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个萧容萱多半也就是小打小闹的,萧霏最多不过吃点小亏,根本就伤不到镇南王府。

想到过去文毓对萧霏的一片爱慕,想到如今镇南王府对自己的羞辱,三公主实在不甘心,她知道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犹豫再三后,三公主决定亲自出手,把这件事闹大了!

趁着瑞香去汇玉堂取玉佩回程的路上,三公主让人悄悄把那块玉佩偷了过来,她也料到萧二姑娘必然不敢声张。跟着,她就找了一个城中的无赖,许以好处,又把对方装扮得人模人样,让他拿着这块玉佩来到了红绡阁,还故意把玉佩留下……

这盘棋下了两个月,现在也该是丰收的时候了!

想着,三公主的嘴角翘得高高,眼神中闪着期待的光芒。

这次的事后,镇南王府在南疆必当脸面无全,看南宫玥以后还如何在她面前嚣张,还有萧霏,她倒要看看萧霏以后还如何嫁人!或者嫁给这个无赖似乎也不错!

而自己,就在这里坐等着看好戏就好!

思想间,一楼的大堂更热闹了,一个妖娆的青楼女子捏着嗓子装哭道:“有这等绝色佳人相伴,也难怪陆公子最近不来我们红绡阁了!”

跟着,就有一个干瘦男子酸溜溜地说道:“陆九,我看你是吹牛皮的吧!什么经史子集、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这就算是咱们骆越城里的名门闺秀,精通琴棋书画的不少,又怎么会通经史子集?!”

他这么一说,不少人也觉得不无道理,连声附和。

陆九自然不甘被人羞辱,轻蔑地看了那干瘦男子一眼,道:“这位兄台又认识多少名门闺秀,骆越城里自然有这等千里挑一,不,是万里挑一的才女!”

“那我就要听听陆兄指教了!”对方挑衅道。

听到这里,楼上的三公主更为兴奋了,一眨不眨地盯着楼下。

按照她写好的戏本子,接下来,就是陆九不甘被人质疑,说出萧霏的名字……

就在这时,一个粉衣小丫头气喘吁吁地跑来了,叫着:“妈妈,我找到陆公子的玉佩了!”

一句话使得四周不少目光都投注在这个小丫头身上,只见她嫩白的小手里,拿着一块缀有如意结的白玉环佩,在场这些来得起红绡阁的客人都是家中薄有产业的,自然一眼就看出这块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玉,而且刻纹、坠饰素净中见高雅。

这么看来,这玉佩原本的主人没准还真是品味不凡,出身高贵。

这块玉佩三公主曾在手里把玩了好些日子,她如何不认识!她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双眸中更是绽放出异彩。

乔装打扮的小宫女在一旁却觉得胆战心惊,感觉三公主就像是着了魔一样。

“我的玉佩!”下面的陆九急切地从那小丫头的手中夺过了那块玉佩,打量了一番后,似乎放下心来,对着众人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样?!看这玉佩就知道了吧?本公子的心上人身份可不低,这玉上还刻着她的闺名……”

“闺名?!让老哥我瞧瞧!”陆九身旁的黄老爷好奇地凑过去看。

一瞬间,三公主瞳孔猛缩,在那里跟着默念:萧、霏。

“韩、霁、雨。”

与此同时,黄老爷一字一顿地念道。

什么?!三公主傻眼了,脑海中砰地一声炸开,耳边轰轰作响。

怎么会这样?!那玉佩上分明刻的应该是萧霏的名字,怎么会变成了她的名字?!怎么会这样……三公主的脑中一团乱麻。

“韩霁雨?!”楼下的干瘦男子狐疑地挑眉道,“我没听过骆越城有什么闺秀姓韩啊!陆九,你小子果然是在吹牛。”

“等等!老马,我们骆越城里还确实有姓韩的……”一个黑膛脸的男子想到了什么,声音都激动得变了调,“老马,你难道忘了吗?去年年底,我们骆越城里可是来了一个姓韩的大人物……”

他意味深长地在“大人物”这三个字上加重了音量。

“三公主?!”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脱口而出道,“难道是三公主殿下?!”

“你说呢?!”陆九眨了眨眼,得意洋洋地勾起一个轻佻的微笑,把那块玉佩收进了怀中。

大堂中一下子骚动了起来,那些客人们都是交头接耳,唏嘘不已。几乎在场每个客人还有那些青楼女子都是眸生异彩,他们最喜欢听那些关于贵人们的香艳情事了!

见他居然真就认了,二楼雅座中的三公主猛地回过了神,一下子就站起身来。

她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两眼死死地盯着陆九,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好大的胆子,这陆九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想要拍案,想要教训下面这些口出秽语的大胆刁民,偏偏这件事她办得极为隐秘,因此这次出门她只带了两个贴身的心腹,除了一个宫女,还有一个守在外面的侍卫,要是真闹起来,自己这边人单力薄,没准会吃亏!

而且,她决不能暴露身份,一旦别人知道她堂堂公主出现在红绡阁,那她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的名节将永远染上污点……

三公主又羞又气,整张小脸绯红,一直红到耳根,好一会儿,她才冷静些许,咬牙对着宫女甩袖道:“走!”

这一主一仆就匆匆步出雅座下了楼,一楼热闹得好似菜市场一般,那陆九正滔滔不绝地说着他和三公主的艳史:“……小弟我历经花丛许多载,悟出一个理儿,这黄花闺女就是呆板无趣,还是那些妇人放得开!这寡妇无牵无挂,更是其中的极品!”

“陆老弟,你是说那位殿下在榻上是个放得开手脚的?”张老爷暧昧地笑了,对着陆久挤眉弄眼。

“老张,你没看陆老弟那回味的眼神,肯定是!再说了,听说三公主新寡,想必是想男人的滋味了……”紧跟着,就有人发出猥琐的笑声,连着周围其他人也跟着嬉笑起来。

那一句句淫言秽语气得三公主脑海中的某根线在一刹那崩断了,心火直冲天灵盖,羞愤交加之下,让她几乎失去理智。

“住口!”三公主终于忍不下去了,满脸通红地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胆敢在此非议皇室中人,就不怕官府治你们一个不敬之罪吗?!”

一瞬间,几乎一楼所有人都循声看去,望向了怒气冲冲的三公主,大部分人只觉得这个娘娘腔的青年不知道在发什么神经……

那黄老爷笑嘻嘻地说道:“这位小兄弟,我们什么时候非议皇室中人了?我们是在说一出戏本子呢!”

“是啊是啊!兄台没看过《六阳宫记》吗?”立刻有人接着他的话道。

这《六阳宫记》讲的是前朝一个公主三嫁的故事,那公主荒淫无道,养了面首无数,甚至还有一个驸马是被她亲手所杀,最后被皇帝下令赐了一条白绫……

这些人拿这出戏来说,分明就是在讽刺自己荒淫!三公主羞恼得浑身发抖,紧紧地握拳。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这些人早就被她千刀万剐!

她虽然爱慕的是表兄文毓,而非驸马奎琅,但她一直洁身自好,如今却因为这些刁民染上了污点!

“公子,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请侯爷出面……”宫女在三公主耳边急忙小声道。

怒火在三公主胸口汹涌地翻腾着,她深吸一口气,忍得几乎要吐血了,却也只能继续忍耐。她咬牙颤声道:“我们走!”

“等等,这位公子且留步!”

忽然有人出声叫住了三公主,老鸨扭着腰肢走到三公主跟前,笑眯眯地伸出了手,“公子,您点了酒菜,还未给银子呢!”

轰——

一瞬间,三公主窘得满脸通红,眼中几乎喷出火来。这笔账她记下了!

宫女急急忙忙地掏出荷包,塞了十两银子给老鸨。

主仆俩就在满堂的哄笑声中急步而去。

三公主狠狠地咬着后槽牙,眼中又羞又气又怒。

事到如今,她如何不知道自己杯算计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真是太大意了!

三公主慌乱得心里没有一点主见,从红绡阁落荒而逃地离开后,就急匆匆地回了城北的王府别院。

这个时候,外面的锣鼓声连着敲响两声,“咚咚!”

已经是二更天了。

三公主也顾不上平阳侯已经入睡,吩咐下人把他叫了过来,想让他帮着拿主意。虽然心里羞窘万分,但三公主还是一五一十地把关于那块玉佩的来龙去脉都说了。

平阳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又恼又怒,心里明白三公主肯定是被人算计了。

而这南疆之地,谁敢、谁又有能力算计三公主?答案可想而知!

谁让三公主犯到了人家头上,萧奕可不是一个会以德报怨的人,三公主敢把脑筋动到萧奕的妹妹身上,萧奕没杀了她,没准都是看在皇帝的面上……毕竟奎琅的惨死还犹在眼前!

三公主没有注意到平阳侯那微妙的表情,烦躁地在原地走了一圈,气愤地说道:“侯爷,一定是有人想陷害本宫!”

真是愚蠢的女人!没事给自己惹麻烦!平阳侯心里暗骂道,表面却只能好声安抚道:“三公主殿下,稍安勿躁,这件事就交给本侯处理。”

平阳侯微微蹙眉,现在是在萧奕的地盘上,倘若真是萧奕想收拾三公主,自己出面,岂不是要惹了萧奕?再者,萧奕会不会以为自己也跟这件事有点关系呢?

想着,平阳侯又有些不安,三言两语又安抚了三公主几句,就道:“夜深了,殿下早点休息,本侯就先告退了。”

三公主稍稍放松了一些,一脸期盼地看着平阳侯道:“侯爷,那本宫就指望侯爷了。”

平阳侯退出三公主的房间后,迟疑了一瞬,还是匆匆离开别院往碧霄堂去了,策马疾驰于空荡荡的街道之上。

此刻天色已晚,平阳侯也猜到萧奕多半不会见他,但还是想打探一下口风,他也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等平阳侯递话进碧霄堂的时候,小萧煜早就睡下了,萧奕正在内室中看姚良航从西疆送来的飞鸽传书,南宫玥在一旁自己梳头。

百卉禀完后,看着萧奕请示道:“世子爷,您要不要见……”平阳侯?

萧奕头也没抬地随意挥挥手,说道:“你就说本世子正忙着带孩子呢,没空。”

南宫玥的嘴角抽了一下,平日萧奕老是嫌弃煜哥儿,可是要拿煜哥儿当借口时,倒是一点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今晚发生在红绡阁的事,南宫玥就算没亲临,也大致猜到了……平阳侯选在这个时候来碧霄堂,莫不是三公主这是想请平阳侯出面解决此事?想着,南宫玥挑了下眉,眼中闪烁着兴味盎然的光芒。

“是,世子爷。”百卉应了一声,就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萧奕继续看他手中的飞鸽传书,唇边勾起了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意。

根据飞鸽传书所言,恭郡王韩凌赋在八月三十以圣旨为要挟韩淮君和姚良航必须与西夜议和,姚良航故作愤慨地大闹了一番后,就甩手走人;至于韩淮君,虽然不能抗旨,却也不愿与西夜议和,只能暂时缓下了对西夜大军的攻势……仅仅三天,西疆军上下士气大挫,好不容易因打了几场胜仗而激起的血性又淡了下来,一时间,西疆军中,议和之声不断,恭郡王韩凌赋成为众望所归!

萧奕就飞快地看完飞鸽传书,就似笑非笑地抬起头来,见南宫玥好奇的目光看来,就把那封信随手递给了她,心情委实是不错。

虽然王都那边出了些他们预料以外的变故,但西疆的局势却非常顺利,韩凌赋没有辜负他和小白的信任,他的反应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萧奕的眸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笑眯眯地喃喃自语:“接下来就看小白的了!”

☆、760迫嫁

信纸的一角被烛火点燃,很快就熊熊燃烧起来,化成了灰烬。

萧奕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抖,灰烬就飘散在窗外的夜风中……

“阿奕,”南宫玥放下手上的梳篦,忽然想到了什么,道,“若是明日平阳侯再来,你不用理会他……”

她这么一说,倒是挑起了萧奕的兴趣,敢情平阳侯今日不是为自己来的,而是为了阿玥。

萧奕挑眉凝视着南宫玥,南宫玥立刻识相地把三公主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萧奕。

那一日,萧容萱坦白了那块玉佩是在瑞香从汇玉堂回程的路上失窃后,南宫玥就怀疑背后敢对镇南王府出手的人十有**是三公主,就让百卉去汇玉堂查了。

百卉拿着三公主的画像亲自跑了一趟汇玉堂后,就从伙计口中确认瑞香送玉佩去汇玉堂的那日,三公主正好在那里挑选玉饰。

此事幕后的罪魁祸首果然是三公主!

接下来,朱兴就派护卫盯着三公主那边,没多久就看到三公主身旁的宫女鬼鬼祟祟地出了门,护卫跟踪那宫女这才找到了陆九的下落,等宫女离开后,朱兴就带人把陆九给逮了回来。当时陆九还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一看朱兴是镇南王府的人,也不用威胁什么,他就吓得唯唯诺诺,乖乖地把一个少妇收买了他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南宫玥干脆就顺势而为,让那陆九反水把“戏”继续“演”下去,陆九莫敢不从,于是便有了今晚在红绡阁的那一出好戏。

三公主其心险恶,想借着那块玉佩毁了萧霏,南宫玥也不过是将计就计,让她自食恶果罢了!

再者,三公主之前利用乔大夫人在乳娘身上动手脚意图害自家的煜哥儿,这笔账也早该算一算了!

南宫玥一鼓作气地说完后,屋子里静了一静,萧奕笑眯眯地挑眉看着她,笑得灿烂极了。

知萧奕如南宫玥,自然感受到了他的不满,她只得赔笑着补充道:“阿奕,你最近忙,所以这种小事,我就没烦你。”

萧奕撇了撇嘴,臭小子也就罢了……

“阿玥,你对萧霏也太关注了。”他酸溜溜地说道。

莹莹的灯光下,他的皮肤似是在发光,彷如黑曜石般的桃花眼微微挑起,就像一只撒娇的猫儿来求怜爱一般,一瞬间就击中了南宫玥的心,让她的心化成了水……

南宫玥凑过去在他眼角温柔地亲了一记,当做讨好。

萧奕就顺势揽住了她的纤腰,厚颜地把自己的脸凑到了她怀里,深深地汲取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看着他一副耍赖撒娇的模样,南宫玥差点就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又怕把好不容易顺毛哄好的大家伙又气得炸毛了。

“你不是一向最护短,我当然要夫唱妇随了!”她笑吟吟地哄着,低头在他耳际亲了一下。

她的阿奕还是那么好看,轮廓鲜明,从下巴到脖颈的线条好看极了,让她忍不住又在那下巴与脖颈交接的位置轻吮了一吮。

她唇下那如玉般的肌肤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下一瞬,原本在她怀中摩挲的黑色头颅抬起脸来,一双俊脸上泛着桃花般的红晕……让南宫玥的心跳砰砰地加快了两下,一下看痴了。

“夫唱妇随啊……”萧奕微微扬眉,总算是满意地展颜笑了,容光焕发,妖艳的容颜与气质看来妖魅如狐精般。

“这句话,我喜欢!”萧奕欢乐地扑了过去,薄唇贴上她的樱唇,不容任何否定的答案……

屋子里,回荡起两人渐渐粗重的呼吸声。

夜更深了,不知不觉中,敲响了三更的锣鼓声……

萧奕自认是听媳妇话的好夫婿,所以接下来的三日,可怜的平阳侯履履上门造访,都没能见到萧奕。

萧奕不是不在,就是在见客,亦或是在带孩子……

这一听就是借口的理由听多了,平阳侯的心就像是在打鼓一般,越来越不安,实在摸不准萧奕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萧奕故意晾着自己是想看自己对三公主的态度?

回程的路上,策马奔驰的平阳侯忍不住揣摩起萧奕的意图,眉宇紧锁。

这一切都要怪这个三公主如今“寄人篱下”,还不知天高地厚,没事给自己找麻烦!

平阳侯的心情已经够烦躁了,偏偏三公主还不识趣,他一回去,三公主便又找上门来,看来神色恍惚,不知所措。

“侯爷,怎么办?红绡阁里的传言不知怎么地流传了出去,这两日,已经在城里传得人尽皆知……本宫,本宫现在成了整个骆越城的笑话了!”

三公主羞恼地抱怨着,跟着,又说起今天她去茶馆时,听到有人编成了小曲在那里弹唱,那小曲的歌词里绘声绘色地说起某朝一公主新寡,在寺庙中拜佛时偶遇一俊俏书生,就与对方有了露水姻缘,还留下一方玉佩作为定情信物。之后,那书生盘缠用尽,只能把玉佩押给了暂时借住的青楼,自己则回了老家,而那公主苦等情郎不归,便得了相思病,重病不起……直到一个月后,公主的情郎终于匆匆赶来,此刻公主已经形销骨立,皇帝感念公主的痴心,就赐婚那公主与书生……

说到后来,三公主已经满脸通红,脸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珠来。一想到那些刁民竟然把自己和一个无赖扯在一起,还说得自己好像是得了花痴病一般,她就羞愤欲绝,想把他们统统抓起来斩首示众。

“侯爷,你一定要治那帮刁民的罪!”三公主愤愤地又道,“他们胆敢非议本宫这堂堂公主,实在是目无朝廷,藐视皇室,其罪可诛!”

平阳侯心里愈发不耐,照他看,三公主纯粹是自找的,若非她想先对镇南王府的大姑娘不利,又何至于落入今天这个境地,还要连累别人!

但是这些话却不能与她明说,平阳侯只能随口敷衍了几句,表示自己会处理,就把三公主给打发走了。

三公主离去后,房间中就安静了下来,可平阳侯还是心绪不宁,烦躁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一旁的小厮见他心烦,赶紧给他上了热茶,当平阳侯捧起茶盅时,忽然灵光一闪,想起刚才三公主在茶馆的所见所闻……

这普通百姓怎么敢惹公主,怎么敢随意在茶馆里传唱这些,而且短短两日,这些事就传得人尽皆知,如果说这后面没人推动,他是怎么也不信的。

等等!

刚才,三公主说茶馆的小曲是怎么唱的?

难道说……平阳侯心念一动,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也许没错。

“来人!”

平阳侯赶忙叫了护卫长来,吩咐了一番后,那护卫长就领命而去……

当天下午,平阳侯就在城西的一个小宅子里堵到了一个油头垢面、不修边幅的青年。

“你就是陆九?”平阳侯淡淡地问道。

陆九的双腿在衣袍下直打哆嗦,点了点头,战战兢兢地问道:“不知道这位大……大爷找小的有何指教?”

一看平阳侯的形容气度,又看对方两个随行护卫都是龙精虎猛,陆九就知道此人绝非普通人。

陆九心里悔得是肠子都青了,都怪他贪财,没把事情调查清楚了,就接了那位三公主的委托……

他怎么会知道那看来雍容华贵的少妇会是三公主呢,更不知道原来玉佩上的“萧霏”是镇南王府的姑娘!

当时,他只以为要么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大妇要收拾小妾,要么就是小妾要害大妇什么的,反正城里这样的事多了,自己以前也做过几次,轻轻松松耍点嘴皮子演几出戏,就可以赚到一百两银子,那实在是再轻松不过了!

直到镇南王府的人找上门来,陆九差点没吓尿了,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噩梦,镇南王府啊,那可是南疆的土皇帝,要干掉自己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小地痞,那也就是抬抬手的事。

他本来以为是自己的财运来了,没想到竟是一场泼天大祸!

无论是三公主还是镇南王府,都不是他惹得起的,可是公主再尊贵,也抵不过这里是南疆,强龙不压地头蛇,为了保命,他也只能反水,硬着头皮按照镇南王府的吩咐行事……他也猜到了三公主那边恐怕不会这么容易罢休,特意换了一个住处避避风头,却还是有人找上门来了……

陆九半垂脑袋,浑浊无神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心里砰砰直跳。

他决不能说自己是被镇南王府唆使的,否则躲得过今天,也躲不过明天……这里可是镇南王府的地盘,就算他出了骆越城,只要没出南疆,命就是拴在裤腰带上。

屋子里静了一瞬,陆九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见对方久久没有动静,他怯生生地抬起脸来。

平阳侯锐利的眼眸盯着陆九,缓缓地砸下了一颗炸弹:

“我要你去城北金泰街的王府别院北宁居向三公主提亲!”

提亲?!找谁提亲?!陆九呆若木鸡,脑中是一片空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陌生人是想让自己去找三公主提亲?!他这是疯了吧?!

就算城中有些流言碎语,那可是堂堂三公主殿下,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怕嫁不出去吧?反正等她回了王都,又有谁会知道南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要是这时候找上门去,就算三公主宰了自己,恐怕他也没处去伸冤!

陆九不知道第几次地后悔自己竟然为了区区一百两银子把自己放在了火上煎熬……

事到如今,也只有先答应下来,然后赶紧跑路了……

可是平阳侯如何看不出陆九的心思,像陆九这种小地痞对他来说根本不足为虑,留下了两个护卫后,平阳侯就离去了。

九月初十,骆越城里再起喧嚣。

自前几天三公主与一书生勾搭一事在城里传开后,这则艳事又忽然有了新的进展,三公主的"qing ren"竟然登堂入室去向三公主提亲了,还大大方方地踏入了北宁居的大门,由平阳侯亲自出面接待,如果说之前的“勾搭”只是传言的话,那现在陆九上门提亲就等于是坐实了之前的传言。

这简直比戏曲里的还精彩,一时间,三公主的艳事闹得是满城风雨,骆越城中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在讨论此事,不少人都信誓旦旦地说三公主就像传闻的那般肯定有花痴病!

当三公主看到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陆九提着两只木雁吹吹打打地上门来提亲时简直是要疯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平阳侯说会帮她解决竟然会是用这种荒谬的办法!

这么一个地痞流氓,居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要娶自己堂堂公主?!

“平阳侯,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你是谁,胆敢做主本公主的婚事!”气到极致,三公主不客气地破口大骂,觉得自己之前会相信平阳侯,简直就是天大的傻瓜!

一旁的陆九直到进了这别院的门方才知道原来昨日来找自己的人竟然是王都来的平阳侯,侯爷,镇南王府,公主……反正没一个是他惹得起的!

不过若是前二者联合起来,那么没准连公主也要乖乖就犯!陆九的心跳砰砰地加快,难道说,他真的要做驸马爷了?

他色眯眯地打量了三公主一番,这三公主虽然是个寡妇,但长得还不错,比红绡阁里的姑娘可好看多了,身段也好,又是堂堂公主,若是雌伏在自己身下……

想着,陆九心中就是一阵荡漾,激动地咽了咽口水。而且,听说大户人家都是要准备通房的,看三公主旁边的宫女长得也好,以后也是自己的了吧?!

这么一想,原本心里的恐慌也不由的淡去了几分,不由浮想联翩。

而此时,平阳侯看到三公主这至今还搞不清楚状况的蠢样,终于失去了耐心。

“本侯如何做不得公主的主?”他冷笑地看着三公主,目露不屑,“三公主,你以为你还能回王都吗?”

就像是陈仁泰一样,早在当初皇帝下明旨要讨伐镇南王府时,三公主就已经是皇帝的一枚弃子了,本来对萧奕而言,三公主的存在也许可以有可无,可是三公主偏偏不学乖,如今她得罪了萧奕,萧奕已经出手,三公主哪里还能全身而退?!

事到如今,也唯有顺着萧奕的心意让三公主嫁给这陆九,才能不牵连到自己身上!

“你……平阳侯,你是什么意思?”三公主结结巴巴地问道,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眼看着三公主的气势被平阳侯压住了,陆九心里雀跃不已,他整了整平阳侯给他准备的衣袍,笑嘻嘻地对着三公主油嘴滑舌道:“公主殿下,你我情投意合,连侯爷也愿意成全我们,殿下又何必拒绝侯爷的一片好意呢?”

“住嘴!”三公主气得跺了跺脚,粗声喊道,“来人!还不敢赶紧给本公主把这两个大逆不道的人拿下!”

外面寂静无声,根本就没有一个侍卫敢动弹。

三公主傻眼了,指着外面的一干侍卫道:“你们……难道你们也想造反了?!”

这个时候,三公主才骤然发现原来她公主的身份在南疆不管用了,连她带来的侍卫竟然也不听她的了。

一种绝望的情绪在她心头冉冉升起,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情况已经彻底地失控了……

三公主心里慌乱,但是表面上还是咬牙怒道:“平阳侯,难道你就不怕父皇治你的罪吗?!”

平阳侯讥诮地看着三公主,已经不想和她多说废话,直接道:“婚期就定在三日后,殿下好自为之!”

说着,平阳侯转身就要离去,三公主终于急了,只能放下架子去追他:“侯爷,且留步。是本宫错了,本宫怎么能嫁给这……”

可惜,无论她再说什么,都留不住平阳侯的步伐。

……

发生在别院的事,没一会儿就传到了碧霄堂,鹊儿表情怪异地学着平阳侯的话,仿佛她就在现场似的。

“平阳侯怎么会想出这么个绝妙的主意?!”画眉忍不住掩嘴赞叹道。

平阳侯居然会想到把三公主嫁给那个陆九!

妙,实在是太妙了!

丫鬟们都是忍俊不禁,包括南宫玥亦然。

南宫玥捧起茶盅,轻啜了一口,嘴角微勾。

她自然不会对三公主有一丝的同情,三公主不仅对萧霏出手,还试图害自己的孩子,这笔账绝对不能轻易罢休。

只是,这件事并不适合由镇南王府出面,所以她才让萧奕不去搭理平阳侯,故意吊着平阳侯……没想到平阳侯比她预想得更耐不住,迫不及待地就出手“教训”了三公主。

这个结果出乎她意料,却让她觉得满意极了!

这位平阳侯真乃人才!

南宫玥放下茶盅,含笑问道:“平阳侯让三公主出嫁,三公主应该不会乖乖就听命吧?”

“是啊。”鹊儿点了点头,笑得更怪异了,“平阳侯命人把三公主软禁了起来,三公主就在房间里玩起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后来,还是平阳侯派人去传话说,三公主以后生是陆家的人,死是陆家的鬼!就算她死了,也要让陆九娶她的牌位!三公主气得晕了过去,也就消停了……”

画眉和莺儿听得肩膀抖个不停。

南宫玥挑了挑眉,吩咐鹊儿道:“鹊儿,三公主要‘大婚’,虽然是二嫁,但是我们镇南王府也不能失礼是不是?你去替我准备一份大礼送给三公主。”

“是,世子妃。”鹊儿兴致勃勃地应道,决定一定要自己亲自跑一趟北宁居,过去看看好戏,也好回来逗世子妃和姊妹们一笑。

姑娘们正笑得欢快,海棠进来禀道,大姑娘来了。

很快,穿了一件月白色柳枝纹刻丝褙子的萧霏就款款地进了东次间,见众人屋子里一片热闹喧阗声,不由得被感染了笑意,也是嘴角微勾。

她一向不是多话的人,也没多问什么,规规矩矩地给南宫玥行了礼,“大嫂。”

“霏姐儿,快到我这边坐!”坐在罗汉床上的南宫玥笑吟吟地招手让萧霏在自己身旁坐下,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我听说你的善堂已经快盖好了?”

一说到善堂,萧霏的眼眸就是熠熠生辉,迫不及待地说道:“是啊。房子已经盖得七七八八,再过半个月就可以收工了。我已经开始找人手……”

一时间,只听萧霏不紧不慢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几个丫鬟则识趣地退了出去,只留下画眉在里面服侍两位主子,至于鹊儿自然是奉世子妃之命给三公主备礼去了。

鹊儿从库房里精心挑了一扇黄花梨边座嵌比翼双飞琉璃图屏风,蓝色的琉璃上是一片蓝天白云与大海,海面上一对色彩鲜艳的鹣鹣比翼双飞。

寓意不错!鹊儿满意地笑了,跟着就命人吹吹打打地往北宁居送去了,特意亲自送到了三公主的屋子里。

鹊儿才走,就听后面传来一阵“砰铃啪啦”的声响,可怜那个上好的屏风被三公主愤然推倒了,琉璃的碎片洒了一地,可怜的宫女还在一旁干巴巴地说什么“碎碎平安”。

鹊儿也不在意,直接就走了,反正三公主还有得摔呢!

如她所料,碧霄堂的大礼一送出,城里的各府立刻闻风而动,那些夫人们个个跟上,络绎不绝地给三公主送去了贺礼,连着两日,骆越城里都是好生热闹,不时可以看到送礼的车队热热闹闹地往北宁居而去……

☆、761问罪

王都,连着几日的阴雨连绵后,天气再次晴朗起来,可是空气还是那么压抑,滔天巨浪正一波接着一波地涌来。

朝臣联名上书要求五皇子下罪己书一事愈演愈烈,这才短短五日,越来越多的朝臣都站到了五皇子的对立面,每一日,那道联名折子上就会添上几个名字,到了现在,已经有三分之二的朝臣名列其上了。

朝堂上的气氛就像是一把大弓的弓弦被拉得越来越紧绷,甚至因为顺郡王韩凌观的故意为之,王都街头巷尾都知道五皇子气病皇帝的事,整个王都炸了锅,时人皆最重孝道,于是无论平民百姓,还是文人墨士都对五皇子进行了猛烈的攻击,口诛笔伐。

韩凌观一直在等待着,等待这波浪潮酝酿得差不多了,才毅然出手。

这一日,大半朝臣黑压压地跪在了皇帝的寝宫门口,有的满脸悲痛,有的义愤填膺,有的蠢蠢欲动……

顺郡王韩凌观站在朝臣的前方,面对寝宫的大门挺胸作揖,意气风发。

搭在弓弦上的箭终于射出了!

“韩、凌、观。”皇帝的寝宫之中,皇后咬牙切齿地念着韩凌观的名字,眸中迸射出凌厉的光芒。

她和五皇子本来正在给皇帝侍疾,没想到却被韩凌观率领朝臣们堵了个正着,看来这一回韩凌观不达目的不会轻易罢休。

五皇子韩凌樊面色晦暗,整个人看来又瘦了一圈,穿在身上的袍子有些宽松。

他闭了闭眼,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大步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樊儿!”皇后急忙叫住了韩凌樊,声音微微拔高,就像是一个护着幼兽的母兽般,“你要干什么?”

韩凌樊苦笑了一声,艰涩地说道:“母后,儿臣终究要面对的……”

是他犯下错事,终究要他自己去解决,难道他要在这里躲一辈子不成?!

“樊儿,你不能去。”皇后快步走到了韩凌樊面前,略带强势地拉住了他的胳膊道,“你若是去了,就中了你二皇兄的陷阱!”

“母后……”韩凌樊看着皇后,面露迟疑之色。

他意气用事,已经把父皇气病,如果他再忤逆母后……

恩国公走到了皇后身旁,也是劝韩凌樊道:“五皇子殿下,皇后娘娘说得是,您不能出去啊!”一旦出去,五皇子就一定会被逼着写下罪己书,那么一切将再无转圜的余地。

他话音刚落,外面再次响起了韩凌观铿锵有力的声音:“五皇弟,请下罪己书!”

紧跟着,是群臣齐声重复了一遍:“请五皇子殿下下罪己书!”

那洪亮的声音仿佛闷雷般敲击在五皇子的心头,他的眼神黯淡无光。

恩国公也是焦虑不已,却是束手无策,不禁朝外面看了一眼,只觉得今日的太阳尤为刺眼。

已经整整十日了,皇帝还没醒来,局势对五皇子更不利了!

如果皇帝有个万一,那么……

恩国公简直不敢想下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宫门的方向,又有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这边走来,看来气势汹汹。

这又是谁?!恩国公眉宇紧锁,下一瞬,就有一个小内侍激动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禀道:“皇后娘娘,五皇子殿下,国公爷,咏阳大长公主殿下来了!”

好像是一潭死水忽然泛起了一丝涟漪,殿内原本沉甸甸的气氛顿时一松。

咏阳回来得实在是太及时了!这下,局势也许有了转机!

皇后和恩国公都是喜形于色,连韩凌樊的眸中都闪现了些许神采,齐齐地望向了来人的方向。

此刻,以咏阳为首的数十人已经走到了几十丈外。

咏阳穿了一件玄色挑银线妆花褙子,头发整齐地挽成一个圆髻,只簪了一支简单的小叶紫檀簪,穿着打扮看来不过是雍容的老妇,乍一看很是普通,再一看,却是面目威仪,她只是这么箭步如飞地走来就释放出一种令常人无法直视的威压,更何况,她身后还跟着二十几名身穿铠甲的士兵,那些盔甲碰撞的声音无形间就令得四周的空气一冷。

韩凌观自然也看到了咏阳,眼中闪过万千情绪,但随即就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咏阳姑祖母恐怕是来给五皇弟撑腰的吧!

韩凌观一霎不霎地看着咏阳和她身旁的南宫昕一步步地走近……

咏阳在五六丈外停下了脚步,淡淡地对着跪在地上的群臣说道:“各位大人乃是朝廷肱骨,不去处理政事,却群集于此……”

周围寂静无声,虽然咏阳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显得尤为响亮。

她说话的同时,冰冷的目光从朝臣们身上掠过,看得他们心中惴惴,最后,咏阳的目光落在了韩凌观身上,缓缓地接着说道:“众位可是打算要逼宫?”

咏阳的语气轻描淡写,却透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令得韩凌观和在场的朝臣们都是面色一僵。

韩凌观不自觉地握拳,眼底浮现一层阴霾。

不过,他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咏阳话落之后,他立刻义正言辞地说道:“姑祖母这些日子不在王都,恐怕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五皇弟不忠不孝,忤逆父皇,气得父皇卒中,至今还昏迷不醒……侄孙和众位大人也是希望五皇弟能知错就改,写下罪己书以赎其罪!”

咏阳面无表情地听着。

“于五皇弟,本王是兄长;于父皇,本王是儿臣,本王怎能看五皇弟一错再错而坐视不理!”韩凌观越说越是慷慨激昂,对着咏阳抱拳道,“姑祖母您是父皇的长辈,亦是侄孙和五皇弟的长辈,还请姑祖母为我韩家一正家风,为朝廷正风肃纪!”

他说完后,四周又安静了下来,群臣都是看着咏阳,几乎屏住了呼吸,想看她会如何反应。

“为韩家一正家风,为朝廷正风肃纪……”咏阳一边点头,一边自语道,“说得有理。”说着,咏阳抬起手来……

韩凌观面上一喜,下一瞬,却见咏阳冷然下令道:

“给本宫拿下顺郡王!”

这一次,她字字铿锵有力,如同严冬的寒风凌冽刺骨。

不止是韩凌观,在场所有的朝臣皆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四周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是,大长公主殿下。”咏阳身后的士兵抱拳领命,大步朝韩凌观逼近。

三个士兵一起动手,轻而易举地就拿下了韩凌观。

“放开本王!”韩凌观大惊失色地挣扎着,却被两个士兵牢牢地钳住了左右臂膀。

朝臣们也骚动了起来,面面相觑,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震慑住了,不明白咏阳为何要对顺郡王动手。

这时,工部尚书上前一步,厉声喝问道:“大长公主殿下,您这是做什么?难道是要谋反不成!?”

话语间,不远处又传来隆隆的步履声,这边的骚动把数十名御林军也引了过来,场面更为混乱,而韩凌观则是稍稍松了一口气。有御林军在,就算是咏阳姑祖母也别想在这宫中只手遮天!

与此同时,首辅程东阳、礼部尚书等大臣也从值房闻讯而来。

韩凌观急忙对着御林军喊道:“李统领,快,快救救本王!姑祖母意图谋反,快将她拿下!”

御林军统领李醒看了看咏阳,又看了看被制服的韩凌观,面色有些为难。

他们御林军直接听命于皇帝,而非顺郡王。如果咏阳真的谋反,御林军当然可以自行应对,但是现在咏阳只是制服了顺郡王,并无其他进一步的行为……

李醒做了个手势,示意御林军戒备。

跟着,李醒客气地抱拳对着咏阳道:“不知大长公主殿下为何要拿下顺郡王?”

见李醒不动手,韩凌观心中暗骂,却只能正气凛然地威逼道:“李统领,你为何还不动手!难道要等本王丢了性命?!”

“王爷请稍安勿躁。”李醒劝了一句,他倒不觉得咏阳是要谋反,若是如此,她就不会只带着区区二十几名亲兵入宫了……

咏阳看着韩凌观,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笑意,与他四目直视,眼神锐利,问道:“韩凌观,我问你,你说是你五皇弟气病了皇上,可对?”

被制住的韩凌观虽然有些狼狈,但还是挺了挺胸,昂首道:“不错。”

咏阳嘴角的笑意更冷,再问道:“可若皇上是中毒呢?”

中毒?!

咏阳这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群臣瞬间躁动了起来,交头接耳,以他们对咏阳的了解,咏阳绝非随口妄言之人。

可是谁能有机会对皇帝下毒呢?!

韩凌观瞳孔微缩,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沉默。

咏阳看着他继续说道:“皇上他在御书房里先中了毒,然后又被人设法引到了五皇子那里,那时皇上的毒正好发作,所以五皇子就成了替罪羔羊!”

咏阳说得条理分明,仿佛她当时就在现场似的。

咏阳出现后的所言所行都被小内侍如实地传入皇帝的寝宫内,皇后、韩凌樊和恩国公也出现在了寝宫的门口,皇后几乎是如释重负,她心里已经完全相信了咏阳所言。

皇后近乎急切地脱口道:“韩凌观,是你,是你给你父皇下了毒!”她就知道一定是韩凌观在陷害她的樊儿!

恩国公也是若有所思,终于想明白了整件事。

难怪皇帝“卒中”后,顺郡王立刻就有了那一番雷厉风行的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掌握了朝局,让自己和恭郡王那边的人都无反手之力。

韩凌观脸色微变,想也不想地矢口否认:“胡说八道。分明是姑祖母您联合了皇后想陷害本王!”

“皇后娘娘,您无凭无据,莫要信口开河污蔑王爷!”工部尚书立刻附和道。

一旁的朝臣们面色各异,局势已经失控,正往一个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后方的谷默和李恒则是暗暗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今日来此本来也就是顺势而为,想借着顺郡王之手,让五皇子从此再无缘皇位,没想到局势忽然就峰回路转,没准落马的人要变成顺郡王了。反正两个皇子无论是谁遭殃,对于恭郡王而言,都是好事,因此他们皆是不语。

“大长公主殿下,”首辅程东阳看向了咏阳,冷静地作揖问道,“您可是在指认顺郡王毒害皇上?”

咏阳淡淡道:“口说无凭,请程大人稍候。”

跟着,咏阳抬手做了个手势,下令道:“把人给我带上来!”

她没有正面回答程东阳的问题,但是在场的人都不是傻瓜,自然明白咏阳的这句话等于已经承认了皇后的指认——

正是顺郡王毒害了皇帝!

一时间,朝臣间如烧开的热水般沸腾了起来。

咏阳的亲兵下去带人,而在场的众人则暂时移步偏殿,皇后、咏阳、五皇子、恩国公和程东阳等人都坐了下来,其他朝臣在一旁静立,每个人都是心潮澎湃,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很快,一个俊秀的锦袍青年就被两个士兵带了进来,这殿中的大部分人都认得这个青年,面露讶色。

这不是咏阳大长公主前些年才寻回的外孙文毓吗?

咏阳把他叫来,难道说他是此案的证人?!

众人越想越觉得扑朔迷离,连韩凌观的神色间都是惊疑不定。

文毓扑通一声跪在了咏阳和皇后等人的跟前,咏阳冷声道:“文毓,把你所知都一一告诉众位大人吧。”

文毓应了一声,就把韩凌观勾结楚王,让楚王把下了毒的点心送入御书房给皇帝食用,并故意把皇帝引去了五皇子那里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韩凌观的目的当然是想趁韩凌赋不在,毒害皇帝,陷害五皇子,他自己就可以趁机监国,甚至是继位……

文毓得知韩凌观欲图谋不轨后,立刻想要通知咏阳,偏偏咏阳不在王都,等他想办法联系上咏阳时已经迟了。

听到这里,韩凌观再也绷不住,脸色剧变,愤然怒道:“胡言乱语!毓表弟,是不是姑祖母唆使你污蔑本王?!”

韩凌观心里乱成了一团,他把文毓安插在咏阳身旁,是希望有一天可以借着文毓把咏阳大长公主府收归己用,没想到文毓胆敢反水指认自己!

这两年来,文毓办事没有以前那么牢靠,韩凌观也就不再把重要的任务交于他办,果然,他竟然被咏阳收买了!

不过,文毓手中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空口无凭,自己不用慌!

韩凌观在心里对自己说,勉强镇定,振振有词地又道:“姑祖母,毓表弟可是您的外孙,您为了帮五皇弟,不惜让您的外孙来陷害本王,您以为大家会信吗?!”

大臣们再次交头接耳,若有所思,大部分人都觉得韩凌观说得不无道理。

咏阳却是笑了,从容镇定,看着韩凌观一字一顿地反问:“韩凌观,文毓真得是我的外孙吗?”

这一次,韩凌观是真的呆住了,原本还算镇定的脸色瞬间发白,眼神飘忽不定,便是周边的朝臣也看出韩凌观的神色有些不对,众人也都不是傻子,瞬间想通了不少事。

难道说这个文毓根本就不是咏阳大长公主的外孙?

更甚至,既然这文毓知道顺郡王这么多的机密,莫非他是顺郡王安排到咏阳身旁的探子?

咏阳话落后,便见又有三人步入偏殿中,为首的竟然是另一个“文毓”。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第二个“文毓”被两个士兵带上来了!

他身穿了一件青色的衣袍,面容俊秀,却是面色极为苍白,就像是几年没见阳光似的。他很瘦,眼窝和颧骨间瘦得都凹了进去,步伐虚浮无力,仿若一个久病未愈的病秧子般。

乍一看,第一个文毓和第二个文毓至少像了九成以上,但是当两人站在一起时,就能看出明显的差别,就仿佛一个是生活在阳光之下,另一个却是潜伏在阴暗之处见不得光……

朝臣们之间的私语声越发激烈了,众人都隐约有了种感觉,这次顺郡王恐怕没那么容易可以过关了……

韩凌观心下更为慌乱,这一下,他算是全明白了!

文毓早就已经被掉了包,甚至他他根本就不知道文毓是何时被调换的……这也就把他置于一种更为被动的境地,关于自己的事,咏阳姑祖母到底知道了多少呢!

他不敢去想,硬着头皮说道:“本王是送了姑祖母一个假表弟,那也不过是安抚姑祖母的丧女之痛。姑祖母不能因此就记恨了本王,非要说本王毒害父皇!再说了,是不是中毒,太医院这么多太医一查就知,本王总不可能收买了所有的太医吧?”

他越说越是镇定,在心里告诉自己,姑祖母根本就没有证据的。

只要没有证据,自己这皇子就能安然而退!

咏阳嘴角的笑意却是不改,冷笑道:“韩凌观,你未免自视太高,你以为只有你知道疾心草吗?”

闻言,韩凌观瞳孔猛缩,连身子都剧烈地一颤。

咏阳缓缓地继续道:“北疆有一种草药名叫疾心草,这个草药并非是毒药,甚至对普通人可以强心,只是对于卒中过的病人却是比毒药还要可怕,可以令其血脉偾张,从而引得卒中复发。正是因为皇上的脉象确实是卒中,所以太医们才没有怀疑……”

她紧紧地盯着韩凌观,问道:“我说的可对?”

韩凌观没有说话,拳头死死地握在一起,脸色灰败,眼神更是暗淡无光。

直到这一刻,韩凌樊心里终于确认了,是二皇兄,真的是二皇兄收买楚王毒害了父皇!

他一直知道二皇兄想要登上皇位,可是又有谁不想呢!

但是为了皇位,兄弟相残,甚至于弑父,像这样抛弃了自己所有的人性,不择手段,真的能成为一个让大裕繁荣强盛的明君吗?

咏阳又道:“韩凌观,你不说话也无所谓。我已经命人去拿楚王进宫对质,届时证据确凿,也不容你狡辩!而且,你就真以为你没留下一点证据?做点心的人,疾心草的来处……”

一旦确认谁是罪魁祸首,不需要咏阳再出手,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就可以查到足够多的线索来定韩凌观的罪!

皇后冷笑道:“姑母说得是,等楚王到了,一切自有分晓!”

韩凌观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身体也瘫软了下去,再说不出任何话辩驳……

对于在场的其他人而言,这无异于认罪!

顺郡王胆敢谋害皇帝,还嫁祸五皇子,罪无可赦!

接下来,韩凌观立刻被带了下去,由皇后和咏阳做主,暂时被圈禁在顺郡王府中,等待皇帝病愈后再行定罪。

当偏殿内再次平静下来后,首辅程东阳站起身来,走到韩凌樊跟前,俯首作揖道:“五皇子殿下,皇上至今昏迷不醒,然国不可一日无主,还请殿下监国。”

此时,皇子中唯一能监国的人选,也唯有五皇子了。

其他的朝臣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地走到了程东阳身后,皆是俯首作揖道:“还请五皇子殿下监国!”

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殿内,皇后脸上掩不住的喜意。

☆、762辅政

当朝臣们陆续离开后,偏殿里只剩下咏阳、皇后和五皇子三人。

“姑母,这一次真是多谢您了!”

皇后郑重其事地俯首作揖谢过了咏阳。

这么多年来,自从皇后登上后位后,除了皇帝以外,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对人行大礼,而且是发自内心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