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六,苏城最有名的戏园子,位于城西华盛街的浮曲园,今日要开一出名叫《芙蓉亭》的新戏了,戏楼里很是热闹,人头攒动,几乎是座无虚席。

此时距离开戏的未时还差一刻钟了,来看戏的客人们一个个都翘首以待,其中也包括坐在一楼大堂的一个二十来岁白皙斯文的蓝袍青年和他身旁一个五六岁的女童。

“哗啦啦……”

那蓝袍青年正在给女童斟茶,这时,小二带着一个头发花白的青衣老妇朝这边过来了。

“李公子,”小二熟稔地对那蓝袍青年打着招呼,点头哈腰地说道,“今日园子里正好满座了,不知道李公子是否介意与这位傅老夫人拼个桌?”

听小二的口气,就知道这位李公子应该是戏园里的常客。

那李公子还没说话,他身旁的女童已经灵活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她热情地帮着那青衣老妇拉开了椅子,笑眯眯地说道:“傅婆婆,请坐。”

那小小的女童养得极好,白胖红润,头上梳着圆圆的鬏鬏头,缠着琉璃珠串,身上穿了一件粉色团花刻丝的薄袄,模样看着十分可爱。

“谢谢你啊,小娃娃。”青衣老妇,也就是咏阳,俯首对着粉衣女童微微一笑,坐了下来。

“我不叫小娃娃,”女童自来熟地自我介绍道,“傅婆婆,我叫心心,心爱的心。”

“心心,真好听的名字。”咏阳目露慈爱地看着这可爱的女娃娃,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那是当然,这是我爹给我取的名字!”

“……”

这一老一少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看着还颇为投缘,而一旁的李公子眼角抽了一下,以他这傻女儿自来熟的个性,他真怕有一天被给人拐跑了。今儿回去以后,一定要让家里那位好好训训她!

“锵锵锵锵!”

戏台的方向传来一阵响亮的锣鼓声,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未时到了。

随着一阵悠扬欢快的乐声响起,两个浓妆艳抹的戏子依次粉墨登场,戏开演了。

四周的客人安静了下来,一道道灼热的目光都看向了同一个方向——前方的戏台,也唯有咏阳,不时借着喝茶的动作打量着身旁的这位李公子。

他面容清秀,肌肤白皙如玉,中等身量,身形看着有些单薄,就像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江南书生一般。

此刻,他专心致志地看着台上的戏,那乌黑的眸子熠熠生辉。

而他身旁的心心也是与他一样的表情和眼神,偶尔自己拿起茶杯抿一口茶水,再小心翼翼地放回去,没有发出任何的异响。

这个女娃娃性格活泼,却不浮躁,看来平日里的规矩学得不错。想着,咏阳不由嘴角微翘。

须臾,戏台上就迎来一波高氵朝,四周的客人皆是鼓掌叫好,戏楼中一片喧哗热闹。

第一折在高氵朝时戛然而止,戏台上的几个戏子就依次退了下去,一下子就冷落了下来。

中间要休息一盏茶功夫,才会开始第二折。

四周的客人们还意犹未尽,交头接耳地讨论起刚才的戏来,说到兴处时,一个个热血沸腾,一时间,戏楼中竟是比刚才唱戏的时候还要热闹。

“傅婆婆,您不喜欢这出戏吗?”忽然,心心一本正经地问咏阳道。

咏阳怔了怔,只见那女娃娃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樱桃小嘴瘪瘪的,似乎透着些许委屈。

这一瞬,咏阳忍不住把眼前这张可爱的小圆脸与记忆中的另一张脸庞重叠在了一起,心绪动荡,心神有些恍惚。

真像啊!

咏阳心底发出一声塔西,很快就回过神来。

看着女娃娃,咏阳不由嘴角翘起,手有些痒,很想揉揉女娃娃那乌黑柔软的发顶。

她刚才只顾着打量这一大一小,根本就没听那出戏到底唱了些什么,因此只得含糊地说道:“比起文戏,我更喜欢武戏。”

“傅婆婆,我也喜欢武戏的,尤其是《孙悟空大闹天宫》!”心心兴致勃勃地说着,“可是,傅婆婆,文戏也很有趣的!像今天的《芙蓉亭》,可是我们苏城最厉害的竹生居士写的戏,刚刚才是第一折,后面更精彩……”

眼看着女儿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地说个不停,李公子不好意思地朝咏阳一笑,道:“傅老夫人,小女一向聒噪,真是扰了您的清净了。”说话的同时,他直接把女儿的小嘴给捂住了,只听女娃娃发出可怜兮兮的咿唔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咏阳微微一笑,眸中闪着浓浓的笑意,道:“李公子多礼了,心心很可爱,与我的孙女性子很像。”

“傅婆婆,您的孙女多大了?”心心好不容易总算扒开了捂在她嘴巴上的那只手,忍不住插嘴问道。

“她呀,今年就要做母亲了……”

“那不是很大很大了?”

“……”

这一老一小话语间,又是一声尖锐的锣鼓声响起,第二折戏在乐声中开唱了……

台上如泣如诉,台下掌声雷动,戏楼里不时爆发出叫好声,几乎快要掀掉了屋顶,一浪接着一浪地涌来……等这出戏唱完后,已经是快要申时了。

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天空中下起了小雨,雨水淅淅沥沥,滴滴答答,在房屋、街道、小桥、巷子中罩上一层白蒙蒙的雾气,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

“下雨了……”

戏楼的屋檐下,女娃娃心心看着那细密的雨帘,有些烦恼地说道。

那李公子俯首对着女儿眨了眨眼,故意学着女儿的口吻苦恼地说道:“那我们岂不是不能回家了?”

“李公子,心心,”咏阳跟在二人身后走出了戏楼的大门,含笑地提议道,“相逢即是有缘,不如让我家的马车送两位回府如何?”

话语间,一辆青篷马车慢悠悠地驶到了咏阳前方,赶车的是一个精干的中年妇人,目露异彩地朝他们看来,拿着马鞭的右手下意识地微微使力。

心心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拉着李公子的袍裾,抬头以询问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问,可以吗?

“小蕴!心心!”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男音自后方不远处传来,声音温润明澈,在那淅沥的雨声中分外清晰。

闻言,咏阳身子一颤,仿佛瞬间被冻僵似的,好一会儿都动弹不得。

“爹爹!”心心循声看去,激动地朝着咏阳的身后大力地挥着手。

咏阳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转过身,看了过去。

就在两三丈外的一辆马车旁,一个身穿柳色衣袍的青年撑着一把灰色的桐油伞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来。

那青年身形颀长挺拔,看着足足比四周的旁人高了大半个头,在这江南水乡,分外显眼。

那桐油伞的阴影下,他俊逸的脸庞上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整个人看来陌生而又似乎有几分熟悉……

咏阳直愣愣地看着他,眼前不由浮现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这就是李嘉啊!

她曾听应十二仔细地形容过李嘉,也曾看过应十二特意准备的几幅画像,但是当她真的看到李嘉时,心里还是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李嘉看着有三分像他们家的阿鹤,身形相似,眼睛也像……都说外甥似舅,应该说他像的是阿鹤他爹……

思绪间,撑着大伞的李嘉走到了近前,雨水顺着伞面淅淅沥沥地落下,“滴答滴答”地回响在咏阳耳边,那声音像是被放大了许多倍。

咏阳深吸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遇上李嘉,她的外孙!

想着,咏阳的眼神幽深复杂。

过去的近半年里,应十二几乎把李家的祖上三代都刨了个底朝天,事无巨细地查了李家的事。

李家很好,无论是李老爷、李夫人,还是李嘉的妻子李蕴,自小就命运多舛的李嘉能够遇上这家人也许是他最大的幸福!

九月中旬,在朝堂的局面大致稳定后,咏阳就带着两个亲兵千里迢迢地从王都来了江南。三天前,她就坐船抵达了苏城,却迟迟没有去见李嘉。

也许是近乡情怯,也许是不想打扰他的生活,又或许,就算她见到了李嘉,他们也只是陌生人,又能说什么呢……

咏阳知道李嘉的妻子李蕴最喜欢看戏,隔三差五就女扮男装地带着女儿来浮曲园看戏,于是咏阳也来了,前日她就来过一次,远远地从二楼看着李蕴和心心;今日是第二次,没想到因为戏楼里人满为患,小二竟然正好拉着她过来与这对母女拼桌。

心心很活泼,李蕴虽然没说几句话,但是从她们母女的相处就可以看出这一家人很幸福,只有幸福的家才能养育出心心这样的孩子。

“爹爹!”心心兴奋地扑向了李嘉,一手牵着爹爹的左手道,“您是来接我和娘的吗?”

李蕴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就被女儿说穿了自己的女儿身,有些尴尬地看了咏阳一样,却发现咏阳面色如常,似是全不在意。

李嘉顺着妻子的视线疑惑地看了看咏阳,问道:“小蕴,这位是……”

李蕴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就把刚才她俩偶然与这位傅老夫人拼桌看戏,以及因为下雨,对方提议送她们回家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说了。

李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咏阳,微微一笑,疏离地对着咏阳颔首道:“傅老夫人,多谢您的一片好意。”

咏阳还在看李嘉,像是要把他的容貌深深地印刻在心中,她的嘴唇动了动,缓缓地挤出一句:“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小蕴,心心,我们回家吧。”

李嘉一边抱起了女儿,一边招呼妻子也到伞下,他小心翼翼地先把女儿抱上了马车,然后又扶着妻子随后也上了马车。

短短几息时间,他的后背、衣袖被雨水淋湿了一大片,然而他似乎满不在乎……

很好,她的外孙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咏阳忽然笑了,心中的惆怅在这一瞬间一扫而空。

她本来也别无所求,只希望外孙能过得好!如今看来,上天已是待她不薄了!

“啪——”

随着一声爽利的马鞭声,李府的马车骨碌碌地往前而去。

风雨中,隐约可以听到女娃娃兴奋的声音传来:

“爹爹!娘写的《芙蓉亭》可好看了!大家都喜欢极了!要是今天爹爹和弟弟也跟我们一起来看,就好了……”

马车渐渐远去,女孩的声音也越来越轻,越来越含糊,很快就被淅沥的雨声淹没了……

送君时,雨正浓。

第番外四:小萧煜的一天

小萧煜是个勤奋的孩子。

每天一早辰时,他都会去找义父上课,有时候是在青云坞,有时候是去外头。

这一天的辰时,小家伙兴匆匆地来到了碧霄堂的东街大门,官语白和小四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义父!小四!寒羽!”

小萧煜兴奋地朝官语白他们跑去,朝着人与鹰挥着小手,人未到,声先到。

小萧煜的上方,一头矫健的灰鹰展翅飞过,在官语白的上方盘旋了一圈,长啸了一声,那冷傲的眼神仿佛在说,接下来,这个臭小子就交给你了!

跟着,灰鹰就与白鹰一起拍拍翅膀飞走了,你追我赶地嬉戏着……

小萧煜也不羡慕,乐滋滋地在义父的帮助下上了一匹白马,今天义父要载他一起去军营玩!

想着,小萧煜的眼眸熠熠生辉,圆滚滚的小脸上容光焕发。

太好了!又可以出门玩了!

随着一道角门打开,两匹高大的骏马鱼贯地从东街大门驶出,一路飞驰地出了骆越城,跟着就往骆越城大营而去,马蹄肆意飞扬。

小萧煜虽然才三周岁,却早就习惯了随爹爹和义父一起骑马,他自得其乐地依偎在义父怀中,身体随着马儿的奔驰自然地一起一伏……

等他们三人抵达骆越城大营时,还不到巳时,整个大营早就苏醒了过来,四处都是士兵们操练发出的呼喊声、武器碰撞声、踏步声……一种勃勃的生机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不由精神一振。

官语白和小萧煜的到来立刻惊动了军中的不少将领,纷至沓来地赶来给他俩行礼。

得知官语白是打算带太孙去新兵营校阅新兵后,便有几个将士殷勤地为二人带路作陪。

新兵营位于骆越城大营的西北角,每年招募的新兵都会先在新兵营训练三月,然后再分配到各营,三日前,刚有一批新兵陆续抵达了大营。

此刻,新兵营的演武场上,人头攒动,就见那数以千计的新兵正满头大汗地操练着,一边高喊,一边出拳、踢腿……

他们的喊声和动作都不甚整齐,一眼望去,方阵看来稀稀落落,毫无气势可言。

小萧煜不是第一次来军营了,却是第一次看到新兵操练,比起往日里看到的那些气势如虹的精兵,这些新兵实在是天壤之别!

“义父……”小萧煜有些纠结地仰首看着义父。

官语白微微一笑,却是道:“煜哥儿,还记得义父跟你说的卖油翁的故事吗?”

“嗯!”小萧煜用力点点头,他可是好孩子,义父跟他说的故事他统统都记得,还特意说给娘亲和弟弟听了。

小萧煜正想复述卖油翁的故事,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唯手熟尔!”

说着,小家伙再次看向了那些操练中的新兵,若有所思地歪了歪脑袋。

原来军营里的士兵都是从眼前这样的新兵一点点地开始成长的吗?

这时,负责训练新兵的一个副将已经下令那些新兵绕着演武场跑上三十圈,还勒令落在最后面的十人要再加十圈。

一瞬间,那些原本看着精辟力尽的新兵们好似又有了力气,咬牙冲了出去,你追我赶,谁也不愿意落后……

演武场上,只剩下了那隆隆的脚步声回荡着,杂乱无章。

小萧煜站在义父身旁一直看着这些新兵,看着他们一圈又一圈地跑着,看着他们彼此之间一点点地拉开了差距,看着他们全都汗流浃背地咬牙坚持着……

随着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日头升得越来越高了,两头雄鹰在演武场上方的天空盘旋不去,那嘹亮的鹰啼仿佛是在催促下面那些新兵,快一点,再快一点……

这一日中午,小萧煜留在军营里和这些新兵一起用了午膳,之后才和官语白、小四一起踏上归程。

等他们回到碧霄堂时,已经是未时过半了,海棠早在东仪门候着了。

“喵呜!”

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儿欢快地从海棠的脚边跑向小萧煜,热情地在他的小腿上蹭来蹭去,仿佛在说,你总算回来了!

“围棋,你今天乖不乖?”小萧煜一把抱起猫儿,温柔地摸了摸它的头顶和背脊,猫儿眯了眯眼,露出陶醉的表情,轻轻地“咪呜”了一声,似乎在回答,它很乖的。

“围棋真乖!”小萧煜轻柔地挠了挠猫儿的下巴,挠得它满足得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小萧煜挥手和义父告别后,就在海棠和围棋的护送下回了自己的院子。

春日的下午,暖洋洋的阳光柔和地洒在身上,温暖舒适,小萧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他才刚跨过高高的门槛,就听到西稍间的方向传来一阵可怜兮兮的哭泣声:“呜哇,娘……”

“弟弟。”小萧煜一下子就听出了这是弟弟萧烨的声音,于是快步走入西稍间里。

刚满一周岁的小萧烨正衣冠不整地坐在他的小床上,可怜兮兮地捏着拳头抽泣着,头发乱糟糟的,脸颊上泛着如花瓣般的红晕,看着还有几分睡眼惺忪,似乎才刚睡醒。

“见过太孙!”小萧烨的乳娘急忙给小萧煜行礼。

小萧烨一看到哥哥回来了,泪眼朦胧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对着小萧煜张开了双臂,扁着小嘴唤道:“哥哥!”

小萧煜才三周岁,当然是抱不动弟弟的,他安抚地抓住了弟弟的一只小肉手,捏了捏说:“乖。”

小萧烨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一下子就不哭了,长翘的睫毛上挂着两颗大大的泪珠,看来楚楚可怜。

“哥哥……娘!”

软糯的小团子只说了三个字,小萧煜已经明白了,弟弟这是要找娘亲。

乳娘急忙解释道:“太孙,太子妃去见客了。二皇孙刚刚醒来不见太子妃,就哭闹起来……”

“弟弟听话,穿衣衣!”小萧煜拍了拍弟弟的小肉手,小萧烨也不知道听懂了没,乖巧地笑了。

乳娘暗暗地松了口气,利索地服侍小萧烨着衣、洗漱……

小萧煜是个有责任感的孩子。

现在爹爹不在家,娘亲在待客,小萧煜自觉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必须肩负起照顾弟弟的职责。

他想了想后,就学着娘亲的样子问弟弟饿不饿,然后又使唤乳娘喂弟弟吃了蛋羹。之后,他又拿了自己的九连环亲自解给弟弟看。

不只是小萧烨在看着小萧煜,围棋也在看小萧煜,一人一猫都看得一眨不眨……待小萧煜完全解开了九连环后,小萧烨就致以热烈的掌声,围棋则是“喵喵”地来回甩着尾巴,兴奋极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南宫玥从小花厅回来的时候,还未进屋就听到了屋子里传来兄弟俩开怀的笑声,令闻者不由跟着展颜。

南宫玥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嘴角眉梢泛起淡淡的笑意,直达眸底。

当熟悉的挑帘声响起时,屋子里的兄弟俩和猫儿皆是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娘亲!”兄弟俩齐声喊道。

小萧煜率先从罗汉床上跳了下来,如同乳燕归巢般投入娘亲的怀抱。

而小萧烨的手脚都比哥哥短,只能在乳娘的帮助下,艰难地爬了下来,然后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

等他抱到娘亲时,他哥哥早就得意洋洋地对着娘亲表了功,说自己是如何如何地哄了弟弟不哭,又陪着弟弟一起吃东西、玩耍。

“煜哥儿真乖!把弟弟照顾得真好!”南宫玥从善如流地夸奖了小萧煜一番,小萧煜满足地笑眯了眼,两眼弯弯,心里只觉得自己真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没有比他更好、更乖的儿子了!

一时间,院子里笑语盈盈,母子三人和乐融融。

娘亲回来了,小萧煜总算是放下心来,便感觉浓浓的疲累汹涌地涌了上来。他懒洋洋地打起了哈欠,靠着娘亲的肩膀,闻着娘亲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就睡着了,鼻间轻轻地打着鼾……

南宫玥对着小萧烨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小萧烨歪着脑袋,也学着娘亲比了一个同样的手势,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猫咪疑惑的“喵呜”声。

等小萧煜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就睡在自己的床榻上,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子里点了一盏昏黄的八角宫灯。

乳娘和丫鬟伺候他穿好衣裳后,他就迫不及待地跑去小书房找娘亲。

“娘亲!”

小家伙一冲进小书房,就看到了除了娘亲以外的另一道身影,“爹爹,您回来了啊。”

小书房里,打开了一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夜空中悬着一轮皎洁的圆月,银色的月光柔柔地洒在窗边的一对璧人身上。

萧奕正搂着南宫玥一起坐在一把高背大椅上,整张脸都黑了下来,心道:这还有完没完了!才刚哄睡了小的那个臭小子,他们夫妻俩都没说上几句体己话,这大的臭小子就又来捣乱了!臭小子什么的果然不如囡囡贴心!

小萧煜早就习惯了爹爹嫌弃的眼神,也习惯了爹爹一见娘亲就没骨头,老喜欢腻歪在娘亲身边。

“爹爹,娘亲,”小萧煜笑容满面地冲到了双亲跟前,激动地说道,“今天上午义父带我去军营了!”

小萧煜每日中午下课后,都会回碧霄堂跟娘亲分享今天跟着义父学了什么,下午的时候他困极了,一时忘了说,因此刚才一觉睡醒后,就立刻跑来了。

接下来,小书房内就只剩下了小家伙的声音,兴致勃勃地说着他今日在军营的所见所闻……间或地夹杂着南宫玥和萧奕的应和声。

小萧煜说得是口沫横飞,眸放异彩,最后道:“爹爹,娘亲,义父说了,半个月后会再带我去军营看看那些新兵的变化。”

萧奕见臭小子总算是说完了,正想随口把他打发走,就听一声响亮的肠胃蠕动声忽然在屋子里响起:

“咕噜噜……”

小萧煜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是自己的肚子在叫。

他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皮,可怜兮兮地看着娘亲说:“娘亲,我饿了!”

南宫玥不禁掩嘴笑了,“煜哥儿,你还没用晚膳呢。我让厨房给你煨着香菇瘦肉粥……”

“娘亲真好!”

小萧煜乐滋滋地扑了过去,在娘亲的脸颊上“吧唧”地亲了一下,没看到他爹的脸更黑了。

没一会儿,画眉就捧了一大碗热粥过来,食物的香味随着热气弥漫在小书房中,令人食指大动。

小萧煜坐在一张圆桌边,手里拿着一个银勺子,津津有味地喝起粥来,还热情地与爹爹、娘亲一起分享。

虽然爹爹老是嫌弃他,但是他是个孝顺的孩子,所以他不嫌弃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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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番外五:梦回

“隆隆隆……”

暗夜,银月高悬,万籁俱寂,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打破了这片寂静,随即天际炸响了连绵的轰雷声,隆隆地与马蹄声交杂在一起,空气沉闷而森冷,风雨欲来。

“踏踏踏……”

几十匹高头大马横冲直撞地从街道的另一头飞驰而来,那马蹄声隆隆作响,惊动了方圆数百丈,马上的火把照亮了昏暗的街道。

“快看,那边有一辆马车!”

黑暗之中,一个响亮的男音在混乱的马蹄声中骤然响起。

紧接着,又有另一个男音激动地接口道:“一定是诚王!”

“追,快追!”

“别让人跑了……”

话语间,那几十个锦衣骑士又策马飞快地往西南方而去,马蹄声更为激烈,惊得四周原本黑漆漆的房屋中点起了一盏盏油灯。

只见前方百来丈外,一辆青篷马车疯狂地向前急驶,“啪!啪!啪……”马夫挥动马鞭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激烈,马车在那单调的车轱辘声中颠簸不已。

“姑娘,锦衣卫追来了!”

马车里的书香手指微颤地撩开车厢上的窗帘,回头往去,只见后方的数十名锦衣卫举着火把策马追来,气势汹汹,就如同一头头瞄准了猎物的野兽一般,紧追不舍。

书香收回了视线,花容失色地朝对面的南宫琤看去,手足无措。

南宫琤正直愣愣地坐在那里,目光呆滞。她穿着一件普通的柳色棉布衣裙,三千青丝挽了一个简单的纂儿,头上包着一方柳色布帕,发髻挽成了妇人的发式。

她手中紧紧地捏着一块雕着鸳的玉佩,手背因为用力而青筋凸起,眸中一片灰暗,魂不守舍……

“姑娘,”书香惶恐不安地说道,“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南宫琤脸色灰败,嘴唇惨白,浑身微微颤抖着。

事到如今,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她,已经无处可去了!

半个月前,皇帝透出了要为几位成年的皇子择皇子妃的意图,而她就是皇帝为三皇子所属意的人选,祖母、母亲喜不自胜,可是她却不愿意!

她已经心有所属,她爱慕的人是长狄的诚王。

她独自去求了母亲赵氏,没有提诚王,只是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不愿意入宫,可是母亲非但没有体谅她,反而将她怒斥了一番,责令她禁足,让她绝了这等愚蠢的念头。

本来,她已经心死,可是表妹白慕筱来看望她,说知道她与诚王的事,劝她莫要轻言放弃,劝她追求自己的幸福……

她心动了!

在家族与诚王之间,她选择了诚王,抛弃了她的家族、她的亲人,抛弃了她曾经拥有的一切,而选择与诚王一起离开大裕,奔赴北方的长狄!

她与他以天为媒,以地为证,在一片荒野上拜堂成亲,她一直以为只要到了长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会与他在那遥远的异乡相守在一起,她以为他们会天长地久,却不想所谓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过短短十几日而已。

自她与诚王逃离王都后,就一直小心翼翼地避人耳目,然而,后方追兵不断,并不是南宫府派来的人,而是皇帝派来的锦衣卫。

诚王说,皇帝把他留在王都,乃是为质子。为了她,他逃离了王都,激怒了皇帝,所以皇帝才派锦衣卫追捕他们。

诚王说,他俩在一起太醒目了,必须兵分两路,让她从北城门离开,前往瑞云镇等他,他去设法引开追兵,慢则三日,快则一日,他就去瑞云镇与她会和。

她爱他,所以信他,他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然而……

等待她的,却是残忍的背叛,来自爱人的背叛!

虽然刚才他蓄意地改变了他的音调,可是她爱他,所以她一听就知道那是他的声音——

“快看,那边有一辆马车!”

他用九个字把追兵引向了她这边,他用她作为诱饵来助他自己逃脱锦衣卫的追捕!

她看错了人!

她的一片真心所托非人!

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无论此刻她能不能平安脱险,她的前方已经是一片漆黑的无底深渊,她再也没有未来了!

“姑娘!”

在书香失态的尖叫声,后方激烈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跟着,拉车的马儿发出急促的嘶鸣声,马车骤然停下。眨眼间,马车四周就被一匹匹高头大马所包围,杀气凛然。

“诚王,你已经无处可逃了!还不束手就擒!”

外面传来一声男子的怒喝,南宫琤却是恍若未闻,她不能回家,她既然已经抛弃了家族,就不能这么被锦衣卫带回王都给南宫家蒙羞蒙耻!

南宫琤从袖口中拿出了一把匕首,那亮如镜面的刀刃映出了她的脸,她的哀伤,她的绝望……

她缓缓地高举匕首,将尖锐的刀刃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而就在咫尺之外的书香当然也看到了,拔高嗓门尖叫起来:“姑娘!”

南宫琤以刀尖对着自己的胸口,决绝地直刺而下,耳边依稀回响起白慕筱的声音:

“成事在天,谋事在人,琤表姐都没有努力过,怎么就能轻言放弃呢?”

“事情还没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表姐,为了你自己的终身幸福,还是不要轻易放弃为好。”

“琤表姐,你要仔细考虑清楚,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一步错,步步错,表姐你可莫要因为一时却步,而后悔终身啊!”

现在想来,白慕筱说了那么多,只说对了一句话:一步错,步步错!

自己再也无法回头了!

“姑娘!不要!”书香激动地朝南宫琤飞扑了过去……

“轰隆隆……”

外头似近还远地传来雷鸣声,一声接着一声,仿佛一记记重锤敲击在人的心口上。

“轰隆隆……”

又是一声轰鸣声炸响,南宫琤猛然睁开眼,抱着薄被自榻上坐了起来,急促地喘着气:“呼呼呼……”

“嗵!嗵!嗵!”

如擂鼓的心跳重重地回响在她耳边,她看着眼前那黛色的床帐,一时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背后的中衣汗湿了一片。

刚刚梦中的一幕幕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如走马灯一般飞快地闪过。

梦中,她终究没有死成,书香拦下了她。

梦中,诚王逃回了长狄,再也没有音讯,而她从此在家庙中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梦中,她的后半生都在忏悔中度过,如行尸走肉,哪怕后来家族遭难,她也无能为力……

……

南宫琤不由抓住了胸口的衣料,紧紧地,用力地……她的眼眶中含满了泪水,好似只要轻轻一眨,泪水就会落下……

“琤儿,你怎么了?”

这时,熟悉而温柔的男音自耳边传来,对方低低的嗓音中染着睡意的沙哑。

南宫琤转头看去,一张干净俊朗的男性脸庞映入她的眼帘,床头的羊角宫灯发出盈盈的光辉,照得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温润柔和了不少。

南宫琤直直地看着他,怔了怔,然后脱口而出:“元辰!”

这是她的夫婿,裴元辰。

“琤儿,你可是做噩梦了?”裴元辰从一旁拿起一方干净的青色帕子,仔细地替她擦去额角的汗滴。

南宫琤一霎不霎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似乎想确认眼前的这一切并非是她的幻觉,并非是她的梦境……

须臾,南宫琤终于缓缓地眨了眨眼,恍惚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起来,整个人也清醒了过来。

这才是现实,刚才的绝望、刚才的痛苦……都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虽然梦里的那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又那么悲伤,她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一步步地走向了绝境……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就仿佛那一切是真的发生过一般!

不过,幸好,那终究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此刻回想起来,南宫琤还是觉得往昔的一切彷如昨日。

她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年,当表妹白慕筱劝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她真的动心了,她差点就带着书香一起离开了南宫家,差点就随诚王离开了王都……

幸好,三妹妹南宫玥拦住了她,提醒了她!

幸好,她终究没有相信诚王,没有与他私奔,没有委身与他……

想起梦中诚王祸水东引地抛弃了自己,想起当年诚王在她嫁入裴家后还曾四处宣扬他与她有过私情……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诚王都不过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幸好,她的夫婿不是他,而是“士如皓月,其心朗朗”的裴元辰!

南宫琤霍地长舒一口气,像是瞬间卸下了什么沉重的枷锁一般,整个人都轻了起来,宛如新生。

她对着裴元辰勾唇笑了,道:“元辰,我没事……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是啊,那只是一个过去的噩梦,再也别想影响现在的她!

“轰隆隆!”

外头的雷鸣声连绵不绝,这时,内室外忽然传来了些许动静,值夜的丫鬟在外头恭敬地禀道:“世子,夫人,大姑娘和大少爷醒了……”

丫鬟的话还没说完,就听一阵急促的挑帘声响起,一个四岁的小姑娘牵着一个两岁的男童进来了,姊弟俩看来有四五分相似,尤其是他们的丹凤眼都像极了他们的娘亲。

“爹爹,娘亲……”小姑娘眨巴着如点漆般的黑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双亲,“我刚才做噩梦了……”

她的弟弟更为直接,径直地跑到了榻边,抓住父亲的一根手指,也是一脸期盼地仰首看着双亲。

“轰隆隆!”

又是一声雷鸣声响起后,男童再也等不住了,他直接脱了鞋子,利索地爬上了爹娘的床榻,然后攀山越岭般从爹爹的身上爬过,投向了娘亲柔软的怀抱,“娘!”

见弟弟偷跑,小姑娘再也顾不上矜持,也小跑了过来,“爹爹,娘亲!”

裴元辰对着门帘的方向使了一个手势,跟在两个小主子身后的乳娘就悄无声息地躬身退下了。

床榻上,一下子就多了两个小家伙,撒娇卖乖地挤在了双亲中间,躺在薄被下蜷成一团。

外面的雷声还在此起彼伏地传来,可是此刻两个小家伙却是嘴角弯起,眼中再没有了惧,只有浓浓的笑意与温暖。

这是自己与裴元辰的骨血,是他们的延续……

看着一双儿女,南宫琤也笑了,笑得温柔似水,笑得心里像含了蜜糖一样。

想着刚才那绝望的梦境,南宫琤忍不住暗暗地掐了自己一下。

真疼,可是真好啊!

这一切不是梦!

如果,没有三妹妹那一天的阻拦,那自己此刻的处境又会是怎么样?!

恐怕就是如梦里一般,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幸好是梦,幸好梦里的一切只是梦……

梦醒后,了无痕。

------题外话------

周末旅行,番外暂停。下周的番外是萧霏、前世宫变后的白慕筱&韩凌赋等。

郑重推自己的新文《盛世娇宠之名门闺香》,坑品满满!

简介:

她是国公府的嫡长女楚青辞,生而尊贵,天资卓绝,为世家贵女之首。然慧极必伤,不仅自幼心疾缠身,还成为了他人的垫脚石,死得不明不白。

她是尚书府的痴傻儿端木绯,父丧母亡,与胞姐相依为命。不仅是尚书府的耻辱,受尽耻笑辱骂,还无故被堂姐推下池塘,溺水而亡。

一朝重生,楚青辞成为了端木绯,自当凤凰涅槃,一世荣华。

第番外六:萧霏(上)

骆越城的夏天,太阳灼热刺眼,炙烤着大地,耳边蝉鸣声不断,让人不由得心烦意乱。

镇南王府中,一个七八岁身穿水绿色杭绸绣竹叶褙子的小姑娘不紧不慢地朝正院走去,一身冰肌玉肤,气质清冷。

“见过大姑娘。”

一进院门,就有丫鬟婆子殷勤地上前屈膝行礼,萧霏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去。

她在檐下停下了脚步,正要问那在檐下候命的丫鬟母妃在何处,眼角却瞟到屋子里一道玫红色的娇小身形拎着裙裾蒙头飞奔出来,那是一个与萧霏差不多年龄的小姑娘,身后还跟着一个八九岁的青衣小丫鬟,一边追,一边嘴里叫着:“二姑娘……”

那玫红色的身影在高高的门槛前停了下来,抬眼看向了萧霏,只见她小巧的脸庞上,一双大眼睛哭得通红一片,像小鹿般乌黑澄澈的眼瞳中含满了泪水,白皙的颊畔还留着两道清晰的泪痕,看来楚楚可怜……

“二妹妹,你这是……”

萧霏的话还没说完,萧容萱就打断了她,跺了跺脚质问道:“大姐姐,是不是你向先生和母妃告的状?!”今早她比平时早了一炷香去闺学,还以为里头没人,与丫鬟说话时也没注意,等进了屋,才发现萧霏已经在窗边看书了。

当时,她就怀疑萧霏是不是听到了她说的话,却又没敢去确认,没想到萧霏平日里表现得风光霁月的,却在背后给她小鞋穿!

真是卑鄙小人!

萧霏莫名其妙地看着萧容萱,微微蹙眉,正色道:“二妹妹,你在说什么?什么告状?”

“大姐姐,你敢做还不敢当啊!”萧容萱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狠狠地瞪了萧霏一眼,然后提着裙裾跑了出去,一下子就跑远了。

“二姑娘。”那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追着萧容萱走了。

萧霏对着萧容萱的背影摇了摇头,然后不紧不慢地往屋子里走去,只听齐嬷嬷带着讨好的声音从东次间的方向传来:“王妃,二姑娘未免也太骄纵了一些,她做错了事,您不过说她几句,她还觉得自己委屈了,就这么跑了……”

这时,丫鬟在前头挑帘,萧霏进了东次间,齐嬷嬷笑吟吟地看向了萧霏,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大姑娘。”

小方氏正坐在一张紫檀木万字镂空罗汉床上,手里捧着一个粉彩茶盅,一看到女儿来了,唇角微翘,也笑了,“霏姐儿,快过来。”

萧霏上前给小方氏见礼,跟着疑惑地问道:“母妃,我刚才在门口遇上了二妹妹,她这是怎么了?”

小方氏示意女儿坐下,然后拉着她的一只小手道:“霏姐儿,昨天你们古先生是不是让你们姊妹几个抄写两遍《梁惠王》篇?”

萧霏挺直腰板端坐着,点了点头。

“你那个二妹妹啊,有点小聪明,但心思却不会用到正事上去,装着自己右腕扭了,让丫鬟帮着抄了一遍……上午,你们古先生看了就发现不对,但又不好当面说她,等下了课后,古先生就来了我这里与我说了这事。”

小方氏在萧霏看不到的角度不屑地撇了撇嘴,心道:果然是贱人生的贱种!尽会动歪脑筋!

但是,小方氏对着女儿萧霏却是一番慈母的谆谆教诲状,“霏姐儿,你可不能学你二妹妹那般。”

“是,母妃。”萧霏一本正经地点头应了。

此刻萧霏再想起刚才萧容萱指责她告状的事,不禁若有所思:难道二妹妹是觉得自己发现她投机取巧的事然后告诉了古先生和母妃?

她若是发现了二妹妹所为,作为长姐,自会光明正大地训诫于她,何须找先生与母妃!

萧霏心里暗暗摇头,二妹妹自己犯了错,却莫名其妙地迁怒到自己身上,真真是一错再错!朽木不可雕也!

小方氏满意地看着女儿,继续叮咛道:“霏姐儿,你要记住,你是王府贵女,自当知书达理,端庄大方,还有琴棋书画,诗书礼仪,一样样都不可轻怠,方能成为这南疆贵女的表率!”

小方氏含笑看着女儿,她是庶女,自小被人轻慢,仰人鼻息。这么多年来,她费尽心机,百般筹谋,才有如今的尊贵权势,可是她的女儿不同,女儿生而尊贵,是这南疆最尊贵的姑娘,她不需要争,只需站在高处,受人仰望就是!

“母妃说得是,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萧霏赞同地颔首道,“母妃放心,女儿会跟着先生好好学习。”

从小母妃就反复对她说,她是天之骄女,是南疆众贵女敬仰的对象。

她还清晰地记得三年前,她曾问母妃要怎样才能成为真正的名门闺秀,彼时母妃正忙着给大哥挑先生,只简明扼要地教导她要多读书,读书为明理,明理为修身。

于是,她就开始看书,书中的道理虽然艰涩难懂,但是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她努力地一遍遍读,也就渐渐明白了!

想着,萧霏一双清亮的眸子熠熠生辉,可小方氏听着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女儿这语气怎么好似有几分小学究的味道……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这时,一个管事嬷嬷挑帘进来了,呈上一张单子,禀道:“王妃,给世子爷那边备的中秋节礼已经好了,您看……”

见状,萧霏站起身来,道:“母妃,您有事忙,那女儿就先告退了。”

小方氏迟疑了一瞬,心想反正女儿还小,以后再找机会慢慢提点就是,就随女儿去了。

萧霏不疾不徐地走了,听着母妃和管事嬷嬷商议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心里有几分感慨:也就是母妃贤惠,还惦记着给王都的大哥送节礼,可大哥心里又何尝有父王、母妃和南疆……

哎!萧霏心里幽幽长叹,皱了皱眉头。

她这个大哥啊,自小顽劣,上次随父王母妃去了王都后,觉得王都繁华,就非要留在王都不肯回来,却不知皇帝是留他为质。

大哥如此任性,而且不学无术,以后如何担得起治理捍卫南疆的重任?!

还有二哥,也不像话,没比大哥好多少……

想着,萧霏正好走到了屋外,微微蹙眉。

她本打算回自己的院子,又临时改变了主意,往外院的方向去了。

此时,才刚未时过半,外面的太阳变得更灼热了,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等萧霏走到萧栾的外书房门口时,就见一个青衣小厮正坐在檐下打盹躲懒。小厮托着下巴,脑袋一晃一晃地,摇摇欲坠……

忽然,他打了个激灵,甩了甩脑袋,目光正好看到了朝他这边走来的萧霏,震惊得脱口而出道:“大姑娘!”

青衣小厮眨了眨眼,赶忙站起身来,蓄意拔高嗓门行礼道:“小的见过大姑娘。大姑娘您怎么有空过来啊?”

一看青衣小厮那游移的眼神,萧霏就猜到书房中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猫腻,淡淡地问道:“二哥在里边做什么?”

青衣小厮咽了咽口水,讨好地笑了:“大姑娘,二少爷在里头专心读书呢!”

萧霏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也不想与这小厮废话,对着身后的桃夭做了一个手势。

她的嫡亲二哥,她还不了解吗?!

学武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更不爱读书,文不成武不就的,每天就知道躲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