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山拧着眉头,拉过扶手椅,坐到李夏对面。

“大伯的事?”

刚才是秦先生把他叫过去的,李文山说有事,李夏头一个就想到了大伯。

“不是,也算是。”李文山将秦先生说的事说了,“……先生说大伯也是刚知道,立刻就打发人过来说了,说是大伯说了,让先生和我斟酌着办。”

第六十六章 从狼嘴到虎口

李夏听了几句,一颗心就沉沉的往下掉,京城府里曾经跟明振邦这样亲近过?

她对现在这位礼部尚书明振邦知道的不多。

明振邦和江家是姻亲,是最早也是旗帜最鲜明的太子党。立太子这件事,就是他的主导。治平十七年春闱,明振邦点了主考,放榜一个月后,明振邦被人揭出在春闱大肆舞弊。

那一年,正好皇上在年里年外生了一场不算小的病……

御史的弹劾折子上,说他居心叵测,有谋反之意。

明家被抄家灭了族,她进宫时,明家早就凋零殆尽了。

这桩舞弊案,太子一系损失惨重,甚至连累的太子差点被废,太子一系的由盛而衰以至覆灭,这桩案子是转折点……

今年是治平十三年,离十七年还很有几年,可又很近了。

李夏紧紧抿着嘴。

大伯让五哥和秦先生斟酌着办,那就是说,李文林跟随而来,以及京城府里的态度,同样是大伯的态度,至少大伯不反对……大伯已经站进了太子党,附在了明尚书身边……

李夏只觉得后背一片阴寒,她不知道大伯曾经站进太子一党中。

从前那一世,大伯受阿爹牵连被贬,这会儿再看,那不是祸,是福……

她和五哥费尽心力让一家人躲过了初一,却迎来了十五!

“……阿夏?阿夏!你脸色不对,怎么了?”李文山正说着话,见李夏脸色苍白,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没事。”李夏想笑却没能笑出来,“你说你的,我听着呢。”

“真没事?”李文山站起来,转个方向,仔细看着李夏,李夏伸手推着他坐下,“没事,你接着说,我听着呢。”

“没事就好,先生说,太后和王爷在杭州城住了将近一年,一个请见的官员也没召见过,明家大少爷肯定要请见,肯定知道请见也见不着,所以才把三哥带过来,三哥来,我总归要见一面的,不见说不过去。

三哥见我,明大少爷当然也就见到了我,先生说,明大少爷大概会问我点什么话,或是让我给王爷捎几句什么话。”

李文山重新坐下,接着说了秦先生的话。

“你说的对,老三来,你不能不见。”李夏随口应了句。

大伯做事谨慎,甚至有些思虑过多,从前大伯被贬之后,就几乎和明振邦舞弊谋反一案全无瓜葛,那就是说,大伯站了队,但并不深入,至少现在还没有深入……

“……阿夏,三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他会问什么,要是托我捎什么话,我是觉得不能捎话,不知道三哥会不会跟我恼。”李文山有几分发愁,这会儿的他,对京城伯府,对李家诸人,感觉相当的好。

“三哥……”李夏收回心神,“二伯是个志大才疏的,三哥么,才和二伯一样的疏,不过,好在志不象二伯那么大。这话不能捎,你不用管他恼不恼,他问……”

李夏顿住,得把大伯从太子党、从明振邦身边拉回来!她不能让她们一家前脚离狼嘴,后脚进虎口!

“五哥,明家大公子今天傍晚到杭州城,你明天一早就启程回去,先去找陆仪,把三哥跟着明家大公子过来这事告诉他,问他,要是三哥问起王爷,你该怎么说。”

李文山一怔,随即答应:“好,那先生那边……”

“这事不用跟他说,五哥,明……”李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些事不能告诉五哥,五哥毕竟只有十五六岁,又不是个心机深沉的,他藏得住话,却做不到不动声色。他身边那几个,至少陆仪和金拙言,特别是金拙言,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万一被他们看出点儿什么,那就是灭顶的大祸……

“怎么了?”李文山等了一会儿,见李夏不往下说了,追问了句。

“没什么,我是想跟你说,第一,大伯对咱们好,是因为大伯还算是个明白人,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二来,大伯是看中你入了秦王的法眼,以后前程无量,并不是真拿你当儿子、侄子那样疼爱。

第二,伯府其它人,不象大伯和大伯娘这样明白,钟婆子的话,也有那么一两分是真的,那府里,确实有不少人是恨不能一巴掌把咱们一家子抹没了的,特别是祖父。”

“祖父?”李文山眼睛都瞪圆了。

李夏阴着脸嗯了一声。

李文山呆了好半晌,突然一声长叹,“唉,阿爹真可怜。”

午初刚过,陆仪进了秦王的院子,穿过垂花门,就看到正屋门前,廊下摆着张小茶桌,秦王正和金拙言一边一个坐着喝茶说话。

金拙言还好,秦王看起来,整个人都笼在一层阴郁里。

见陆仪进来,秦王有几分懒散的往后靠进椅背里,看着陆仪问道:“你不是说去看关铨练兵,要看一天?”

“一件小事,想着还是赶紧跟王爷禀一声的好。”陆仪在离秦王三四步远站住,侧身坐到檐廊下的鹅颈椅上,和秦王平视说话。

金拙言倒了杯茶,起身递给陆仪。

“刚刚李文山找到我,说永宁伯府老三李文林,和明绍平一起来了杭州城,传了话要见他,李文山问我,要是李文林问起王爷,他该怎么答。”陆仪接过茶,看着秦王,直截了当的禀报道。

秦王听的一根眉毛挑了起来,金拙言嘴角往下扯了又扯,“果然是个面憨心鬼的。”

“李学璋一向谨慎有余……立太子这事,果然是件极能壮胆的好事儿。”秦王语带讥讽,“明绍平现在到哪儿了?”

“再有两个时辰,就能进杭州城了。罗帅司已经在庆丰楼备下了晚宴,给他们接风洗尘。”

“嗯,走,咱们去鸡笼寺吃素斋。”秦王站起来,哗的抖开折扇,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紧跟上来的陆仪,“给他们透个信儿。还有,叫上李五。”

杭州城外四五十里的驿路上,一支车队正一路小跑的朝着杭州城赶路。

第六十七章 追而求之难

迎着车队,一人一骑狂奔而来,冲到车队一半,勒转马头,高声叫道:“可是明爷的车队?小的奉郑漕司差遣,从杭州城过来,迎接明爷。”

靠前面的一辆大车帘子掀起,明尚书明振邦长子明绍平探头出来,“是我,什么事这么急?”

“大少爷,”长随急忙催马靠近,俯身靠近明绍平,“漕司得了信儿,王爷中午要到鸡笼寺吃素斋,打发小的赶紧过来迎一迎,大少爷……”

长随话没说完,明绍平眼睛就亮闪起来,欠身问道:“离杭州城还有多远?”

“还有不到五十里。”前面管事急忙答道。

“赶紧,停车!换马!”明绍平急切的吩咐道。

车队立刻停下,护卫牵了马过来,明绍平叫上李文林,一起上了马,带着十几个小厮护卫,跟着郑漕司遣来的长随,往杭州城疾驰而去。

不过半个来时辰,明绍平一行就奔到了杭州城北门外。

郑漕司已经带着人迎出城门外一两里,远远看着明绍平一行飞马而来,脸上透着喜色,急忙迎上去,也不下马,拱手见了礼,直截了当道:“实在是机会难得,大少爷来的真是快,咱们赶紧走,从城外绕过去要快不少。”

明绍平额头全是汗,顾不得多寒暄,“多谢漕司,赶紧走吧。”

一行人快马加鞭,绕过半个杭州城,直奔鸡笼寺。

一口气跑到已经能清楚的看到鸡笼寺,明绍平勒停了马,掏出帕子擦着一头一脸的热汗,这一口气跑的,里面的小衣已经全部汗透了,却不敢多耽误,从得了王爷要到鸡笼寺吃素斋的信儿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再晚一晚,说不定王爷就吃完回去了。

郑漕司也赶紧一把一把擦了汗,略略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着,再仔细看了几眼明绍平,替他理了几处衣服,这才一起勒着马,不紧不慢的到了鸡笼寺前。

下了马,明大少爷看着四周,心里就有些凉,这寺外空无一人,只怕王爷已经吃好素斋,回去了。

郑漕司一颗心也沉沉的往下落,也不吩咐小厮,自己跳下马,紧跑几步,一脚踩进寺门,迎面正好看到一个长眉白发的老和尚,郑漕司忙稽首问道:“法师,这寺里来用素斋的贵人走了没有?”

老和尚耳朵好象不怎么好使,侧头听着,双手合什,冲郑漕司连连点着头,一路后退,退进山门,一个转身,走的飞快。

郑漕司一时愣了,赶紧跟进去,只见老和尚正冲厢房门口站着的一个中年和尚用力挥着手。

中年和尚看到老和尚挥手的同时,也看到郑漕司了,急忙陪着一脸笑,一路小跑急迎上来,远远的双手合什见着礼,“是漕司来了,小寺蓬荜生辉。”

“王爷过来用素斋没有?走了没有?”郑漕司没心情跟知客僧客套,直截了当的问道。

知客僧一个怔神,急忙欠身陪笑答话:“一个多时辰前,打发人来说过,要过来吃素斋,让小寺准备几样洁净的斋菜,后来又打发人来说,不过来了。”

郑渍司的脸沉了下来,顾不上理会知客僧,急忙转身,明绍平已经跟进来,听到了知客僧的话,紧拧眉头问道:“王爷去哪儿了用午膳了?提到没有?”

“那倒没听说起,漕司也知道,贵人们身边侍候的人,从不多嘴。”知客僧赶紧陪笑答话。

明绍平转身和郑漕司一起出了鸡笼寺,郑漕司急急招手,叫过长随吩咐:“赶紧去问问,王爷是回去了,还是到别的地方用午膳去了,快去!”

长随去了没多大会儿,就一路奔跑回来禀报:“那边茶坊,说是看到一群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好象商量着要去临安城还是横山县,茶坊掌柜说走的时候好象还没商量好,奔着临安城方向去了。”

横山县!明绍平眼睛一亮,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累的扶着两个小厮,几乎站不住的李文林,再看向郑漕司笑道:“听说王爷最爱吃横山县凭栏院的龙井虾仁?”

“是,这大半年,去了好几趟了,咱们赶紧走,王爷去横山县,李家哥儿必定陪着去了。”郑漕司说着,也看向脸色发白、一头一脸热汗的李文林,“大少爷真是想的周到。”

秦王一行,往鸡笼寺稍稍弯了弯,就直奔横山县。

一行人骑的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马,一气儿跑到横山县,也就一个来时辰。

到了横山县城外,众人放缓马速,长随管事纵马奔往凭栏院安排,秦王舒服的松动了几下肩膀,用马鞭点着李文山,“去把你弟弟妹妹接过来,吃顿好吃的。”

古六噗一声哈哈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拍着李文山的肩膀,“我没笑你……你快去……”

陆仪一脸无奈的笑,吩咐承影,“你跟五爷过去,别多惊动了人。”

金拙言正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夏看到热汗腾腾的五哥,吓了一跳,听五哥说秦王又到凭栏院吃虾仁来了,小眉头皱起,犯起了嘀咕,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吃虾仁,中间还虚晃一枪去什么鸡笼寺……

嗯,去看看吧,这中间说不定有什么事,五哥这个粗心眼子,只怕看不出来。

秦王和金拙言几个,在凭栏院净了手脸,众小厮长随侍候秦王换下濡湿的衣服,秦王刚刚舒舒服服的歪到榻上,李文山就带着李夏和李文岚进来了。

古六离的老远,就冲李夏和李文岚招着手,示意他俩过来。

金拙言站在暖阁里,慢慢摇着折扇,居高临下的看着牵成一串的三人。

陆仪迎出来,看着李文山一头一脸的汗渍,吩咐小厮含光:“含光带李五爷去洗一洗,六哥儿和阿夏跟我进来吧。”

李文岚兴奋的两眼放光,眼里只有古六,冲着古六就跑过去。古六少爷是他的偶像。

李夏牵着陆仪的手,步子稳稳的进了暖阁。

秦王歪在榻上,抿着杯茶出神,仿佛没看到李文山带着弟弟妹妹进来了。

第六十八章 吃糖吃糖

李文岚围着古六转着圈仰着头,抖落着全身的仰慕却又不敢多说话。

李夏看不下眼,又没办法,干脆一眼不看他,牵着陆仪的手,坐到摆满了点心果品的桌子旁,从陆仪拿到她面前的碟子里拿了块窝丝糖,一下一下专心的舔着。

金拙言看了一会儿,收了折扇,过来坐到李夏旁边,也拿了块窝丝糖,仔细看了看,再看看认真专注,一脸享受的舔着糖的李夏,举着糖和陆仪道:“这有什么好吃的?你看她这样子,这有什么好吃的?”

陆仪失笑,“世子爷,她才五岁。”

“这是糖,小孩子不能多吃。”金拙言又看了一会儿,放下手里的窝丝糖,从李夏手里抢过那块舔的一半粘粘糊糊的糖块,扔进碟子里,伸手拿过碟金丝乌梅放到李夏面前,“吃这个。”

李夏怯怯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抓了只金丝乌梅,慢慢滑下椅子,伸手拉住陆仪的衣服,躲到了陆仪身后。

李文山已经洗好进来,一眼看到一幅胆怯模样躲在陆仪身后的李夏,忙伸手去抱她,“阿夏没事吧?”

“那糖吃多了不好,我又没怎么着她。”金拙言羞恼怒交加,一脸忿忿,猛的抖开折扇,摇的哗哗乱响。

“我妹妹胆子小,世子爷煞气重。”李文山陪笑说了句,伸手拿了桌子上那碟子窝丝糖,牵着李夏走到暖阁一角的矮榻上,抱她坐好,将那碟子窝丝糖放到她怀里。

李夏看了五哥一眼,示意他自己没事,让他不用多管自己。

金拙言的忿忿更浓了,回身坐到秦王榻前的扶手椅上,啪啪的摇扇子。

秦王看着他的忿忿,心情却好象好了些,懒懒散散的站起来,在暖阁慢悠悠晃了几圈,坐到了李夏旁边,伸手从她怀里的碟子里拿了块窝丝糖,举起看着她,“能不能让我吃一块?”

李夏点头,秦王将窝丝糖扔进嘴里。

李夏侧头看着秦王,将碟子挪了挪,往他那边放过去。

和上次她见他相比,他好象突然多了一层沧桑之意,眉宇间那抹阴郁浓的化不开。

出什么事了?

李夏心里狐疑顿起,他这个样子,这种变化,好象经历过什么大变一样。

秦王咬着窝丝糖,看着专注而困惑的看着他的李夏,挪了挪,上身往下塌,侧头看着李夏,尽力和她平视说话,“不认识我了?”

李夏点了下头,又赶紧摇头,细声细气道:“认识。”

秦王笑起来,抬手在李夏头上按了按,“真认识啊?”

李夏点头,当然是真认识,认的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真认识?那你知道我姓什么?”秦王又拿块窝丝糖,学着李夏用舌尖舔了下。

“姓……”李夏有几分游疑,她这个眼看着就要六岁的年纪,是该知道他姓什么,还是不该知道?六岁,好象也不算太小了。“程。”

“咦。”秦王一脸的不知道是真惊讶,还是装惊讶,“你真知道?真聪明,谁告诉你的?你五哥?”

李夏点了下头。

秦王头往下低,仔细看着游疑中带着丝丝胆怯的李夏,“你怕我?怕鹦哥儿?”秦王手指指向金拙言。

金拙言一根眉毛往上高高挑着,斜着秦王,隐隐有几分要错牙的意味。

她不怕他,她真怕金拙言,她没能掩饰好……在他们面前,要想完全掩饰住,一丝儿不露,好象不怎么容易……

李夏摇头,又点头。

“不怕我?”秦王指着自己的鼻尖,李夏点头。

“怕他?”秦王指向金拙言,李夏再点头。

秦王笑起来,看看李夏,再看看金拙言,再看一个来回,指着金拙言,“你看看你,把人家小姑娘吓成这样,吃块糖都得躲到这里。”

金拙言用力摇着折扇,拧头看向暖阁外,没理秦王。

“不用怕,有我呢。”秦王回头和李夏说话,李夏点了下头,接着专心舔她的糖。

“这糖……好吃?”秦王举着手里那块舔了两下的糖,再看看专注舔糖的李夏,十分不解。“真是小孩子。”

李夏不说话。

秦王举着糖,左看右看,小厮急忙上前,接过了那块糖,递过帕子给他净手。

“你知道他姓什么吗?”秦王看了一会儿,指着金拙言。再找话题,和这么大的孩子聊天,他有点儿狗咬刺猬无处下口的感觉。

“金。”李夏迟疑了下,低低答了一个字。

“那他呢?”

“陆。”

“他?”

“古。”

秦王指了一圈,李夏答了三个字。

“你真聪明。”秦王由衷的赞叹了句,李夏用力将窝丝糖咬下了一块。

秦王问了一圈,又没话了,看着开始一块块咬着吃糖的李夏,看着她咬的香甜无比,看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我要是象你这么大就好了。”

李夏一个愣神,这话……意味深长……

秦王看着仰头看着他,不停的扑闪着长长眼睫的李夏,伸手指轻轻碰了碰李夏的眼睫,“听不懂了?我是说,象你现在这么大,多可爱。”

李夏揉了揉眼,接着咬窝丝糖,她是不怎么懂,他出了什么事了?

“金鹦哥儿说的对,这糖吃多了不好。”秦王看着低着头只顾咬糖的李夏,接着没话找话。

李夏将碟子往怀里拉了拉。

秦王失笑出声,“你别怕,我就说说,你喜欢吃就吃。我小时候也喜欢吃糖,不过不是这种糖,下次我带一匣子给你,比这个好吃。”

李夏垂着头点了点,宫里的点心很好吃,可糖……宫里有糖吗?

秦王看着专心吃糖吃的看起来香甜无比的李夏,犹豫了下,伸手掂了块窝丝糖,扔进嘴里,慢慢嚼着,吃了一块,又拿了一块,这窝丝糖,味道好象还不错么。

李夏将碟子往秦王那边挪了挪,秦王吃了一块又拿一块,再吃一块,李夏远没有他吃的快,等李夏咬完手里的糖,再拿一块时,秦王伸手拿走了最后一块糖,正要扔嘴里,一看碟子空了,忙将最后一块糖又放回碟子里。

第六十九章 小性儿

李夏无语的瞄着被他捏出了两个手指印的窝丝糖,将碟子举起来,连糖带碟子送到了秦王面前。

秦王呆了下,笑出了声,伸手捏起窝丝糖吃了,接过碟子,小厮立刻上前,从秦王手里收了碟子,奉上帕子净手。

金拙言从秦王开始吃头一块窝丝糖起,就高高挑着两根眉毛,一脸不敢置信的直直瞪着他,瞪着他吃了一块又吃一块,再吃一块,一直吃到最后一块。

金拙言看着小厮拿走碟子,看着秦王净了手,两根眉毛才一下子落回原位,啪的收起折扇,又哗的甩开,摇的飞快。

怪不得太后总嫌他没长大,真是没长大,跟个五岁的孩子抢糖吃,还抢赢了!

古六没留意,他正和李文岚一起研究一盆菊花。

李文山和陆仪说着话,见秦王坐到阿夏身边,心一下子提起来,瞪了片刻,见两个人好好儿的说话,这心也就安安稳稳的放了回去,又开始琢磨已经琢磨了一路的这一趟横山县之行,究竟是不是因为他问陆仪怎么跟三哥说话这事上头起来的……

陆仪和李文岗说着话,九成的注意力却都在秦王身上。

眼角余光瞄着他一块接一块吃光了李夏碟子里的糖,心平气和的无语之极,王爷这出息……嗯,越来越出息了……

趁着话空儿,陆仪叫过承影,低低吩咐了几句。

秦王净了手,看着李夏,等她咬完了手里的糖,示意小厮拿了帕子过来,笨拙的给李夏擦了手,又去擦嘴。

李夏郁闷无比的由着他重一下轻一下的乱擦,唉,她才五岁,五岁!

秦王又要了块帕子,再擦了一遍,头往后仰,仔细看了看,似乎颇为满意,将帕子甩给小厮,和李夏并肩坐着,李夏甩着腿,看暖阁外挂着的那只八哥跳来跳去叫个不停,秦王也看着那只八哥,看的出了神。

“王爷,时辰差不多了。”陆仪瞄着时辰,过去几步低声提醒。

“走吧。”秦王站起来,弯下腰刚要伸出手,李夏已经自己跳下来了,秦王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下回我带糖给你吃,不过,糖不能多吃,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能再多吃了,听到没有?”

李夏垂着头,一下接一下的点头。

“不早了,咱们得赶紧,让承影送你弟弟妹妹回去吧。”陆仪看着李文山道。

李文山犹豫着看了李夏一眼,点了头,“好,就烦劳承影了。”

承影带着两个小厮,将李夏和李文岚兄妹,以及一大匣子窝丝糖,一起送进县衙后宅,上马出了城,追上众人,往杭州城回去。

明绍平和郑漕司一行,一路打马狂奔到横山县,直奔凭栏院,路上正好和送李夏和李文岚回县衙后宅的承影错过,赶到凭栏院时,凭栏院里,茶还温热,点心尚在,人却早已经走的没影儿了。

李文林累的有上气没下气,浑身上下疼的心眼里就一个疼字,哪还能想得起来这横山县衙里,还有个他三叔,他不好过门不放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