来侍候你梳洗……”

鸡鸣五更时,外面的天空才露出鱼肚白,可是守备府的各个角落已经是灯火通明。

府中的所有人都知道世子爷今日要率领大军出征了,便各司其职地准备了起来。

南宫玥仔细地亲自服侍萧奕在中衣外穿上金丝内甲,再套上外袍,然后才是银色的铠甲……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可是因为萧奕的阻挠就变得艰难了起来,比如说,她刚替他穿上了左肩甲,就被萧奕在左脸颊上亲了一记,然后又腻腻歪歪地揽住了她的纤腰阻碍她的下一步。

“阿奕!”南宫玥无奈地微微拔高嗓门,这都费了一炷香多时间,连衣裳都还没穿好。大军辰时就要出发,再磨蹭下去,他们俩岂不是连好好吃一顿早膳的时间都没有了!

萧奕依依不舍地在她另一边脸颊上又吮了一下,终于乖乖地退后了半步,委屈地扁了扁嘴,那样子简直比一个吃不到糖的小女孩儿还要可怜……不对,她才不是糖呢!

南宫玥在心里甩了甩脑袋,真是一个不提防,就要被萧奕这家伙带歪了。

她努力地板着一张脸,这一次,总算在没有人干扰的情况下,替他穿好了银甲。

南宫玥退后一步,满意地看着人模人样的萧奕,微微翘起了嘴角……突然眼前一黑,萧奕已经来到近前,俯首撷取了她嘴角那抹教他眷恋不舍的浅笑……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余下两人交融在一起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砰!砰!砰!

……

内室外,三个丫鬟早就等了好一会儿了。她们知道萧奕要出征,算好了主子们大概会在鸡鸣时刻起身,早早就等在了堂屋里。

内室中的烛火果然是如她们预料般地亮了起来……

可是,主子们起身洗漱更衣的时间却远超过她们预期,百合心里默默地算着时间,约莫有半个时辰了吧,世子爷也太会腻歪了!

百合动了动嘴唇,想问问表姐是不是干脆把早膳再去温一温,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省得表姐又嫌弃她多嘴,却不知道百卉也和她想到一会儿去了。

百卉往门帘的方向看了一眼,正欲开口,就听一阵挑帘声响起,萧奕和南宫玥终于从屋子里出来了。

百合眼尖得在南宫玥微微红肿的嘴唇上停留了一瞬,心道:果然……

一看主子出来了,百卉和画眉利落地从食盒中取出早已经备好的饭菜,三两下就摆好了。

本来早膳不需要太实在,可是考虑到萧奕今日要出行,估计今日的午膳、晚膳是吃不上什么好东西了,因此南宫玥昨日就已经叮嘱厨房今早务必要准备一顿丰盛的早膳。

蘑菇炖山鸡、砂锅鱼、孜然烤兔肉、韭菜虾皮炒蛋、芝麻凉拌野菜……

山鸡和野兔是小灰捕来的,鱼是林净尘特意去钓的。

萧奕一看,就知道这是南宫玥专门为自己准备的,笑容满面地看了南宫玥一眼,然后用最直接的行动表示他的支持,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南宫玥也执起筷箸,优雅地吃了起来。

只见那饭桌上,一个狼吞虎咽,一个斯文优雅,后者还不时地为前者布菜。

百卉不由嘴角微勾,主子们还是这样,明明初初看来两人无论性子还是举止都是天差地别,却总是在不经意间透出一种奇妙的和谐感。

三个丫鬟识趣地退到一边,不叨扰主子用膳。

等到萧奕用完早膳,已经是卯时过半了。

距离出发只有半个时辰了,就算萧奕再依依不舍,也不得不站起身来,两人一起往大门的方向行去了。

官语白和傅云鹤已经等在了大门处,虽然两人这次不随萧奕的大军出征,但是今日要亲自到城门外为他送行。

竹子已经备好了萧奕那匹乌云踏雪,也等在了那里,他身上也换上了战袍和铠甲,平日里还带着少年稚气的脸庞看来多了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

萧奕利落地翻身上马,然后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南宫玥一眼,南宫玥微微笑着,仍是如往昔般,用眼神和笑容告诉他:阿奕,我等你回来!

萧奕也笑了,同样无声地回复:等我!

他一夹马腹,不再儿女情长,率先策马出府,官语白、傅云鹤以及竹子他们紧随其后,马蹄飞扬。

虽然没有回头,但是萧奕也知道南宫玥一直在目送他离去,一直到他拐出了永安大街……

拐了弯后,萧奕胯下的乌云踏雪奔驰得更快了,几乎是一马当先。

后方的傅云鹤和竹子看着萧奕略显僵直的背影,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尤其是竹子,心里真是为自家世子爷抹了把同情泪:自从和世子妃大婚以后,在一起的日子简直是屈指可数,这老天爷也亏待世子爷了……不对,老天爷好歹保佑世子爷娶到了世子妃,是都怪那该死的南凉人!

想着,竹子突然为南凉人打了一个寒颤,以他对世子爷的了解,必定也会把账都算到南凉人的头上,大开杀戒!

眼看着自己和萧奕的距离越拉越远,竹子也不敢再继续胡思乱想了,加快马速追了上去。

几人一路毫不停歇,待他们到了雁定城的大门时,距离辰时还有一刻钟。城门的附近围了不少雁定城的百姓,他们也得知了世子爷要出征的消息,一个个前来送行,每个人的眼中都是掩不住的激动:世子爷率兵去打登历城,既是夺回他们南疆的领土,也是为他们雁定城中死去的百姓复仇!

当萧奕的骏马驶过街道时,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跪了下来,紧接着,其他的百姓也都跪了下来,一个个都伏地不起,表情是那么虔诚、悲壮。

他们既是在跪萧奕,也是在跪老天爷,希望老太爷助世子爷此行大败南凉。

城门的另一边,一干将领也都候在了那里,他们之中有的是要随萧奕出征,有的则是留守在后方或守城或待命。

两万身着铜盔铁甲的大军已经整装列队待命,整整齐齐地列了一个巨大的方阵,一眼几乎看不到尽头,只是这么站在那里就释放出一阵凌厉的杀气,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做好准备上战场与敌人厮杀,夺回他们南凉的城池……

半个时辰后,大军就在萧奕的带领下渐渐远去,只留下送行的众将站在原地,看着那远处扬起的尘埃,久久不愿意离去……

“李大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官语白忽然出声道。

李守备、苏逾明、郑参将等人都看向了官语白,官语白拉着马绳驱使马儿转过身来,淡淡地吩咐道:“半个时辰后,让留守雁定城的将领去守备府,商议军事!”

李守备愣了愣,还不等他回应,官语白便冲他微微颌首,率先策马离去。他身旁的小四自然是忙不迭地驱马跟了上去,始终是公子最忠实的影子。

李守备目光沉沉地看着官语白离去的背影,面沉如水,却没有说什么,可是那些年轻气盛的小将就没这么沉得住气了。

“李大人,”一个方脸的青年人握紧了抓着马绳的手,愤然道,“世子爷一走,这安逸侯就明目张胆地召集众将,您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越说越气,眼中燃起两簇火苗。

“俞骑都尉,这还能是什么意思?!”另一个年轻的小将冷笑了一声,“还不是想要借机夺权!”

“这安逸侯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先是逼世子爷交权于他,现在更是步步紧逼……”一个虬髯胡的中年将士蹙眉道。

“李大人,我们必须给这安逸侯一点颜色看看才行!”俞兴锐咬牙又道。不好好给此人一个下马威,这个安逸侯怕是要飘飘然地飞上天了!

李守备眉头一皱,忙劝道:“小俞,莫要冲动……你忘了世子爷临走前的吩咐了吗?”这安逸侯毕竟是皇帝派来的,而且他是世子爷亲自把三城的事务交到他手里的,总要看看他到底如何行事才好……

俞兴锐沉默了一瞬,僵硬地点了点头,“李大人,我明白。”

俞兴锐似是被说服了,在李守备跟前乖顺得像个孩子,可是转过头却暗暗地和身旁的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几人都是心知肚明地点了点头。

不远处,小四稍稍缓下了马速,朝后方看了看。

那些人并没有刻意压下声音,以小四练武之人的耳聪目明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微微眯眼,乌黑的瞳孔中闪过一抹冷冽的光芒……

感觉到身后的小四落后了,官语白也拉了拉马绳,缓下了马速,转头看向他,微微挑眉,“小四?”

“公子……”小四急忙道,试图告诉官语白什么,却被官语白一个了然却又满不在意的微笑制止了。

“我们回去吧。”

五个字就安抚小四略显浮躁的心,小四最喜欢的就是这五个字了,对他来说,有公子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在他眼里,公子是无所不能的!

既然公子不在意,小四也不会把那些外界的纷纷扰扰惦记在心中,一夹马腹,随着官语白一起回守备府了。

两人刚一回到守备府,就见一个年轻的校尉迎了上来,面上是喜笑颜开,与李守备等人的神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侯爷,”对方亲热且恭敬地对着官语白抱拳行礼,正是李云旗,“萧世子已经出发了?”

“李校尉免礼。”官语白含笑道,点头应了,态度温和却又透着一丝疏离。

心情大好的李云旗不以为意。

今日萧奕出征,城中众将皆是心中沉重,唯有李云旗颇感欣慰,抱拳对官语白又道:“侯爷,您接下来要掌管雁定、惠陵、永嘉三城的事宜,想必事务繁忙,若是有什么用的着末将的地方,还请侯爷尽管吩咐。”说着,他忍不住心里叹道:这镇南王世子虽然性子顽劣,有时候办起事随心所欲、剑走偏锋,但倒是颇守君命,自己出征,就让安逸侯来处置三城的事务。也难怪皇上会放这萧世子回到南疆……

官语白淡淡地一笑,道:“多谢李校尉的好意,若是有需要李校尉的地方,本侯自当不会客气。”顿了一下后,他又道,“本侯初掌三城诸事,还有不少公务,就先告辞了。”

三言两语就打发了李云旗后,官语白和小四继续往正厅走去,一个在前,另一个在后,两人的影子在地上融合成了一道……

半个时辰眨眼即逝,但是守备府的正厅仍然是空荡荡的,稀稀落落。

除了坐在主位太师椅上的官语白以外,只有李守备、郑参将、傅云鹤和几个零星的将领到了,其中也包括上次败给了官语白的苏逾明。

李守备和郑参将互看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眼中都有些担忧。

没想到俞兴锐那些人竟然如此胆大,这也太不给安逸侯面子了……若是安逸侯恼羞成怒,还没正式与南凉开战,他们南疆军先内斗起来,可如何是好!

李守备眉宇紧锁,心头沉重极了。

官语白气定神闲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盅,跟着从怀中掏出一块金色的令牌,轻轻地放在了桌案上。

李守备、郑参将和苏逾明等人如何不认识这块令牌,都是瞳孔一缩,差点没失态地站起身来。

世子爷的令牌怎么会在安逸侯手里?!

这可是代表世子身份的令牌,这世上只此一块,见令如见人。

无视众人惊诧的眼神,官语白还是表情淡淡,微扬嗓门道:“来人!”

一个身穿盔甲的士兵大步进来行了军礼。

官语白云淡风轻地下令道:“以镇南王世子之命,召集众将到此!”

士兵朗声领命而去。

众人心中皆是波涛汹涌,不知道是惊多还是疑多,李守备和郑参将又互相看了看,这次的事怎么说都是俞兴锐等人有错,两人本以为官语白会趁这个机会立威,却不想对方竟然以世子之名行事……这安逸侯怀的到底是什么心思?!

众将领心中虽惊疑不定,却没人问出口。

而傅云鹤对官语白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迟疑了一瞬,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一收,开口问道:“侯爷,我大哥的令牌怎么会在你手里?”你到底是作何打算?!

正厅中所有的目光都从那金色的令牌移到了官语白的脸上,每一双眼睛都炯炯有神,等着他给他们一个答案。

李守备、苏逾明等人心中隐隐升起一种连他们都不知道的期待……

官语白不疾不徐地说道:“南疆军的主帅只能有一位。”

这句话意味深长,区区十个字却简明扼要地表明了他的态度——

一军无二主!

南疆军的主帅只能是萧奕。

这一点无庸置疑。

他来此是协助镇南王世子的,而不是来分权的,更不是来瓦解南疆军的。

正厅中,安静了一下来,寂静无声。

厅中的数人忍不住又是面面相觑,心道:安逸侯的意思是他不会越过世子爷行事?可是,他们能相信他吗?

傅云鹤却是明白了:没有任何人能逼迫大哥,这块令牌是大哥自愿给官语白的,也就代表了他的态度,大哥愿意相信官语白,相信官语白可以助南疆军一臂之力。

那就简单了。

傅云鹤勾了勾唇,自己只要相信大哥就好。

就在这种微妙诡异的气氛中,俞兴锐等将士陆续到了,他们来是因为世子爷的令牌,见令如见人,他们不能不尊世子爷。

可是一个个都是心不甘情不愿,心底更是忿忿不平。

官语白眉眼温和,并没有因为众将的怠慢而有一丝一毫的怨恼,他在这雁定城不过月余,也无功绩,沙盘那一战说难听些不过是纸上谈兵,这些人又岂会轻易的信服于他。

尽管萧奕当着众将的面把三城事务交托给了他,但官语白知道,那些将士们的心里其实是不甘不愿的,所以,他才会特意选在阿奕出征当日,召集众将,为的是让所有人都正视此事,也正视他的存在,以免关键时刻贻误军机。

待到官语白喝完了一盅茶,众将也都到齐并坐下,已经又过了半个时辰。

俞兴锐等人都是皮笑肉不笑,等着官语白狐假虎威地训斥他们,没想到,官语白开场白竟然是——

“虽世子已率大军出征,但是,这一战的主战场是在雁定城,而需要上阵厮杀的是你们……”

偌大的厅堂中,一片哗然,众将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逾明更是差点没掐了自己一把。

这也太玄乎了吧?!

第584章-良方

南宫玥呆呆地坐在窗边,手上拿着一个未完成的荷包,许久都没有见她动过一针。几个丫鬟想要逗她开心,任凭她们说破了嘴,她最多也就心不在焉地应上一声,好像整颗心都随着萧奕出征了。

哎。

百卉无奈了,每次世子爷只要是出了远门,世子妃就会有好一阵子都过得魂不守舍。

但也没办法,只能由着世子妃自己恢复过来,或者,若在府里的话,还能让小白、小橘它们过来彩衣娱亲一番……

想到家里的两只猫主子,百卉若有所思地往窗外看了一眼,本来只是随便看看,却不想竟然一眼就瞟到了小灰正停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背对着窗户,似乎正低头啄着胸前的灰羽。

画眉顺着百卉的目光也看到了小灰,两个丫鬟互相看了看,都想到一会儿去了。

就把这个艰难的任务交给小灰吧。

“小灰!”画眉熟练地摸出了一包肉干,打算把小灰引过来逗世子妃开心。

小灰在石桌上动了动,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它这一转身,百卉和画眉才注意到原来在它身后,还有一个篮子,问题是——

这个篮子怎么看怎么眼熟!

两个丫鬟立刻就想到了,眉头抽动了一下。这个篮子不正是小四经常提在手里的那一个?

果然,下一瞬,她们就看到一身白色绒毛的小雏鹰从竹篮里探出头来,水当当的眼睛仰望着小灰,发出稚嫩的啼叫声……

小灰拍着翅膀飞了起来,利落地抓起了篮子,就朝窗户飞了过来……

百卉和画眉已经傻眼了,心里都浮现同一个念头:小四知道寒羽在这里吗?

不过,这倒是个哄世子妃开心的好机会!

想到这里,画眉转头,兴冲冲地说道:“世子妃,小灰把寒羽偷过来了。”

果然,心不在焉的南宫玥微微一怔,闻声看了过来,下一瞬,就看到小灰平展着巨大的双翼“咻”的一下从窗口滑翔进屋,然后把篮子放在了南宫玥所在的罗汉床上。

南宫玥惊讶地眨了眨眼,看看小灰,又看看篮子里的小雏鹰,不由扶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小灰啊,它的行事果然是有阿奕的风格!

真不愧是阿奕捡回来的!

小灰放下篮子后,在屋子里飞了半圈,也停在了篮子旁,俯首看着篮子里的小家伙,轻轻地给它啄了啄绒毛。

南宫玥有些好笑地勾唇看着这一大一小,若有所思地说出了两个丫鬟的心声:“小四怕是不知道吧……”他若是知道,肯定不会静悄悄的,恐怕早就找上门来了。

她们都知道平日里小四要跟着官语白,没法一直照顾寒羽,因此白天有大半时间是风行在照顾的,这十有八九是小灰趁风行没注意,就把篮子叼到这里来了。

三人互相看了看,都有些忍俊不禁。这个小灰啊,实在是机灵过头了。

“世子妃。”

百合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的静默,她兴冲冲地挑帘跑了进来。

小灰的体型这么大,这个竹篮子又如此醒目,她自然不可能看不到,眼中闪过疑惑的光芒,但心中还想着正事,便没有多问。

“世子妃,”百合屈了屈膝,语速飞快地说道,“……他们都已经走了。”

百合口中的“他们”指的是那些被召集到守备府来的将领们。

尽管南宫玥没有让她们去盯着官语白那边,可是官语白召集众将来守备府,却有大半人抗命不遵的事,多少还是传到了她的耳中。

南宫玥并不担心官语白会压不住场面,果然才不过短短半个时辰,所有的将领就到齐了。而如今……南宫玥看了一眼天色,这都已经过了申时了。

因他们在谈军情,自然不能随意打扰,除了最初上过一轮茶后,他们就连茶水都没要过,更别提午膳了。其他人倒也罢了,反正非常时期,饿一顿饱一顿也是常有的事,可是官语白的身子却比寻常人要弱得多。

南宫玥早早的就让人备好了午膳,听闻他们已经谈完了正事,她便问道:“百卉,午膳可热着?”

“是。”百卉说道,“照您吩咐的煮了些粥,一直都热在灶上呢。”

南宫玥点点头,“你送去给官公子吧。”顿了一下后,她又补充道,“还有寒羽。”

在小灰不满的啼鸣声中,百卉和百合一个提着食盒,一个提着寒羽的篮子去往官语白的住处。

小灰也不甘心地追在后方,那盘旋不去的身形仿佛是在抱怨着:喂喂,你们在干嘛?我好不容易才把寒羽带回来的,你们怎么又还回去了呢?!

南宫玥无奈地透过窗子看着小灰飞在半空中渐渐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轻快了许多,看得一旁的画眉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小灰过来逗得世子妃喜笑颜开,嗯,今天晚上给它加餐。

百卉和百合步履匆匆,很快就到了官语白的院外,还没进院门,就听到了小四的质问声:“你不是信誓旦旦答应我会照顾好寒羽吗?”他的声音里几乎要掉出冰渣子来。

“我真的只是去了一趟茅房而已!等我回来,篮子就不见了。”风行无奈地为自己申辩,心里委屈啊,总不能让他提着寒羽去茅房吧?……就算他乐意,小四也不乐意吧?

小四冷冰冰地说道:“那你不会把寒羽送来给我,然后再去茅房吗?”

百卉和百合好笑地互相看了一眼,并肩进了院子,就见不远处,小四正愤愤然地和风行大眼瞪小眼。

风行摸着鼻子,一脸的心虚。

看着这一幕,百合不客气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引得风行和小四齐齐看了过来。

一看到百合手中的篮子,风行眼睛一亮,又看了看百合头顶上方盘旋的小灰,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小灰偷了寒羽!”

风行狠狠地瞪着小灰,这若是小灰是一个人,他就直接上去好好教训他一顿了,偏偏那是一头鹰,自己怎么跟一头鹰说道理啊!

这次真是亏大了!

百合不客气地大笑起来,“你还说,连寒羽都看不住!”说着她得意洋洋地挺了挺胸,“我以前养小灰的时候,可没把它弄丢过!”

风行摸了摸鼻子,心道:那是因为没有另一头鹰觊觎你家小灰,不像他们家的寒羽太吃香了!不止人见人爱,还鹰见鹰爱!

小四连忙接过了篮子,见里面的小雏鹰睡得正香,终于放心了。

百卉好笑提了提手中的食盒,说起正事来:“公子呢?世子妃命我们给公子送午膳……”

小四朝堂屋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公子正在见客。”

百卉顺着小四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的校尉正站在堂屋里,背对着大门抱拳禀告。

百卉眉眼一挑,立刻认出了这个背影。

那是——

莫修羽!

此刻,正在屋子里和官语白说话的人正是莫修羽,他看来风尘仆仆,脸上都是细碎的胡渣子,眼中掩不住的疲倦。很显然,他一赶到雁定城,没有去洗漱更衣,就先跑来见官语白了。

可是莫修羽的表情却显得有些僵硬,在他出发前,世子爷就曾叮嘱过,让他回来以后直接找安逸侯回禀此行的结果,当时,他觉得奇怪,但是世子爷的命令就是军令,莫修羽也没有多问,只是心里隐隐猜测着世子爷是否不日就要出征。

一想到这一点,莫修羽就心急如焚,心知自己此行的任务关乎重大,因此快马加鞭而去,又日夜兼程而回,刚才他一回来,就得知世子爷一早出征的事,暗暗懊恼自己还是晚了一步。随后,他便听闻现在是安逸侯在管着三城事宜,心头更为复杂:世子爷怕是早有这个打算,才会那么吩咐自己的吧?……也不知道这安逸侯对世子爷做了什么,才逼得世子爷下了如此命令!

莫修羽心里越想越是不满,但他明白如今世子爷出征在外,绝非和这个安逸侯翻脸的时刻。

他勉强按捺下心中的不适,如实地禀告着:“……侯爷,此行末将带去的人全数平安返回,无一伤亡,只是有四五人出现了头晕的症状,还有两人出现了呕吐、腹泻,但是都没有大碍。”

“莫校尉,此行辛苦你了。”官语白含笑道,这句话发自肺腑,他计算过来回所需的时日,当然明白莫修羽一行人是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提早一日回来,还带回了这个至关重要的好消息。

莫修羽只把官语白的话当做客套,因此也是客套地回应:“侯爷,这是末将的本分。”

官语白半垂眼帘思索了片刻,看来这药汁的方向应该是对的……他沉吟着道:“这方子上应该还需要略作调整,这事儿还是得请林老太爷和世子妃帮忙了……”

说着,官语白抬眼朝屋外看去,正要传唤小四,却发现小四身旁有两道熟悉的身影。

这倒是巧了。

官语白和百卉的四目相对,对着她做了个手势。

百卉和百合一起进屋,齐齐地给官语白请了安。

官语白让莫修羽把刚才的回禀又复述了一遍,百卉一脸慎重,又细细地问了那些人头晕、呕吐的症状维持了多久,面色,呕吐物是否有异状等等,莫修羽知道百卉是世子妃的贴身丫鬟,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另一方面,心中也庆幸:幸好世子妃在雁定城。万一这安逸侯存了什么私心想要夺权,还有世子妃可以振臂一呼,主持大局。

百卉执笔仔细地记下后,就立刻告辞,和百合回去复命。

南宫玥本来以为莫修羽至少要再过一两日才能回来,没想到他竟然提早回来了。她迫不及待地接过百卉记录的纸张,又吩咐百卉去取来方子,对照着两张纸细思起来。

或许其中银蛇根草的分量还可以再减一分,环根草则加一分,还有……

南宫玥聚精会神地执笔涂涂改改,仔细地调整着方子。

一旁的丫鬟们也忙前忙后,心想:世子爷不在,世子妃能有些事做,分分心也好,也省得成天惦记世子爷以致魂不守舍的。

一炷香后,南宫玥终于放下了手头的笔,说道:“我们去外祖父那里。”

这诺大守备府也就只有林净尘那里的草药最齐全了。

今日林净尘和韩绮霞都不在,伤兵营里有一个士兵的伤腿化了脓,军医判断可能要截肢,韩绮霞就匆匆拉了林净尘去帮忙看看还能不能治,所以院子里空荡荡的。

不过南宫玥对这里熟悉极了,也不用人带路就熟门熟路地往小药房去了。心想,等她试制好了药汁,外祖父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正好拿给外祖父看看。

南宫玥嫌在药房里煮药闷得慌,就让人把红泥小火炉搬到了院子里。

她挑好了草药,就亲自熬煮药汁,不一会儿,空气中就弥漫起了浓浓的药香和热气腾腾的白烟……

南宫玥一边观察着火候,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百卉:“这几日孙姑娘怎么样了?”

百卉一直派人在留意着孙馨逸,忙答道:“世子妃,孙姑娘最近还算安份,只是每日会去伤兵营帮忙……”顿了一下后,她表情微妙地又补充了一句,“傅公子去接韩姑娘的时候,已经偶遇过那位孙姑娘好几次了……”

南宫玥并不意外,扬唇浅笑,说道:“若是她过些日子来请安,你就对她热络些……”接下来的好戏可就等她了。

南宫玥嘴上说着“若是”,但语气却十分笃定,仿佛确信孙馨逸这几日就会再次找上门来。

百卉对南宫玥的命令一向毫无异议,立刻屈膝应了。

“咦,好像下雨了?”

天空中,丝丝细雨飘落,落在南宫玥的脸上凉凉的。

南宫玥记得上次听萧奕说王都已经有两个月没有下雨了,似乎还让人利用着来构陷五皇子,如今也不知道如何了……

说起王都,如今依然没有下雨,但整个王都的百姓都已经知道,五皇子会亲自上祭天台求雨,皆都翘首以盼。

到了钦天监定下的吉日,帝后协众皇子与文武百官齐往位于皇家园林的祭天台。

十一月的王都,空中的旭日已经压不过那瑟瑟的寒风,皇家园林中,大部分的树木植被已经随着冬日的来临黯然失色,唯有巍峨耸立的祭天坛四周的古松依旧是郁郁葱葱。

巳时正,文武百官黑压压地跪伏在祭天台的下方,唯有帝后站在站在前方,仰首看着上方的玉阶。

身着皇子蟒袍的五皇子韩凌樊行走在玉阶上,不疾不徐地朝着上方高高的祭天台走去,每一步都是那么沉稳,每一步都是那么坚定。

祭天坛四周的气氛庄严凝重。

一切按照祭天的程序井然有序地进行着,韩凌樊高举着三炷香,三步一叩地登上祭台的最高处,对着天帝牌位下跪上香。

一次,两次,三次……

在韩凌樊行三跪九叩之礼的同时,地面上的群臣也是同样磕着头,一个个看似虔诚恭敬,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没底,一些相熟的大臣之间都暗暗交换着眼神,无声地交流着:

“这五皇子求雨能管用吗?”

“我看不好说……”

“既没有风,也没有一点乌云,怎么会下雨呢?!”

“……”

大臣们心里大都是暗道不好,今日五皇子向上天祈雨后,这若是不下雨的话,他们这些人就得一直在此跪着,只要皇上不说起身,跪上一两个时辰那都是轻的,弄不好,就是三个时辰,甚至四个时辰……

这若是最后下了雨,那还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结果,可若是天就是不下呢?

岂不是证明了五皇子确实非真命天子?

哎,这都两个多月没下雨了,真的会说下就下吗?

下面伏跪在地的群臣各怀心思,而祭天坛上的韩凌樊却是一无所知,仍旧专心致志地磕头求雨。

待他行完礼后,一个內侍对着后方做了一个手势,紧跟着,数以千计,不,是数以万计的孔明灯冉冉而起,带着万千的祈愿,朝空中飞腾而去,就像是那夜空中璀璨的星辰一般,越飞越高,越飞越高,陆续消失在那天空中白色的云层中……

韩凌樊一眨不眨地抬首盯着天空中的孔明灯,帝后亦然,尤其是皇后背后早就出了一身冷汗。

她如何不知求雨乃是在兵行险着,可是皇帝也说晴天霹雳一事对于小五的名望伤害太大了,唯有如此才能压住朝野上下,乃至天下百姓的议论。

否则,小五的太子之位,总会有些不稳当。

皇后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拢成拳,她其实不信韩凌赋真会毫无私心的把求雨之法交给小五,不过,皇帝告诉她,求雨只是一个过程,钦天监早已经演算过天象,说是今日会有雨。哪怕最后没有雨,他也都安排妥当了,必不会让小五去承受责难。

二十几年的夫妻,她自然是信他的。

皇后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祭天台上的韩凌樊。

不仅是帝后,就连韩凌赋都是满头大汗,自己能否重新赢回父皇的信任就在此一举了。

筱儿说只要将盐粉投入云层就可以降雨,为此,自己不惜人力物力,大手笔地准备了一万盏孔明灯……既然是筱儿的法子,一定会成功的。韩凌赋在心里说服自己。

轰隆隆……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突然想起了阵阵雷鸣,随之而来的还要阵阵寒风,直往人脖子里灌……

可是无论是帝后,还是百官都是面露喜色。

看这样子,分明就是要下雨了。

这时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仰首看向了天空。

滴答,滴答……

几滴豆大的雨滴在阵阵雷鸣中砸了下来,起初只是几滴而已,砸在四周的松枝松叶上发出啪啪的声响,然后越来越密集,啪嗒啪嗒地落下,成为一片透明的水帘。

风声、雨声和雷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上天在合奏着一曲浩瀚的乐曲。

下方的群臣再也顾不得跪伏,都是喜出望外,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扯着嗓子欢呼起来: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其他人也紧跟着高喊,此起彼伏:

“下雨了!五皇子殿下果真是真命天子啊!”

“没错,皇上火眼金睛,又怎么会看错人!我大裕后继有人啊!”

“……”

在那一片欢呼声中,韩凌赋的嘴角勾起,心中松了一口气:成了!自己费尽心力,这件差事总算是办成了!

这一次真是一石二鸟,一来,赢回了父皇的信赖;二来,也对五皇弟和皇后释出了善意,以五皇弟的性子,必然得领自己这个情!

韩凌赋眼中闪过一抹锐芒,嘴角的笑意更深。这才是第一步……

祭坛上,韩凌樊亦是喜形于色,他的衣袍早已经被雨淋湿,湿哒哒地裹在了他身上。

他抬起俊秀的脸庞,任由雨水落在他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下雨了!太好了,下雨了!”

“殿下,”身后的小太监小声地提醒道,“雨大了,小心淋坏了身子。”

韩凌樊应了一声,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脖颈话落,模糊了他的视线,可是韩凌樊却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和父皇、母后分享这个好消息,疾步地沿着玉阶往下方走去……

忽然,他脚下似乎滑了一下,身子在半空中摇晃了一下,失去了平衡。

下方的皇后立刻注意到了这一点,瞳孔猛缩,失声喊道:“皇儿……”

在皇后的尖叫声中,韩凌樊瘦弱的身子从玉阶上踉跄地摔了下来,沿着那冷硬的阶梯滚落……

四周一片死寂。

唯有那风声、雨声和雷声不绝于耳,隆隆作响。

第585章-收网

天方亮起,整个雁定城还静悄悄地,但是守备府中南宫玥所居的院子里已经忙碌、喧哗起来。

一大早,南宫玥还没用早膳,韩绮霞就急匆匆地跑来了,还带来了一碗浓浓的褐色药汁。

这碗药汁自然不是给南宫玥喝的。

“玥儿,你快瞧瞧,外祖父说这一次的方子应该差不多……”韩绮霞急切地把放着药碗的木制托盘端到了南宫玥的跟前。

看着韩绮霞端着那盛满药汁的大碗却步履如飞,南宫玥不由得有些替她紧张,直到她放下托盘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不知道第几次地叹道:霞姐姐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霞姐姐,快坐下。”南宫玥拉着韩绮霞的手坐下,没有漏掉韩绮霞眼下那圈疲倦造成的阴影。

自从两日前莫修羽回来后,南宫玥和林净尘就开始调整药汁的方子,修改了几次,他们始终觉得不满意,希望尽善尽美。

这个药汁将用于南疆军,若是士兵们的身子出现不适,就会影响到与南凉的战争,实在是事关重大,一点也马虎不得。

一直到昨晚,他们还是推敲、商议到了半夜,才各自散去……

现在还不到辰时,但是这药汁却已经熬好了,南宫玥算算时间,想必外祖父和霞姐姐是起了个大早,天没亮就开始忙碌了。

南宫玥没有道谢,以他们之间的关系,说谢实在是太客套,很多事自己只要铭记在心就好。

南宫玥定了定神,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这碗药汁,观其色,闻其香,食其味……她沉吟片刻,脸上露出喜意,说道:“霞姐姐,恰到好处,这一次一定可以了!”

韩绮霞也是喜上眉梢。

南宫玥沉吟一下,吩咐道:“百卉,你把这药汁送去官公子那里,然后再在守备府前贴张告示,再招募一些妇人来帮忙。”接下来是要大量制作口罩了,上次招募的妇人还不够。

“是,世子妃。”

百卉领命而去,她前脚才走出,后脚百合和画眉就提着食盒进来了。

韩绮霞完全没注意到,她的思绪还沉浸在药汁的事情上,又道:“玥儿,关于药……”

“霞姐姐,”南宫玥却是柔声打断了韩绮霞,“这事还不急在一时半儿……你还没用早膳吧?”

她听似用了疑问的语气,但是看着韩绮霞的眼神却十分的肯定,看得韩绮霞面露赧然之色——不用说,答案昭然若揭。

南宫玥心中叹息,赶忙用眼色示意画眉摆膳。

“百合,你带些粥去外祖父那里。”南宫玥吩咐道,以外祖父的性子,一忙起来,就容易废寝忘食。

百合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急忙去了。

早膳一如即往的很简单,也就一碗粥加两碟小菜,只是今日却多了一份金丝卷饼……

一看到北方的金丝卷饼出现在南疆的饭桌上,南宫玥和韩绮霞的表情都有些微妙,一种淡淡的思乡之情萦绕心头。

她俩因为不同的理由离开了王都,不过有一点却是相同的——

她们都无怨无悔!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释然地一笑,就着金丝卷饼回顾起这久违的滋味。

这金丝卷饼的味道居然不错,南宫玥微微挑眉,嘴角翘起。

画眉在一旁解释道:“世子妃,府中的刘厨子以前为了王都来的客人学过几道王都菜,今儿就特意做了这金丝饼给世子妃您尝尝……”其实是几个丫鬟想着南宫玥最近食欲不佳,就特意去问厨子会不会做王都的小吃,结果厨子还真的会……

韩绮霞点头赞道:“这大厨的手艺不错,改天我要去跟他学学,以后也可以做给外祖父吃……”说着,她脑海中浮现另一道身形,他应该也会喜欢吧?

南宫玥就坐在韩绮霞身旁,自然注意到她微妙的表情变化,心中了然,故意道:“画眉,你让厨子做一些也给傅三公子送去。”她还笑吟吟地瞥了韩绮霞一眼,带着一丝调侃。

“是,世子妃。”画眉屈膝领命,脸上掩不住的笑意。

见状,韩绮霞俏脸上又浮现一层淡淡的红晕,不去理南宫玥,垂首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食物上。

南宫玥也见好就收,用起早膳来。

两人都食欲不错,把这一桌的早膳吃得七七八八。

这时,出门办事的百卉也回来了。主仆几人就去了西稍间,这间屋子不大,是南宫玥特意命丫鬟们收拾出来的一间小书房,是她平日里看书、理事的地方。

由百卉在一旁伺候笔墨,她们继续商量起早膳前未尽之事。

韩绮霞早就憋了满肚子的话,一坐下,就问道:“玥儿,咱们现在的药草准备得如何了?”这若是药材一日不到,雁定城这边就如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南宫玥笑着道:“周大成的飞鸽传书说,我们要的药材已准备得七七八八了……我还打算找安逸侯从军中再借几个军医过来帮手。”不同于制作口罩,任何一个会点女红的姑娘、妇人都可以帮上忙,制药却细致琐碎许多,必须请懂医的人出马才行。

见南宫玥心里也早有了计较,韩绮霞放心了,说道:“玥儿,外祖父也是这么说的。”这种药汁关乎军情,也不好随意在城中聘大夫,最合适的人选还是军医。

两人仔细地商量起了制作药汁的事,从采药、炮制到熬制成药汁,她们打算分成几个步骤,每个步骤分开进行,以提高效率。

百卉在一旁执笔记录,熟练地整理成了几张简明扼要的单子,再由南宫玥和韩绮霞过目。

这一忙碌起来,时间就过的极快,眼看午时都过去了,画眉挑帘进来,正要提醒两位主子用些午膳,却不想府中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门房派人来禀说,孙馨逸来了。

百卉想着前日世子妃还说孙馨逸最近会来请安呢,果然是来了!

不一会儿,一身素衣、装扮清雅的孙馨逸就在一个小丫鬟的指引下款款地来了。

孙馨逸优雅得体地给二人行了礼,清丽的小脸上笑吟吟的,表情温柔娴雅。

“孙姑娘免礼。”南宫玥客气地抬了抬手道,示意孙馨逸坐下。

韩绮霞礼数周到地欠身回礼。

那一日她和孙馨逸在守备府中闹得不欢而散后,两人次日就在伤兵营再次相遇,当时孙馨逸曾私下里向她道了歉,说自己是一时糊涂钻了牛角尖什么的……

这并没有让韩绮霞释怀,反而更是觉得此人心中杂念甚多。她的心中有些唏嘘,不禁为那过世的孙守备和孙夫人感到叹息,只希望孙家满门英烈不会因为孙馨逸举止有失而白玉有瑕。

不过,就算韩绮霞认为孙馨逸不可深交,可对方毕竟是忠烈之后,该有的礼数也不能少。

孙馨逸对于韩绮霞的疏离心知肚明,却仍旧是落落大方,若无其事地在韩绮霞的对面坐下了,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画眉迅速地上了茶点后,孙馨逸微笑着道出了来意:“世子妃,韩姑娘,冒昧来访,失礼之处还请勿见怪。雁定城这个季节多有毒虫出没,馨逸这几日缝制了几个香囊,在其中放了一些雁定城一带特有的避虫草,特意送来与二位。”

说话的同时,她的丫鬟采薇拿出两个香囊,一个是玫瑰红色,一个是青莲色,她恭敬地把前者呈给了画眉,又把后者送到韩绮霞手中。

一看就知道颜色,就知道是孙馨逸专门为南宫玥和韩绮霞挑的布料,并精心缝制的。

南宫玥打量着着手中的香囊,上面绣着一对精致的石榴,象征多子多福——这位孙姑娘着实有心了。

南宫玥把玩了一番,就把香囊交给画眉收了起来,含笑赞道:“孙姑娘的手艺真是不错。”

闻言,孙馨逸提在半空中的心骤然放下了,她原本担心韩绮霞会仗着与世子妃交好,而在世子妃面前任意污蔑自己,还好,世子妃是个明理大度的。

孙馨逸整个人踏实了,连纤瘦的腰板也因此挺直了不少,顺势说道:“世子妃,馨逸方才来的时候,正好在守备府门前的告示栏上看到您在招募妇人帮忙制些女红,馨逸也想一试……”说着,她的表情中露出一丝悲壮与伤感,“先父先母为雁定城而亡,馨逸不过一介女流,不能上战场为父母兄弟报仇,却也希望能凭借微薄之力为雁定城尽一份心意,还望世子妃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