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是每天有大半时间待在书房里“读书”,其实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看一些志怪小说,又或是在投壶、蹴鞠嬉戏……

桃夭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了那挡道的青衣小厮,萧霏便提着裙裾大步进去了。

小厮哪里敢再拦,只能看着书房的方向,苦着脸心道:二少爷,您只好自求多福了!连王爷和王妃都拿大姑娘没辙,他们这些下人又能做什么呢?

等萧霏挑帘走入书房后,就见一个八九岁身穿一件蓝色镶银边锦袍的男孩正襟危坐地坐在书案后,手里拿着一本《论语》,摇头晃脑地念念有词。

萧栾念完了“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后,才放下手中的书,笑眯眯地看向了萧霏道:“妹妹……”

萧霏一声不吭地大步走到了萧栾的身旁,一把拉开了他身旁的抽屉,直接问道:“这是什么?”

抽屉里放着一团团粗粗细细的红绳,以及一个编了一半的络子,络子和红绳凌乱地纠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屋子里一片死寂,萧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涎着脸赔笑道:“妹妹,我也就是读书累了,所以就随便试着编络子玩玩!”

萧霏目光锐利地盯着萧栾,他刚才到底有没有读书,他们兄妹俩都心知肚明。

萧霏抿了抿红润的樱唇,忽然问道:“比起男儿身,二哥莫非宁为女儿身?!”

萧栾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眼角一抽,下意识地拔高嗓门道:“妹妹,你怎么会这么说?!”

萧霏眯了眯眼,眼神更为犀利,缓缓道:“我看二哥你如此喜欢行妇人之事,莫不是我误会了?”

“妹妹,你误会了!”萧栾欲哭无泪地强调道,“我就是随便编着玩玩而已!”

萧霏静了一瞬,表情更冷,声音猛然拔高了两个音调:“二哥你已经九岁了!堂堂男子汉当知有所为有所不为!怎可玩物丧志!”

“妹妹,我错了还不行吗?!”萧栾可怜兮兮地看着萧霏,心里直打鼓,他这个妹妹啊,简直比父王和母妃还要可怕!

“不行!”萧霏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道,“子不教父之过,我会把这件事告诉父王,让父王来处置!”

“妹妹不要啊!”

书房里,响起萧栾凄惨的尖叫声;书房外,尖锐的蝉鸣声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刺耳……

彼时,萧霏还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离开南疆,这片天地就是她的家,她永远的庇护……却没想到在她十二岁那年,她的世界瞬间崩塌了……

先是皇帝下旨令母妃去明清寺为南疆祈福,跟着两个月后皇帝又千里迢迢地下了另一道旨意,以“为母不慈,苛待继子”为名夺了母妃镇南王妃的诰命。

这件事一旦在南疆传扬开去,不只是母亲小方氏,连整个镇南王府都会颜面尽失,成为南疆的笑柄!

为此,萧霏亲自跑了一趟明清寺去求证母亲小方氏的清白。

母亲说她没有像骆越城中的流言那般霸占大哥的产业,萧霏就信了!

父王不信母亲,二哥不靠谱,萧霏知道她也只有靠她自己了,她必须帮助母亲得回诰命,她必须让大哥原谅母亲,她必须——

亲自跑一趟王都!

------题外话------

旅行还没回来。番外周三继续~

第番外六:萧霏(下)大婚

“萧大姑娘,镇南王府派人来接您了!”

京兆府中,一位四十来岁、穿着一件铁锈色葫芦双喜纹褙子的夫人带着几人快步走进一间厅堂中,白皙的圆脸上笑吟吟的,正是京兆府尹刘大人的夫人。

着一身蓝色衣裙的萧霏正坐在下首的一把红木圈椅上,腰杆挺得笔直。她站起身来,福了福道:“晚辈在此多谢刘夫人。”

此时的萧霏形容中透着些许狼狈,然而举止还是那般优雅端庄。

“萧大姑娘客气了。”刘夫人赔笑道。

萧霏的目光右移,落在刘夫人身旁的一个翠衣丫鬟身上,只见对方容貌秀丽,身材纤细挺拔如翠竹,只是这么含笑而立,就有几分英气勃勃的气质。

“奴婢百卉见过大姑娘!”百卉上前了半步,恭敬地对着萧霏屈膝行礼,“奴婢奉世子妃之命来接大姑娘回王府。”

闻言,萧霏身后的柏舟如释重负:世子妃愿意派人接她们去王府见世子爷就好!

此刻,再回想跟随大姑娘千里迢迢地从南疆来到王都的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柏舟还觉得恍然如梦,惊魂未定。

她们先是在半途与桃夭失散了,跟着又被世子爷派来的朱管家找到了,朱管家想要把她们遣送回南疆去,偏偏大姑娘倔强,不肯回南疆,又带着她逃走了,幸好最后凭借镇南王府的腰牌让地方官府把她们平安送到了王都的京兆府。

她过去的十几年都不曾像这一个多月这般惊险!

柏舟捏着一方帕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暗暗地呼出一口气。这段时日一直漂浮不定的心仿佛是找到了归处般,总算是安下心来。

而萧霏听到“世子妃”三个字时,却是微微蹙眉。

她听母亲提过大嫂好几次,说她不孝不贤,因此萧霏对她这个未曾谋面的大嫂并没有什么好感。

大哥本就顽劣不堪,不学无术,若是由母亲为他择一贤妻,日后还能多劝劝大哥走回正道,免得偏偏大哥的这门亲事是皇帝下旨赐婚,皇命难违!

哎,想想也是,皇帝留大哥在王都为质,当然是忌惮他们镇南王府,又怎么会给大哥找一个门好亲事!皇帝恐怕是巴不得大哥与父王、母亲离心!

有道是:“娶妻不贤祸三代。”

大哥顽劣,大嫂不贤,将来他们夫妻俩有了孩子,那孩子恐怕也会被教成一个混世小魔王,如此一想,他们镇南王府的未来实在是堪忧啊!

想着,萧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面色凝重地看着百卉问道:“大哥呢?”

她既然不远千里地来了王都,就必须尽快化解大哥与母亲之间的误会,帮助母亲恢复王妃诰命,更要想方设法规劝大嫂,希望她能明白“家和万事兴”的道理!

百卉浅浅地一笑,得体地回道:“回大姑娘,世子爷这几天不在王都。”

萧霏不由得微微蹙眉,几乎要怀疑大哥是不是故意躲着她。

她心里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但想着毕竟这里是京兆府,不好喧宾夺主,总算忍住了,她又对那刘夫人道:“刘夫人,多谢款待,那我就先告辞了。”

“萧大姑娘客气了。”

刘夫人笑得更殷勤了,只希望快点送走萧霏这尊大佛。

不一会儿,一辆黑漆平顶马车缓缓地从京兆府中驶出,门后的刘夫人看着马车驶离,长舒了一口气,心里叹息:这算个什么事啊!连这种事都找上他们京兆府。

这王都最好不好做的差事大概就是自家老爷这京兆府尹了!

黑漆平顶马车载着萧霏在王都的街道上一路疾驰,目的明确地驶向了镇南王府,越驶越快……

彼时的萧霏只满心盘算着接下来要如何与大哥大嫂周旋,却不知道这一回来王都的这几个月会是她人生中记忆最深刻的一段时光,会是她命运的转折点!

她马上就会遇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之一,她的大嫂南宫玥。

她真庆幸自己六年多前去了王都,虽然这个行为既愚蠢又冲动,却阴差阳错地成为她所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往昔的记忆如走马灯般飞快地在萧霏有些恍惚的眼眸中闪过,这些年发生的事真的太多太多了……

“噼里啪啦……”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激烈刺耳的爆竹声,响声震天,猛地把身披凤冠霞帔、端坐在梳妆台前的萧霏唤醒。

今日,也就是十一月十五,十八岁的她就要出嫁了!

萧霏直愣愣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身穿正红色的嫁衣的女子看着既陌生而又熟悉。

全福夫人和丫鬟们早已经服侍她画好了新娘妆,她小脸上肤光胜雪,一对黑眸熠熠生辉,抹了口脂的樱唇红艳似火,娇艳欲滴。

她还从来没有这般明艳照人过!

屋子里的气氛喜气洋洋的,那些女眷听到爆竹声都跑出去看热闹。

有人出去,又有人进来。

“迎亲的队伍来了!”

两个穿着一式紫色衣袍的男童在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中兴冲冲地跑进了月碧居,一个四岁左右,另一个还不到两周岁,模样看来有六七分相似,那好看的桃花眼如那天际的星辰一般璀璨。

“大姑母,花轿到门外了!”小萧煜和小萧烨手牵着手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一直跑到了萧霏跟前,两张兴奋得小脸上一片可爱的红霞。

小萧煜仰起小脑袋,两眼发亮地盯着萧霏,脱口而出道:“大姑母真漂亮!”

小萧烨在一旁乖巧地附和道:“大姑母今天真漂亮!”

屋子里的桃夭和柏舟皆是眉飞色舞,容光焕发。萧霏将以公主之尊下降阎府,这可是大越立国以后,萧氏皇室中最大的一件喜事了!

萧霏俯首对着两个可爱的侄儿笑了笑,“煜哥儿,烨哥儿……”

话语间,就见跟在两个小家伙后头的南宫玥不紧不慢地走进了屋来,笑道:“霏姐儿,驸马爷已经去给父皇敬茶行礼了,过一会儿,花轿就该来这边接你了……”

说着,南宫玥的心里难免就浮起一股浓浓的伤感与不舍。岁月如梭,距离大越立国已经一年半了。在阎习峻为他的姨娘守孝一年后,婚礼的进程自四月起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安排着,三书六礼,每一样都决不轻怠……

如今,她的霏姐儿终于要出嫁了!

萧霏一眨不眨地看着南宫玥,眼眶一酸,脑海中不禁想起这些年来大嫂对她的引导,大嫂对她的好……

长嫂如母。

昨晚是她出嫁前的最后一夜,是大嫂陪着她一起睡,与她说些私密的体己话,说了成婚后要注意的事项……姑嫂俩一直说到四更天的锣声响起,方才疲倦地睡去。

大嫂对她的种种心意,她实在无以回报!

萧霏的嘴唇微颤,想说什么,却听萧煜忽然问南宫玥道:“娘亲,大姑母出嫁以后,就不能回来住了吗?”

小萧煜一脸不解地对着南宫玥嘟了嘟嘴。

他真不明白为什么大姑母出嫁以后就不能住在家里了,难道不能让未来姑父住到他们家里来吗?!

“娘亲,我舍不得大姑母了……”小萧煜仰首可怜兮兮地看着南宫玥,并伸手拉住了萧霏的一只衣袖,小嘴瘪了瘪。

一旁的小萧烨也学着兄长的样子,伸出一只小手也捏住了萧霏那只衣袖的一角,奶声奶气地重复了一遍:“烨哥儿舍不得大姑母!”

两个小家伙都由衷的喜欢他们的大姑母。自小,大姑母就对他们极好,会细心地照顾他们,会陪他们玩耍,会给他们画画、会教他们读书写字……

想着,两个小家伙如黑葡萄般的眼睛已经是湿漉漉的,看来就像是小鹿一般,楚楚可怜。

两个小侄子说的话瞬间就碰触到了萧霏心中最柔软的一处地方,她眨了眨眼后,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其中含满了泪水,她的心中更是如怒浪一般剧烈地起伏着。

她很庆幸她现在才出嫁,所以才能亲眼看着她的煜哥儿和烨哥儿在襁褓中一点点长大,至今,她还清晰得记得煜哥儿第一次叫她“姑姑”时的场景,还有烨哥儿……

她的两个小侄子是最聪慧、最贴心、最可爱、最乖巧的小孩子!

她又怎么舍得她的煜哥儿和烨哥儿!

“霏姐儿,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南宫玥也是眼角湿润,强忍着泪意道,“煜哥儿,烨哥儿,快放开你们姑母!”

两个小家伙对视了一眼,还是依依不舍。

眼看着姑侄三人仿佛是马上就要生离死别一般,忽然,一个吊儿郎当的男音出声道:“吉时到了!”意思是新娘子该上花轿了!

屋子里的几人循声看去,这才发现萧奕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帘处,桃夭和柏舟急忙给萧奕行礼。

萧奕有些无语地看着屋子里的这四人,心道:这阎习峻不是萧霏自己挑的驸马爷吗?怎么还哭哭啼啼的!这花轿都进门了,萧霏难道还想临时悔婚不成?!

看着这个一向与她彼此不对付的大哥,萧霏心中的感觉更为复杂了。

她不是傻子,如何不明白萧奕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是为了自己。

萧霏当然知道萧奕一向不喜欢自己,她一直以为背她出嫁的人会是二哥萧栾,却没想到萧奕竟然过来了……

看着眼前的一家四口,萧霏勾唇笑了,眸中莹莹生辉。

吉时已到,就算是南宫玥和两个小家伙再不舍,也必须让萧霏离开了。

桃夭和柏舟将大红盖头盖上了萧霏的头顶。

两个丫鬟本该扶着蒙上头盖的新娘子走到门槛边,可是萧奕一向不按理出牌。没给其他人反对的机会,他轻轻松松地把一身大红嫁衣的萧霏背了起来。他的动作太过忽然,吓得萧霏低低地惊呼一声,下意识地用两手扒住了萧奕的肩膀。

这一惊一乍,她心头的惆怅倒是一下子被一阵无形的风倏然冲散了……

萧霏的视野被大红盖头的红色所笼罩,她的身子随着萧奕大步迈出的步履一颠一颠,空气中弥漫着爆竹散发的火药味。

“噼里啪啦……”

在那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她的月碧居渐渐被抛在了身后,越来越远……

萧奕的步子一步接着一步迈出……

趴在他背上的萧霏思绪混乱,眼前恍惚地又浮现了许多过去的事,她想到了母亲,想到了大嫂,想到了方世磊,想到了阎习峻,想到了……

当她被大哥随意地塞进花轿里,当花轿摇晃着被抬起后,萧霏猛然抬头,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

她忘了跟大嫂说——

谢谢!

谢谢她让她成为了一个更好的人!

------题外话------

原来真有人不知道番外啊。

有因为正文打了完结我还在更新番外给了我一星的;

有说正文还很好,番外没跟着正文的时间线来,乱七八糟的;

有觉得番外应该是后续,不应该这么“乱写”的。

还有在萧霏(上)时问小方氏不是死了嘛,怎么又出来了的……

等等等。

我emmmm……

以上都发生在qq书城。

这是番外、番外、番外,和正文无关!正文已经完结了!

吓得我都不敢写了……

第番外七:萧煜X萧烨

四月的一日,旭日初升,骆越城中的街道上早已经是车水马龙。

一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从皇宫中飞驰而出,待驶到一条小巷子中后,马车停了下来。

一只白皙的小手从马车里挑开了青色的帘子,跟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就利索地从马车里跳了下来。

他穿了一件天青色的绸布袍子,腰束水绿色的云纹腰带,一头乌黑的头发只是随意地用一根竹簪盘起,装扮看来朴素得很,但是那粉雕玉琢的模样,灵动的眼眸,还有落落大方的态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弟弟!”

随着男孩不耐烦的催促声,另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慢悠悠地挑开了帘子,探出一张圆圆的小脸,唇红齿白,看来约莫四岁左右,模样与他的兄长有六七分相似。

小男孩不慌不忙地从马车上跳下,小嘴弯弯,噙着一抹浅笑,自有一番气定神闲的气度。

他身上穿着与兄长一式的青色小袍子,当两个相似的小男孩站在一起时,就像是磁石般吸引着他人的目光,让人不由感慨:这对如金童般的兄弟俩好似从画中走下来一般。

“海棠姑姑,我们去了。”萧煜对着驾车的海棠挥了挥手,正打算和弟弟一起离开,就听马车里传来一声柔软的“喵呜”声。

家里的三只猫儿叫声各不相同,萧煜一听就知道这声音是属于谁的,不禁露出一种无奈的表情,小萧烨也听出来了,惊喜地脱口而出道:“围棋!”他可爱的小脸上露出灿烂的笑靥,整个人一下子活泼了不少。

下一瞬,帘子的一角动了动,探出一只黑白相间的猫脑袋,围棋用碧绿的眼睛期待地看着萧煜。

萧煜叹了口气,只得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来吧。”

围棋似乎是听懂了,又“喵呜”地叫了一声,这一次,叫声中溢满了兴奋。猫儿敏捷地一跃,就轻巧地落在了萧煜的肩头。

兄弟俩就带着猫儿往镇北街的方向去了,留下海棠在原地目送两个小主子的背影走远,她并没有跟上去,只是抬眼与某个躲在树上的暗卫交换了一个眼神,下一瞬,那暗卫就不见了踪影……

巷子外,两个男孩加上一只富态的猫儿所经之处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那些路人都是暗自揣测着这两位也不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公子。

萧家兄弟俩自小就是被人“看着”长大的,早就习惯了别人的目光,不过今日有些不太一样。

萧煜安抚地摸了摸肩头的猫儿,小萧烨仰着小下巴,对兄长肩上的猫儿叮咛道:“围棋,你可要乖乖的,别乱跑!”

这条镇北街是现在的骆越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径直往前就是北城门,此刻街道两边到处摆满了摊子,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对于年幼的孩子而言,这些摊位上卖的小玩意、小点心什么的有趣极了,四处可见那流连在摊位边不肯离去的孩子,若是随行的大人心软一点,也就给自家孩子买上点什么了。

萧煜兄弟俩年龄虽小,也算是见惯了世面,但还是被眼前这热闹的景象所吸引,目不暇接,一路走一路买,没一会儿,那个拎在小萧烨手里的竹篮就装满了各种小玩意,连围棋都吃上了两条美美的小鱼干。

不知不觉中,萧煜就发现随身的钱袋里义父给的那一串铜钱只剩下一小半了。

而街上的那些小贩货郎看这两兄弟买东西的架势就知道这是有银子的主,但凡他们所经之处,就引来阵阵热情亲切的招呼声。

“小公子,买把扇子吧。”

一个胖乎乎的小贩早就伸长脖子候了好一会儿了,见他们总算过来了,急忙打开一把折扇招呼道。

“哥哥。”小萧烨两眼发亮地看着小贩手中的那把折扇,拉了拉萧煜的袖子。

与弟弟一样,萧煜的目光也被这把折扇上画的猫儿扑蝶图所吸引,画中的猫儿正好是黑白相间,圆滚滚的身子飞身扑向彩蝶,那一瞬间,身手敏捷极了。

不过……

萧煜垫了垫自己的钱袋,纠结了一下,还是拿出几个铜板把那把折扇给买了,然后苦着脸对小萧烨说:“弟弟,我们只有三十几个铜板了,可是义父布置的功课还没做呢!”

小萧烨原本还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把折扇,闻言,眉心也皱了起来,兄弟俩大眼瞪着小眼。

站在萧煜肩头的围棋好奇地来回看着萧氏兄弟俩,疑惑地发出“喵喵”声。

昨日官语白给两兄弟上课以后,给他们俩布置了一项功课,让他们今日来体验一下“士农工商”的“商”,为此,官语白还特意给了兄弟俩一串铜钱。

萧煜重重地叹了口气,咕哝了一句:“爹爹真坏。”

昨晚爹爹知道了他们今天要出门的事,特意叮嘱海棠把他们身上的玉佩、金项圈和玉簪什么的全都取下了,美名其曰微服私访,现在看来爹爹分明就是不想给他们跑当铺的机会!

不过,爹爹也说了,天无绝人之路。

他和弟弟还有三十几个铜板呢,怎么也没到绝路啊!

萧煜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似是自语道:“义父说,经商就是买卖。围棋,我们既然买了,现在就该卖了,你说是不是?”

“喵呜!”

围棋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配合地发出叫声,也不知道是赞同还是反对。

小萧烨看了看手中的篮子,笑得眼睛也眯了起来,问:“哥哥,那我们去摆摊吗?”

兄弟俩彼此互看了一眼,都是兴致勃勃。

他们在街边找了一处空地,又买了一块青色的粗布铺在地上,就把篮子里的东西全都摊在了粗布上。

兄弟俩就蹲在了他们的摊子后,猫围棋则蹲在他们中间。

一时间,这个与周围不太一样的摊位吸引了不少好奇的路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很是热闹。

但是萧煜很快就意识到情况不太妙,围着的路人看着多,不过一个个要么就是故意找他们兄弟俩搭话,要么就是讨价还价。

前者是废了半天口水,也赚不到一个铜板,而后者也没好多少,打算用三个铜板买走他和弟弟花了五个铜板买来的皮鞠。

如此下去,就算他们把这摊位上的东西全都卖光了,那剩下的铜板也没几个了。

虽然义父没规定他们要拿回去多少个铜板交功课,可是拿出来的明明是一串钱,拿回去只有半贯的话,这也太有损他的颜面了!

萧煜把招呼客人的工作交给小萧烨,自己则蹲在地上苦思冥想起来。有什么法子可以赚更多铜钱呢?!

小萧烨尽责地肩负起兄长交与的重任,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比如:

“我叫小叶子。”

“我四周岁了。”

“这是我哥哥。”

“我和哥哥姓林。”

“我们的猫儿叫围棋。”

“这把梳篦三个铜板。”

“……”

说得渴了,他就捡起放在青布上的果子,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后,就斯文地吃了起来。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越升越高,不知不觉中,半个时辰过去了,但他们还没卖出一件东西,而围观的路人也渐渐觉得无趣,散去了不少……

这时,几个公子姑娘说笑着从一旁经过,目光也难免注意到了两个男孩,好奇地走了过来。

其中的一个蓝袍公子摇着折扇,兴致勃勃地与他们搭话:“小家伙,你们爹娘呢?你们不会是迷路了吧?”

小萧烨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我们没迷路,我和哥哥在卖东西。”

那几个公子姑娘飞快地扫了一眼两个小家伙摊位上的东西,立刻就看出这大概是这兄弟俩在市集上买的小玩意,现在又想卖出去。他们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忍俊不禁。

另一个十四五岁的粉衣姑娘也蹲了下来,故意指着蹲在两兄弟之间的猫儿道:“小弟弟,这只猫儿是你们的吗?我家的猫儿正好缺个伴,不如卖给我如何?”

小萧烨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围棋不卖。”

粉衣姑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如何看不出这两个小家伙的猫儿被养得油光水滑的,显然是家中娇宠长大的,又怎么会卖,她也就是逗逗两个孩子而已。

她正要再说什么,就听另一个童音笑眯眯地说道:“围棋不卖,不过姐姐,这个梳子卖哦。”

萧煜拿着一把梳子凑到了那粉衣姑娘跟前,自来熟地说道:“这位姐姐,现在是春天,正是猫儿换毛的时候,姐姐买把梳子回去给你家的猫儿多梳梳毛吧!还有这个……”说着,萧煜又拿起一个拳头大小的皮鞠,“这个皮鞠最适合猫儿玩了,姐姐你看。”

萧煜随手就把那个皮鞠往青布上一丢,皮鞠骨碌碌地滚了出去。

“喵呜!”围棋兴奋地叫了一声,飞奔过去,先是一爪扒住了皮鞠,然后又一口咬起来叼回到萧煜跟前一放。

“喵呜。”它乖巧地蹲在那里,仰着圆滚滚的脑袋,一脸期待地看着萧煜。

围棋这一连串的动作把那个粉衣姑娘看得啧啧称奇,抚掌赞道:“小弟弟,你们家的猫儿真聪明!”

小萧烨得意地挺了挺胸,一本正经地应道:“那当然。”他们家的猫小白、小橘、小灰,还有寒羽,都很聪明的!

三个字逗得那几个年轻的公子姑娘“噗嗤”地笑了出来,笑声让气氛变得热络了不少。

萧煜急忙趁热打铁地说道:“姐姐,猫儿可是很聪明的!你只要用皮鞠和你家猫儿多玩几次,它也会学会的!现在买梳子和皮鞠,还可以送一把扇子哦,只要二十个铜板!姐姐你看,这扇子上的猫儿画得多精致可爱啊!”

萧煜口沫横飞地说着,把那梳子、皮鞠和扇子夸了又夸。

一旁的小萧烨疑惑地眨了眨眼,他明明记得他和哥哥一共花了十个铜板买的梳子、皮鞠和扇子,哥哥怎么要卖二十个铜板?

小萧烨低头看向了围棋,用眼神无声地问:围棋,你知道吗?

围棋歪了歪脑袋,疑惑地“喵”了一声。

而萧煜还在滔滔不绝地推销着:“还有这位大哥,你要不要也看看?这个拨浪鼓令郎一定会喜欢的,还有这个香囊与大哥你的衣裳多配啊!……”

等那几个公子姑娘离开后,摊位上的东西也少了一小半。

萧煜乐滋滋地数着第一笔生意得来的那几十个铜板,笑嘻嘻地说道:“卖了七十个铜钱,加上原来的三十个铜钱,正好是一串钱!……弟弟,收拾一下,我们可以去找义父交功课了!”

两兄弟合力把剩下的东西都放回了篮子里,慢悠悠地原路返回。

远远地,还能听到萧煜得意洋洋的声音随风传来:“……是故农与农言力,士与士言行,工与工言巧,商与商言数。”

“喵呜?”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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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番外八:萧奕X南宫玥(上)微服

“轰隆隆——”

黄昏,天际传来阵阵闷雷声,在电光闪鸣间,暴雨“哗啦啦”地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路边的大树上、道路上、房屋上……

密密麻麻的雨帘让四周变成了一片汪洋,路上泞泥不堪。

路边的一间小客栈中,此刻一楼的大堂里坐了不少客人,或是来避雨的,或是来投宿的。

屋外,雷声轰鸣不断,忽然又隐约夹杂了马蹄声和车轱辘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就见一辆青篷马车在暴雨中飞驰而来,停在了客栈外。

高瘦的小二披上蓑衣,戴上斗笠,急忙出门相迎,“敢问客官可是要投宿?本店正好还有几间上房!”

“我家公子和夫人要投宿……”

“轰隆隆隆——”

又是一阵雷声,几乎把外面的声音压了过去,坐在大堂中的那些客人径自饮茶、用膳、说话。

须臾,就见那小二引着一对看来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夫妇进来了,夫妇俩皆是着紫衣,女的清丽温雅,男的俊美挺拔,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心里不由赞叹一句:

好一对珠联璧合的璧人!

这时,一道银色的闪电在外面昏暗的天空猛然炸开,让这大堂中也随之变得敞亮了起来,闪电的白光照得这二人肌肤胜雪,尤其是那容貌比女子还要昳丽的紫袍男子,一双桃花眼比星子还要璀璨,俊美得不似凡人。

若非这里并非是什么荒郊野外,几乎要让人以为是不是狐狸精幻化成人形,跑来人间蛊惑众生。

紫袍男子拿着一方水绿色的帕子,仔细地拭去了女子肩头几乎不存在的雨滴,笑吟吟地问道:“阿玥,你饿吗?”

南宫玥微微一笑,道:“阿奕,差不多是晚膳的时间了,我们先用些东西,再上楼吧。”

“两位客官这边请。”瘦小二殷勤地招呼他们到窗边的桌子坐下,“不知客官要用些什么?我们店里可是有不少拿手好菜,春笋香菇鸡汤、千张肉、清蒸鲈鱼、红豆糕、葱香花卷……”小二滔滔不绝地介绍着,眉飞色舞。

萧奕随意地点了一壶普洱茶,又让小二上六七道拿手好菜,小二喜笑颜开地退下了。

“咳咳咳……”

右边的那桌传来女子隐忍的轻咳声,南宫玥循声望去,只见几步外的那桌也坐了一对夫妻,看着三十出头的样子。

那咳嗽的妇人穿了一件葡萄色如意纹妆花褙子,一头浓密的青丝挽成一个弯月髻,插了一支八宝攥珠飞燕钗,看来端庄秀美,此刻她正捏着一方帕子掩嘴轻咳。

“茗儿,你可是方才淋了雨着凉了?”那妇人身旁的男子关切地看着他,男子着一袭蓝色云纹锦袍,腰上环着嵌青玉的腰带,一表人才。

“老爷,我没事,只是喉头一时有些痒。”妇人道。

“茗儿,我看这雨大,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不如我们在这里住一晚,明早再回去吧?你今晚早点歇下吧。”蓝袍男子柔声又道。

妇人很快止住了咳嗽,应了一声。

跟着,那蓝袍男子就把那高瘦的小二给叫了过来,要了一间上房,然后又吩咐一旁的青衣丫鬟道:“夏莲,你去马车里把夫人的衣物取来。”

“是,老爷。”青衣丫鬟急急忙忙地披上厚重的蓑衣出去了。

“丁老爷,丁夫人,这边请!”

瘦小二就引着这对夫妻俩上了楼梯,几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这丁老爷和丁夫人感情可真好!”大堂的角落里,一个穿着青色衣裙、体型圆润的中年妇人感慨地说道,透着艳羡的目光从楼梯的方向收回,又看了看萧奕和南宫玥,等她的目光移到身旁胡子拉渣的灰衣大汉时,其中只剩下了嫌弃。

她推了一下那灰衣大汉,埋怨道:“孩子他爹,我也淋了雨,怎么没见你问我一句好不好?”

正在喝酒的大汉一个不提防,被推得酒水都洒了半杯,一脸无辜又心疼地看着洒在桌上的酒液。

就在这时,另一个矮胖的小二捧着几个盘子快步走来,利索地给萧奕和南宫玥这桌上热茶和点心,却是意味深长地反驳那青衣妇人道:“这位大姐,有些事可不能光看表面。”

那青衣妇人顿时眼睛一亮,好奇地打探道:“小二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啊?说来与我们听听啊。”

其他几个客人也好奇地朝胖小二看了过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催促道:“小二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倒是说啊!”

胖小二给萧奕和南宫玥上了最后一盘点心后,就往那青衣妇人的方向走了几步,朝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稍稍压低声音道:“那丁老爷和丁夫人是隔壁丁家村里的乡绅富户,这丁老爷本来不姓丁……”

胖小二这么一提点,那灰衣大汉立刻恍然大悟,脱口而出道:“那丁老爷莫非是倒插门?”话语间就多了一丝不屑。

这男子汉大丈夫有手有脚的,非要去做倒插门吃软饭,自然是人品不佳!

时人对赘婿多有轻视,比如大裕中原那边,自几百年前,就有律法明文规定赘婿不得入朝为官。

“娶妻也罢,入赘也好,还不就是两口子过日子呗。只要这日子过得好,有什么关系!”青衣妇人倒是不以为然,说着,她看向了南宫玥,与她搭话道,“这位妹子,你说是不是?”

南宫玥冷不防被搭话,怔了怔,下意识地看了萧奕一眼,心里想的却是,她可不敢让大越的堂堂太子入赘!

萧奕那可是南宫玥肚子里的虫子,一看他的太子妃的眼神和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他眉尾一挑,笑了,灿烂的笑靥中透着一抹调皮,一手横过桌子拉住了南宫玥的一只素手,深情款款地说道:“阿玥,为了你,就算岳父岳母让我入赘,我也是愿意的。”说着,他有些来劲了,“其实,‘南宫奕’也挺好听的!”

客栈外,周大成刚安顿好了他们的马车,本来打算进来,却正好在门槛外听到这么一句,不由收住了脚,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他想了想,还是默默地又退了。他还是先去喂会儿马吧。

南宫玥眼角一抽,知道萧奕正在兴头上,也就没接话,而那青衣妇人听着却颇为感动,又粗鲁地推了自家男人一下,把那剩余的半杯酒水又洒掉了一半。

“你瞧瞧人家!”青衣妇人嗔道,又不解气地捏了男人一把,心道:自己怎么会眼拙得挑了这么个榆木疙瘩!

灰衣大汉看着杯中只剩不到三分之一的酒水,心痛不已,没好气地说道:“人家说着玩呢!你也当真!你问问他,愿不愿意给他女儿招赘?!”

灰衣大汉冷哼着斜了萧奕和南宫玥一眼,一看这对夫妻俩的气度,就是富户人家出身,这若非是家里没有男丁延续香火,谁愿意招赘啊!招赘又能招到什么好男人?!

给女儿招赘?!萧奕不由两眼发亮,目光炯炯地看着南宫玥,兴奋地说道:“阿玥,我们以后给囡囡招赘吧!”他未来的女婿若是真心喜爱他们的囡囡,自然该愿意入赘才是!

南宫玥越发无语了,很想提醒萧奕,他们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

“阿奕……”

南宫玥的话还没说完,四周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怪异,好几个客人都看向了同一个方向——楼梯的方向。

南宫玥也顺着那些人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楼梯的中间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五官端正的蓝袍男子,正是那个入赘的丁老爷。

丁老爷站在楼梯上俯视着众人,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眸中深邃幽静。

那青衣妇人等人不由僵硬地移开了视线,在背后说人是非又被当事人逮了个正着,那可不就是尴尬至极。那些人或是喝酒、或是吃菜,或是装作若无其事地与友人交谈。

至于萧奕,根本就没在意那什么丁老爷,满心想的都是自家囡囡,他轻轻地晃了晃南宫玥的手,追问道:“阿玥,你觉得怎么样?”

南宫玥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含混地应了,心道:反正他们没有女儿!

“小二哥,”那丁老爷若无其事地出声道,“还请麻烦厨房给我家夫人煮一碗热姜汤驱寒。”

胖小二尴尬不已,忙不迭附和道:“丁老爷,您且稍候,我这就让厨娘给您煮去。”说着,胖小二急忙退下了。

之后,丁老爷就上了楼,他的脚步声不疾不徐,不轻不重,却清晰地回荡在那几个客人耳边,他们都是下意识地屏息。

待楼上隐约传来关门声后,众人方才长舒一口气。

那灰衣大汉瞪了自家婆娘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婆娘就是长舌,要你在背后道人是非!”还浪费了他一杯好酒!

那青衣妇人也觉得有些心虚,说了几句好话,又给男人叫了一壶酒,就把男人哄得喜笑颜开。

之后,大堂中再无波澜,食客们皆是各自用膳。

等萧奕和南宫玥吃完东西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但是雨势却丝毫没有变小的迹象,显然在这小小的客栈里也没有其他事可做,投宿的客人们就纷纷回了房。

这一夜,雷声、雨声与闪电声不断,几乎把外头的打更声也压了过去。

南宫玥一路舟车劳顿,一沾床就睡着了,睡得不省人事……直到外头忽然响起一阵几乎将屋顶掀翻的尖叫声:

“啊——”

那歇斯底里的尖叫声连绵不绝,显然属于女子。

很快,外头就传来了好几声“吱呀”的开门声,几个声音骂骂咧咧地说着:

“谁啊?!”

“这大半夜的扰人清净!”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

可是那女子的尖叫声不受任何影响地持续着,南宫玥睡意全消,睁开了眼,却发现身边空荡荡的,萧奕不知道去了哪里。

“阿奕……”

话音还未落下,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形走入内室中。床头的那盏油灯发出昏黄的光芒,男子白皙的脸庞和修长的脖颈细腻如白瓷,形容越发柔和而又透着一丝魅惑。

自然是萧奕。

“阿玥,起来吧。今晚怕是没法接着睡了。”萧奕缓缓道。

外面的尖叫声总算是停了下来,南宫玥抱着薄被坐了起来,疑惑地扬眉,以示询问。

也不用萧奕回答,外面就传来了某人“蹬蹬蹬”上楼的脚步声,跟着是瘦小二熟悉的嗓门:

“几位客官,不好意思啊。”瘦小二的声音有些结结巴巴的,“二楼出……出了点事……”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们今天也要给我们一个交代!”不知道是谁怒声道。

瘦小二迟疑的声音很快又响起:“二……二楼……死人了……”

这一下,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轰隆隆——”

天际又是一阵闷雷声炸响。

第番外八:萧奕X南宫玥(2)凶案

随着二楼死人的消息传开,客栈里的气氛变得有些阴森诡异,连外头那连绵不绝的雷声仿佛也变得更为响亮,如同万马奔腾般朝这边压来。

当萧奕和南宫玥一起来到二楼时,二楼的走廊上已经围了五六个客人,还有那胖小二,他们都聚集在走廊尽头的一间客房前,交头接耳地说着话。

萧奕和南宫玥刚走到门口,就见那站在外围的青衣妇人热情地与南宫玥打招呼道:“这位妹子,你也被吵醒了啊?你还是别看了,怪吓人的……”妇人看来也是匆匆赶来的,头发还有些凌乱。

南宫玥微微一笑,温声道:“多谢大姐关心,我自小跟着我外祖父学医,百无禁忌。”

那青衣妇人有些意外,“妹子,看你模样柔柔弱弱的,说话行事倒是爽快!和我的脾性!”

他的阿玥自是招人喜欢!萧奕笑吟吟地嘴角一勾,看着南宫玥的眸子中波光潋滟。

“这……这是……”

忽然,后方传来一个惊骇颤抖的男音,听着有几分耳熟。

南宫玥不由转头看去,只见那丁老爷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脸色发白地看着那间客房中。

丁夫人也来了,她换了一身姜黄色绣八团花对襟褙子,捏着帕子又是一阵轻咳,身子往丁老爷身后缩了缩,似乎是被吓到了。

南宫玥也往房间里望去,一眼就看到里面的一张圆桌旁,一个着白色中衣的女子侧躺在地板上,露出了半边脸,肌肤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那毫无生气的眼珠瞪得凸了出来,唇畔淌着黑血,称着涂了口脂的红唇越发妖艳……形容可怖。

就算南宫玥不进去,也可以确信这个女子已经死了,中毒而亡。

须臾,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客栈的老板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满头大汗,愁得额心都是层层叠叠的皱纹。

他这客栈开了二十几年,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命案呢!

“小丫头!你们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老板犀利的目光射向了一旁的一个青衣小丫头,那小丫头十二三岁,身形很是纤瘦,小脸上血色全无,浑身颤抖如筛糠般。

“我……我也不知道。夫人半夜起来口渴,嫌茶水凉,说要喝热茶,我就下去厨房给夫人倒热水。等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看到夫人已经吐血身亡了!”

青衣丫头双手捂在小脸上,泪水自指间溢出。

南宫玥眉头微蹙,注意到那小丫头从袖口露出的双腕上有好几个烫伤的痕迹,其中既有新伤,也有旧疤。

老板眉头锁得更紧,对着在场的众人抱了抱拳,歉然道:“各位客官,惊扰大家了。现在这里出了命案,也只有请各位暂时留在小店了。我这就让小二去官府报案……”

之后,老板就派那瘦小二匆匆去报案了。

至于其他人都下楼去了一楼的大堂里小坐,这里出了命案,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有些惊魂未定,坐立不安。

大堂里安静了片刻后,还是那青衣妇人第一个出声道:“小二哥,我记得那位夫人可是姓钟?”

“就是那位钟夫人。”胖小二艰难地点了点头。

青衣妇人叹了口气,唏嘘道:“昨儿那个钟大姐下来用晚膳的时候,我还跟她说过话呢,是个苦命人,听说男人没了好几年了……没想到连她自己……哎,我看她口吐黑血的样子像是中毒吧?”

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胖小二就感觉一种恶心感在肠胃里翻腾着。

“什么苦命人?”老板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是风流人才是!”

老板这么一说,一下子吸引了其他人好奇的目光。

在青衣妇人追问下,老板方才娓娓道来,说那钟夫人年轻时是一个花魁,后来人老珠黄,也就从了良,自从三年前,她男人没了以后,她就跟镇里镇外的不少男人好过,她家附近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半掩门。

青衣妇人忍不住脱口而出:“那她来这里,莫非是……”

与情人私会的?!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大都是浮现了同样的想法,于是,一道道求证的目光看向了那青衣小丫头。

那小丫头低着头死命地摇头,声如蚊吟:“夫人有很多事……都不让我知道……”

大堂里又静了一瞬后,老板淡淡地又道:“反正等官府的人来了,自然就知道了。”

老板心里非但不同情那钟夫人,还觉得自己被那个女人坑惨了!以后,别人知道他这里死过人,还怎么做生意?!

想着,老板又想叹气了。他勉强定了定神,又道:“今晚扰了各位客官好眠,我让厨房给大伙儿做些甜品。”

老板给胖小二做了一个手势,胖小二就应声下去了。

大堂里彻底安静了下来,大部分人也没心思说话了,只听那窗外的雨声不绝……

半个时辰后,热腾腾的银耳红枣汤就端了上来,众人才开始喝甜汤,外面就传来了嘈杂的人声、马声与车声,在这没什么人气的凌晨显得尤为醒目。

众人都下意识地放下手中的白底蓝花碗和勺子,抬眼朝门口看去,隐约猜到应该是官府的人到了。

门外,阴雨不断的天空中灰蒙蒙的一片,看天色大概快要卯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