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情况?!

来参加考核的七八个小将一脸疑惑地互相看了看,心中都有同样的疑问,这到底是要如何考核呢?

萧奕伸手做请状,把话语权直接交给了官语白。

官语白淡淡一笑,道:“只要你们能通过这个阵,就算是通过考核,这次的名额是……”

小将们的心瞬间都提了起来,一眨不眨地看着官语白。

官语白抬起右手,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个名额?!竟然仅仅只有一个名额!众小将倒吸一口气,面面相觑,这么说来,他们想要互相合作是不可能了,哪怕平日里是再好的朋友,这一刻,在前程面前,他们都是竞争对手!

但是这个阵法……小将们望着眼前的近百人,就算是这个阵法一时看不出门道,但是很明显的是,敌方的人数远超自己,哪怕是车轮战也可以拖死他们。

“天门阵……”这时,一个清朗的男音忽然若有所思地说道。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齐齐地朝声音的主人看了过去,于修凡脱口道:“小熙子,你认得这个阵法?”

众小将看着常怀熙的眼中都有一丝期待,但又怕对方防着他们不愿意多说。

萧奕当然是知道内情的,他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和官语白交换了一个眼色。

对于这些阵法、兵法什么的,南宫玥是一窍不通的,她也试着翻过萧奕随手丢在那里的兵书……才没看几眼就昏昏欲睡。不过她虽然不懂兵书,看人脸色还是会的,见萧奕和官语白的表情,就知道常怀熙应该说中了关键。

常怀熙眯了眯眼眸,喃喃念道道:“按照兵书上记载,天门阵是八大奇阵之一,已经失传数百年。天门阵依五行八卦所排列,其中大阵套小阵,子阵套母阵,纵横交错,星罗棋布,共是一百零八阵……”可以说是异常凶险。

乔申宇不屑地撇了撇嘴道:“这哪里有一百零八阵!”那眼神和语气仿佛在说,你就吹牛吧!

常怀熙看也没看乔申宇一眼,要是以他往日的脾气,不和乔申宇争个高低并好好教训对方一顿是誓不罢休,可是自从来到雁定城后,从最脏最臭最累的捡尸体做起……不知不觉中,他的性子变得沉稳了不少,更何况,此刻他们所面临的“天门阵”才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第599章-掌控

在场的大多数小将们,多少都是懂些阵法,都是目露古怪地看了乔申宇一眼,就如同常怀熙所说,天门阵已经失传数百年,而且也不可能是区区一百个人能摆出来的阵法,很显然,眼前这个阵法多半是安逸侯尝试复原的“天门阵”,没准这一次也不过是让他们得以窥见其中一角罢了。

乔申宇本以为自己的一句话会赢来不少赞同的眼神,却不想结果完全不似他预想的。他的双拳不禁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看着常怀熙和于修凡的眼眸中透出一丝敌意。明明他们三个人是一块儿来雁定城的,明明自己才是萧奕的嫡亲表哥,但是萧奕却对这两个人另眼相看,给了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机会,让他们得以步步高升!

萧奕将这些人的眼神和表情都看在眼里,笑眯眯地说道:“若是没有什么问题,那考核就开始了!”

“是,世子爷!”小将们齐齐地抱拳应声道。

跟着,萧奕转头又看向了傅云鹤,傅云鹤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都备好了。”

萧奕展颜,摩拳擦掌地又道:“走,我们钓鱼去!”

闻言,站在傅云鹤身旁的华楚聿面露惊讶之色,显然事先并不知情。

同样不知情的还有南宫玥,她楞了一下,傻眼了。他不是带她来看考核的吗?

仿佛看出她的疑惑,萧奕挤眉弄眼地丢了一个眼神给她,仿佛在说,这有什么好看的,钓鱼多好玩啊!

南宫玥都已经上了贼船,还能怎么样,也跟着他们去了……

萧奕一行人谈笑风生在傅云鹤的引领下往西南方行去,他们穿过一片小树林,就听到哗哗的水流声,清澈的河水在旭日的照拂下波光粼粼,闪烁着宝石般的光芒。

河边已经有一个士兵待命,给他们在河岸上铺了一大张油布,又备好了几根鱼竿,一边还放着一个红漆木食盒。

那个士兵赶忙上前给他们行礼,跟着又在傅云鹤的示意下火烧屁股地匆匆离去了,好像有什么急事,众人则在岸边坐下,几个男子各执一根鱼竿,华楚聿在短暂的惊诧后,也自得其乐地钓起鱼来。

约莫一盏茶后,众人还没钓上一条鱼,刚才那士兵又急急忙忙地回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禀道:“禀世子爷,齐副屯长被淘汰了,他从木桩上摔了下来,伤了脚,已经被抬去伤兵营了。”

士兵禀完后,再次原路离开。

傅云鹤眉头抽动了一下,第一个人淘汰得比他预想得还快,幸好他没傻得提议与大哥打赌。

又过了一盏茶多的时间,傅云鹤忽然觉得自己的钓竿动了动,他脸上一喜,谁知下一瞬,不远处传来了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咯吱……”

跟着,他手中的钓竿就没动静了,河面上,一圈圈涟漪围着钓线朝四周晕了开去,仿佛在讽刺他一样。

傅云鹤的脸黑了一半,而来报讯的士兵还毫无所觉,气喘吁吁地再次禀报:“禀世子爷,李百将、乔什长和张副屯长暂时结成同盟,还有于屯长、常屯长和陆副百将也是,刘屯长和厉百将刚才被淘汰了。”

然后他再次离去……

“禀世子爷……”

这士兵如此循环重复着,几乎是每隔一盏茶就要过来通报一声,到后来,傅云鹤心里都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挑一个性子这么耿直的人来做这件差事。

至于萧奕,早就放弃钓鱼的主意,他随手扯掉了钓线,抽出匕首,三两下地就把钓竿的一头给削尖了。

大哥莫非是要……傅云鹤眼睛一亮,觉得这委实是个好主意,也干脆依样画葫芦地照做起来。小四也不甘落后,心想:怎么也得给寒羽带几条新鲜的河鱼回去!

等他们用鱼叉捕了满满一桶鱼后,坚持钓鱼的官语白和华楚聿也有了些许收回,几尾灵动的鱼儿在水桶中游来游去,与此同时,考核那边也出了结果。

那个士兵带着包括于修凡、常怀熙、乔申宇在内的五人过来了,抱拳禀道:“世子爷,侯爷,成功破阵的五人小的都带来了。”

十七人闯阵,仅有五人破阵。

这还只是最最简化版的“天门阵”。

然而尽管是成功破阵,但是这五人的表情一点也不轻松,连一向嬉皮笑脸的于修凡都是表情凝重,唯有乔申宇的嘴角掩不住的得意,就算是没有萧奕的帮助,他也靠自己破阵了!

此行的名额只有一个,却有五人破阵,那么接下来这个名额到底属于谁呢?又或者他们都失败了?!

五人都默不作声,有致一同地看着萧奕和官语白,等待着二人宣判结果。

萧奕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他再一次对着官语白伸手做请,让他来做出最后的抉择。

“于屯长、常屯长、李百将、陆副百将。”官语白一个接着一个地唤着他们的名字,目光在每个人身上都停顿了一下,被他点到的人一瞬间心都提了起来,吊在半空中,呼吸一瞬间几乎停滞。

“明日辰时正,在城门口集合整兵,启程前往永嘉城!”官语白缓缓道,云淡风轻,却又透着一丝为将者的锐气。

于修凡、常怀熙四人都是面露喜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四个人都入选了?可是不是说只有一个名额吗?

四人互相看了看,刚才闯阵的疲劳一扫而空,都变得精神奕奕,唯有乔申宇面黑如锅底。

乔申宇忍不住握着双拳,额头青筋凸起,不甘心地吼道:“那我呢?!我也破阵了,为什么我不能去?!”

“乔申宇。”

这一次,出声的是萧奕,而且直呼名讳,让乔申宇心中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

于修凡四人仿佛这才意识到乔申宇被官语白排除在外了。

萧奕嘴角的笑意一收,铿锵有力地质问道:“乔申宇,你是如何破阵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你陷害队友,试问将来上了战场,还有何人敢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你?!”

刚才,士兵早就把考核中发生的细节一一禀告,乔申宇是陷害了自己盟友张副屯长才险险地得以破阵,张副屯长还因此扭伤了左臂。

“可是……”乔申宇还想狡辩,明明是官语白之前说只有一个名额,为什么他不可以除掉他的竞争对手!

萧奕懒得与他多说,何必与一个小人论长短,直接下令道:“来人,乔申宇心术不正,陷害同僚,现撤其军职,即刻赶回骆越城,永不录用!”

最后四个字掷地有声地回荡着,听得众人皆是心中一凛,与此同时,也都心如明镜了。

细思起来,其实安逸侯这个考核的背后透着深意,哪怕是最精简版的“天门阵”,以他们的个人之力也是无法单独破阵的。

所谓的“一个名额”和“天门阵”都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安逸侯真正要考验的是合作和信任。

所幸,他们都维持住了为将者的底线,齐心协力破阵而出,所以才渡过了这次的考验,给他们自己迎来了真正的机会。

还想要叫嚣、想要以镇南王和乔大夫人压萧奕的乔申宇很快就被士兵们捂上嘴,粗鲁地拖了下去。

傅云鹤看着喜形于色的四人,挤眉弄眼地起哄道:“小凡子,小熙子,阿广,平遥,看来你们这是要升官了,请客!赶紧请客!不请客谁也不许走!”

“那有什么问题!走,我请客,我们现在就吃饭去!”于修凡大臂一挥,豪迈地说道。

话音刚落,却听常怀熙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你还有银子请客吗?”

闻言,于修凡顿时身子一僵。他来这里前确实是带了些银子,不多不少,也就是几十两银子。但是他花钱是个没把门的,这数月下来,已经掏空了腰包,只靠着每个月的饷银度日,现在身上还真是没银子。

于修凡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转念一想,就笑嘻嘻地提议道:“那就让小熙子请客好了。”说着,又看向了李百将和陆副百将,嘴甜地说道,“李大哥,陆大哥,你们有妻儿要养家糊口,小熙子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众人都被于修凡给逗乐了,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一时间,河边笑声不断……

当日午后,萧奕就火速地发了几道军令,令城中诸营将士都为止一震。

一则,成立新锐营,命于修凡和常怀熙为百将,麾下各带领一百士兵,新锐营暂不满编。

二则,把千骑营改成幽骑营,编制三千人,李得广、陆平遥分别升任为正副骑率,进幽骑营,并命华楚聿校尉负责招募精兵,千骑营本来一千骑兵,也就代表着还要再招募两千精兵,对于那些出身贫寒的白身士兵而言,这也是一次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三则,神臂营、新锐营和幽骑营三营皆交由安逸侯统帅,启程前往永嘉城,主持大局。

无论这三道军令在军中掀起了怎么样的骚动,但这一次都没人敢跑到萧奕或官语白跟前置喙些什么。

毕竟安逸侯守城之功还赫然犹在眼前。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他们武人不似那些文人以嘴皮子、笔杆子论胜负,在武人的战场上,一切皆凭实力说话——安逸侯已经展现了他力压群雄、毋庸置疑的实力!

就算偶有些酸葡萄心理,那也只是些许小小的浪花,在广阔无垠的大海中不值一提,随着夜幕降临,骚动渐渐平息……

于是,当次日旭日升起时,一身儒袍的官语白带着三营两千多将士,浩浩荡荡地从雁定城出发了,傅云鹤和华楚聿随行在侧。

大军一路往雨澜山方向疾驰而去,骑在一匹白马上的官语白一马当先地飞驰着,乌黑的头发随风飘扬。

踏踏踏……

一身黑衣的司凛一夹马腹,追上了官语白。虽然官语白还是一贯优雅淡然的表情,但是不知为何,司凛觉得他今日的心情似乎是不错。

“语白,我们很久没赛马了吧?比一比如何?”

话音未落,司凛已经一夹马腹,越过官语白,策马而去。

看着前方的司凛,官语白失笑,也是加快马速,马蹄飞扬。

官语白的心情确实不错,原因很多,其中之一便是幽骑营……

当初镇守西疆时,他手下就有一支幽骑营。

萧奕在下那道军令前,并没有事先告诉他,因而当他看到萧奕要把千骑营重新整编成幽骑营时,也是大感意外。他明白萧奕的心意,萧奕是在告诉他以后这幽骑营将由他率领,由他操练,以后就是他麾下的人了!

想着,官语白下意识地拉紧了手中的马绳,与司凛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近。

小四如影随形地跟在官语白身后,盯着他微扬的嘴角,目光复杂地看着公子的背影。从他第一次跟着公子上战场以来,曾经有数年,他都是这般跟随在公子身旁,看着他一次次地奔赴战场,毫无畏惧,毫不疲倦……在公子心中,有国,有民,有官家军,有大义……所以,他无所畏惧。

自从官家满门覆灭后,小四还以为再也看不到公子的英气勃发,可是世事难料,也许这就是命,也许公子终究是属于战场的……

他胸前的一阵异动将他从思绪中唤醒,他安抚了一下怀中的寒羽,不动声色地让自己的马速变得更为均匀。

踏踏踏……

数千大军训练有素地行军赶路,取道雨澜山旁的那条捷径小道,当晚就抵达了永嘉城。

凭借世子萧奕的鹰符,永嘉城的现任守备王守备立刻就命城门守卫在暗夜时大开城门,迎这两千多的将士入城,士兵们各自扎营且不说,而驻守永嘉城的诸将则被紧急召集到守备府的正厅中。

接下来,永嘉城中风起云涌,官语白雷厉风行地以萧奕的鹰符,掌管大局,接收了留在城中的两万南疆军,并下令明日卯时整兵。

军中上下一时哗然,他们心里对这皇帝派来的安逸侯自是心有芥蒂,偏偏世子爷的鹰符在对方手中,南疆军中,见符如见人。

安逸侯既然手执鹰符,他们若是不从,就是有违军令,就算是当下被斩杀,也是理所当然。

这一夜,整个永嘉城就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过去了,次日天明,一万两千多大军就在城门口聚集列队,留下一万守军守城,其他人员即刻出发前往登历城。

这一战快得众将士心头都意外极了。

这个安逸侯看似温文尔雅,但做起事来却带有雷霆万钧之势,让人根本无法从长计议,只能随波逐流……

登历城中,伊卡逻尚不知道五王率领的南凉大军已经被全歼了,他正在书房里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着。

到今日已经三天过去了,可是捷报却至今还没有传来。

现在是千曼兰的盛花期,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说到千曼兰,这是南凉一种非常常见的花。当在雁定城附近发现它,并得知惠陵城周围也布满千曼兰的时候,伊卡逻就知道机会来了。南疆大军远道而来,必然适应不了千曼兰的花粉,为了保证大军的作战力,肯定会从骆越城征召军用药物。

于是,南凉在骆越城潜伏多年的探子也就派上用处了。

以蚀心蓝代替伽蓝药,混进给骆越城采买的草药里。这用蚀心蓝制成的药,单独服用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一旦和天心花的花粉混合,就会有强烈的致幻作用,在幻觉中,南疆军会自相残杀,甚至于自杀……

这个计划原本是为了惠陵城准备的,可自打他丢了雁定城后,就把计划放到雁定城。

决定了决战的时间后,他先派遣一小队人马在雁来河中下了天心花的花粉,那么南疆军在城外驻扎防备的游弋营、先登营和选锋营也就是不再是阻碍了,只剩下城中区区五千守军。两万南疆大军对上五千南疆军,结局可想而知!

但是事情实在是太奇怪了。

三天了,不但没有捷报,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伊卡逻早已感觉不对劲,于是昨日上午就派人去查了,派去的人还没回来,却等来一个令他震惊不已的消息。

“大帅!大帅,一万多南疆大军往这边来了,已经到了五里外!”一个身穿盔甲的士兵步履匆匆地来报。

伊卡逻面色一凝,萧奕率领两万大军抵达永嘉城的事他是早就知道的,也提防着对方可能随时会率大军来袭……现在对方总算是按捺不住了。

“走!随本帅去城门!”伊卡逻一撩衣袍,就带领几个亲兵往城门而去了……

此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伊卡逻还没到城门,黑压压的南疆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一封宣战书随着一个木匣子被送入城中。

唯恐其中有诈,在木匣子被呈送到伊卡逻大帅之前,一个守城的将军先打开了木匣子,却是被那匣中之物吓得手一软,差点失手把木匣子给扔掉了,幸好他还是稳住了。

盖上匣子,那将军焦头烂额地问身旁的亲兵:“快去看看,大帅来了没?”

这匣子委实是太沉了,他实在是拿不起啊!

将军暂时把匣子交给了身旁的亲兵,脸上露出苦不堪言的表情。

那亲兵正要答应,却见不远处的街道上,一个高大的男子正率领一队人马策马而来,瞧对方高大威猛的样子,岂不就是伊卡逻!

将军定了定神,亲自把宣战书和沉甸甸的木匣子送下了城墙。等他走下石阶时,伊卡逻刚下了马。

“大帅!”将军上前给伊卡逻抱拳行了军礼,“这是南疆军刚才派人送来的宣战书,还有……”他顿了顿,还是咬牙一鼓作气地说道,“还有五王和九王的人头!”

他说话的同时,给身旁的亲兵打了一个手势,那亲兵立刻打开了那个木匣子。

闻言,就算是伊卡逻,也难免惊得倒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随着匣子的打开,一阵浓重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只见那匣子里赫然放着两个人头,皆是面色灰败,眼珠子凸了出来,显然是死不瞑目!

虽然人死后的样子看来与生前相差甚远,但是伊卡逻还是能十成十地确定这两个人头确实是属于五王和九王。

怎么会这样?!

九王虽然被俘,可是萧奕不是一直没对他下手吗?难道萧奕不是为了留着九王将来和他们南凉谈条件吗?!他怎么会,怎么敢!?

还有五王……

连五王都丢了性命,那岂不是说他们南凉两万大军都……

想着,伊卡逻心头气血翻腾,几乎要呕出一口老血来。

他勉强定了定神,现在大敌当前,可不是自己慌的时候。

“走,随本帅上城墙!”说着,伊卡逻率先大步向石阶走去。那将军紧随其后。

等走到城墙上方,伊卡逻举目望去,就见距离城墙一里的地方,南疆军气势汹汹地在原处待命,寒风中,一面银白色的旌旗在半空中飞舞着,肆意张扬。

伊卡逻眉头一动,目露疑惑,他记得萧奕的旌旗是黑色的,可是这旌旗却是银白色,难道说这次率大军来袭的并非萧奕?!

但如果来的不是萧奕,那会是谁?

伊卡逻一抬手,亲兵立即把千里眼递到了他手里。

透过小小的千里眼,一里之外的细节也彷如在眼前般,伊卡逻定睛看着那旌旗上所书的一个大字——

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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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0章-绝艳

官?好像没听说过南疆有什么高阶的将领姓官啊?

伊卡逻疑惑地挑眉,下意识地转动手上的千里眼。

等一等!

官,这个姓就算是在大裕也不常见!

伊卡逻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突然想起了大裕将领中确实是有姓官的名将,官如焰的官,如今,官如焰与官家军在西夜和大裕的博弈中烟消云散,但是官家还有唯一的一个后人,官语白。

莫不是官语白来了南疆,还为镇南王世子所用?!

伊卡逻不禁瞳孔一缩,但随即又对自己说,不可能的吧,大裕如此之大,官姓不可能只此一家。

他将手里的千里眼沿着旌旗缓缓地下移,再下移……

当一张俊美儒雅又有几分眼熟的脸庞映入眼帘时,伊卡逻的心沉到了谷底,浑身僵住了。

官语白,居然还真的是那个官语白!

尽管对方与年少时模样有了些许变化,变得更清瘦,更内敛,也更讳莫如深,但是他还是可以确信这个一身月白衣袍、仿若书生般的男子就是官语白,那个曾经被称为官少将军的官语白。

对方似乎也看到了自己,仰首朝着城门上方微微一笑,神情闲适淡然,仿佛他身处的并非是两军对垒的战场,而是文人雅士谈诗论经之地。

然后,对方含笑着启唇,吐出四个字。

两人相距一里,伊卡逻当然听不到官语白的声音,但光凭口型,他就可以轻易地判断对方说的是——

“好久不见!”

果然!当年官语白果然是看到自己了!?

原来自己只差一点就把这条命丢在大裕西疆……

一瞬间,伊卡逻浑身剧烈地一颤,脑海中仿佛走马灯一样闪过好多年前的一幕幕……

彼时,他虽然知道如雷贯耳的官家军,却不知道官语白此人。

那一年冬日,西夜王曾修书给他们王上,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们西夜想对大裕用兵,邀约百越与他们南凉共同对大裕出兵,打大裕一个措手不及,腹背受敌。

南凉王早就对大裕的南疆虎视眈眈,只是苦于隔着一个百越,若是自己对百越出兵,又怕两虎相争,两败俱伤,反而让南疆得了便宜!

当时,南凉王派了他出使西夜,想要同西夜、百越接触一下,彼此试探……

可是他要进西夜,就必须经过大裕的西疆,西夜那边特意派来了一位将军前来接应,然而,他就连与对方碰面的机会都没有,远远地,就看到一队骑兵包围了那西夜将军所在的客栈,一干西夜人全数被诛杀,幸而自己与几个亲兵晚了一步,这才逃过一劫。

伊卡逻还记得当时那个带队的少年俊美儒雅,却又英气勃发,让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中原历史上所说的儒将约莫就是这种感觉吧。

少年回眸朝自己隐藏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一切人心,仿佛早已经发现自己躲藏何处。

当伊卡逻正迟疑要不要折返南凉时,西夜王不死心地再次派人联系他,又派了两批人乔装来接应他,一批打扮成异族商队在明,一批装扮成来投奔亲友的百姓在暗,一开始如西夜王的计然,商队被官兵盘查,而假扮成百姓的那几人成功通关,并成功与西夜王派人迎他们西夜三王子会合,没想到,就在这时,他们却发现,自己早已被一支迅如鬼魅的骑兵所尾随……

想到当时的情形,伊卡逻打了个冷颤,若非自己谨慎小心,命亲兵代替自己前往,恐怕也回不去南凉了。

那少年用兵之神,心计之深,让伊卡逻铭记于心,当时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若是可以,今生绝对不要同这少年遇上。

后来,他才知道那惊艳绝才的少年名为官语白。

年仅十五,已是大裕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官家军也正是有了官语白,才如虎添翼,从一支勇猛之师变成了一支所向披靡的百胜之师。

自他回南凉后,把所见所闻如实禀告了南凉王,南凉王英明果决,觉得此刻的大裕还如同一头成长中的猛虎,想要打下这头猛虎,就必须静待时机,等着猛虎病弱、受伤或者老去的时候……

这一等,就是那么多年。

他们好不容易等到大裕无将,等到百越在去年和南疆的大战中元气大伤,新王努哈尔王位未稳,于是就果断地借道百越,一举发兵北上,连破数城……

没想到镇南王世子亲自率军,竟然火速地扭转了局势!

没想到今日他居然遇上了当年那个让他又惊又惧的少年——官语白。

他听说过官语白现在武功全失,身子羸弱,可是为将者靠的并非是匹夫之勇,官语白在西疆可谓身经百战,就算他如今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凭借他的才智谋略,用兵如神,由他率领的军队恐怕会是他此生遇到最强劲的敌手……

难怪,五王和那两万大军会折得如此无声无息!

想着,伊卡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种由心底而发的惧意无法自制地在他心头弥漫开来,让他觉得如坠冰窖……

“大帅!”

一旁的那将军紧张地看着伊卡逻,他跟着伊卡逻多年,还不曾见过大帅这个样子,像是野兽看到了自己的天敌一样。

大帅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伊卡逻放下了手中的千里眼,面沉如水。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千里眼,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定了定神后,总算稍微冷静了一点,但是浑身还是如同一张被拉满的大弓,几乎被崩到了极致,对那将军道:“柏尔赫,立刻下令全军待命,南北两道城门全部重兵把守,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决不可有一丝松懈!”

“是,大帅!”

柏尔赫抱拳领命,心里却有一丝奇怪。就算有一万多的南疆军兵临城下,但是他们登历城也不弱,城里尚有两万大军。这登历城易守难攻,他们的胜算应该还是大于南疆军的。

似乎看出了柏尔赫心中的疑惑,伊卡逻缓缓道:“这一次的对手,我们绝对不可有一丝轻忽。南疆军这次的主帅虽然年纪轻轻,却是身经百战,老谋深算……只要被他寻到一个漏洞,我们两万大军此次怕是要止于此了。”

柏尔赫不敢置信地朝那摇曳的银白色旌旗望去,到底是什么人物竟然能得到大帅这样的评价?!

柏尔赫再不敢有一丝轻慢,匆匆忙忙地下了城墙。

须臾,整个登历城都骚动了起来,一个个火把在漆黑的街道上亮起,举着火把的南凉士兵步履隆隆地穿梭在城内的一条条街道上,训练有素地朝两边的城门出发,杀气腾腾。

而城内残余的百姓当然也注意到了城中的骚动,可是没有一个人敢点燃烛火,更没一个人敢开门,只是透过狭窄的门缝或者窗纸上的小洞小心翼翼地观望着外面,心中都揣测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城中风声鹤唳,如临大敌……

难道是南疆军打来了?!

难道他们登历城终于有望赶走这些南凉人了?

百姓们死灰般的心中终于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花。

隆隆隆……

在那沉甸甸的步履声中,整个登历城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那满城密密麻麻的火光就像是漫天的星辰一般照亮了全城。

待到两炷香后,城墙上的火把已经又增多了一倍,火光中,无数刀刃、箭矢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寒光。

“大帅!”柏尔赫匆匆跑上城墙回禀,“大军都已经布局好了!”

可是伊卡逻似乎没有听到柏尔赫的声音,蹙眉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南疆军怎么会突然又收营了?!”

这个官语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大军逼城,并送来了宣战书以及五王、九王的人头挑衅,但临到关头,又突然偃旗息鼓地收营了?

对方到底在计划些什么?!

官语白是不是打算让他们掉以轻心,然后又发动突袭?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

自己一定要小心谨慎,决不能中了对方的诡计!

这一晚,伊卡逻注定是不得好眠了。

夜色更浓,登历城中城外数万大军对垒,剑拔弩张,夜幕中无数星子眨着眼俯视着下方,静静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一大片沼泽中的一条小道上,无数马蹄声、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回荡在广阔无垠的沼泽上。

方圆十几里,都弥漫着一片浓重的灰色雾气,浓稠诡异,能见度不过周身三丈之内。

这是沼泽所产生的瘴气,一旦吸入体内,重则丧命。

平日里,这片沼泽荒芜冷清,没有一丝生气,活动在这附近的禽鸟野兽仿佛也知道这片瘴气的可怕,都避而远之。

可是此刻,就有数以千计,不,数以万计的士兵奔驰在这片死亡之地上。

每个人的脸上都佩戴着一个白色的口罩,脚步隆隆,精神奕奕。

就算是在刚入沼泽的时候,他们曾有一丝惶恐,但是在行军一个时辰后,发现身旁的同袍、全军将士都安然无恙,便也都心定了。

这些被浸泡过药汁的口罩果然能化解瘴气的毒性!

士兵们一双双口罩外的眼睛在如浓雾般的瘴气熠熠生辉。

“世子爷!”莫修羽策马赶到萧奕身旁,隔着口罩,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含糊,“士兵们都没有不适的反应,如此下去,再过四个时辰,我们就可以出沼泽了。”

萧奕应了一声,一夹马腹,策马而去,意气风发。

如果说,上一次战役的关键是小白,那么这一次的关键却是自己了!

踏踏踏……

一万南疆大军步履整齐地在那小道上穿过……

一夜眨眼而逝,破晓的光芒照亮了雁定城。

萧奕不在,照道理说,没人打搅南宫玥安眠,可是她反而睡不着,鸡鸣时醒来后,就无法再入睡。

她干脆就起身,简单地用了些早膳后,就去了守备府外院萧奕的书房。

萧奕为人一向粗疏,竹子做事虽然细心可靠,但是收拾实在不是他的强项。虽然半个月前,南宫玥抵达雁定城时曾仔细地收拾过一遍,可此刻萧奕的书房早已又大变样了,如同之前一样的……乱中有序。

看着红木书案上摆得略显凌乱的兵书,南宫玥不由得笑了,感觉仿佛萧奕还在她身旁的。

她兴致勃勃地替萧奕收起兵书、笔墨纸砚、镇纸、公文……原本浮躁的心在收拾中渐渐地静了下来,表情也变得恬淡起来。

两炷香后,南宫玥就收拾得七七八八,她缓缓地环视着书房,满意地笑了。

当她的目光扫视到通往内间的隔扇时,目光停顿了一下。她想到了什么,推门进去了,径直走到一面墙壁前。

这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舆图,一看地形,就知道那是一幅南疆的舆图。

南宫玥朝舆图又走近了一步,一下子就找到了雁定城的位置,伸出一根食指,指尖轻点舆图。

她记得阿奕应该是往这个方向去了吧……

南宫玥按照记忆中的位置,缓缓地在舆图上移动着食指,从雁定城开始一路往东南……经过一片沼泽,然后再往南一点。

她的手指最后停顿在某个点上。算算时间,阿奕也快穿过这片沼泽了吧!

一切顺利的话,战事很快就可以结束了,阿奕就可以回家了!

想着,南宫玥嘴角微微翘起,眼神柔软甜蜜,仿佛下一刻就能看到萧奕在面前出现。

她在原地直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本来打算离去,却突然注意到什么,脚下的步子又停住了。

她的食指再次抬起,点上了舆图上的一座山脉,山脉上标注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名字——

西格莱山!

原来西格莱山就在这里啊。

南宫玥若有所思地动了动眉头,食指继续滑动着,这一次很快就顺利地找到了骆越城。

从舆图上的位置来看,西格莱山距离她回程要走的路不远,绕道半天应该就可以到吧。

南宫玥的食指在骆越城上点动了两下,等她回了王府,想要再出来,怕是没有那么方便了。

想到孙馨逸说过的那番往事,南宫玥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趁回去的这个机会绕到那里去看看才行。

既然有了决定,南宫玥一出内间,就果断地吩咐道:“百卉,去把周大成叫来。”

一看南宫玥的脸色,百卉就知道她一定是有正事,急忙去了。

不一会儿,周大成就随着百卉一起来了,他本以为南宫玥叫他过来是为了商议回程的事,没想到在他行礼后,南宫玥第一句就是:“周大成,你对西格莱山知道多少?”

西格莱山?!周大成眉头一动,黑膛脸上难掩惊讶,世子妃怎么会突然问起了西格莱山?!

西格莱山位置偏僻,荒凉,并非是什么风景名胜,在南疆的诸多山脉中也不值一提……难道,世子妃是因为方家?

周大成立刻抱拳禀道:“属下知道方家在西格莱山有一处铁矿……”

这一次,吃惊的人变成了南宫玥。

她是想打听西格莱山的事,却没想到周大成出口就是方家的铁矿,这南疆谁都知道方家多的是矿场,恐怕连方家自己都记不清所有矿场的位置……自己只是随口问一句,周大成就可以这么明确地告诉自己这个信息。

难道是萧奕询问过周大成?

不对……

南宫玥立刻否决这个可能性,如果是萧奕问过,周大成给她的回复就不是这样了。

南宫玥也不纠结,直接问道:“周大成,以前是不是还有别人问过你西格莱山的事?”

周大成更惊讶了。世子妃怎么越来越神了?!

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周大成心里不以为和世子妃要问的事有什么联系,但是既然世子妃问了,他便如实回道:“回世子妃,其实老王爷过世前也曾去过一趟西格莱山……”说着,周大成的面色有些晦暗,“老王爷回来后不久,就把申大管事、属下、程昱和朱兴,还其他的一些人叫了过去……”

后面的事就算周大成不说,南宫玥也知道了。

这么说,老镇南王是从西格莱山回来以后,才想到了托孤,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老镇南王觉得不安,让他想要给萧奕留一条后呢?

南宫玥沉吟一下,又问:“祖父他可还有说什么?”

“老王爷说,他想要查一件事……”周大成缓缓地、艰涩地说道,想起过去的事,心情仍旧沉重。后来老王爷去世了,自然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要查些什么。

闻言,南宫玥的表情越发凝重了。萧奕的母妃大方氏的死因与西格莱山有关,现在连老镇南王似乎也和西格莱山扯上了关系,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南宫玥原来就打算去一趟西格莱山,此刻更坚定了,道:“周大成,我们后日启程回骆越城,路上,我想绕道去一趟西格莱山。”

对于南宫玥的吩咐,周大成自是应下,但是也同时体会出一丝不对劲的感觉。

难道说世子妃提起西格莱山,不是为了方家?

迎上周大成若有所思的眼神,南宫玥也不瞒他,自己若是要想要调查过去的事,必然有用得上周大成的地方,更何况,这件事事关重大,也唯有交给周大成和朱兴他们了。

南宫玥不疾不徐地把孙馨逸透露的事细细道来,听得周大成的眼睛越瞪越大,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老王爷当年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去西格兰山已经无人知晓了,可是后来老王爷去得那么急,那么快,难道说……

这其中也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书房里静悄悄的,无论是南宫玥,还是周大成,心里都有同样的疑问。

尤其是周大成,他的面色难看极了,心中自责后悔:隔了这么多年,他们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找到线索!

后日就要出发,自己得赶紧好好准备一番,此行必须带上麾下的精锐才行。

周大成急忙退下办事去了,留下南宫玥在书房中坐了许久,心中沉甸甸的……

时间在思绪中过去……

后日,雁定城的大门再次隆重地大敞,南宫玥、林净尘和韩绮霞在一队王府侍卫和一百精兵的护送下从城门口离开。

南宫玥在雁定城不过一月,也素来低调,可全军上下皆知,军中所用的药物全都是由她所研制,这些比以前疗效更佳的药物,不知道在战场上救了多少条性命。

郑参将、苏逾明、李守备等守城的老将带着一众将士在城门亲自相送,所有人都抱拳行了军礼,其中有感激,更有尊敬,未来的南疆能有这样的女主人,这是南疆之幸!

马蹄声渐渐远去,众将士却久久没有离开……

------题外话------

伊卡逻回忆里的那段少年官语白的故事会放在《番外:天下谁人不识君(3)》里。

(这段的小白太精彩了,我舍不得不写,放正文又不合适。好在有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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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601章-卖身

“踏踏踏……”

一个偏僻荒凉小镇子中,七八个侍卫打扮的人骑着高头大马簇拥着一个年轻公子进了镇子,这种场景对于这种偏远小镇而言,实在是太少见了,一下子就吸引了附近不少镇民好奇的目光,心里揣测着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贵人。

周大成一夹马腹,让胯下的马儿快了几步,落后一身青色男装的南宫玥半个马身,禀道:“世……公子,沿着这条路往前再走一里多,就是驿站了。”他们此行带的一百精兵暂时驻扎在了距离镇子口三四里外,若有什么异动,也可以及时发出信号弹将人招来。

南宫玥一边点头,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个小镇人烟稀少,四周的房屋、街道似乎是多年没有修缮过了,沿途行走的路人看着面黄肌瘦,而且衣服上也多是补丁,这显然是一个贫穷镇。

南宫玥眉头一挑,据周大成所说,西格兰山上的矿场规模不小。一般来说,这样的矿场都会从距离最近的村镇招募矿工,这些村镇的百姓便有了谋生,日子也会好起来,可是这里……

突然,前方几十丈外的一处屋子起了骚动,几个大汉正把一个干瘦的少年从一个屋子里拖了出来。

少年声嘶力竭地往屋子里叫着:“爹!娘!”

紧接着,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妇俩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他们身旁还跟着一个瘦小的男童,男童可怜兮兮地哭叫着:“大哥!你们不要抓走大哥!”

南宫玥一行人不由得停了下来,都朝那个方向看去。

周大成微皱眉头,这里还有没有王法,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敢有人当街抢人了!

周大成看了南宫玥一眼,正欲上前,却见夫妇俩中的男子上前一步,两眼通红地对着那几个彪形大汉哀求道:“俺后悔了!俺把银子还给你们,几个大爷,求求你们别带走俺家狗剩!”

其中一个高壮的大汉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不屑地说道:“你们可是签了这卖身契的,看清楚没?这是死契!签了死契,还想反悔?!”说着,他故意朝四周看了一圈,朗声道,“死契就在这里,就算是告到官府去,我们也是有理的!”

周大成没有再上前,对方说的不错,既然签了死契,那就算是官府也无权干涉。

那妇人激动地失声痛哭起来:“狗剩!俺的狗剩!”

几个彪形大汉根本就不屑理会那对可怜的夫妇,蛮横地拖着名叫狗剩的少年离去。

“哎——”

一声长叹声自路边传来,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娘叹息着摇头道:“这家人也太想不开呢!就算家里再穷……怎么能把人卖到那种地方呢?!去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南宫玥眉头一动,这位大娘莫不是知道什么?

她给了同样女扮男装的百卉一个眼色,百卉立刻明白了,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那老大娘跟前,问道:“大娘,您可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来历啊?怎么这么霸道啊?”

老大娘看百卉似是小厮打扮,又看看随行那些侍卫,知道这伙人怕也是非富即贵,但毕竟是外乡人,而且再尊贵也尊贵不过那帮人的主子。

老大娘迟疑了一下,还是好心地提醒道:“那是方家矿场的人。经常来咱们镇上买人去矿场当矿工,签的还是死契。老婆子瞧你们是外乡人,最好避着他们点。”

两三丈外的南宫玥自然也听到了,微微蹙眉,却没有说什么。

一行人继续往前,一盏茶后,就到了镇上的驿站。

这种小镇,驿站平日里少有接待路过官员或者信使,里面空荡荡的。

驿丞一见到周大成出示了镇南王府的驿券,惊得差点没腿软,完全想不明白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大人物来他们这种穷乡僻壤。

驿站里也没几间房,驿丞命人勉强收拾出一间上上房给南宫玥,又收拾出几间上房给随行的护卫。

一炷香后,南宫玥的房间里就多了几人,除了周大成,两个神出鬼没的暗卫萧影和萧暗也被叫来了。

南宫玥环视众人,目光落在萧影身上,沉声道:“萧影!”

“属下在。”萧影收起平日里的漫不经心,恭敬地抱拳应道。

“这一次怕是要让你去矿场走一趟了。”南宫玥半眯眼眸,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来之前,她就猜测到这里的矿场有问题,今天的这一幕越发让她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一般的矿场与其所周边的村镇都是互利互惠的,它们大多会雇佣矿工,毕竟开矿是苦活,大可以用个几年再换一些年轻力强的矿工,远比死契买个人要便宜的多。

除非……这矿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还有,从刚才那位老大娘的言里言外更透出矿场里怕是不明不白地死了不少了……

要是想要调查其中的真相,也只有一探虎穴了。

矿场那边情况不明,这一次的任务自然是有一定风险的,南宫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萧影去探一探。

这时,南宫玥不免有些庆幸,幸好她在绕道来西格兰山前就把外祖父、霞姐姐和画眉他们留在了河和镇的驿站里。

萧影闻言,顿时眼睛一亮,立即领会了南宫玥的言外之意,激动地说道:“世子妃,您这是让属下自卖己身?”他眼中、语气中掩不住的兴奋,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这个主意好,属下还没试过卖身葬父呢!”说着,他贼兮兮的目光看向了萧暗,萧暗心中一沉,面黑如锅底……

萧影和萧暗迅速地几个眼神来去,南宫玥原本心情有些沉重,被二人逗得忍俊不禁,连屋子里的气氛都轻快多了……

萧影和萧暗很快就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南宫玥拿起茶盅啜了一口又放下后,眸色微沉,意味深长地缓缓道:“接下来也该会会这里的县丞了。”

南宫玥的话音刚落,外面的走廊里响起一阵脚步声,跟着任子南进屋禀道:“公子,王县丞已经传来了,刚到楼下,是不是现在就带来?”

时间倒是凑得巧,南宫玥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任子南就带着一个身穿县丞官袍的中年男子步履匆匆地来了,那王县丞已是满头大汗,神色之中掩不住紧张之色。

这镇南王府的令牌都送到县衙了,无论县丞手上还有什么事,也不得不暂时放下,坐着马车急忙赶来了,心里忐忑不安: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他这县丞见过最高的官员也不过是邻镇的知县,哪里见过王府来的贵人!

“王大人,这边请!”

任子南客气地请对方进屋,但王县丞还是在屋外停留了一瞬,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提着袍裾跨过了门槛。

屋子里有四人,其中最醒目的是一位看来十五六岁的年轻公子,身穿一件青色的衣袍,正坐在一张红木圆桌边,年轻公子身后还站了两个俊俏的小厮,都是垂首待命。

年轻公子漫不经心地饮了口茶水,皱了皱眉,嫌弃地放到了一边,没好气地说道:“这是什么茶啊!是人喝的吗?”

其中一个小厮忙上前半步,恭敬地说道:“公子,那小的这就给公子去泡一壶咱们这次带来的普洱茶?”

年轻公子挥了挥手,那小厮立刻就出屋去了,正好和进屋的王县丞交错而过,而那年轻公子甚至看也没看王县丞一眼。

王县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子里的最后一人,那是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男子四十来岁,黑膛脸,从他那周身凌厉的气势来看,一看就是一名军中的武将,恐怕还是久经沙场的,可是像这样的人物,在这位年轻公子面前也只有站着的份。

这黑膛脸自然是周大成,他对着那王县丞抱了抱拳,然后介绍道:“王大人,这位是我们公子。”他故意说得语焉不详。

“见过公子。”

王县丞忙恭敬地作揖行礼,心里揣测着:既然手持镇南王府的令牌的,那定是王府的人。听说世子爷现在还在雁定城那边打仗,那么能被称为公子的也没几个了。据他所知王府除了二公子萧栾外,王爷还有几位侄儿,也不知道今天来的是哪位。

“免礼。”南宫玥漫不经心地说道,没有请对方坐下的意思。

王县丞自然也不敢有微词,殷勤地问道:“不知道公子找下官来,可是有何吩咐?”

南宫玥摇了摇手里的折扇,开门见山地问道:“王大人,你们这镇子旁的西格兰山上是不是有一个矿场?”

王县丞怔了怔,没想到对方是来问方家矿场的。但是那矿场可是方家的产业,是世子爷和萧二公子外祖家的产业,若是来人是萧二公子,又何必找他这个外人来问……

王县丞心里又有些疑惑,但还是回道:“公子,西格兰山的那个矿场是方家的矿业,专门产铁矿,由方家的……矿工负责开采,下官对矿场所知也不多。”这方家的人在镇子里买一些青年壮年签下死契的事,王县丞当然是知道的,但堂堂方家本就家大业大,又是镇南王府的姻亲,他哪里敢说什么啊。而且,这件事官府确实也没法插手,那一张张死契等于就是买了人一条贱命。

南宫玥似笑非笑,没漏掉这王县丞面上一闪而过的犹豫,但也不以为意,又道:“王大人,本公子这次来西格兰山,是奉父……”说着,她又故意生硬地咳了咳,改口道,“是奉军令来采购铁矿的,军务十万火急不容耽误,你且去把方家矿场管事的人给本公子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