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都在打量着那幅画。

枝头的鹰仍然是那头灰鹰,没有做任何的修饰改变,安逸侯只是在画的右下角加了几丛野草和一头雉鸡。

那雉鸡在草丛间仓惶地奔逃着,圆瞪的眼睛往枝头望去,正好与枝头上的灰鹰那冰冷的鹰眼对视,那一瞬,雉鸡惊惧的神态跃然纸上。

有了这头雉鸡以后,众人方才发现原来灰鹰的鹰眼其实在瞥着下方,它的那一眼漫不经心,带着王者的孤高,相反,下方雉鸡的这一眼却仓皇胆寒,两者对比鲜明。

俯仰之间,鹰的英武之姿可说一览无余,神色俱佳。

而且,画中还因此多了一种肃杀之气!

萧霏说得不错,这幅画确实改得极“妙”。

常环薇感慨地说道:“我瞧着加了这头仓皇的雉鸡,鹰好似更矫健凶猛了!画也变得更为生动了。”可明明这还是同一头鹰啊!

“不错。”一旁的华姑娘若有所思地颔首道,“这也许就是有弱必有强,有善必有恶”有了对比,才分出胜负。

众人也都品出几分意境来,七嘴八舌地各抒己见之后,围观的公子姑娘们就开始慢慢地四散而去了。

这时,僵立了好一会儿的萧霏终于舍得把目光从画中移开,抬眼看向了官语白,脸上绽放出异样的光彩,正色道:“侯爷,这幅画经您妙手一改,真是焕然一新!侯爷不止是棋术高明,画技也不凡,真令我叹服!”

萧霏的这一声“叹服”是心服口服。

她也知道官语白乃是将门子弟,虽然如今看着儒雅似书生,但曾经却是叱咤战场、护疆卫国的官少将军。

官语白是真正的文武双全!

萧霏清澈的眸子中一片赤诚,充满了钦佩,眼神单纯得如同一个孩子般。

“萧姑娘客气了。”官语白笑得云淡风轻。

话音刚落,就见萧奕怀中的小家伙激动地凑了过来,殷切地看着官语白,“义父,灰灰!”

官语白失笑,正想解释这幅画不是他的,就听萧霏笑吟吟地又道:“煜哥儿,这幅画送给你可好?”

小萧煜的大眼睛顿时亮得如宝石般,拼命地点头,应道:“姑姑好!”

萧霏温柔地揉了揉小萧煜的发顶,原玉怡走过来也跟着揉了揉,然后对南宫玥说道:“玥儿,我们和霏妹妹之前约好了等她画好画,我们就一起去骑会马。”

“霏姐儿,怡姐姐,你们快去吧,免得天黑了。”南宫玥笑着催促道,目送萧霏、原玉怡与其他四个姑娘说说笑笑地走了。

这次冬猎本来就是想让年轻人出来散散心,萧霏能趁此多结交几个志同道合的友人也是不错。

姑娘们银玲般的笑声远去,营地里安静了下来,只余下萧奕一家三口和官语白还留在这里。

南宫玥和萧奕本来想去散步的计划是彻底泡汤了,小萧煜得了姑母送的画,现在根本就移不开眼了,嘴里一直叫着“灰灰”,在萧奕的怀中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

萧奕不胜其扰,干脆就把小家伙放在了那张大案上,由着他自己趴在上面看他的画。

南宫玥则在一把玫瑰椅上坐下了,萧奕又殷勤地给她斟茶倒水,好似一旁待命的丫鬟都不存在似的。

“小四”官语白在旁边的另一张大案后坐下,做了个手势。

小四就把几根枝条和一把匕首呈了上来。

官语白不紧不慢地尝试着把每根枝条都弯了弯,最后从中挑了一根,然后右手捏着那枝条,左手拿着匕首削起树皮来

一刀接着一刀

看着凌乱的树皮纷纷扬扬地落下,萧奕眯了眯眼,似是若有所思,眉眼一扬,问道:“小白,你这是在做弓?”

萧奕的语气听似疑问,但脸上的表情却十分确定。

萧奕也亲手做过弓,还是他小的时候,祖父手把手教他做的。

从官语白挑选的这根枝条的粗细和长短来看,萧奕可以肯定官语白打算要做的是一把小弓。

这把小弓是要做给谁的,不言而喻。

萧奕伸指在小萧煜的额头上弹了一下,戏谑地说道:“你这臭小子倒是命好!”

南宫玥也不得不赞同,可不正是,昨天刚由他爹给他送了小马驹,今日就有他义父亲手给他做小弓了,狩猎的装备也算奇全了。

接下来,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声与他们四人说话的声音不时响起

太阳慢慢地西沉,金色的阳光也随之黯淡了下来,山风中开始有了一丝淡淡的凉意。

经过好几道工序后,官语白手中的小弓开始成型了,也同时吸引了小萧煜的目光。

等官语白开始给小弓上弓弦时,小家伙终于按捺不住了,从大案上朝官语白爬了过去,目光炯炯地看着官语白。

最近的两个月,小家伙经常跟萧奕去军营,自然认得这是弓箭。他今日亲眼看着义父把一根普通的树枝变成了一把小弓,那眼中的钦佩是藏也藏不住。

官语白仔细地打磨了弓身,又调了调弓弦,唇角微翘,对着小萧煜招了招手。

小萧煜立刻兴奋地爬到了官语白跟前,殷切地看着他。

“煜哥儿,等义父做好这把小弓后,就把它送给你好不好?”官语白笑吟吟地看着小家伙,小家伙那单纯可爱的模样,让人看着心情就不由轻快起来。

“好好。”小萧煜奋力地点头,知道自己马上就又有新玩具了。

他乐坏了,赶忙凑起小嘴,“吧唧”一下,就在他义父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以表示他的欢喜。

官语白虽然察觉到了小家伙的动作,却没敢抵抗,浑身僵直得仿佛瞬间被冻僵似的。

难得看到官语白这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萧奕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小萧煜还搞不清楚状况,一会儿看看爹,一会儿看看娘,一会儿又看看义父,傻乎乎地笑了。

营地中的气氛一片轻松愉悦,与此同时,夕阳开始落山了。

而营地中却是越来越热闹,白天进山去狩猎的年轻公子们三三两两地结伴从山林间归来。

这些公子都是将门子弟,大部分已经如于修凡他们一般在军中谋了差事,一个个自然是箭术不凡,带着各种猎物满载而归。

随着众人陆陆续续的归来,营地中的人越来越多,堆放的猎物也越来越多,野兔、野獾、野狼、野猪、山鸡四周开始弥漫起浓浓的血腥味。

夕阳继续下沉,不知不觉中,就已经落下了大半,西边的天空布满了彩霞,营地中点起了一个巨大的篝火以及一支支火把,把整个营地照得如白昼一般。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天际隐约能看到了一弯淡淡的银月

眼看着天色快要完全暗了下来,南宫玥开始觉得有些不安,不时地朝山林的方向看去。

原玉怡、萧霏她们几个到现在还没回来

萧奕立刻下令,派了数十人上山去搜寻萧霏、原玉怡、常环薇她们的踪迹。

士兵们的脚步声远去,而夕阳终于彻底落下了

营地中的不少公子姑娘也听说了还有人未归的消息,气氛渐渐凝重了起来。

直到又过了一炷香后,山林的方向传来一片喧嚣与骚动,阵阵马蹄声朝营地的方向而来,隆隆作响。

营地中也随之喧哗了起来,都说去寻人的士兵护送着几位姑娘回来了。

可是当南宫玥迎上原玉怡仓皇的眼神时,却是心里咯噔一下。

“玥儿,快派人去找霏妹妹!她与我们失散了!”原玉怡快步上前,焦急地一把拉住了南宫玥的手,娇躯微微颤抖着。

话落之后,四周一片死寂,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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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3无愧(第一更)

一弯银月高悬在夜空中,洒下缕缕清冷的月光,繁星缀满夜幕。

山林间的夜晚显得尤为黑暗,四周静悄悄的,影影绰绰的树木在漆黑的夜晚就像是群魔乱舞般,阴冷的山风不时刮过,吹得周围的树木、灌木和草丛“簌簌”作响,入夜以后,这些声响就像被无限放大似的……

又是一阵山风吹过,后方的灌木丛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潜藏在其中。

萧霏下意识收住脚步,循声看去,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就怕下一瞬会从灌木丛中蹿出一头饥饿的野狼来。

萧霏的身上还穿着那一身水绿色的骑装,但是衣裙上已经沾染了不少尘土,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弯月髻上也显得有些凌乱,几缕发丝散落颊畔、耳边。

四周很快又平静了下来,万籁俱寂。

萧霏捏着手里的一方帕子擦擦额头的冷汗,咬着微微泛白的樱唇,艰难地继续往前走去。

今日下午,她和原玉怡、常环薇以及其他三位姑娘一起出来骑马,她们都是姑娘家,既没打算走远,也没打算狩猎,只想随意在山林间骑马散步,散散心。

她们骑了半个多时辰马后,就打算原路返回营地,可是当时彭姑娘忽然想解手,她们其他人就干脆下马在原地歇息,顺便赏赏花。

谁知,一只野獾猝不及防地从灌木丛中窜出,彭姑娘的马因此受了惊,又没有栓好,就朝树林深处去了,萧霏正好离得近,直觉地追了过去。

她也没觉得自己走了多远,回过神来时,就发现四周已经只剩下她一人……

她没敢再继续追马,试着原路返回,但是树林间的草木看来都差不多的样子,一炷香后,萧霏没能回到之前她们歇息的地方,就确定她迷路了。

起初,她还尝试根据夕阳落山的方向来辨别方向,可是夕阳沉得极快,等日落月升后,她就再次迷失了……

抬眼看了看夜空中的皎皎明月,萧霏苦笑地看向她的右脚。

刚才走一段下山路时,她鞋底一滑,不慎崴了脚,这还真是验证了一句古语: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夜晚的山林越来越清寒,萧霏深吸一口气,忍着脚上的痛楚,继续前行。

“簌簌簌簌……”

又是一阵枝叶摇曳声传来,萧霏循声瞥了一眼,却见前方不远处的一丛灌木骚动得越来越厉害……那白森森的利齿从墨绿的叶片间骤然探出,跟着是一只灰色的狼首挤了出来,双瞳在黑夜中迸射出冰冷的凶光,吓得萧霏倒退了半步。

也仅止于此!

萧霏傻愣愣地与那双凶狠的双瞳对视,螓首歪了歪,与此同时,狼首也歪了歪。

“鹞鹰!”

“汪!”

一人一犬的声音正好重叠在了一起,灰色的巨犬矫健地从灌木丛飞蹿而出,兴奋地朝她跑来,身后蓬松的尾巴如扫把般疯狂地甩动着……

“汪!”

鹞鹰热情地把前肢趴在了萧霏的身上,沉甸甸的身子扑得萧霏踉跄了一步,差点没站稳。

鹞鹰却是毫无所觉,它吐着长长的舌头,又是舔,又是蹭,没一会儿,萧霏的胸前就多了一片可疑的湿润。

不过,此刻萧霏也顾不上这些了,原本的惶恐不安被鹞鹰的出现所冲散,心头轻快了不少。

“鹞鹰!”

她温柔地摸了摸鹞鹰的头顶,总算把它安抚了下去,俯身与它四目相对,问道:“鹞鹰,你是不是来找我的?”

这个时候,大哥和大嫂肯定知道了她走失的事,想必已经派人在这万青山中搜寻,只是山林崎岖复杂,又是夜晚,想要找到她恐怕要费些时间……

想着,萧霏眉心微蹙,鹞鹰甩着尾巴又“汪”了一声,绕着她转了两圈,然后仰首看着她,双瞳中十分专注。

不知为何,这一瞬萧霏竟然联想到了自家的煜哥儿期盼地看着自己说要和她玩时的小模样。

鹞鹰见她没反应,四下看了看,然后衔来了一段枯枝送到了她手中,然后蹲下,催促地“汪”了一声。

萧霏只得把枯枝丢了出去,鹞鹰兴奋地追了出去,轻巧地一跃,就咬住了枯枝,又屁颠屁颠地回来了,再次把枯枝送入萧霏手中,一脸期盼地看着她。

果然,它只是要她陪它玩而已。

萧霏摸了摸傻狗,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道:“鹞鹰,我的脚崴了,不能陪你玩,你能去找人过来吗?”

灰犬歪了歪脑袋,静静地看着她。

萧霏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想再次丢出手中的那段枯枝,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也许值得一试!

萧霏的眸光闪了闪,果决地把手中那方水绿色的帕子撕成了两半,两头系在一起后,然后将之戴在了鹞鹰的脖子上。

“鹞鹰。”萧霏又从腰间解下了一个白玉环佩,递向了灰犬,灰犬甩了甩尾巴,乐呵呵地一口咬住了那个白玉环佩。

萧霏指了指它来的方向,正色道:“鹞鹰,去找你的主人!”

鹞鹰没有动,直到萧霏又说了一遍,它才起身,摇摇尾巴从来时的路跑了,眨眼,身形就消失在了灌木丛中。

既然鹞鹰喜欢与人玩抛接游戏,那么顺利的话,它应该会叼着她的玉佩回去找它的主人……就算它贪玩,不慎扔掉了玉佩,系在它脖子上的帕子应该也可以帮她传递消息,前提是,如果鹞鹰没有迷路的话……

萧霏苦笑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这个计划会不会顺利,但好歹比她崴着脚盲目地在山林间乱走要可靠一些……

接下来,自己能做的就是在原地等待了。

萧霏四下扫视了一圈,也顾不上讲究了,在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背靠在后方的树干上,长吐出一口气。

坐下后,浓浓的疲倦就像潮水般涌了上来,她已经在山林中独自停停走走一个多时辰了,腿脚早就酸痛不已,尤其是右脚。

夜更深了,也更冷了,萧霏屈膝抱着自己的膝盖,蜷成了一团。

时间在这时变得尤其缓慢,四周一片死寂,既然无事可做,她就在心中默默地、缓缓地数数:一、二、三……

一千零一……

两千零一……

萧霏心里越来越不安,直到她数到“两千两百二十二”时,一阵夜风吹来,隐约地送来“汪”的一声。

这一声犬吠对此刻的萧霏而言,仿若天籁。

她霍地站起身来,侧耳倾听,右前方隐隐传来了马蹄声,正往这边而来,其中还夹杂着熟悉的犬吠声不时响起。

鹞鹰回来了,还带了人来!

太好了!萧霏喜形于色,不一会儿,就看到黑暗中两个跳跃的火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

一头体型健硕的灰犬兴奋地奔驰在最前方,后面是两个青年一前一后地策马而来,一个着青袍,一个着蓝袍,他们手中的火把照亮了四周……

“汪!”

脖子上还系着那条水绿色帕子的鹞鹰第一个冲到了萧霏身前,然后又是激动地一扑,扑得萧霏的背轻轻地撞在了后方的树干上,树上的枝叶簌簌摇曳。

看着压在自己身上沉甸甸的巨犬,萧霏嘴角不由逸出一个灿烂的笑靥。

“鹞鹰,你回来了!”

她平日里笑得一贯矜持,此刻却不同,唇畔的笑意如同绽放的迎春花般,清丽动人,引来两道灼热的目光。

两个青年翻身下来,大步流星地朝萧霏走来,正是阎习峻和常怀熙。

“鹞鹰!”阎习峻出声的同时,伸手拉住了系在灰犬脖颈上的帕子,强势地把它拖了回来,并从腰带间掏出一个白玉环佩递了过去,“萧姑娘,这是你的吧?”

萧霏还没说话,鹞鹰已经替她“汪”了一声,似乎在说是的。

萧霏应了一声,接过了自己的玉佩,同时俯首看了鹞鹰一眼,没想到这条傻狗居然乖乖地一直衔着她的玉佩……想着,她眸中的笑意更浓。

“萧姑娘,你没事吧?”常怀熙紧接着问道,目露关怀之色。

“常公子,阎公子,多谢二位公子了。”萧霏福身谢过,赧然道,“我没什么大碍,就是崴了右脚……”

两位公子下意识地朝萧霏的右脚看去,跟着常怀熙两指成环,吹了一声清脆的口哨,他的那匹黑马就踱着步子过来了。

这个时候,萧霏也不扭捏,在二人的帮助下上了黑马。

“我们赶紧回营地吧。”

阎习峻说着,也拉过自己的马。

两个青年牵着各自的马原路返回,至于鹞鹰,它不跟着主人,反倒是围绕在萧霏的身旁,偶尔冲到前面去,然后又跑回来,在萧霏跨坐的那匹黑马旁又叫又跳,卖弄着存在感,倒是将三人之间的尴尬冲淡了一些……

看着鹞鹰,萧霏的嘴角微翘,转头对左边步行的阎习峻正色道:“阎公子,今日真是多亏鹞鹰找到了我,它喜欢什么?我想好好谢谢它。”

“汪。”

鹞鹰抢在阎习峻前叫了一声,又是兴奋地甩着尾巴。

阎习峻面无表情地看了它一眼,挤出一个字:“玩。”

这条蠢狗除了吃和玩,什么都不会……不过今天倒是难得聪明了一回。

想着,阎习峻平静无波的眸子稍微柔和了一分,回去给它加块肉骨头吧。

萧霏点了点头,琢磨着说道:“阎公子,那等回了骆越城,我给它准备一些小玩意送去贵府。”鹞鹰似乎和侄子一样很喜欢小橘,要么她也送它一个橘猫布偶?

谁想,萧霏话音落下后,气氛在一瞬间变得极为诡异,静得出奇。

两个男子直觉地对视了一眼,有些惊讶。她难道不知道?!

萧霏怔了怔,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会让大嫂出面的……不会坏了阎公子的名声。”她还以为他们是担心她送礼给阎府,会引来其他府邸揣测她与阎府要谈婚论嫁,妨害了阎习峻的婚事。

萧霏这一解释,常怀熙的目光更怪异了,倒是阎习峻淡淡一笑,道:“萧姑娘误会了,我如今不住在阎府了……”

跟着,他就把萧奕赐了一座府邸给他,而他顺势搬出阎府的事用两句话简而言之地说了。

萧霏惊讶地看着阎习峻,她此刻方知原来阎习峻从阎府搬走了,怔了怔。

常怀熙眉宇紧锁,为阎习峻抱不平道:“为了这件事,骆越城里这两个月有不少流言蜚语,都说什么‘父母在,不分家’,斥责阿峻不孝。哼,这些人啊,就知道说风凉话!”

萧霏半垂眼帘,若有所思,她见过阎夫人,见过阎习峻的姨娘和妹妹……也知道阎习峻在阎府举步艰难,他做出这个决定想来也是无奈。

萧霏樱唇微抿,心中的某一块被触动了,一时间,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想起了大哥萧奕,想起了母亲小方氏……

母亲在世时,也总是口口声声说大哥不孝。

大哥娶了大嫂后,母亲就说大嫂不孝……

还有自己……

只要不顺母亲的意,那就是不孝。

可孝不孝顺,就是该如此吗?!

萧霏抬眼看向夜空的银月,眸光微闪,只听左手边的男子缓缓地说道:“世人都说,孝字当先,但若父母不慈,儿女难道还要一味听之随之?”

萧霏双目微瞠,再次看向了阎习峻。

阎习峻深邃的眼眸中坚定而果决,又道:“我只须谨记,男儿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是庶子,凭自己搏前程,世子爷的赏赐是他拿命搏回来的,为何不要?!

日后,他自会奉养父母,会光耀阎氏门楣,却不会傻得以自己的平庸去换取一个“孝”字!有所得必有所失,他想要扶摇直上,又何必拘泥名声?!

看着他坚定的侧脸,萧霏笑了,乌黑的眸子在跳跃的火光中闪烁着璀璨如寒星般的光芒,朗声道:“但求问心无愧,不负时光。”

人生在世,本来就不可能让人人如意,母亲她错了,大错特错,而自己只求问心无愧!

阎习峻怔了怔,眸中绽放出异彩,目光灼灼地看着萧霏,心里默念着:但求问心无愧,不负时光。没想到她居然懂他!

这时,前方传来阵阵马蹄声、喧哗声,一个个橘红色的火把如飞舞的点点萤火在前方隐约可见……

随着两边人马彼此靠近,四周的空气沸腾起来,山林间的冷意似乎一扫而空,一道道欣喜而洪亮的声音此起彼伏:

“找到萧大姑娘了!”

“快!快去禀告世子爷和世子妃!”

“通知其他人也都回营地吧!”

“……”

萧霏还没回到营地,消息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营地,并急速扩散开去,营地上方笼罩的阴影一下子被冲散了,气氛焕然一新……

此时已是月上柳梢头,众人都还没歇下,终于如释重负。

形容狼狈的萧霏在丫鬟的搀扶下拐着脚来到了萧奕和南宫玥的中央大帐,一进门,就迎上南宫玥担忧的眼眸,以及大哥萧奕嫌弃的表情,仿佛在说,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会走丢!

萧霏不去看萧奕,赧然地对着南宫玥福了福,道:“大嫂,让你担心了。”

萧霏并不在意萧奕,却在意南宫玥,眉宇间难掩内疚与歉然之色。

大嫂自怀上这胎后,身子一直不适,平日里大嫂在这个时间早就睡下了,现在却还要为自己操心……

看着萧霏一本正经地对着自己道歉,南宫玥心里顿时浮现一种冲动,想学萧奕在萧霏的额心弹一下。他们可是一家人,哪里需要这般客气!

南宫玥心里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有丫鬟来禀说原玉怡来了,跟着,周柔嘉、常环薇她们也都闻讯而来,原本空旷的帐子里一下子被挤得满满当当,姑娘们皆是围着萧霏,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我没事,只是崴了右脚而已。”萧霏心中淌过一股暖流,露出淡淡的浅笑。

一旁的百卉闻言上前道:“大姑娘,让奴婢来看看你的脚吧。”

百卉蹲下身来,亲自替萧霏脱鞋,小心地检查了她右脚的伤势,然后道:“大姑娘扭到了脚踝,伤势不算严重,奴婢这就给大姑娘敷些药膏,养个四五天也就好了……”

闻言,姑娘们半悬的心总算是彻底放下了。

百卉急忙取来了药箱,熟练地给萧霏的右脚敷了药膏,又以绷带固定好脚踝,然后又叮嘱她这几日敷药的部位别碰水,尽量少走动……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几日,萧霏恐怕只能留在营地里了。

萧霏垂眸看着自己的右脚,她身旁的丫鬟柏舟仔细地一一记下,连声附和,然后小声对萧霏道:“大姑娘,要不奴婢扶您回去歇息吧……”

萧霏却没有动静,愣了片刻后,才猛然回过神来,起身与南宫玥以及众人告辞。

南宫玥温声叮咛了几句,感觉萧霏似乎神色有些恍惚,难道说她今晚独自在山上被吓到了?!

看来等回了骆越城后,自己还是要与霏姐儿去一趟妈祖庙拜拜,求个平安符才是。

萧霏走了,原玉怡等人也纷纷告辞,营地里,又从喧嚣中归于平静,营帐中的灯火一个接着一个地熄灭了,唯有外面营地的篝火和火把一直燃烧到了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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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大概在下午14:~

☆、844义子(第二更)

旭日冉冉升起,金色的晨光再次普照大地,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整个营地中也唯有小萧煜对于他姑母走丢了一回的事一无所知,昨晚早早地就睡下了,一大早天才亮,就精神奕奕地起来了。

海棠服侍他穿上了一套英气勃勃的蓝色骑装,可是小家伙却不太满意,觉得和他家小马驹的颜色不太搭配,非要找一件白色的衣裳,还是画眉机灵,赶忙用他新得的小弓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背上一整套小弓箭后,小家伙就急切地去找他爹,拖着他爹急切地说道:“爹爹,打猎!义父,打猎!”

小萧煜自昨晚得了小弓后,就惦记着去打猎,他爹随口哄他说天色晚了,明天再说。小家伙心里就惦记着,这不,一早就又跑来缠他爹,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反复说着要去打猎,如魔音穿脑般。

萧奕自然不能一人受着,直接抱着这臭小子去找了官语白。

一炷香后,小家伙终究是如愿了,抬头挺胸地坐上了小马,由萧奕做牵马的马夫,由官语白做了随行的护卫,案首挺胸地出去“打猎”了。

也就他们煜哥儿面子大!南宫玥跟在后面徐徐缓行,看着忍俊不禁。

说是“打猎”,其实也就是出去随便走走,甚至没进山,只是在附近的树林里走动,也免得颠着了小萧煜。

仅仅如此,就够小家伙高兴了,四周郁郁葱葱、鸟语花香、山清水秀看得他目不暇接,偶尔娘亲还摘些颜色好看的野果子给他吃,父亲一箭就可以射到两头狍子

他们才出来不到半个时辰,装猎物的箩筐里已经是硕果累累。

小家伙一向是个大胆子大的,一点也没被吓到,不时捧场地发出赞叹声、惊呼声、鼓掌声,“爹爹棒!”

他白皙的小脸上泛着如胭脂般的红晕,兴奋地去解背在自己身上的小弓,看来也想大展拳脚一番。

小家伙手短脚短,穿得又像只肉团子似的,扭了好一会儿都没办成,见状,官语白忍俊不禁地把他从小马上抱了下来,然后替他把小弓解了下来。

“煜哥儿,义父教你射箭可好?”官语白含笑地俯视着小萧煜。

小家伙想也不想地连连应声,如点漆的大眼睛闪闪发光。

接着,官语白就亲手给小家伙戴了射箭用的手套,又手把手地教小家伙拈弓搭箭

“嗖嗖嗖”

小家伙射出的那些小箭飞得歪七扭八,也就是苦了海棠和百卉,那些小箭总共才十支,与他的小弓配套,每一支都是官语白亲手制作的,小家伙以后若还想要继续练习射箭的话,他们自然只能把射出的小箭都一一捡回来。

起初,萧奕还以为是官语白手把手地在帮着臭小子拉得弓,可等半个时辰后见臭小子自己竟拉弓歪歪扭扭地射了一箭,才意识到这个小弓也许有几分门道。

萧奕挑了挑眉,好奇地把小家伙的那把小弓拿了过来。

“爹爹!爹爹”小萧煜委屈巴巴地叫了起来,一双与他爹相似的桃花眼湿漉漉地看着他爹,这可是义父送给他的啊!

萧奕没理会他,大手把玩着小弓,随意地拉了一下弓弦。

“嗡嗡”

那细细的弓弦不住地震动着,在空气中发出嗡鸣之声。

萧奕饶有兴趣地勾唇笑了,抬眼看向官语白调侃道:“小白,不过是小孩子家的小玩意而已,你也太费心了吧。”

直到亲手试了试,萧奕才确认这把小弓不止是普通弓箭的缩小版,官语白特意选择了生材亲自烤火干燥打磨以用做弓身,连这道弓弦也是他反复捶打而且特意用药水泡过,目的就是为了增强材质的弹力以及弓体的张力,所以臭小子随便一拉,这把小弓就轻松地拉开了。

也是臭小子实在是太小,如果他再大两岁,估计就可以拿这把小弓去射只小狗獾玩玩了。

小家伙见他爹不理他,立刻转头找南宫玥告状:“娘亲!爹爹坏”小萧煜扁扁嘴,更委屈了。

“瞧你那点出息!”萧奕伸指在小家伙的额心弹了一下。

南宫玥也看向了萧奕手中的这把小弓,听萧奕的意思,这似乎不是普通的弓,心里不免也有些好奇,便从萧奕手中接过小弓也随手试了试,立刻体会出这小弓的特别之处。

“煜哥儿,你义父送给你的东西,可要好好保管!”南宫玥慎重地把小弓还给了小家伙,叮嘱道。

小家伙总算是破涕为笑,接过小弓响亮地应了一声。

萧奕故意在一旁摇头叹气道:“小白,你这是大材小用啊!”眼中却是盈满了笑意。

官语白失笑,似乎想到了什么,指节在体侧叩了两下,若有所思地对萧奕道:“阿奕,我这只是小技”他眸中闪过一道精光,意味深长地说道,“倒是恭郡王府的那位白侧妃在弓弩上别有见解,似乎有一番‘奇遇’。”

南宫玥怔了怔,当然知道官语白说的是白慕筱,如今神臂军所用的连弩一开始就是白慕筱所设计的,只是有些许的弊端,后来经官语白改进后,方才在南疆军中大规模使用。

“也不知她是从何人何处别处看来的设计图!”萧奕摸着下巴嘲讽地嗤笑了一声,“记性差了点,所以做了个四不像!”

“阿奕,”官语白半眯眼眸道,“若是能找到那个真正设计连弩的人,倒是可以为南疆所用!”

白慕筱的连弩设计图虽然乍一看令人惊艳,却是有形而无骨,所以当时试射了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就散架了,足以判断白慕筱恐怕对连弩运作的原理都不知其解。

萧奕与官语白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他们都觉得白慕筱既然剽窃诗词,且不以为耻,估计连弩的设计图也是剽窃所得。

南宫玥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盯着脚边的绿草,眼神有些恍惚。她想起了前世前生今世,白慕筱都有惊世才华,总能拿出一些稀奇古怪、闻所未闻的东西来“惊艳”世人,令韩凌赋折腰。可是,那些东西到底从何而来,南宫玥却是一无所知。

萧奕却是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撇嘴笑了:“小白,你若是在意的话,抓她过来问问就是!”

对于恭郡王府的人,萧奕都没什么好印象,无论是恭郡王,还是摆衣,又或是那个什么白侧妃,他可没忘记那个什么白表妹以前给阿玥添了不少麻烦。

官语白笑而不语,没有反对。

小家伙完全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忙碌地转着脑袋看着三个大人。

这时,一阵微风迎面吹来,吹得四周的枝叶摇摆着

“爹爹!”小萧煜忽然激动地指着前方叫了起来,“兔兔!”

话音还未落下,就听“嗖”的一声破空声响起,一箭如闪电般射出,朝草丛间的一只白兔射去,却是落空了,正好射在兔子的正前方。

见状,小四嘲讽地发出一声嗤笑声。

“嗖——”..

又是一箭射出,然而再次落空,射在了白兔的后方。

小四怔了怔,收起了笑意。

“嗖!嗖!嗖!”

紧接着,又是数箭射出,弹指间,那兔子已经被羽箭形成的栅栏给围住了。

看着萧奕得意洋洋的表情,南宫玥忍不住扶额,他还好意思说官语白“大材小用”,他根本就是五十步笑百步!

回程的路上,小萧煜怀中自然是多了一只毛茸茸的白兔子。

可怜的小兔子微微颤颤,很想逃跑,却吓得动弹不得,或者说,它已经逃过一次了,可是才跑出去,就被海棠抓了回来,然后又被塞入了小萧煜的怀中。

小萧煜对这次狩猎的成果相当满意。

他们四人回到营地时,才不过是正午。

一些出去早猎的年轻公子已经回来了,营地中弥漫着浓浓的肉香,伴随滋滋的烤肉声,令人不由食指大动。

“汪!”

一声欢快的犬吠自前方传来,循声看去,便见营地西北角的古树下又围着不少公子姑娘,萧霏、原玉怡和常环薇她们几个也在其中,因为萧霏崴了脚不能出行,原玉怡和常环薇她们心里内疚,也陪着她在营地里,说是要一起斗百草。

古树下,不时传来的语笑喧阗声,姑娘们一个个都眉开眼笑。

然而,最吸引小萧煜眼眸的却是那头威风凛凛的灰犬。

“狗狗!”小马上的小萧煜拉了拉义父的袍子,官语白从善如流地以左臂抱起他,往古树的方向走去。

萧奕一把拉起南宫玥的手也跟过去看热闹。

古树下的气氛有些古怪,那灰色的巨犬正兴奋地绕着萧霏打转,目光灼灼地盯着萧霏的双手,或者说,是她双手上的一个毛绒绒的白球。

可怜的毛球在萧霏手上蜷成一团,随着犬吠声微微颤颤,一部分白色的绒毛湿漉漉的,好像淋了雨似的。

“鹞鹰,回来!”阎习峻厉声斥道,一向冷淡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尴尬。

可惜,那灰犬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继续绕着萧霏甩尾巴,长长的舌头兴奋地垂下,口涎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于修凡笑得前俯后仰,调侃道:“小峻子,你家鹞鹰还是这么‘听话’!”

一句话逗得萧霏和原玉怡她们也是掩嘴轻笑。

于修凡笑着瞥了原玉怡一眼,还要说话,却瞟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脱口道:“大哥,大嫂,侯爷!”

众人也是闻声看来,纷纷向萧奕、南宫玥他们见礼。

小萧煜眼里根本就看不到别人,目光灼灼地盯着鹞鹰看。

萧奕随口问:“小凡子,什么事这么热闹?”

于修凡笑呵呵地说道:“大哥,小峻子的鹞鹰刚才咬了一只雪貂回来!”

于修凡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鹞鹰一早就独自溜出营地玩,等回来的时候,他们就发现它嘴里多了一只雪貂,还是活的。可是这蠢狗就是不肯松口,还和阎习峻玩起捉迷藏来,一人一狗闹出的动静把营地里的公子姑娘们都引过来看热闹。

后来,还是萧霏出面好劝歹劝了鹞鹰一番,总算从狗嘴里把小东西给解救了出来。

雪貂在北方不算罕见,南宫玥在南疆倒是第一次见。原来这小东西之所以湿漉漉的是沾了鹞鹰的口水啊。她忍俊不禁地勾唇笑了。

官语白怀中的小萧煜也顺着狗狗的视线去看姑姑手上的白球,目光灼灼,歪了歪脑袋问:“义父,这是什么?”

这时,柏舟提了一个藤编的小篮子过来,篮子里还贴心地铺着一层紫色的绒布。

萧霏就把毛球放到了篮子里,小东西蓬松的尾巴一甩,又蜷成了一团,它浑身纯白,但尾端却是黑色的,其中一条后腿沾了斑斑血迹,红艳艳的鲜血在白色的绒毛上尤为刺眼。

官语白随意地扫了一眼毛球,含笑道:“这是白鼬。”

“白鼬。”小家伙呆呆地重复道。

萧霏楞了一下,朝篮子里的白球又看了看,疑惑地说道:“这不是雪貂吗?”

“浑身雪白,尾尖为黑色,这是雪貂啊。”一旁的一位褐袍公子忍不住出声道。

“雪貂不喜热。”官语白淡淡道,声音温润清越。他配合着小家伙的动作微微俯身,小家伙的手指便摸到了柔软的白毛,满足地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萧霏若有所思,这是南疆,雪貂到了夏日恐怕要活活热死,倒是白鼬的适应力很强。

“侯爷真是目光如炬!”萧霏赞了一句。

何止是目光如炬,安逸侯简直是无所不精!萧霏看着官语白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敬佩。

她在看官语白,别人在看她。

那褐袍公子面露悻悻然之色,还想说话,就听南宫玥含笑说道:“等开春就知道这是雪貂,还是白鼬了。”

白鼬的毛色随季节而不同,冬天浑身雪白,等临夏它的毛色就会变成灰棕色,对于那些姑娘家而言,自然也就不比雪貂讨人喜欢。

“雪貂也罢,白鼬也好,反正我瞧着它是个命好的。”原玉怡笑嘻嘻地接口道。

可不就是,他们是出来打猎的,这小东西被猎狗咬了回来,却捡回一条命,可不就是个命好的!

姑娘们不由得都被逗笑了,发出银玲般的笑声。

“姑姑”小萧煜期盼地看着姑母,希望姑母把“毛球”借给他玩。

萧霏对着小家伙微微一笑,下意识地把声音放柔道:“煜哥儿,它受了伤,等它伤好了,我们一起把它放回山林可好?”

小家伙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懵懂地点了点头,那可爱的样子又一次融化了他姑母的心。

百卉很快提着药箱过来了,仔细地给那只白鼬清洗了伤口,上了药,又绑了绷带。

其他公子姑娘都陆续地散去了,小萧煜毫无所觉,全神贯注地看着百卉的一举一动,连午膳的时候都不肯离开,非要看着白鼬才肯吃饭,也不再喊着要打猎了,安分地在营地里“照顾”受伤的白鼬,喂水、喂食、陪睡

欢乐的时光过得飞快,众人打猎、游戏、烤肉、散步两天两夜的时间眨眼即逝。

次日一早,小家伙就和他姑母一起把那只白鼬放回了山林,平日里不爱哭的小家伙少见的哭得稀里哗啦,最后萧霏只能把鹞鹰叫了过来哄小侄子。

到了中午,营地中就骚动了起来,萧奕一声令下,众人浩浩荡荡地拔营回府,这一次冬猎可说是满载而归,众人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随着那隆隆的马蹄声和车轱辘声远去,万青山下又恢复了原本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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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5萌动

萧奕走了三天,镇南王就足足唉声叹气了三天,鬓角多了不少白发,好不容易见萧奕他们回来了,就把他们一家三口都了叫过来。

这一次,镇南王看着萧奕已经没了一丝火气,甚至看着还有些蔫蔫的,待儿子儿媳给自己行礼后,就让他们坐下。

“煜哥儿,来,祖父让人给你做了橘子汁。”镇南王把小萧煜叫了过来,抱到了腿上,“喝喝看,甜不甜?”

小家伙捧着青瓷杯小小地抿了一口,笑得眼睛也弯了起来,“甜!”

看着金孙可爱的样子,镇南王笑得额头出现一道道深深的笑纹,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面露愁色,又问:“煜哥儿,祖父要是不在家,你会不会想念祖父?”

小家伙一向擅长哄人,又抿了一口橘子汁,一边点头,一边应声。

“我们煜哥儿真乖!”镇南王赞了一句,然后抬眼看向了坐在窗边的萧奕,“逆……咳,阿奕,你马上又要当爹了,以后可不要再任性了,做事之前不想想别人,也想想煜哥儿和世子妃!镇南王府总归是要交到你手中……”

镇南王滔滔不绝地说着,南宫玥听着觉得怎么有哪里不对啊,狐疑地朝萧奕挑了挑眉,意思是,父王这是怎么了?说话怎么好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

萧奕无辜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被魇着了?或者,吃错药了?

看着萧奕那坐没坐相的样子,镇南王心里暗暗叹气,瞧这逆子过了及冠之年,还这副不靠谱的样子,哪像人家安逸侯?!

以前有自己看顾着,这逆子就算再无法无天,总归也有长辈压着,等自己去了王都为质,也不知道这猴崽子要闹腾成什么样?!……可别把他们镇南王府四代人的家业给生生折腾没了啊!

镇南王越想越觉得前景不容乐观。

这时,小萧煜喝光了杯子里的橘子汁,一脸期待地看着镇南王,“祖祖,还要!”

小家伙黑白分明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镇南王,看得镇南王觉得眼眶有点酸涩,等他去了王都,就看不到金孙了!

“来,祖父给你倒。”镇南王亲自给小萧煜又倒了一杯橘子汁,心道:为了金孙,自己也得稳住啊!

想着,镇南王又重振旗鼓,絮絮叨叨地反复叮嘱着萧奕以后行事要谨慎、要顾大局云云,萧奕完全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倒是听得小萧煜开始打哈欠了。

看着小家伙困倦,镇南王赶忙催促道:“煜哥儿累了,你们快带他回去歇息吧。”

萧奕从善如流,立刻带着妻儿告辞了。

他们一家三口才刚出了外书房所在的院子,竹子就快步地迎了上来,小声地在萧奕耳边禀了一句。

萧奕眉头一动,吩咐了一句,竹子匆匆地领命而去。

南宫玥含笑道:“阿奕,我和煜哥儿先回去,你去忙吧。”

“让他等着便是,不着急!”萧奕却是漫不经心地笑了,还是亲自把南宫玥和小萧煜送回了碧霄堂的屋子,之后才慢悠悠地去了前院的舒志厅。

王进佑已经忐忑地等在了厅中,他今日来镇南王府本来是想求见镇南王,谁知道才进门就被人半强迫似的请来了碧霄堂,说是萧世子要见他,也不知道萧世子叫自己过来所为何事。难道镇南王不愿见他,就让萧世子来应付他?!

王进佑惊疑不定地看着萧奕走进了厅堂,恭敬地作揖行礼,“见过世子爷。”

萧奕大步流星地来到上首的太师椅前,撩袍坐下。

“王大人多礼了。”萧奕笑眯眯地说道,“请坐。”说着,他捧起了丫鬟送上的热茶。

王进佑一边坐下,一边打量着萧奕的神色,斟酌着开口道:“世子爷,新帝年少登基,少不经事,对朝政且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镇南王愿意辅佐在侧,指点一二……”

“王大人!”萧奕不耐烦地打断了王进佑,直截了当地点破对方的意图,“只要大裕别总来没事找事,我南疆对大裕江山毫无兴趣!”

王进佑的脸色顿时僵住了,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身在官场十几年了,往来的大臣就算彼此心里再不满,表面上总是客客气气,哪里有人像萧奕这么说话的!

虽然有些事双方心知肚明,但是面子总还是要顾的,话一说破,还怎么再彼此试探底线?!

这萧世子还真是如传闻中的一样,嚣张,跋扈,为所欲为!

王进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分外尴尬。

他也拿起了茶盅,喝了口茶后,总算又冷静了下来,思索着:几日前,镇南王明明对自己客客气气,似乎有转圜的余地,怎么今日这萧世子的态度却是迥然不同?!

难道说萧世子把自己叫来不是镇南王的意思,是他背着镇南王截胡?

难道说,他这是想要擅权?

王进佑越想越觉得不无可能,清了清嗓子后,义正言辞地说道:“世子爷,下官以为此事还当由王爷定夺才是。”

萧奕饶有兴致地看着盯了王进佑好一会儿,盯得王进佑几乎是有些不安了,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把这个局面圆过去。

萧奕勾唇笑了,这位王大人和他那位父王还是挺搭的,都有写戏本子的脑力,就随他们去闹腾吧。

“行。”萧奕站起身来,掸了掸袍子,“那王大人请回吧,本世子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