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茹知道这人最能沉得住气,也知道他能够半晌不说一句话,又想到二姐姐提醒的事,梅茹不大愿意跟这人再多有牵扯,于是客套道:“殿下,我要去前面找那几位公主了。”

傅铮仍淡淡“嗯”了一声。

见梅茹就要翻身上马,他终于开口:“三姑娘且慢,本王有一样东西送你。”

梅茹一怔,她仰面戒备的看了傅铮一眼,又前后左右看了看。见后面只跟着石冬,并无别人听见,她才勉强舒了一口气。

“殿下的东西我不能要。”梅茹推辞道。

傅铮并不多言,他只是从袖中抽出一柄约莫一掌长的匕首。这匕首做的极为精巧,姑娘家握在手里最是趁手。傅铮道:“给你防身。”梅茹愣了愣,傅铮已经垂下手,递到梅茹跟前。

他的手修长而白,指腹还有些薄薄的茧,蕴着股莫名力量。

梅茹还是不动,她不接,也不多看,只道:“殿下东西贵重,我不能要。”

瞥了眼她身后背的弓,傅铮移开视线,弯着唇角轻哼一声,仿若自嘲,又冷然反问道:“你上回情急之下只有石头能用,若下次连石头都没有呢?若今日来得不是我,是他呢?”

梅茹哑口无言。怔了怔,她仍是不要,又道:“不劳殿下费心,我回去自己备着就是。”

傅铮收回手,目光沉沉拂了梅茹一眼,他随手一丢,便将那把匕首扔到林子深处,当的一声,也不知落在了哪儿。

梅茹仍低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傅铮扯了扯缰绳,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往前去。

石冬跟过去,悄悄往匕首扔掉的地方看了眼,眉心拧了拧,有点心疼。

待这二人都走了,梅茹才抬起头来。

、第 58 章

傅钊仍日日来教梅茹射箭。

梅茹不想去,也不想见到这人,偏偏傅钊拿话诱惑她:“循循,你不是想撮合你二姐姐和我七哥么?”关于这事儿,傅钊比梅茹还着急。这几日说起来,他七哥很有些微妙。周素卿折了腿,脸上擦伤,傅铮竟派人送过一次膏药!

他实在弄不懂傅铮的意思。

所以,他七哥还是打算要借贺家的势力么?待周姐姐及笄,便求娶回来?

傅钊是个直性子,一听闻此事,便急吼吼的去跟傅铮说:“七哥,周姐姐品性不好,她三番四次想害循循呢。相反,循循她二姐据说性子是极好的,模样生的跟七哥你般配,而且,梅宸眼见着能入内阁,为何不考虑循循她二姐?”

那会儿傅铮定定看了他一眼,小半晌,才神色淡淡道:“这些不是你该过问的。”

傅钊还是不服:“周姐姐她就是品性不端!”

“十一弟,”傅铮攒眉打断他,又沉声道,“放一个了解的人在身边,不是什么坏事。”

这话实在太过冷静…傅钊心里咯噔一下,忽的就有些难受了。他七哥性子已经很冷了,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看不透,走不进,只能隔着氤氲的凉意,远远观望着。如今七哥婚事近在眼前,他就想七哥娶个知冷暖、能高高兴兴说上话、能让七哥笑的,谁想叫那种人嫂嫂啊?

傅钊急赤白脸保证道:“七哥,循循她二姐真的很好。”

傅铮轻哼一声,他垂下眼帘,遮住神色,只抿了抿唇,冷冷训斥道:“你和梅三姑娘都收收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别再胡乱撮合!”

停顿少顷,傅铮拂袖断然道:“我是不会娶她二姐的。”

傅铮话说得这么绝,这么毫不留余地,如此一来,傅钊只能去梅茹那儿了。

梅茹也已经听说傅铮送药的事,或者说,整个围场的姑娘都知道了此事,私下讨论着呢。众人去看周素卿的时候,一时眸色里更多羡慕——这二人到底是青梅竹马,燕王殿下对周素卿真是不一样。

这两个人的事还真铁板钉钉了一样。

事不宜迟,傅钊悄悄跟梅茹商量:“不如你邀你二姐、四妹,我拉我七哥,一起去骑马?再拉上孟姑娘和孟公子…”

梅茹拒绝:“这实在不妥,我二姐姐是最顾及清誉的。”

傅钊道:“咱们佯装遇到就行。”

二人鬼鬼祟祟商量好,梅茹便去二姐姐和四妹妹跟前,提了明日去骑马的事。萍姐儿立时拍手同意。蒨姐儿身子不大好,这些日子不怎么出去走动的,这一回大概不想扫她们的兴,于是也答应下来。

翌日,孟安领着孟蕴兰还有梅府姊妹三个去后面骑马。

得了孟安的兔子,梅茹一直没机会好好谢过呢,这回趁机道:“安表哥,谢谢你送的小兔儿。”

孟安一直不敢看她,这个时候才大着胆子瞥了一眼。面前的梅茹仍是赛马那天的打扮,束成男子发髻,整个人明艳艳的,眼波流转,仿若草原最烈的酒,只怕喝上一口,就熏的人要醉了。他不自在的低下头道:“茹表妹喜欢就好。”

待见到梅蒨,孟安这回是绝不好意思抬头的,他规规矩矩见了礼,牵着马行在旁边。

五个人里面,有三个是不会骑马的。于是,孟安教最小的萍姐儿和孟蕴兰,梅茹则教二姐姐。教了好一会儿,终于,身后有懒洋洋的马蹄声过来,不疾不徐的模样。梅茹心里莫名一顿,她攥了攥手,才往后看去——

只有傅钊一个人来了,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

梅茹疑惑挑眉,傅钊无奈咧了咧嘴。

梅蒨那个时候就立在梅茹身旁。她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打了个转儿,默了默,又悄悄别开视线。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眸里淡淡的,有些飘忽。她望着身旁白色的马,手轻轻抚摸着,好半晌,才听到旁边的嬉闹动静,梅蒨愣愣抬眼。

那边厢是孟安在教萍姐儿和孟蕴兰。

直到秋狩结束,梅茹都没怎么单独遇到傅铮,更别提撮合他和二姐姐的事了。

梅茹一直在回忆二姐姐前世虎口遇险是什么时候,如何发生的。但想了好久,她也没记起来具体是怎么回事。梅茹又暗中留心了好几日。但二姐姐身边一直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更是连太子都没有遇见上一回!

梅茹只觉得奇怪,今生和前世怎么通通不一样了?

不过,二姐没被太子看上,这真的是好事一桩。如此一来,二姐不用成太子妃,他们梅府以后就能离太子一党远一点。至于梅茹自己,她心里有数。何况,她才十三,根本不到谈婚论嫁的年龄,回京之后,太子不会明目张胆动她的,更何况,还可以想其他法子。

秋狩结束,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京。

梅府还是和孟府行在一起,前面车里是梅蒨与梅萍,梅茹和孟蕴兰坐后面的一辆车。外头,傅钊跟前伺候的小黄门在跟静琴交代:“这是我们殿下送来给三姑娘打发时间的。”孟蕴兰听见了,笑盈盈道:“这个包子殿下对循循你倒是上心。”

“这种话也能乱说?”梅茹唬她。

孟蕴兰还是掩面笑:“可不是么?日日费心教你射箭,又日日进贡零嘴。”说着,又摇头晃脑板着手指头数道:“循循,如今你吃了他四屉素斋包子,还有那么多肉脯、奶糕、瓜片什么的,可不真就是他的人了?”

“你还胡说!”梅茹扑过去咯吱她。

孟蕴兰躲不过,只能笑着求饶。

两个人正玩闹着,孟安在外面轻声唤她们:“兰儿,茹表妹。”姊妹俩立马正襟危坐。丫鬟将车帘掀开一些,就露出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视线拂过梅茹,孟安脸仍是稍稍一红,悄悄一转,视线落在底下的兔笼上。偏偏那兔笼搁在梅茹脚边…那是松花色百蝶穿花的八幅湘裙,底下不经意间露出一点姑娘家的绣花鞋来。孟安连忙撇开脸,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梅茹知道这个表哥怪木讷的,于是主动说道:“安表哥,这兔子不爱吃草,光喜欢吃肉呢!”她说着摇了摇兔笼,却见孟安手里还提着一个兔笼!

梅茹微微有些诧异。

许是察觉到她的打量,孟安低头解释了一句:“这是上回应承过蒨表妹的,昨日终于猎到一只,今日便拿去给她解闷。”他说话的时候,温润如玉,可白净的脸皮子还是有些红。

回去的路上没有那么受罪,一路都是慢慢悠悠,颇有几分游玩的意思,似乎连陛下都没有那么着急。

越往京城走,秋意越浓。

梅茹拉下不少功课,白日她和孟蕴兰一道在车里看书,等夜里歇下来的时候,或是专心画画,或是练那些蛮语俚调。她原本嘴皮子并不太溜,除了平阳先生,更是没机会真刀真枪的练。趁着这一回陪那几位北辽公主,梅茹正好张嘴练练。她心思也细,将自己听不懂的、不明白的一一记下来,等夜里回帐篷再慢慢琢磨,通通记下来。如此一来,梅茹越说越溜。而且她本就机敏,口齿伶俐,常常能应付那几个公主的刁难,还不卑不亢。

有一回不小心被延昌帝听到了,不住点头,指着梅茹赞许道:“这小丫头能进鸿胪寺。”

梅茹那会儿低着头,赧然道:“让陛下见笑了。”

旁边一人却声音淡淡的说道:“父皇,鸿胪寺库里有一些西域的书一直无人过问,不如让梅姑娘多费心些?”

延昌帝好奇:“慎斋,你如何知道此事的?”

“寺卿刘大人曾问过儿臣,”傅铮仍口吻平静的应对道,“只是儿臣于西域文字一窍不通,又觉得书放在那儿实在可惜,便在心里一直记下了。”

延昌帝点头,转头问梅茹:“西域那边的你可会一些?”

“臣女只学了一些,并不通晓。”梅茹如实道。

延昌帝道:“回京之后,朕就让人把那些书搬去平阳先生府上,你和平阳先生多费心些。”

如此三言两语,梅茹身上又多了个活,说起来,还是因为傅铮的那句话。

梅茹觉得这事有点微妙,傅铮干嘛总是帮她?

回京路上,梅茹只远远见过傅铮一回。那几天她想要作画,于是常常掀开帘子往外看。山路盘桓,浩浩荡荡的车马沿着山路弯弯绕绕,她就这么突然见到了傅铮。

那会儿,他骑着马行在贺府马车旁边。不知车里的人在说什么,傅铮偏头,低低垂下眼眸。

梅茹只看到他的半张脸,清冷而又淡漠。

梅茹阖上帘子。

提笔蘸了蘸墨,她动作一顿,又悄悄掀开帘子。

应该是已经说完话,就见傅铮自顾驱马往前去了。天高地远间,这人身影总是孤零零的一个,远而又远,料峭如高高的绝壁,没人能靠近。一旦靠近,就如她那样,摔得粉身碎骨。

收回视线,梅茹定了定心神,这才落笔。

她很清楚,傅铮和二姐姐今生如果没有缘分,他心里没有了喜欢的人,没有了牵挂,就一定会娶周素卿的,哪怕这人亲口说过,他心里没有周素卿。傅铮心思那么深,那么沉,要对付一个周素卿,简直是手到擒来。

怔楞片刻,梅茹只觉得可惜。她一丁点都不喜欢周素卿,真不想看到这人得逞!

蓦地,不知想到什么,梅茹又幽幽叹了一声。

孟蕴兰好奇:“循循你叹什么气啊?”

梅茹笑了笑,没说话。

回京已是暮秋,而周素卿的芳辰在冬节,离现在还有好几个月,可知道苗头的人都在隐隐翘首以待,就等着看燕王殿下和周素卿的婚事尘埃落定。这事儿一旦定下来,也是一桩美谈啊。

梅茹没再放在心上,她只日日去平阳先生那儿。

延昌帝果然命人将鸿胪寺库房里的那几大摞西域的书送到平阳先生府上。

那些书卷已经泛黄,旧的不能再旧了,一翻全是灰,呛的人直咳嗽!

平阳先生不悦:“这皇帝还真拿咱们师徒二人当苦力使唤。”这么几大摞的书要译过来,实在是件费神又费心的事。平阳先生身子虚弱,每日也就指点梅茹一个时辰,这些书她更是懒得多看一眼。于是乎,通通变成了梅茹的事儿。

西域的事情梅茹几乎是一知半解,她弄不明白,或是问平阳先生,或是去鸿胪寺——这是延昌帝允许的。

杜老太太原本最反对此事,她根本不喜梅茹小小年纪就在外面做这些,但听到是皇帝允许的,也只能勉强答应下来,又告诫梅茹许多。

梅茹不得不越发小心谨慎。

偏偏傅钊知道她偶尔会去鸿胪寺,便经常出宫在鸿胪寺等梅茹,还晃着手里的油纸包,得意道:“景云楼最新有个酱鸭子不错,顺便带一只给你。”又或者道:“这是宫里的百合酥,特别好吃。”

见完梅茹,傅钊通常还要去燕王府里坐坐。

傅铮见到他,总是淡淡的问:“十一弟又出宫?”

“给循循送吃的。”傅钊坦然道。

傅铮冷冷一笑,道:“你没什么正事儿了?”

傅钊挠头:“七哥,我哪有什么正事可做?”他们这些皇子闲散最好,如果锋芒太露,最容易惹祸上身。

安静少顷,傅铮望着跟前的十一弟,沉声道:“十一弟,你不是在意梅三姑娘受伤的事么?”傅钊一怔,点了点头。傅铮缓缓道:“如今还有一半的仇在跟前,咱们暂时动不了。只是,你自己若是不在意,不想法子,她便有可能是那个人的。”

顿了顿,傅铮叹道:“我总不能一直替你和她谋划。”

傅钊脸一红,赧然道:“七哥,你在说什么?”

傅铮垂眸,难得轻轻一笑,眉眼温温柔柔:“我还看错了不成?”

傅钊脸越发红了。好半晌,他才支支吾吾的说:“七哥,我是觉得循循挺好的,我跟她一起特别自在,特别高兴。”他说着又憨憨笑了笑。

傅铮仍低低垂眸,良久,才“嗯”了一声,嘴角弯了弯。

、第 59 章

已经入冬,天气怪冷的,静琴挑了挑烛火,屋子里更亮堂了些。

晕黄烛火下,梅茹穿着件桃红小袄,乌发柔柔散下来,耳间是米粒大小的坠子,她低头写字的时候,会轻轻的摇呀摇。

“三姑娘,夜深了,该歇下了。”静琴小声劝道,重新递了个暖炉过去,继续道,“若是被夫人知道,又是要说姑娘不仔细身子。”

梅茹搁下笔,接过银鎏金簪花暖炉,无奈叹了一声。

这几日西域局势突然不稳,异动频发,鸿胪寺里面的那些小吏、寺丞每每谈起来,皆是忧心忡忡。梅茹听多了,也知道局势不太妙。想到自己这儿堆了好几摞西域的书,她就想尽快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用。这些天梅茹便在忙这些,就连今儿跟平阳先生学柳琴,还因为走神挨了一顿骂。

思及西域之乱,梅茹不由颦眉。

哥哥这几日来过信。信里,他那儿的情形一字未提,只说今年不能回来过年,让大家莫惦记他。

可就算哥哥不提,梅茹还有府里众人亦知道梅湘身在陕甘,是挨着西域的,他那边的局势肯定比京城更紧张。如此一来,梅茹不免愈发担心,又猜会不会打仗。

至于董氏,哥哥信里果然没再提,只问了一句玥姐儿如何。年中的时候得知董氏订下亲事,梅湘急匆匆一连发回来好几封信。梅茹看在眼里,只觉得难受。但后来,哥哥就不再提这事了…也不知他一个人在那山长水远的地方究竟如何,心里头好不好过。

如此思量着,梅茹提起笔,实在写不下去,又轻叹一口气。

翌日,从平阳先生那儿出来,梅茹先去董府。

自从董氏和胡三彪定下亲,钱氏虽然消停了,不再到处相看,可话里话外夹枪带棒,难听至极。这会儿见到梅茹,钱氏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她更是三句不离银子,只想从梅茹这边掏钱。主要原因么,是因为定下亲事之后,胡三彪便请梅府停了每个月的银子,他直接给了董氏一笔银子,让她自己缺什么就添什么,省的受这些气,又多受梅府的恩惠。

断了财路,钱氏哪儿能不怄气?

梅茹懒得跟她多费口舌,只坐了一会儿,就往董氏院子里去。

天气虽冷,但屋子里烧着炭,暖烘烘的,比去年可是好上太多,梅茹悄悄点头。

她掀帘进到里间的时候,董氏正穿着家常的丁香色袄子,头发半绾,坐在炕上绣花呢。见到梅茹来,董氏极高兴,抿唇一笑。她这些日子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烦,这一笑,面色红扑扑的,脸颊圆润,人也精神许多,好像又变成梅茹记忆里的那个嫂子了。

梅茹心头一喜,也笑了。

“姐姐,这好东西哪儿得的?”她指着收在一边的狐狸围边好奇。这狐狸毛纯白,摸上去又软又密,是真的好东西。

董氏望了一眼,赧然道:“前几天你胡大哥托人送回来的,说是京城天气冷,风大。”

没想到胡三彪那种糙汉子,还知道这些!梅茹挑了挑眉,再思量到自家哥哥…她不由又替哥哥叹了一声。随便说了几句话,梅茹问:“姐姐,胡大哥过年可回来?”董氏与胡三彪的婚事就定在明年二月份,如果胡三彪过年回来,再准备准备,正好成亲。

“还不知道呢。”董氏淡淡道,“好像说营中有事,得多等几天,才能定下回来的日子。”

梅茹心里咯噔一下,胡三彪肯定是因为西域异动耽搁的,就不知道是不是真要打仗了。

她心里揣着事,去鸿胪寺的路上也变得忧心忡忡。上辈子这事儿离她挺远的,可这一世自家大哥还有这位胡大哥都卷在其中,梅茹心里不免担忧。

到了鸿胪寺,梅茹随着小吏去最后面的书房。那里人最少亦最安静,还有历代记录可查,她这些日子总要来这儿看上一个时辰的书。

傅钊今日没来,梅茹心里略微轻松。论来论去,这位还是她前世的嫡亲小叔子,偏偏最近苗头不太对,尤其梅茹在围场受伤之后,傅钊对她愈发好了些。梅茹心里隐约有些不对劲。

今日书房照样安静,梅茹在里面看书,只听见外面两个看门小吏在窸窸窣窣的聊天,似乎也在说西域那边的事。梅茹不由悄悄竖起耳朵。

一人轻声叹道:“这年恐怕过不好了。”

“可不是么?”另一人接道,“听说陛下昨夜急召太子商议,咱们寺卿刘大人也一并被召进宫呢…”

听到太子的名号,梅茹不由自主皱眉,再想到那人打量自己的赤.裸裸的眼神,梅茹更是不寒而栗,胃里一阵阵的泛恶心,难受至极。她努力凝起神,不去听这些,就连外面的人突然止住话头,梅茹也没多在意。

蓦地,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这儿极少有人来的,梅茹愣了愣,她扭过头怔怔望过去——

门边落下一道清癯身影。

“三姑娘。”那人这样唤她。

这个声音宛如噩梦,梅茹浑身瞬间发麻。

又是太子!

他这会儿立在门边,玩味的打量着里面的人,嘴角微扬。

身子僵了僵,梅茹冷冷福身道:“殿下。”

太子颔首道:“本宫今日来,是向刘大人请教些西域之事。听闻三姑娘这些日子都在鸿胪寺,又对西域颇有研究,于是顺便过来瞧瞧。”他说着无比自然的走进来,那脸上笑意愈发明显。

意婵连忙挡在自己姑娘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