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胜一个怔神,随即醒悟,“姑娘是说……我这就让人去查。”

“还有陶家老爷任上,这事不急,留心就行,这门亲事……没有这门亲事了。”李夏眼睛微眯又舒开。

算了,其余不提,这门亲事不结,陶家和他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了。

“是。”郭胜欠身答应,愧疚之余,敬佩不已,姑娘心思之深之远之密,真是令人仰而视之!

“说说那两份军报吧。”李夏提起了笔。

“是。”郭胜看了眼屋角的滴漏,“昨天到陆将军府上,陆将军问了我两件事,算是三件事,一是北边蛮族,我还知道哪些,怎么看,没得姑娘示下,我含糊过去了。

二是柏帅练出的兵,遭遇海匪,三百对五十,柏帅三百。”郭胜看了眼专心写字的李夏,解释了句,“官兵望风溃败,柏帅准备到浙南一带挑人了,一切如姑娘的安排。”

李夏嗯了一声。

郭胜接着道:“第三件,陆将军问我愿不愿意到王府参赞军务,我回绝了。”

李夏手里的笔停了,看了眼郭胜,“为什么是两份军报一起递进来的?”

“这件事,昨天半夜里,秦庆过来找我说了,说是送前一份军报的军卒,病死在空无一人的洛远驿,秦庆说,听说皇上大怒,已经责令金相彻查此事,洛远驿是军驿,归在兵部,只怕王爷和兵部江尚书,都要吃挂落。”

郭胜赶紧解释,不过他总觉得,姑娘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两份一起递进来这件事。

“五哥知道了吗?”李夏看着郭胜。

“还没来得及跟五爷说,一早上就过来上课了。”

“兵驿的事,你知道多少?”李夏放下了笔。

“离太平村不远就有座兵驿,我小时候常去玩,后来皇上改制兵驿,因为这个,我还写过几篇文章,知道一些。”郭胜答的谨慎。

“嗯,照你这么说,知道的不少了。从今天起,和六哥说说这兵驿的事,说细说透,要是今年童试考了策论,就让六哥说说这兵驿的事。”

郭胜愕然,呆了片刻,才低声问道:“请姑娘指点,这策论,往哪儿写?”

“你觉得该往哪儿写,六哥觉得该往哪儿写,就往哪儿写。”李夏接着写字。

“那……”郭胜看着李夏流畅的笔锋,猛咽了口口水,他觉得该往哪儿写……他觉得至少这不是兵部的错,他觉得该往皇上身上写……

“姑娘这是要让六哥儿替王爷鸣一句不平吗?”郭胜福至心灵。

李夏点了下头。

“是不是太……冲的太前了?”这句话,郭胜一定得问清楚,不然他不知道做到什么程度,也就没办法做好。

“你觉得,五哥还会改投别家吗?”李夏放下了笔。

“不会,一来得不偿失,二来,五爷是个忠义性子。”郭胜答的极快。

“嗯,那就是认定了。既然认定了,就不能蛇鼠两端,要奋力往前。”李夏的目光越过窗户,看向不远的从前,她和五哥一路杀上去,当初凭的,就是全无退路四个字。

第二百七十八章 空院夜谈

“没有退路,没有选择。”李夏声音里一片冰冷,却听的郭胜心头一股炙热猛冲上来。

“在下懂了,就象我带着磐石打架,每一回都当成最后一战。”郭胜声音微哑。

“嗯,”李夏低下头,看着满篇娟秀柔和的小楷,“想着退路,想着万全的,最后都没有了路,更没有万全。鞋穿在脚上,却不能穿在心里。”

“是!”郭胜眼神莹亮,“那北边的事?”

李夏眉头微蹙,侧头往上斜着郭胜,“五哥有所追随吗?”

“王爷?”郭胜一个怔神,一时想不到姑娘这么问是什么用意。

“嗯,六哥呢?”

“王爷。”

“你呢?”李夏接着问道。

郭胜连眨了四五下眼,“姑娘。在下懂了,请姑娘示下,北边的事,该怎么说?”

“该怎么说?北边的事,你该知道什么?你能知道什么?”李夏一脸的嫌弃的不能再嫌弃了,“你能说什么?这是京城,精英荟集,要脚踩实地,你在绍兴府学的那点子小手段,就是个笑话儿。”

郭胜腾的红了脸,十五那天的捧场,就是个笑话儿,从那天的江公子,笑到昨天的陆将军。

“姑娘。”郭胜坐不住了,赶紧站起来。

李夏哼了一声,侧头瞄着脚步轻快跳进院门的李文岚,低头专心写字。

……

严夫人坐在炕上,看着并排放在炕几上的两份八字,一肚皮闷气无处发泄。

昨天相亲相的顺顺当当,皆大欢喜,她刚刚松下来这口气,刚刚打发人让嫂子回了今明两天要相的亲,这打脸的事儿就来了。

陶家老二小时候,她就见过不只一回,没想到这么个老实孩子,竟然能做出养外室这样的事儿,还养了小一年了!

陶家这是怎么管教孩子的……唉,也是,五哥儿说的对,养外室是小事,陶家的家风,和怎么处置这件事,才是大事。

陶家老二养外室,家里要是一丝风儿没听到,那陶家太太这份糊涂,可真是太难得了,这个家,外表光鲜,内里肯定是乱相四起。

要是家里知道了装聋作哑,为了议亲才出手处置了……那这养外室,在他们陶家,就不算大事,陶家这家风,不但不能攀亲,以后还要远离了……

唉,这八字肯定是合不拢了,得赶紧打发人过去说一声,省得那头张罗张扬开了,那就不好了,算了,还是她亲自走一趟吧,这件事儿,还是当面点给陶家太太听明白的好,省得陶家以为她们不知道这外室的事,以后生出什么闲话。

严夫人打定主意,先打发人往严府,跟嫂子说陶家这亲合不上八字,明天的相亲,还得安排的事,一边吩咐备车,让人备了份礼,拿了那根簪子,往陶家去了。

……

下午的课上,郭胜出去了一趟,李文岚围着院子转圈构思他的策论时,郭胜站到李夏旁边,低低道:“都让姑娘说中了,陶二少爷父亲陶明理,境内出了逆伦恶案,大年三十那天,庶出子一把毒毒死了全家老小,折子大约就是正月十四前后递进来的,如今还握在陶家管事手里,大约原本打算跟咱们定好了亲再递上去。”

李夏低低嗯了一声,她不记得这桩案子,那就不是什么大案。

“你跟秦庆说一声,陶明理到任不到一年,这教化之责,算不到他头上,能替他开脱,就替他开脱一二吧。”顿了顿,李夏又补了一句,“不必让陶家知道。”

“是。”郭胜站在高处,满眼敬仰的看着他家姑娘。

……

刚进了二月,坏消息就接二连三。

洛远驿的事,金相查的很快,兵部有责,但情有可原。皇上怒气旺盛,却还是听进了金相的话,署理兵部的秦王,降为秦郡王,尚书江周罚奉一年,洛远驿驿丞斩首,驿卒驱散回家。病死洛远驿的兵卒追封为五品统领,泽及妻儿父母。

洛远驿的事刚刚颁下旨意,就从北边急递而来了第三份军报。

这份军报,是北方那位新任的大头领亲笔写来的,以谦恭客气的措词,为大儿子,向皇上求娶宗室贵戚之家合适的姑娘,以永结秦晋之好。这份折子,没惹皇上生气。

人定时分,郭胜跟着承影,从陆府后园角门进去,沿着树影下的花径,进了偏在园子一角的一座极小院落,院子虽然小,却因为空荡无一物,而显的十分宽敞。

上房门口廊下,陆仪衣着随意,一条腿曲起,舒适自在的坐在一张矮矮的紫檀木圈椅上,圈椅前面,摆着张略高的茶桌,茶桌旁边,放着把市井常见矮竹椅,茶桌靠近竹椅的地方,放着一只装满花生的小竹筐,旁边放着只红泥炉子,火光温暖。

承影到院子门口就停了步,郭胜径直进去,上了台阶,坐到那把竹椅上,抓了把花生,仔细的撒在炉子四周,撒完看了看,拨一拨几个没掉对地方的花生,拍拍手,伸手端起杯茶,往后靠到椅背上,摇了几下,有几分遗憾,什么都好,就是这把椅子不会响,美中不足。

陆仪看着郭胜,微笑着冲他举了举杯子,两人一言不发,你举一下杯子,我举一下,喝了两三杯茶,郭胜欠身去挑烤好的花生吃,陆仪叹了口气,“今天又来了份军报。”

“嗯?”郭胜一脸惊讶,剥花生的手却丝毫没有停滞,“没什么大事吧?”

“怎么这么说?”陆仪紧盯着郭胜。

“你这茶沏的正正好。”郭胜努嘴示意杯子里的茶。

陆仪失笑,“郭先生就这么低看我?我这心境虽然不如郭先生,可沏一杯茶的静心功夫,还是有的。”

“不是那个意思,要是有什么大事,将军只怕这会儿还在王爷身边侍候呢,哪有功夫沏茶?再说,北边,那位死头领从病到死,前前后后五六年,那帮儿子女儿,就打了五六年,这份消耗可不得了,这年里年外,连下了咱们两座城了,要是还有余力……”郭胜撇着嘴摇头。

第二百七十九章 挑了个人

“我也是这么想。”陆仪看着郭胜,笑意隐隐,“郭先生这份敏锐,令人佩服。”

“我就是随便说说,北边最远,我也就到过秦凤路,要是早知道北边要出这么一位年纪轻轻的女大头领,那时候我真该一路往北,去看看这位大头领。”

“你还是认为大头领是那位三十不到的小女儿?”陆仪看着郭胜,“这个小女儿,叫乙辛,她丈夫叫迪烈,迪烈比乙辛大十几岁,二十年前,迪烈就号称草原第一勇士,在乙辛之前,迪烈娶过两个正妻,乙辛,现在只知道她是大头领最小的女儿,今年大概二十四五岁,没有母族。”

陆仪的介绍十分简单,对这一对夫妻,他知道的也极其有限,这些年,他们关注的重点,这会儿都已经死了。

“说说。”见郭胜只顾一个接一个剥着花生,吃的香甜,陆仪只好问了句。

“我都说了,北边我最远只到过秦凤路,只是感觉,就是觉得,真正不简单的是那个小女儿,女人和孩子,最不可忽视。”郭胜脸上带着丝玩笑之意,眼神却严肃认真。

陆仪想笑,迎着郭胜凝重严肃的目光,笑容还没浮出来,就沉了下去。“今天的军报,附了乙辛一封亲笔信,替大儿子求娶宗室贵戚之女,永结秦晋之好。”

郭胜长长呼了口气,“这个大儿子,是迪烈前妻生的?多大了?”

“嗯,第一任正妻生的,信上说二十一岁。”

郭胜不剥花生了,拍了拍手,端起杯茶,啜了几口,“这是缓兵之计,也是来探虚实的,打算怎么办?议出来结果没有?”

“嗯,王爷也是这个意思,这求亲,是用来探虚实的,应该驳回去,调兵遣将,夺关驱敌,不必多应付这样的小伎俩,皇上的意思,将计就计,先和亲,这样调兵就可以从容些,开春之后也来得及了。”陆仪声音很低。

郭胜听的皱起了眉,一言不发,伸手抓了把花生放到炉子边上。

“已经将挑人的事交待给魏国大长公主,由她在京城勋爵之家,挑个合适的人。”陆仪看着郭胜。

郭胜正拨着花生的手一僵,抬头看着陆仪。

京城勋爵之家,永宁伯府就是这京城勋爵之家,还没定亲的李冬,就是个合适的人!

“挑猪挑羊挑牺牲。”郭胜一脸鄙夷。

陆仪看着他,没说话。

……

隔了没几天,魏国大长公主广发请柬,请京城有爵位的各家当家老夫人过府,宴饮赏花。

严夫人和郭二太太,徐太太等人侍候姚老夫人在二门里上了车,打发李文松一路送过去,

魏国大长公主这趟大宴宾客为了什么,不光严夫人,接到请柬的各家,心里都是明明白白,不过严夫人并不在意。

挑这样和亲之人,说白了,就是欺负谁家不得意,哪位姑娘好欺负罢了。

永宁伯府虽说到老太爷是最后一代了,这爵位上实在算不上什么,可大老爷刚刚升了秦凤路安抚使,五哥儿这后起之秀的势头越来越盛,六哥儿声名雀起……这京城里,比她们不如的人家,可不是一家两家。

她们家年纪合适的,只有冬姐儿,冬姐儿可是五哥儿、六哥儿一个娘的亲姐妹,这人,也不好欺负。

严夫人安安心心该干什么干什么,午后姚老夫人回来,严夫人见她阴沉着脸,进了门就说自己不舒服,不想见人,也没往心里去,从那场年酒到现在,她这脸子,就没有放睛的时候。

……

魏国大长公主送走各家老夫人、夫人,歪在炕上,眯着眼睛养神,眉头却一直皱着。

她问哪家有年纪合适,又没议定亲事的女儿家,永宁伯府那位老夫人就接了话。还真是,就她们府上有这么一位。

可这一位,魏国大长公主低低叹了口气,一兄一弟,都是和岩哥儿能说得上话的伴儿,岩哥儿是她的眼珠子,让岩哥儿不高兴,就是给她添堵,这几十年,确切的说,从她嫁给先皇那天起,她和阿娘,就尽力不让她不高兴。

这么件小事,犯不着给她添堵。

“你亲自走一趟,让陆家哥儿来一趟,我有话跟他说。”魏国大长公主睁开眼,叫过心腹费嬷嬷,“悄悄儿的。”

费嬷嬷答应了,从角门出去,寻陆仪传话去了。

……

陆仪回到兵部那间小院,等秦王见完了人,进了屋,屏退诸人,低低道:“是魏国,刚刚她宴客挑人,请各家自荐,姚氏荐了李冬。”

迎着秦王有几分不敢相信的目光,陆仪露出丝苦笑,“大长公主说,这几天她查过京城有勋爵各家的姑娘,年纪合适,又没定下亲事的,只有永宁伯府这一位,别的,最大的一个,才十七。”

“她打算什么时候递折子上去?”

“说是拖不过后天。”陆仪眼里全是烦恼。

秦王往后靠到椅背上,慢慢吐了口气,片刻,站起来,来回转了几圈,看着陆仪道:“不管挑哪家姑娘,都是送上死路,这是枉死!”

陆仪看着他,“要和李五说一声吗?”

“跟他说有什么用?”秦王不客气的堵了句,走到屋门口,看着外面已经有了丝丝绿意的银杏树,“这桩屈辱,这条人命,不该枉送。你去请苏烨和江延世,就在梧桐阁,就说,我得了饼好茶,请他们品鉴。”

陆仪一个怔神,正要说话,秦王冲他摆着手,“我知道,听听话意再说。”

陆仪咽下到嘴的话,答应一声,出门叫了承影和含光,各自去请人,自己先到梧桐阁查看安排。

苏烨和江延世一前一后进到梧桐阁后湖边的暖阁时,秦王已经到了,正沿着暖阁外的宽廊,慢慢踱着看风景。

“王爷真是好雅兴。”苏烨没进暖阁,沿着宽廊,迎着秦王,长揖见了礼。

江延世站在暖阁入口,微微侧头看看笑意融融客气寒暄的苏烨,又看了看同样一脸笑容的秦王,慢慢踱过去。

第二百八十章 几杯好茶

江延世踱到两人旁边,苏烨回头看着他笑道:“你家这梧桐阁,赏初春之景,是这里,还是那边小山上最好?我记不得了。”

江延世先冲秦王长揖见了礼,直起上身,才和苏烨拱手笑道:“你这话就有些落了下乘,哪有什么最好?这景如何,只看各人品性,所谓仁者爱山,智者乐水。就是同一个人,看同一片景,心情不同,这景也就不同了。好与不好,只在一念间。”

“我又长进了。”苏烨抚掌赞叹,“果然是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秦王看着两人,笑意温和,“阿凤觉得那小山上好,只是那里被人订下了。”

苏烨失笑,折扇虚点着江延世,“是哪家?敢和王爷抢地方?你这位东主可没做好。”

“王爷才是东主。”江延世接了句,看向秦王,秦王往暖阁让着两人,“昨天得了饼好茶,一人独品,无趣得很,两位尝一尝。”

江延世和苏烨对视了一眼,一左一右跟在秦王身后,进了暖阁。

暖阁里,陆仪打横坐在茶桌一头,正洗杯取茶。

“能得陆将军亲手沏茶,这茶必定不一般。”江延世打量着陆仪,又瞄了眼四下无人的暖阁。

“有劳陆将军。”苏烨冲陆仪长揖到底,见礼致谢。

“苏公子客气了,”陆仪颔首,“请坐。”

三人坐下,陆仪沏了头一遍茶,一一递给三人,三个人认真专心的喝了两三遍茶,秦王放下杯子,慢慢吐了口气,“和两位喝了这两杯茶,这心里好象没那么闷气了。”

苏烨捏着青瓷茶杯,江延世放下杯子,伸手拿起折扇,想抖开却又收回了手。

“什么事能让王爷如此气闷。”沉默了好一会儿,苏烨才微笑道:“些许小事,不值得王爷放在心上。”

“魏国大长公主今天大宴宾客。”秦王的目光从苏烨,看到江延世。

“挑好人了?”江延世眉头微蹙。

“嗯,说是年纪相当,又没定好亲的,只有永宁伯府李家六娘子。”秦王看了眼江延世蹙起的眉头,再看向苏烨。

“李文岚的姐姐?”苏烨也微微蹙眉,这人挑的,可不怎么好。

“嗯。”秦王站了起来,背着手站到窗前,“一想到为国为朝廷挡在最前的,竟是这么位弱女子,心里略有些堵闷。”

江延世想着那天见到的那位六娘子,两个小姑娘紧挨在一起,他已经记不起两人的样子了,脑海就是一团羞涩柔顺,她是阿夏的姐姐,一母同胞。

“永宁伯府不合适,不能换一个?”江延世也站了起来。

“京城诸勋贵之家,年纪合适又没订好亲事的,只有永宁伯府。”陆仪解释了句。

“换哪家不是弱女子?”苏烨跟着站起来,走到窗前。

江延世侧头斜着苏烨,若论怜香惜玉,他可不如他。

“王爷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江延世回过头,看向秦王,“这和亲,不过送死罢了,我和李家兄妹也算有过一面之缘。”

苏烨仿佛不经意的往旁边挪了半步,拿出折扇随意转着,看着窗外碧清的湖水。

“李五身边那位郭胜郭先生,和柏帅有过一面之缘,对柏帅极为推崇,若是柏帅在京城,这和亲的事,大约不至于象现在这样。”秦王看着苏烨笑道。

江延世似笑非笑看着苏烨,苏烨转过身,迎着秦王的目光,摊手道:“王爷又不是不知道,这是皇上的意思,圣意。”

江延世笑出了声,折扇在苏烨肩上轻点了两下,“这话实在!”

苏烨失笑,没理江延世,看着秦王道:“王爷什么意思?永宁伯府不合适,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那你看,哪家姑娘合适?”秦王看着苏烨,笑问道。

苏烨噎了下,干笑几声,不说话了,秦王又看向江延世,“你觉得哪位姑娘合适?”江延世也是一脸干笑。

“这话我也问过阿凤,让他挑一下,阿凤说,他杀人无数,可这桩挑人的事,他下不手。”秦王看向陆仪,陆仪垂眼点头。

“那王爷的意思,这和亲,不和的好?”苏烨看着秦王,眼里闪烁着看不清的意味。

“议这事的时候,我在,苏尚书在,太子在,都没有据理力争,都附和了皇上的圣意。魏国大长公主奉旨挑人,要不是挑到了永宁伯府,我不会多想,更不会多管这件事。”

秦王声音低沉,“我见过李家那位六娘子一两面,在杭州时,和李五,李家六哥儿,还有李五最小的妹妹阿夏,那时候她才五岁,常在一起玩耍。

常听李五说他两个妹妹,大妹妹如何懂事温婉,小妹妹如何聪明淘气,诸般趣事儿,也记得阿夏仰着脸和我说,她最爱的人是姐姐,姐姐最疼她,听的多了,直觉得如同自家兄弟姐妹一般,想着这位六娘子被送上死路时,李五会痛心成什么样儿,阿夏要哭成什么样儿,略想一想,就痛到不能忍。

再挑另一家,同样是别人家姐姐妹妹,别人家父疼母爱有女儿,这份心,阿凤狠不下去,我也狠不下去。”

秦王看着一脸不忍的苏烨,和神情里透着丝丝莫名意味的江延世。

“皇上天性宽厚仁德,必定没想到这么多,让言官上折子说一说,北边的事,和亲,也不过就是枉送一条人命。”江延世抖开折扇,话说的干脆异常。

“嗯,多上几份折子,皇上多看几遍,也就能想到了。”苏烨手指扯着折扇一角,慢慢拉开折扇,又合上。

“从我这里先上吧。”秦王暗暗松了口气,冲江延世和苏烨微微欠身。

“从你这里开始不合适。”苏烨扯开了折扇,“皇上的气还没消,你这边也不合适。”苏烨看向江延世,“从我这里最好,只是,跟上要快,趁着今天魏国这场宴请,一两天之内,气势就要扬起,皇上性子宽厚,民意扑面,也就好了。”

“嗯。”江延世点头,莫名的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将折扇伸出去,“两位……”

苏烨合上折扇,也伸出去,秦王手里的折扇转过来,三把折扇碰在一起,又飞快的各自收回。

第二百八十一章 各自之怒

江延世从梧桐阁出来,看着远去的秦王大车,叫过枫叶吩咐道:“传话给那家明州馆子,好好准备准备,这两天我就要用。”

枫叶答应一声,到街口转个弯,赶紧去传话。

当天晚上,对这和亲之事,先是太学里有了激愤之声,隔天的朝会上,就有七八个御史站出来,上了折子,极力反对和亲之议,什么有损国体,此乃羞辱祖先之为,以及弱女子可怜各种。

到中午时,这折子就有半筐了,到了傍晚,连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件事了。

下午的课上,郭胜接连出去了三四趟,把李文岚打发出去找一本书,郭胜坐到李夏旁边,低低将外面的情形说了,“……说是已经抬进去两大筐折子,这大约是夸张了,太学里在联名要请见皇上,这事诡异。”

“去跟五哥说,让他立刻去找大伯娘,问问那位老夫人,是不是她把姐姐报上去了。”李夏错着牙,一脸的愤然狠意,扑面而来。

“是!”郭胜几乎是一窜而起。

“等等,你急什么?”李夏仰头训斥了句,“跟五哥说了之后,去找陆仪,还有,”李夏的话戛然顿住,片刻,才接着道:“没有了,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