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萧奕笑吟吟地对着方老太爷又道,“我们走吧……”

萧奕亲自推着方老太爷的轮椅出去了,“骨碌碌……”轮椅的转动声中,沉重的铁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等外祖父俩再次从地牢中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此时才不过是巳时,晨光明媚,碧空如洗,就像是方老太爷此刻的心情一样。

仰望着碧蓝的天空,方老太爷的眼眶有些湿润,无声地与天上的女儿说着话:

女儿,你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阿奕已经给你报仇了!

而他也再没有一丝遗憾,只等着……

方老太爷忽然想到了什么,眼中又有了神采,暗暗以袖口擦去眼角的泪花,若无其事。

萧奕只当做不知,不疾不徐地推着方老太爷的轮椅往听雨阁而去,笑眯眯地凑趣逗老人家开心。

听雨阁的方向,传来女子与孩童的说笑声,走得越近,那声音就越清晰……

外祖孙俩不由得都笑了。

屋子里的人似乎也听到了外面的轮椅滚动声,一个软糯糯的声音从里边传来:“曾外祖父!”

小家伙好似一道旋风似的滚了过来,可怜兮兮地对着轮椅上的方老太爷伸出了双手,只见他肉嘟嘟的两只小手上几条红线缠成了一团。

方老太爷耐心地替小家伙解下了红绳,慈爱地笑问道:“煜哥儿,你在玩什么啊?”

小萧煜一眨不眨地看着方老太爷把原本凌乱交缠的红绳又理顺了,开心地又笑了:“翻红绳!”

等方老太爷进屋后,小家伙又缠着曾外祖父陪他玩翻红绳……结果没玩几下,就把红绳又凌乱地缠在了他的小手上。

这下,方老太爷算是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了。

身后垫了一个大迎枕的南宫玥坐在一旁掩嘴轻笑,小家伙的指头短,本来就不够灵活,偏生他和萧奕一向是个急性子,没耐心,往往没玩几个来回,就把红绳给搅乱了。

偏偏小家伙又是个不服气的,越是这样,就越是要挑战。

南宫玥有些好笑。

她如今身子沉,坐不久,没一会儿就觉得腰酸背痛,有些吃力地在椅子上调整着坐姿。

萧奕立刻就注意到了,赶忙去帮南宫玥调整身后的迎枕,又仔细询问她觉得如何。

看着小夫妻俩和乐恩爱的样子,方老太爷嘴角含笑,心情也轻快了起来,把之前在地牢中的一切抛诸脑后。

人终究要往前看。

“阿奕,阿玥,”方老太爷忽然开口道,“我想和你们商量一件事,把煜哥儿的弟弟过继给我方家可好?”方老太爷早在好几年前就有这个想法了,本来因为小夫妻俩才煜哥儿这一个,也就先没提。

闻言,萧奕皱了皱眉,表情有些古怪。

方老太爷还以为萧奕不愿意,正想再解释几句,就听萧奕歪着脑袋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外祖父,阿玥这一胎一定是囡囡!要不,把这个臭小子给您怎么样?”

萧奕看着又把红绳缠死在手指上的小萧煜,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这臭小子蠢了点,不过先天不足,后天也可以补,以后让小白慢慢教就是。”

方老太爷看着自家外孙,眼角抽了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连南宫玥都忍不住扶额:阿奕这家伙又来了,总是不按理出牌!

而小萧煜听懂了半句,抬头看向了他爹,认真地说道:“煜哥儿不蠢!”说着,他急忙拉了拉方老太爷的袖子,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仿佛在问,曾外祖父,我不蠢对不对?

方老太爷赶忙先安抚小家伙,连说了几声:“我们煜哥儿最聪明了!”

跟着,他面露无奈地提醒道:“阿奕,煜哥儿可是王府的世孙!”这哪里有把自己的嫡子和王府的世孙过继给别家的道理!

萧奕耸耸肩,不以为意,他倒觉得把臭小子过继给方家,然后让小囡囡将来继承镇南王府这个主意挺有趣的。既然外祖父不赞成,那就换一个方案好了……

“外祖父,那把囡囡过继给方家继承方家好了!”

反正也就是一个姓氏罢了,囡囡就算姓方,也还是他萧奕的女儿!

方老太爷怔了怔,他之前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是现在听萧奕一说,却忍不住冒出一种想法:这又有何不可?!

一阵微风吹来,那摇曳的枝叶声与听雨阁中的笑声交错在一起,似乎连空气都在微笑着……

☆、856送嫁

随着傅云鹤和韩绮霞的婚期临近,两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反而渐渐地空了下来。

对于韩绮霞来说,婚礼也只是水到渠成的事,她心中没有半丝新嫁娘的惶恐不安,到后来,她反而担心留林净尘一人住在林宅,忙得像陀螺似的停不下来,打算在出嫁前要把家里的琐事都安排好了

二月初八,风和日丽,乃是黄道吉日,宜嫁娶。

今日是傅云鹤和韩绮霞大婚的日子,萧奕、南宫玥和原玉怡一早就作为女方家的亲眷来到了林宅。本来原玉怡与傅云鹤、韩绮霞都是表兄妹,去哪边都无妨,但是想着女方家人少,最后就干脆来了林家,也好一起送韩绮霞出嫁。

林宅为了这桩亲事已经重新布置了一遍,到处张灯结彩,看来喜气洋洋。

萧奕在前院帮着林净尘待客,至于南宫玥和原玉怡则携手一起去了新娘子那边。

今日请的全福人是田大夫人,她已经使唤丫鬟服侍韩绮霞沐浴,穿衣,梳妆。

等南宫玥和原玉怡进屋子的时候,就看到一身金银线绣牡丹凤凰大红嫁衣的韩绮霞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杏脸桃腮,明艳照人。

除了田大夫人以外,还有两三位夫人也在,夫人们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笑吟吟地调侃了新娘子好几句,把韩绮霞说得脸颊一片飞红,艳丽得几乎不用再抹胭脂了。

“我们来看新娘子了!”

随着南宫玥和原玉怡的到来,屋子里的气氛越发热络了。

“霞表妹,你今天真好看!”原玉怡拉起韩绮霞的手,一脸正色道,韩绮霞赧然地半垂眼眸,脸颊越发娇艳欲滴,如同一朵盛放的牡丹花,光彩夺目。

见状,南宫玥在一旁不由得掩嘴轻笑,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外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想来是又有人过来看新娘子了。

“霞表妹!”一个熟悉的女音随着一阵清脆的挑帘声传入屋内,但见一位穿着一件粉紫色团花刻丝褙子的娇美女子身姿轻盈地走了进来,却是明月公主曲葭月。

南宫玥、原玉怡和韩绮霞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眸中都流露出些许讶异。

今日的曲葭月看来与上次大不相同,只见她挽了一个牡丹髻,头上戴着几朵石榴珠花,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端的是明媚俏丽。

最重要的是,她居然恢复成了姑娘家的打扮!

四周的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一瞬,曲葭月像是毫无所觉,上前给众人一一见了礼。

“霞表妹,我们姐妹一场,你成亲,我怎么也要来恭贺一番,送你出嫁的!”

曲葭月笑吟吟地说道,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若无其事地打量着在大红嫁衣的映衬下显得明艳动人的韩绮霞,眸底飞快地闪过一抹妒意。

“多谢明月表姐。”韩绮霞含笑地谢过对方。

曲葭月又看向南宫玥和原玉怡,笑得更亲热了,道:“世子妃,流霜,你们也来了啊,霞表妹真是有福气。”

见状,屋内的几位夫人暗暗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有几分好奇,这位姑娘看着眼生得很,是新娘子的表姐,又认识世子妃,难道也是林家的亲眷?

这位姑娘长得倒是出众,看着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订亲了没

有的夫人暗暗地打起了小算盘。

今日新娘子是众人关注的焦点,不时就有夫人、姑娘过来看韩绮霞,南宫玥和原玉怡也没机会与韩绮霞说太多,忙着与今日的来宾寒暄应酬

不知不觉中,远处传来了阵阵爆竹声与锣鼓声,越来越响亮,跟着外头就有人高喊着:“花轿来了!花轿来了!”

接下来的一切按部就班、顺理成章。

穿着大红吉服的新郎官与新娘一起来给林净尘磕了三个头,郑重地拜别长辈。

等吉时到了,男方的全福人就急急忙忙地催着新娘子上花轿。

韩淮君过来亲自背韩绮霞上花轿。

对于韩家兄妹俩而言,这一瞬,两人的心头都有些复杂。

韩淮君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亲手送妹妹出嫁,韩绮霞亦然。

趴在兄长宽厚的背上,韩绮霞的身子随着兄长的步伐而微微颠簸着,她的眼眶忽然就湿润了,泪水摇摇欲坠,在“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上了花轿。

看着韩绮霞的身影消失在花轿中,看着花轿被一摇一摆地抬走,远去原玉怡拿出一方帕子,泪水不知何时簌簌落下,依依不舍地说道:“玥儿,霞表妹会幸福的吧。”

原玉怡这幅样子倒是冲散了南宫玥心底的那一丝感慨,忍俊不禁地笑了,豪迈地说道:“要是小鹤子敢对霞姐姐不好,让阿奕揍他便是!”

原玉怡破涕为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南宫玥故意压低声音,凑到原玉怡耳边调侃道:“怡姐姐,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一句话把原玉怡的脸颊也说得起了一片飞霞,她的婚事也快正式定下了。

南宫玥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年前,于夫人曾来了碧霄堂求见她,提及想请她帮忙探探口风,为五子于修凡聘娶原玉怡。南宫玥见这两人处的不错,问过原玉怡的意思后,就答应了帮于夫人去试探一下云城的口风。

之后南宫玥就特意派了朱兴专程去了一趟王都前两天,终于收到了云城让人捎来的书信,意思是应下了这门婚事。

于夫人得到消息后大喜,打算过两日就亲往王都的公主府上门提亲。

一旦正式定下婚事,以原玉怡和于修凡的年纪,婚礼的进程必定会加快,快则年中,慢则年底,于家肯定就要办亲事了!

原玉怡挽起南宫玥的手,硬着头皮,故作镇定地说道:“玥儿,你放心,我会提醒我娘赏你一杯媒人酒的”原玉怡起初还有些羞赧,说到后来,忍不住调侃了一句,“玥儿,你越来越像我娘了!”

可不就是,云城最喜欢做媒,以前在王都的时候,每年都要办芳筵会,名义上是赏花宴,实际上就是给那些公子姑娘相亲的,这不,南宫玥为了萧霏的婚事,也以各种名义办了好几场相亲宴了,这萧霏的亲事至今还没着落,倒是撮合了好几对新人。

南宫玥怔了怔,再次笑出声来,神采焕发。两人说笑着朝宴客厅的方向走去,还没进去,却是齐齐顿住了脚步。

宴客厅中,已有不少女宾在里头坐下了,席宴就要开始了,曲葭月正在里面热络地招呼着一些夫人和姑娘入席,笑容满面地与客人们攀谈,一副主人家的做派。

南宫玥和原玉怡不由面面相觑,眼神复杂。

尤其是南宫玥,她比上次还要清晰地感受曲葭月的变化。

从前的曲葭月高傲跋扈,目空一切,同辈中,除了二公主没人能让她迁就、讨好,而现在的曲葭月,却是懂得了向现实低头,伏低作小,岁月让她们都变了

南宫玥的目光落在曲葭月的发髻上,若有所思。

这时,曲葭月的目光朝二人看了过来,热情地过来引二人入席,众人很快都坐下了,热热闹闹地用了席面,直到一个时辰后,方才散去

三日后,就是韩绮霞三朝回门的日子。

萧奕、南宫玥、原玉怡和小萧煜一大早就来到了林宅,这时,新人还没到,但韩淮君夫妻俩已经坐下了。

很快,原本就不大的堂屋就被挤了个满满当当,众人说笑寒暄着,中间夹杂着小家伙奶声奶气的欢笑声,众人没说几句话,小萧煜就成了当之无愧的主角。

临近巳时,婆子就匆匆扯着嗓子来报:“姑娘和姑爷回门了!”

不一会儿,就看着一双穿着大红衣裳的新人相携而来,小夫妻俩在初春的暖阳下,不疾不徐地信步走来,镶嵌着金丝的大红衣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衬托着这一对璧人容光焕发。

上首的林净尘捋着胡须笑了。

“姨姨,叔叔!”小萧煜撒腿冲出去迎接这对新人,傅云鹤笑着一把抱起了小萧煜,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傅云鹤一手抱着小萧煜,一手牵着韩绮霞进了屋。

按照规矩,今日应该是带着新郎官认亲,不过在场的人都是熟人,也免了介绍这一个步骤。

傅云鹤放下了小萧煜,和韩绮霞并肩上前,先给林净尘下跪,磕头行礼。

林净尘含笑受下了这一礼。

他在南疆的这四年多,可以说与韩绮霞相依为命,与亲外孙女也无异了。他最能体会韩绮霞的改变,最能体会她的付出,最能体会到这个姑娘有多好!

林净尘给了傅云鹤一支百年老参作为见礼面,然后捋着胡须看向了韩绮霞。

“霞姐儿,”林净尘的第一句叮咛与那些普通的娘家长辈不太一样,“男子女子都一样,成了亲也别委屈了自己!”

一句话说得屋子里静了一瞬。

傅云鹤的娃娃脸差点没垮掉,可怜兮兮地看着林净尘,仿佛在说,外祖父,您这样好吗?!我们这才成亲,您就在怂恿霞表妹抛家弃夫这样真的好吗?

“噗嗤。”原玉怡第一个笑出声来,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屋子里。

林家外祖父真是有趣,霞表妹这才一成亲,他就在给外孙女婿下马威呢!

紧接着,其他人也都笑出声来,屋子里和乐融融。

然后新人又去给韩淮君这舅兄行礼,傅云鹤得了韩淮君一套兵书作为见面礼,再接下来就轮到了萧奕。

小萧煜觉得有趣极了,跟在这对新人身旁,亦步亦趋,就像是他们的小尾巴一样。

没等傅云鹤行礼,萧奕就随手扔了一个荷包给傅云鹤,然后笑眯眯地说道:“小鹤子,见面礼,快叫姐夫!”今日他可是以女方亲眷的身份来的。

小萧煜歪着脑袋,狐疑地来回看着几个大人,心里有些奇怪:为什么今天大家都给鹤叔叔送“见面礼”?

傅云鹤正要出声,却听一旁的韩绮霞一本正经地说道:“阿奕,按序齿,玥儿是妹妹,应该是妹夫!”

南宫玥、蒋逸希和原玉怡三人看着这几人耍嘴皮子,也不出声,乐得在一旁看好戏。

傅云鹤咽了咽口水,虽然他心里也赞同娘子的说法,可是他又没吃熊心包子胆,怎么敢叫萧奕妹夫?!

那可是打遍天下无敌的大哥啊!

想想这么多年来被大哥揍成猪头的人,傅云鹤捏着荷包谄媚地笑了,拱手道:“多谢大哥!”

众人忍俊不禁地又笑了,也包括韩绮霞。

“叔叔!”

小萧煜又朝四周看了半圈,拉了拉傅云鹤的袍子。

他摸遍了全身,发现自己今天没带金银锞子,最后只好把自己的九连环递给了傅云鹤,一本正经地说道:“见面礼!”

三个字引得众人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傅云鹤先是无奈,跟着就一把把小侄子抱了起来,用脸蹭了蹭小侄子的脸,感动地说道:“还是煜哥儿对叔叔好!”

小萧煜嫌弃他脸上的胡渣子扎人,难受地推了推他的脸,屋子里正热闹着,一个婆子进来了,说是席面准备好了,于是众人就笑着移步去了席宴。

一片语笑喧阗声回荡在林宅中,绕梁三日

自韩绮霞三朝回门后,南宫玥开始不怎么出门了,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渐渐有些不便,干脆还是在碧霄堂里养胎。

鹊儿经常说一些城中各府的事与南宫玥解闷,其中也免不了提到了曲葭月:自从韩绮霞大婚后,曲葭月就渐渐开始与骆越城的府邸交际了。知道她是平阳侯的女儿,而平阳侯如今正得世子的重用,所以,也有一些府邸与她有所往来

南宫玥并不在意,只不过当曲葭月找上门来时,她不想应酬,几次都推了没见。

这一日,曲葭月又来了,南宫玥眉头一动,还没来得及说话,萧奕已经不耐烦地说道:“不见不见!没看到世子妃身子重吗?”

鹊儿吐吐舌头应了一声,急忙下去了。

南宫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道:“我瞧我这段时日越发娇贵了,我们的囡囡还真是难伺候。”说着,她温柔地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皮!

萧奕理所当然地说道:“南疆当然是阿玥你最贵,想见谁就见谁,不想见的不用理会。”他也伸手去摸南宫玥的肚皮,讨好地柔声道,“我们囡囡最乖了,怎么会难伺候呢!”

南宫玥有些好笑,又打了个哈欠,她觉得自己的眼皮沉甸甸的,不知不觉就在舒适的春风中倒在萧奕的怀中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胎很辛苦,哪怕都已经超过七个月了,南宫玥的脸上也没见肉,除了腹部外,身段纤细,不像怀小萧煜的时候容光焕发,肤光如玉。

萧奕看着心疼极了,有些迟疑,不知道该让她就这么睡着,还是干脆抱去内室。

迟疑之间,百卉挑帘进来了,见南宫玥闭着眼,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就压低声音禀道:“世子爷,有人在大姑娘的善堂闹事,大姑娘刚刚过去了!”

见南宫玥的呼吸依旧平稳,睡得香甜,萧奕松了口气,不耐烦地瞥了百卉一样,没好气地说道:“这点小事,随便让王府的护卫跑一趟,还要来禀,每天这样劳心劳力,难怪阿玥都长不胖!”

百卉的眼角抽了一下,自从世子妃怀上第二胎以后,她们哪里敢让世子妃劳心,也就是因为事关大姑娘,所以她才特意过来禀一句。

不过,百卉也不敢与萧奕顶嘴,应了一声后,就快速地退下了。

大姑娘的事马虎不得,等世子妃醒了后可能会问起,还是自己亲自跑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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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7般配

等百卉和海棠策马疾驰从碧霄堂一路赶到城西琉璃巷的五善堂时,已经是一炷香后了!

两个丫鬟刚到巷子口,就看到那些原本聚在巷子里看热闹的路人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七嘴八舌地互相说着话:

“你们说这五善堂背后是不是有人撑腰啊?”

“我瞧着像,一个在里头帮忙的人身手就如此矫健!”

“我听说还有人看到过几个南疆军的人在善堂进出……没准是哪个将军府的夫人姑娘心慈所以办的善堂吧?”

“没准是!”

“……”

百卉和海棠互相看了看,心放下一半。

听这些人的语气来看,事情似乎已经解决了!

两个丫鬟在巷子口下了马,大步流星地朝五善堂的方向走去,等他们来到善堂门口时,那里已经空落落的,没几个人了。

善堂里传来一个小姑娘稚嫩怯懦的道歉声:“对不起,这位老爷。我……我不该偷你们酒楼的烤鸡吃。”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一丝颤音。

话语间,百卉和海棠跨过了高高的门槛,只见大门后的庭院里,一个八、九岁的青衣小姑娘正对着一个穿着褐色锦袍的矮胖男子躬身致歉。

而穿了一件水绿色素面褙子的萧霏就站在那小姑娘的身旁,对着那矮胖男子露出一个歉然的浅笑,客气地说道:“李老板,我知道是她错了,但是她还小,当时又是肚子饿,烤鸡的银钱我替她双倍赔偿给李老板可好?”

见萧霏安然无恙,百卉和海棠一方面彻底放下心来,一方面心中又有几分微妙的复杂:大姑娘真的是与几年前大不一样了。

想起当初萧霏独自带着两个丫鬟从南疆远赴王都时的情景,百卉感觉恍如前世。

海棠扯了扯百卉的袖子,百卉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只见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站着一个俊逸挺拔的青年。

青年身穿一件普通的青色长袍,身形颀长,只是这么静静地站着,就透着一股冷峻的英气,器宇轩昂。

这个年轻男子再面熟不过!

“汪!”

仿佛在附和两个丫鬟的心思一般,一个巨大的灰犬从梧桐树后探出头来,它似乎认得百卉和海棠,疯狂地摇着尾巴,却被主人叫住了:“鹞鹰!”

两个丫鬟不由得面露惊愕之色,面面相觑。

阎习峻和鹞鹰怎么会在这里?!

“桃夭……”萧霏做了个手势,桃夭就递给了那李老板一串铜钱。

李老板用肥硕的手指把那些铜钱随意地垫了垫,白胖的脸上还有些不甘心,吹胡子瞪眼,可是……

“汪!”

又是一声响亮的犬吠声,一对上阎习峻这尊阎王冰冷的目光和鹞鹰森白的犬牙时,李老板瞬间又怂了。

“哼!我惹不起,自认倒霉!”李老板收起铜钱,带着两个人高马大的随从骂骂咧咧地走了,与百卉和海棠交错而过。

人走出了老远,还能听到李老板咕哝的声音随风传来……

“大姑娘。”百卉和海棠急忙上前给萧霏见礼,百卉解释道,“大姑娘,奴婢听说善堂这边有人闹事,世子妃正巧睡下了,但奴婢担心大姑娘,就自作主张过来看看,大姑娘莫要见怪。”

萧霏本来还担心这点小事会惊扰到大嫂,闻言松了一口气,含笑道:“只是一点小事罢了……”

桃夭嘟了嘟嘴,忍不住插嘴道:“姑娘,虽然是我们梅子有错在先,但这个李老板实在是得寸进尺,幸好阎公子在,否则奴婢看他们还想砸我们的善堂……”

那个叫梅子的青衣小姑娘内疚地缩了缩身子,萧霏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正色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知错不改,害人亦可能大焉!”另一个小姑娘跑了过来,脆生生地接口道。她给萧霏行了礼,然后拉起梅子的手,“梅子,马上要上课了!”

梅子乖巧地应了一声,就跟着那小姑娘往学堂的方向去了。

看着两个小姑娘的背影,桃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这个梅子是五善堂前两日刚收养的一个小姑娘,父母双亡,从附近的一个村子跑来城里乞讨为生,有一日,她实在饿得慌,爬狗洞钻进了一家酒楼的后厨,偷了人家的烧鸡,被人逮了个正着,虽然那日侥幸从狗洞逃脱,但是逃的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今日那酒楼的李老板找上门来算账。

那李老板不知道五善堂是镇南王府的大姑娘开的,口口声声地说是善堂在豢养孤儿做小偷,还要砸善堂,幸好阎习峻今日正巧过来善堂帮忙,把人给吓住了。

李老板才算同意和解。

之后的事,百卉和海棠也都看到了。

这时,鹞鹰终于按耐不住地飞冲了过来,先摇着尾巴欢乐地朝百卉和海棠叫了两声,然后又兴奋地绕着萧霏打转去了,“汪汪”叫个不停。

自从那晚鹞鹰在山上找到她后,萧霏对这头蠢狗的耐心又好了不少,俯身摸了摸蠢狗,喂它吃了肉干,又由着它在她手上乱舔了一番……

“鹞鹰!”阎习峻大步流星走了过来,略显严厉地叫了一声,但是忙着撒欢的鹞鹰已经听不到主人的声音了,扑到萧霏身上亲昵地蹭了好几下,毛茸茸的尾巴摇得欢快极了。

阎习峻神色尴尬地一把扯住鹞鹰的项圈把蠢狗拉了下来,然后一边安抚着蠢狗,一边道:“萧大姑娘,我看这里都是妇道人家,以后也难免有人来寻事,城外有几处庄子里住着些老兵因为伤残从军中退下,以他们的身手对付普通人绰绰有余,若有合适的人选,来这里当个门房……”虽然世子爷拨了银子好好养着这些伤残老兵,但是他们也不想吃白饭,每日闲散着觉得筋骨都懒了,总想着找点儿事做做。五善堂这里再合适不过了!

萧霏闻言顿时双眼一亮,璀璨如星辰,抚掌笑道:“阎公子,你这主意好!”有了老兵当门房兼护卫,就算她不在这里的时候,也不用太担心姑娘们的安全。

“那这件事就交给我吧。”阎习峻道。

“汪!”鹞鹰又叫了一声,仿佛在说,没错没错,就看我们的吧!

百卉和海棠又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这里是没她们的事了,两个丫鬟就一起告辞了,直接回了碧霄堂。

此刻,太阳开始缓缓地西斜,金灿灿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纱窗洒在东次间里,光线柔和,舒适清爽。

打了个盹的南宫玥已经醒了,正在吃着一碗热腾腾的燕窝炖蛋。萧奕已不在屋子里。

百卉暗暗地松了口气,把刚才发生在五善堂的事娓娓道来。

关于那李老板和梅子的事,南宫玥并没有太在意,令她意外的是——

阎习峻今日在五善堂帮忙。

南宫玥扬了扬眉,不由想起上次与萧霏说起婚事时,萧霏那坚定、赧然而又懵懂的神情与她当时说的话:

“大嫂,三个月后,我一定会想好的,不会辜负大嫂的一片心意。”

南宫玥放下手中的勺子,若有所思。

难道真的是……

屋子里忽然一暗,南宫玥下意识地抬眼看去,只见穿着一身大红衣袍的萧奕捧着一大把火红的木棉花出现在了窗槛上,对着自家世子妃露出灿烂的笑靥。

夕阳的余晖下,南宫玥几乎能看到他脸颊上细细的绒毛,在阳光下,白皙的肌肤泛着如玉的光泽,莹莹生辉。

“阿奕!”南宫玥对着萧奕招了招手,萧奕立刻抱着木棉花屁颠屁颠地过去了,画眉看着世子爷好像一条翘着尾巴的大猫般讨好地凑了过去,实在有些不忍直视。

“阿奕,与我说说阎习峻。”南宫玥单刀直入地说道。

萧奕怔了怔,很快就猜到南宫玥这是为了萧霏打听的,俊脸差点没垮掉。

果然还是得把萧霏这丫头早点嫁出去了!

“我新锐营的将士个个都好。文武双全,性子沉稳,有所为有所不为,可以撑得起门面了。”萧奕随口道,“阿玥,既然看中了,就赶紧把事情给办了吧。”

早点把萧霏嫁出去,以后就让她夫君操心她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去,别再事事烦着他家阿玥了。

南宫玥也知道阎习峻跟于修凡、常怀熙他们一样,人都不错,只是……

南宫玥犹豫地说道:“阿奕,我也看阎习峻人品不错,就是他的身份会不会低了点……”

萧霏是镇南王府的嫡长女,而阎习峻无论是家里的门第,还是庶子出身,都与萧霏相差甚远,而且……

“这阎家委实是‘乱’了点。”

说着,南宫玥不由得想到了阎家的那些糟心事,阎夫人、阎习峻的姨娘、庶妹……

如果可以,南宫玥想尽量为萧霏找一户家风清正的人家。可是事事又岂能尽如人意!

萧奕却是满不在乎,耸了耸肩道:“整个大裕加上南疆,除了皇帝,还有谁的身份能和萧霏相配?!”

他一边说,一边漫不经心地把花随手插在一旁的花瓶上,然后期待地看着南宫玥求表扬。

南宫玥敷衍地在他发顶揉了两下,勾唇笑了,心里瞬间豁然开朗。

也是,以他们霏姐儿的身份,在整个南疆,还有谁敢不长眼地欺负她不成?

要是真嫌阎家太乱,就让萧奕做主,让阎家赶紧分家就是了。

对于霏姐儿而言,她的婚事不需要考虑门第,只要男方的人品好,又与霏姐儿情投意和,一切都不是问题!

反正三个月的时限就快到了,到时候自己再问问霏姐儿吧。

“娘亲……”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小萧煜响亮兴奋的声音。

很快,珠帘被他胡乱地挑起,穿着一件靛青色小袍子的小家伙飞快地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本册子。

他显然心情不错,跑到罗汉床前,对着南宫玥“咯咯”笑着,圆圆的小脸兴奋得染上一片飞红,水灵灵的大眼忽闪忽闪的。

小萧煜是刚从青云坞回来,本来他每日只去上午的,但今天留得久了些。

“娘亲,爹爹,看!”

小家伙踮起脚,献宝地把手中的册子递给南宫玥和萧奕看。

只见那册子橘色的封皮上,赫然写着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三字经。

这熟悉的字迹萧奕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官语白之手,而这鲜亮的橘色封皮嘛,不用说就知道肯定是小萧煜挑的。

“煜哥儿,这是义父给你抄的《三字经》吗?”南宫玥含笑看着小萧煜,柔声问道。

小团子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拼命地摇了摇头,倒是把南宫玥弄得一头雾水。

很快,南宫玥就知道小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萧奕随手从中间翻开了那本册子,只见某一页上,赫然以端正的小楷写着两行字:

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

首孝悌,次见闻。知某数,识某文。

而两行字的下方是一幅色彩鲜艳的画,画的是一个小小的幼童正给几个兄弟分梨,大的梨分给了别人,而桌面上最小的那个梨则留给了幼童自己。

这幅画很显然是配合文字画的。

萧奕与南宫玥不由面面相觑,南宫玥也随手翻了几页,果然,其他纸页也是如此,几行字配上一幅精致的小画,图文并茂,有趣易懂。

这分明是官语白特意给小家伙编的三字经绘本。

“你这臭小子,真是命好。”萧奕伸指在小家伙的额心弹了一下,小家伙笑得更开怀了,兴致勃勃地对着绘本“念”起了《三字经》。

他还不识字,不过识图!

小家伙摇头晃脑地把自己会背的那一半《三字经》流利地背了一遍,然后又把画册合上了,乐滋滋地抱在怀里。

南宫玥揉揉他的小脑袋问:“煜哥儿,可有谢过你义父?”

“嗯。”小萧煜用力地点了点头,他亲了义父好几下呢!

应声的同时,小家伙想起了一件事来,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道:“义父说,去踏青!”就他们两人……不对,还有小四!

小家伙笑得更开心了,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又可以出去玩了!

之后,小家伙就兴奋地学着娘亲使唤起丫鬟说要备马备车,还特意去看了自家的马棚,确认自己的小马小云一切安好,方才放心。

他那副小大人一般操碎了心的模样逗得众人又是一阵忍俊不禁。

这一夜眨眼即逝。

次日一大早,天方亮,小家伙就醒了,催促乳娘丫鬟伺候他起身,用早膳……这还不到辰时,他已经整装待命,跟爹娘告别后,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小家伙被抱在义父怀里,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享受了一番风驰电掣的感觉。

小家伙还小,官语白也没打算带他走多远,到了距离骆越城不过五六里的东郊外就下了马,之后就让小家伙自己骑着他的小云,一路漫步缓行,很是悠闲。

俗话说:“二月惊蛰又春分,种树施肥耕地深。”

现在正值春分,正是踏青、播种的好时节。

一路上,不时可见农人在田里春耕,各种形状的纸鸢迎着春风在空中翻飞,成群结队的雀鸟被一头白鹰吓得四散惊走,小萧煜看得目不转睛,不时地鼓掌。

果然,还是他们家的寒羽飞得最高,最快!

“啪啪啪……”

又是一阵振翅声传来,几只黑燕被白鹰追得慌不择路……

一旁的小四眉头一动,转身看去,只见后方不远处湖水在春日的晨光下波光粼粼,岸边一棵棵垂柳迎风招展。

几个年轻的公子、姑娘说笑着朝他们的方向信步走来,似在踏青游玩。

小四正要收回视线,却听一个激动的男音响起:“元帅!”

一时间,那些公子姑娘都朝官语白的方向看了过来,其中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姑娘的眼神有些复杂,只见她身穿一件浅紫暗银绣缠枝莲纹绣花褙子和黛色百褶裙,纤腰盈盈,娴静若水。

正是曲葭月。

☆、858拐卖

南疆只有一人可被称之为元帅,那就是原大裕的安逸侯官语白!

这一点,曲葭月不知道,但是在场的不少公子姑娘都是将门子弟,多是知道的。

新年的时候,随着驻守西夜的军队陆续返回了大半,世子萧奕在论功行赏的同时还更改了军制,现在南疆军上下用的是南疆的军制,再不属于大裕。

官语白正式任兵马大元帅,手掌兵权,如今他在南境可说是手掌重兵炙手可热!

经过西夜这一战后,南疆军上下均对这位大元帅心服口服。

刚才出声喊“元帅”的蓝袍公子第一个大步上前,其他的公子姑娘也跟了上去,一些姑娘交头接耳地说着官语白的那些事,自然也传入了曲葭月耳中。

她以前只知“狡兔死,走狗烹”,却没想到西夜已经打下,可是萧奕竟然连兵符都给了官语白,官语白在南疆的地位远比她所知的要高得多!

人群往官语白的方向而去,曲葭月也不得不顺势上前,脚下的步子却有些犹豫,原本容光焕发的脸上此时透着一丝僵硬。

这段时日,曲葭月在南疆过得不错,南疆虽不比王都繁荣,但是比之西夜那种黄沙漫天、鸟不拉屎的地方不知要好多少,短短几个月她的肌肤就光滑了不少。

而且因为父亲平阳侯的关系,南疆各府都对她以礼相待,她又是有心与众人交好,所以,今日就约了一些姑娘和公子出来踏青游玩,没想到竟然偶遇了官语白。

以前在王都的时候,曲葭月是瞧不上官语白的,当年的官语白哪怕是为官家洗刷了冤屈,他也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罪臣之子,又是出了名的体弱多病,而当时的曲葭月风光正盛,根本就没怎么正眼看过官语白,甚至刚才乍一眼下还没认出他来

原来官语白是这副样子的!

丰神俊朗,儒雅斯文,温润如玉,宛若谪仙下凡都说恭郡王韩凌赋是个儒雅的翩翩公子,可是与官语白相比,实在是相差甚远!

倘若自己能够与他

曲葭月先是心口一热,但随即又有些紧张,官语白还认得自己吗?!他会不会揭穿自己的身份?

不过是转瞬,曲葭月已经是心思百转,脚下的步子走得更慢了,一颗心悬在了半空中,忐忑不安。

“见过元帅!”

走在最前面的蓝袍公子第一个给官语白抱拳行礼,他是南疆军中一名百将,之前与西夜之战时,也曾效力于官语白麾下,自然是认得这位在南疆甚少与各府交际往来的新晋大元帅。

“任百将。”官语白一语道出对方的身份,令得那年轻的任公子有些受宠若惊。

他应了一声后,迟疑地看向了小马上的小家伙,试探道:“这位可是世孙?”

一句话听得众人心中一惊,他们刚刚也在揣测这个看来不过两三岁的男童是谁,却大都没想到世孙头上。毕竟,这四周除了官语白、小萧煜和小四三人外,显然没有别人。

世孙是王府下一代的继承人,世子爷和世子妃会这么轻易地就把世孙交托给别人带出门吗?!

不少人都是面面相觑,但想着世子爷为人做事的风格一向出人意料,又觉得也不无可能。

紧接着,那些公子姑娘就纷纷地给官语白和小萧煜行礼:

“见过元帅,世孙。”

跨坐在小马上的小萧煜像模像样地抬了抬手,声音响亮地说道:“免礼。”

这个孩子就是南宫玥和萧奕的儿子?!曲葭月本来只是瞥了一眼,却忍不住又看了看。

这孩子显然养得极好,白胖结实,一双与萧奕神似的桃花眼如黑葡萄般熠熠生辉,圆圆的脸庞像个糯米团子般。

曲葭月心头又是一阵风起云涌,夹杂着酸楚、嫉妒、不甘

她半垂眼帘,不敢再看。

今日出来的这些公子姑娘与官语白大多不熟悉,自然也不敢出言相邀一起踏青,行了礼后,那任公子就主动提出告辞,众人又说笑着离去,继续沿着湖边踏青赏景。

春风徐徐,暖风熏得游人醉。

人群中,不少姑娘都忍不住回头看,乌眸之中水光潋滟。

少女怀春,她们大都想到一个方向去了。

官语白还没有成亲呢!

都说年龄稍微大几岁,懂得疼人

一些姑娘的脸上染上一片如晚霞般的红晕,娇艳欲滴。

曲葭月自然也注意到了,心中不屑,眸底一片幽深,仿若那深不见底的一汪幽潭:她还有机会!

一行人渐渐走远,言笑晏晏,而官语白也早就带着小萧煜往另一个方向去了,随意地玩,随意地停,漫无目的地来到了一个村子附近,不知不觉中,他们的身后就跟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形。

小四当然也注意到了,这若是什么可疑的鸡鸣狗盗之辈,他早就把这些人处理了,偏偏那不过是几个附近村子里的小孩罢了。

几个小孩都是盯着小马上的小萧煜,指指点点,更麻烦的是,他们还去通知自己的小伙伴,叫来了更多的孩子,十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都好奇地来围观小萧煜。

小孩子都是天生会察言观色的,发现这三位贵人没有驱逐他们的意思,而且那好看的公子和小公子看来极为和气,都好奇地越凑越近,后来甚至有一个四五岁、还淌着鼻涕的男童大着胆子来搭话:“小弟弟,这是小马吗?”

马在民间是极其珍贵的,对于这些普通的农户而言,家里能有头牛或驴就已经是家里还算宽裕的,这些农户的小孩偶尔能在路边见到路人骑马而过,但是这小马却是不曾见过。

“这肯定是骡子对不对?”又一个五六岁的女童忍不住凑过来说道。

小萧煜皱了皱眉,指着自己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大哥!”很明显,他比他们都高,当然是大哥了!

小四的眼角抽了一下,对于萧氏父子的执念有些无语了。

“大哥。”那男童还真傻乎乎地叫了。

小家伙习惯地想摸荷包给人赏见面礼,可是他今日是出来玩的,根本就没带荷包,他想了想就双臂一张,示意义父把他抱了起来,然后“高高在上”地对小弟说:“弟弟骑马。”

小家伙很大方地把自己的小马让了出来。

“是马!就是小马!”

后面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一个个兴奋得两眼发光。

那短手短脚的男童还小,自己当然爬不到马上去,最后还是小四出力把他给抱了上去。

其他的男孩子一看叫声“大哥”就可以骑马,都围过来排队叫大哥。

小萧煜一向大方,爽快地把小马借给他们骑,也就是苦了牵马的小四而已。

没一会儿,小萧煜就和这些孩子们玩得极为热络了,更有人好客地请他和官语白去吃午饭等他们离开的时候,那些孩子们在身后送了好远,还热情地邀请“大哥”再来玩。

小四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做“有其父必有其子”了。

三人策马远去。

等回了碧霄堂后,小萧煜又赶紧去向娘亲显摆,在木桶里沐浴的时候,嘴巴就没停过,说起今天去了哪里,见了什么;说起他的那些“小弟”;说起村子里的咯咯鸡、哞哞牛;说起中午那埋在稻草灰里烤出来的烤番薯又香又甜

小家伙的词汇有限,说得磕磕绊绊,不时还要比手画脚,南宫玥基本上是有一半靠猜,不时地问他:“好不好玩?”“好不好吃?”“好不好看?”

说着说着,玩了半天的小家伙就困了,等乳娘和丫鬟把他抱出来擦干身子、穿衣的时候,他脑袋一歪,闭上眼睛睡着了。

南宫玥抱着小家伙也躺在榻上睡下了

碧霄堂的午后,阳光微醺,静谧悠然,正适宜歇一个午觉。

相比南疆,王都的早春要清寒得多,就算是午后阳光正盛的时候,也得穿上薄薄的夹袄方能御寒。

此时的白慕筱身穿一件简单的青色薄袄衣裙走在王都的一条街道上,她头上裹着一方青色的帕巾,朴素得仿佛一个路上随处可见的民妇,神色憔悴,魂不守舍。

看着街上人来人往,一片热闹喧哗,白慕筱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京兆府中“滴血验亲”一事虽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日,可是直至今日,王都的大街小巷还在议论纷纷地说着这事,痛骂白氏的水性杨花,嘲笑韩凌赋的绿云罩顶,每一次听到都让白慕筱羞愤欲绝,却又无可奈何。

如今的她也不过是一只落水狗,人人可打!

白慕筱暗暗地咬牙,心中溢满了不甘。

那一日,在宛平镇,阿依慕打晕了她后,就抱着韩惟钧离开了,等白慕筱醒来的时候,本想追上去,却发现阿依慕和韩凌赋被锦衣卫包围了。

在那种情况下,她根本什么也做不了,能做的也只有——

逃走!

这一个多月来,白慕筱都躲藏在宛平镇里,直到最近风声过去,她才悄悄来到了王都,想打探一下韩凌赋、阿依慕和韩惟钧的消息。

不过,首先,她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白慕筱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袖口,她身上已经没银子了,事到如今也只能去当了她的首饰了。

白慕筱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直到在一家“施家当铺”前停下了步子,然后毅然地走了进去。

当铺里,一个瘦小的伙计正坐在柜台后打着算盘,发出清脆的拨珠声。

白慕筱走到柜台前,从袖中的暗袋中摸出一支如意翠玉簪,道:“我要当一支钗。”

“活当还是死当?”伙计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一边抬起头来。

“死当。”白慕筱淡淡道。

伙计拿出一个木制托盘示意白慕筱把玉簪放在上面,扫了两眼后,随口道:“小娘子,你这玉簪的玉质普通,若是没什么瑕疵,还能当个二两银子”

这伙计还想诓她!白慕筱冷冷地一笑,一把打算抓回自己的玉簪,道:“这簪可是墨翠!”..

“且慢!”伙计赔笑着按住了托盘,“小娘子别性急,容我再看看。”

白慕筱知道这些当铺的人都是欺善怕恶、仗势欺人之辈,换一家当铺恐怕也是差不多,收回了手。

伙计装模作样地又把那玉簪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然后道:“二十两,小娘子,最多二十两。”

白慕筱眉头微皱,那伙计就又道:“小娘子,你去别家可还给不了你二十两!”他撇了撇嘴,仿佛在说,这来当铺的冤大头哪个不是缺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