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什么事,就是……你回来了么。”阮夫人眉眼里都是喜色。

陆仪一整天的郁结顿时烟消云散,“这是想我了?”

“嗯。一半是想你,一半么,有件好事儿,急着等你回来拿个主意。”阮夫人往后靠在陆仪手心里,仰头看着他笑道。

“明明是有事儿!”陆仪抬手在阮夫人鼻尖上点了下。

“我今天和冬姐儿说了一天的话,她觉得十七叔哪儿都好,我要是说十七叔哪儿不好,她一定要替十七叔辩解几句,我看……”阮夫人拖着长音,颇有几分得意,“这一头,差不多了,我没敢再深说,冬姐儿脾气柔和,十七叔可别扭得很,你看,咱们什么时候探一探十七叔的话儿?”

“你真觉得这桩亲事合适?”陆仪看着阮夫人问道。

阮夫人点头,“十七叔看中的那两三回,都是象冬姐儿这样的柔婉性子,不过那两三家都觉得十七叔不是良人。”

“十七就是离经叛道了些,他倒是个真正不欺负人的,这样的事儿,你眼光比我好。你十七叔哪是个能探话的?他聪明得很呢,把他叫起来,直接了当的问一问最好。”

“那什么时候问?得赶紧些,都不小了,特别是十七叔。”阮夫人再次急不可耐。

陆仪失笑出声,“你说的对,你十七叔是老大不小了,那就现在,不能让你着急。”陆仪顿住步,招手叫了垂手侍立在垂花门下的小丫头,“你去找含光,让他立刻去一趟阮府,跟十七爷说,有要紧的事,让他立刻过来。”

小丫头答应了,急步出去传话。

阮府离的不算远,阮十七一听说有要紧的事,过来的很快。

陆仪干脆把他请进正院上房,坐到廊下说话。

“你的亲事,现在怎么说?”陆仪真是直接了当。

阮十七吓了一跳,“你说有要紧的事,问这个……有人要给说亲?太后?皇上?”

“你这自视可不低。”陆仪无语的斜瞥着阮十七,“太后大约知道阮氏有个十七叔很不成器,皇上肯定不知道你。”

阮十七没理会陆仪这些话里不算很少的鄙夷,长长松了口气,往后靠进椅子里,“只要不是这两位,别的……嘿。”阮十七嘴角往下一声干笑,抬手挥了下,别的人要算计他的亲事,他可不在乎。

“你的亲事,现在家里怎么说?还是由着你?”陆仪再问。

“我的亲事,不由着我,难道由着你?我阿娘的脾气,玉姐儿难道没跟你说过?她觉得我现在挺好,要是我这亲事的事了了,她怕下一个坎她就撑不住了。”阮十七翘起二郎腿,自在的晃着。

“你上回说李家那位姑娘不错,我替你牵一牵这根红线怎么样?”陆仪是真真正正直接了当的问。

“李家姑娘?哪个?李家……你说那个说话细声细气的什么冬姐儿?”阮十七先是吓了一大跳,一说到李家姑娘,他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李夏,这根红线……他还是自己抹脖子算了……好在不是。

“嗯,怎么样?”陆仪紧盯着阮十七。

“这怎么……李家从那位当家夫人,到那两个小只的雌老虎,肯定是哪一个都看不上我,你怎么想起来这什么线不线的?你现在这么闲了?”阮十七下意识的回避了头一个问题,再赶紧反问了第二句。

“李家别的人不用你管,你只看李家六娘子怎么样,你这个人,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怎么想?”陆仪眉毛微微抬起,似笑非笑的打量着阮十七,他这态度……有点儿门路么。

阮十七斜着陆仪,“你这么一笑,我觉得好象我坐的这地方,是个陷阱。”

“是阮氏,觉得你和李家六娘子挺合适,让我探探你的话,李家六娘子今年十九了,虽说挑拣的厉害,可年前,这亲事肯定要定下来,你好好想想,或是想再见一面也行,让阮氏安排,只是,得快点儿。”

陆仪干脆直接有话明说。

阮十七往后靠在椅子里,紧拧着眉头,手指急促的敲着椅子扶手,“人是不错,不过……”

“行了,那就这么定了,明天让阮氏再探探人家姑娘的意思,要是人家不嫌弃你,你这终身大事,也就能了了,我就不多留你了,忙了一天,饭还没吃呢。”

陆仪站起来,再一把揪起阮十七,一边推着他往外走,一边道:“你明天过来听信儿,我就不让人过去请你了,对了,我得了几坛子南边的好酒,在前院,你自己去挑,喜欢喝都拿走也行,我没空喝酒。”

阮夫人心急这事,隔天见了严夫人,就拉着严夫人,三言两语说了她十七叔想求亲冬姐儿的事,严夫人熟门熟路的几句套话说完,什么得青眼是冬姐儿的福份,她今天回去就跟冬姐儿爹娘商量……

等阮夫人笑应走了,严夫人坐到蒲团上,直怔怔了半天,才恍过神明白过来阮夫人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那个搅了徐舅爷的相亲,当场撒银票子打人的阮家最娇生惯养长大的十七爷,看中冬姐儿?

这是看中了冬姐儿好欺负吧!

不对不能这么想,阮十七这人她不知道,可阮夫人和陆将军,等冬姐儿和阿夏都极好,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这么坑冬姐儿……

阮十七是阮夫人的小叔,那也是陆将军的长辈,那冬姐儿……咳,她怎么想到这上头了,这会儿用不着想这个……这事儿有点儿乱,她得好好理理……

严夫人一恍过神,就凌乱成狂风中的一团丝线,她得好好想想,好好理理。

严夫人乱成一团中,看到李夏扭回头冲她悄悄打手势,只管点头,这俩孩子懂事得很呢。

李夏见严夫人点了头,和李文楠一前一后,溜出偏殿,苏叶迎上来笑道:“阮夫人带了几样南边的点心过来,刚刚太后又赏了阮夫人好些石榴,阮夫人让我来叫你们也过去吃点儿,也歇一歇。”

李夏和李文楠跟着苏叶,穿到大殿后头,从一条小窄穿堂过去,进了阮夫人那间小小的静室。

刚吃了小半个石榴,外面一阵细碎急促,却透着章法节奏的脚步声,李夏刚拿起几粒石榴籽的手僵住了,太后来了!

这是太后来了,她太熟悉这样的脚步声,还有接下来轻快的巴掌递信……

阮夫人已经跳起来了,竖指唇上,示意三人别出声,自己急忙迎了出去。

“你没在前头听经?”

一个轻缓柔和里透着暖意的声音传进了屋,李夏垂着头,一股酸辣辣热流猛冲上来,直冲的她眼里一片湿润模糊,事隔十几年,她又听到了太皇太后的声音……

李夏没听到阮夫人答了什么,她的心情过于激荡了,一个小内侍掀起了帘子,李文楠紧张的拉了拉她,李夏用力按下心里的酸辣热浪,越过李文楠,伸手拉住李冬的手,象是依靠着她一般,牵着李冬紧张的冰凉的手指,迈过门槛出来,就跪在地上,伏身磕头。

“这是李文山的大妹妹,叫李冬,紧挨着的,是小妹妹李夏,旁边是李文山堂妹,秦凤路转运使李帅司最小的女儿,叫李文楠。”阮夫人垂手敛眉,恭敬介绍。

“别怕,过来我瞧瞧。”金太后声音里满是慈爱和笑意。

这声音让李冬安定了许多,拉着李夏站起来,李文楠紧跟起来,伸手拉住李夏,悄悄去看金太后。

“你们看看,这就是老生子儿的样子。”金太后指着李文楠,和大长公主等人笑道:“你看看她这样子。”

“她这样子,和岩哥儿五六岁时,跑去看演武那回象极了,明明担心害怕,却又非看不可。”大长公主也笑起来。

“冬姐儿是个极懂事的乖孩子,楠姐儿和阿夏都淘得很。”唐尚书夫人随氏和李家最熟,笑着接过话介绍了句。

李冬牵着李夏,李夏扯着李文楠,已经站到离金太后两三步远,金太后再招手,三人再走近两步,金太后依次仔细打量着三人,回头和随夫人笑道:“我也瞧出来了,冬姐儿是个好孩子,这俩孩子,你看这眼睛灵动的,生的也好,这份精气神难得。听经这事,你们两个小丫头能坐得住?”

李夏看向李文楠,李文楠看了眼李夏,曲膝恭敬答话:“回娘娘,坐得住,今天是第五天了,前四天,我和阿夏都是听一整天的。”

“大伯娘说,我和七姐姐得能坐得住,能耐得下性子,大伯娘昨天夸我们了。”李夏接了句。

“这么懂事的孩子,哪儿淘气了?”金太后笑起来,指着两人和随夫人道。

“就是该懂事的特别懂事,才有淘的时候不是。”随夫人看了眼阮夫人。

阮夫人抿嘴笑道:“娘娘不知道,阿夏和楠姐儿,跟人打架都打过两回了。”

“我想起来了,春天的时候,南水门里那一场架,可不就是这俩丫头……”大长公主笑起来,看着金太后,三言两语说了春天里南水门内那场热闹,“……我当时就说了,看到自己爹被人家打了,不往上冲,那还是个人吗?这可不算淘气。”

“我瞧着这俩孩子,就想起了咱们小时候。”金太后和大长公主低低说了句,声音里透着无限怀念。

“可不是。”大长公主感慨无比的叹了口气,“一恍几十年过去了。”

“来,我带你们去听经,看看你们几个,到底坐住了没有。”金太后示意李夏三人跟着她,往大殿过去。

阮夫人和李冬并肩,李夏拉着李文楠,低眉垂眼乖巧无比的跟在金太后后面。

一切的巧遇都是安排,这是太后的话,那今天这场巧遇,是谁的安排?太后吗?还是陆仪?为了什么?

第三百三十五章 说亲

严夫人一个恍神的功夫,看着阿夏冲她招招手,就和楠姐儿溜出去,这一转眼小半个时辰了,还是不见回来,严夫人有点儿急了。

今天这座大相国寺里,磕头碰脑的,随便哪家可都是惹不起的,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可别闯了祸,得罪了人!

“你悄悄去找找,千万别惊动了人。”又等了一刻来钟,严夫人坐不住了,悄悄站起来,招过蔓青低低吩咐。

蔓青答应了,瞄着四周,小心翼翼的往后面挪着找人。

太后在大相国寺这几天,整个大相国寺到处都是御前侍卫和宫中内侍,她们这些跟进来的女侍,是被严令警告过的,不许随意走动。

刚挪过前殿,迎面看到阮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明月沿着抄手游廊,一路过来,蔓青站住,用力看着明月,不过不用她看,明月也奔着她过来了。

“蔓青姐姐,我家夫人让我来找你,跟你家夫人说一声,七娘子和九娘子这会儿被太后娘娘拘在身边听经,只怕一时半会回不来,让你家夫人别着急。”明月语笑轻松的说完,就赶紧回去了。

蔓青回去跟严夫人禀报完了,还在怔神,她家七娘子和九娘子被太后娘娘拘在身边听经,她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严夫人听到个拘字,脸都白了,“你听清楚了?是拘在身边?”

“一个字儿也不错,明月就是这么说的,被太后娘娘拘在身边听经。”蔓青的心也提到了喉子眼,七娘子和九娘子把太后娘娘也给招惹了?

“那明月神情怎么样?”

“连说带笑,脚步轻快的很。”蔓青赶紧答道。

严夫人心里稍稍宽了些,看来得有个前因后果,还能连说带笑,至少眼前看,不是祸事,唉,这两个小的,怎么就不能给她省点儿心呢!

这经,李夏是真能坐得住,也真的听进去了,李文楠听是听不懂,不过她觉得这经念的实在好听,比小曲儿好听,李夏坐的端正听的入神,她虽说听个热闹可坐的一样端正。

金太后听了两刻来钟,就站了起来,却吩咐阮夫人,“你替我多听一会儿,还有这三个丫头,让她们陪着你。”

阮夫人和李冬姐妹三个,这一替一陪,替足了一整天,直到这一天的法会散了。

金太后打发人送了一模一样的三串珊瑚手串出来,赏给了李冬李夏三人,又传了句话:都是难得的好孩子,严夫人教养得很好。

严夫人回到永宁府,从李冬到李夏挨个细问了好几遍,又看了几遍那三串珊瑚手串,长长松了口气之余,又一阵接一阵的后怕,亏得这俩孩子坐住了,要是坐不住……

严夫人忍不住抹了把冷汗,把三个人打发走,才想起来还有阮夫人提的那门亲事,唉哟一声,赶紧打发人看看五爷回来了没有,要是回来了,请他到明安院,自己赶紧往明安院过去。

李夏听五哥李文山说了阮夫人替阮十七求亲的事,呆了片刻,眼睛一点点瞪大,“你说谁?阮谨俞?那个刺儿头?他看上姐姐了?还是阮夫人看上了?”

“我也不知道,我去问问陆将军?”李文山刚听到这话时,跟李夏这样子差不多,现在看阿夏也是这幅见了鬼的样子,立刻就有了这事儿不妥当的直觉,得找陆将军问问。

“问陆仪有什么用?一个是他媳妇儿,一个是他媳妇儿的叔!”李夏有点儿想抓狂的感觉,阮谨俞哪娶过媳妇?她回来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人呢!这个胶黏沾牙浑不吝的货,要娶她姐姐?

“姐姐什么意思?”李夏越抓狂越恼怒越越是冷静,“大伯娘怎么说的?你仔细说。

“冬姐儿什么意思,我还不知道,大伯娘也没说别的,就说阮夫人跟她说,想替她十七叔提亲冬姐儿,大伯娘也不知道怎么办,说让我拿个主意,大伯娘说她当时懞了好一会儿,才晕过来这个求亲,是谁跟谁。”

“姐姐跟阮氏无话不说,阮氏既然提到大伯娘面前,至少姐姐这里……”李夏更加冷静,顿了顿,眼里带出几分冷意,“就怕是两头都说定了,才提到大伯娘这里。

你去找陆仪,跟他说,第一,你要见见阮十七,当面说几句话,第二,这桩亲事,阮氏保的媒,也就是他陆仪保的媒,要是成了,往后有个什么不好,一应不是,全在他身上,话说的狠一点,看陆仪怎么说,看清楚听清楚。”

“好,我现在就去。”李文山站起来就往外走,没什么事比这件事更要紧更重大了。

送走李文山,陆仪按着眉间,吩咐去请阮十七。

阮十七听陆仪说了李文山要见他,以及陆仪漏的那一句两句不怎么好的话,嘴角往下斜着陆仪,“我早就跟你说过,那一家子个个难缠,你看看!”

“李家人怎么样,我也没瞒着你,你自己早就看到了,李五还算是个憨厚的。

还有,李五这些话,我可是当着人家的面满口应下了,这会儿也当着你的面说清楚,我的手段你知道,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这门亲事,到现在,也只是问了一句,你要反悔还来得及。”

阮十七拧着头没说话。

“你回去好好想想,明天后天或是大后天,再给我回话,不急,好好想清楚。还有,就算你想清楚了,李五这一关,要是你没能过去,这也是件哈哈一笑烟消云散的事儿,不能往心里去。”陆仪站起来。

“我阮十七也算个响当当的人物,李五他要看不上我,他还差了点儿!想什么想?我阮十七做事,一粒唾沫一个坑,我还怕他见不见的?要见就明天!”阮十七拍着椅子扶手,忿忿然。

陆仪斜着他,好一会儿,才勉强点了头,“我这都是看到阮氏的面子上,你记着,我可是替你打了保票的。”

阮十七站起来,一边冲陆仪挥着手,一边大步往外走。

隔天一大早,李夏说是昨天听经太专注,累着了,有点儿不舒服,今天就不去了。

严夫人明了的叹了口气,在太后眼皮底下坐了一天,可不是累着了,不光累着,只怕也吓着了。

严夫人走了没多大会儿,李夏让人请了李文楠过来,低低说了阮夫人她十七叔求亲六姐姐的事,在李文楠连声惊呼中,接着又说了一会儿五哥要替六姐姐去相见阮十七,她要跟五哥去看看,问李文楠去不去。李文楠哪有不去的,拼命点头,兴奋的两眼放光。

李文山和阮十七,就约在离永宁伯府不远的清风楼。

阮十七浑身不自在的推门进了雅间,一眼先看到对面坐在临窗小几两边,齐齐托腮看着他的李夏和李文楠。

“十七爷。”李文山迎着阮十七客气见礼。

“李五爷。”阮十七一脸的笑中,三分尴尬,三分忐忑,外加三分不自在,以及一分说不清什么。

“请坐。”李文山就笃定太多了,他这是在替冬姐儿看夫君,这份心情,和平时见阮十七,完全不同,态度自然也完全不同。

阮十七飞快的扫了眼托着腮,肆无忌惮看着他的李夏,这小妮子真是太让人厌烦了!

“昨天听大伯娘说了十七爷想求亲的事,不瞒十七爷,我和阿爹阿娘,都吓了一跳。”李文山明话直说。

这是阿夏的交待,阮十七这样的,聪明极了,又极其浑不吝脸皮厚的,和他说话指东打西打太极明里暗里什么什么,那是给自己找麻烦不自在,直说才是不二法门。

阮十七干笑两声,没答话,端起杯子喝茶,他就知道,他们嫌弃他。

“一来,是因为十七爷这样眼高于顶,处处出众之人,竟然有所瞩目,实在是意外之极。”李文山微微欠身。

阮十七一个怔神,尴尬起来,“李五爷这是……我可是出了名的不成器。”

“我听陆将军说过好些回十七爷的事,陆将军对十七爷十分推崇,陆将军的眼光,王爷和世子都佩服得很。”李文山这句奉承十分诚恳,这也是实话。

阮十七下意识的又瞄了眼李夏,“李五爷过奖了,在下……过奖了。”

“我昨天去寻了陆将军,十七爷应该已经知道了,陆将军打了保票,说十七爷是个极明白极明理的人,欺强不欺弱,还说这人是十七爷自己看中的,十七爷必定能护舍妹一生周全。”李文山语调诚恳。

阮十七听的有几分怔神,说到现在,这李五可全是夸他的,把他叫来,就为当面好好夸夸他?肯定不对,那小丫头的眼神可不善的很!

“舍妹的亲事,议到今天不成,一多半,是因为舍妹的脾气,舍妹这脾气,十七爷可听说过?”李文山紧盯着阮十七。

阮十七眉毛微抬,“令妹和阮氏交好,不过,阮氏从没跟我提起过令妹,令妹的脾气,我瞧着,很象我一个堂姐,凡事替别人想的太多,长姐多半如此。”

阮十七又瞄了眼李夏,象这俩小丫头,肯定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替别人着想!

“听李五爷这些话,处处替令妹着想,我虽然不成器,家人还是护得住的,至于,”阮十七顿了顿,再瞄了眼李夏,语调有几分不自在,“夫妻之间,她替我着想,我自然也要多替她着想,不敢说做到如何,尽力是必定的。”

李夏迎着阮十七又瞄过来的目光,站起来,拉着听的兴致正高的李文楠,从李文山身边擦过,冲阮十七挥了下手,出门走了。

阮十七的目光随着李夏和李文楠出了门,莫名松了口气。

这两只小雌虎……不对,这只小雌虎!

李文山站起来,冲阮十七长揖到底,郑重道:“舍妹就托付给阮兄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匆匆又一年

阮家这门亲事,严夫人和李文山都说极好,徐太太也觉得极好。

李老爷在京城这小一年,见识涨了不少,阮家这样的大家,自然听说过不知道多少回,也见过阮十七几回,徐太太一说是阮十七,头一个反应就是好极了,再听徐太太说好,那就是半丝儿没得挑了。

虽说算是板上钉上钉了,可阮家老太爷那边没有回复,这事儿就不能先往外说,李老爷闷在心里,不敢说半个字,这是有讲究的,事儿没定就大嘴巴漏风,容易破事儿,直把李老爷闷的,骑在马上,坐在衙门里,睡到半夜,想起来就要笑几声。

他这日子,简直是青云直上,这都是大哥和大嫂的厚爱啊。

阮家老太爷的回复,是跟头一份南方大捷的战报,同一天递进京城的。

陆仪忙着南方大捷战报的事,将阮老太爷的信直接转给了阮氏。

信里和阮氏预料的一样,老太爷除了再三谢了陆仪,又吩咐阮十七,明年春闱若得中,就留在京城,或是直接转去任上,或是春闱不中,就带着新妇回去一趟,再转回京城,好好读书,准备考下一场春闱。

又将阮十七定亲成亲这件事,托付给陆仪拿主意,全凭陆仪安排。

成亲的日子,阮老太爷捎来了挑好的两三个日子,都在春闱放榜后一个月里,阮氏看着日子笑个不停,这日子,肯定是太婆挑的,这三个日子前后不过隔了十几二十天,有什么分别?

阮氏听小厮说了大捷战报的事,也不去多打扰陆仪,拿了信直接去了永宁伯府,八字什么的,早就合好了的,隔天,就下了小定礼,和严夫人、徐太太议定了成亲的日子,三个日子,挑了中间一个。

魏国大长公主听说了阮十七定亲永宁伯府李家的信儿,轻轻松了口气,又苦笑连连。

阿娘大行前,再三嘱咐自己,说金氏心结未除,让自己时时留心,后来大哥死了,皇上即了位,太后又有了岩哥儿,自己安心了好些年,可这两年……

大长公主沉沉叹了口气,岩哥儿锋芒尽露,她想干什么?

皇上早就稳到根深蒂固,没有半分动摇的余地,她虽然执拗,却是个极聪明擅权衡的,再说,大哥已经死了,该死的,都死了……

大长公主烦乱无比。

那天遇到永宁伯府三个小娘子,自己当时没想通她为什么要见这三个人,给岩哥儿挑媳妇,这三个可都不合适,永宁伯府更不合适,原来,是要拉上阮家这条线,以及,拉紧陆家。

因为太子吗?

大长公主出神的看着窗外。

江后是阿娘作主挑的,足够聪明,足够强硬,阿娘说,这后宫之主,先得能抗得住她,立得稳脚。

江后确实足够强硬,聪明上,却比阿娘希冀的,差了一线,大相国寺那场法事,江后置之不理到连个人都没打发去一个。

皇上百年之后,自己和太后大约骨头都要烂了,可岩哥儿比太子还小了几个月,落在太子和江后屋檐下……

唉,连她想一想,都不放心的很,太后怎么能放得下心?

秦王府独成一系,很聪明,太子之后,只看谁能把姿态放到入了秦王府的眼……

都是大哥的子孙,阿娘说过,这样的事不要多管。

魏国大长公主呆坐着出了半天神,吩咐备车,她要进宫找太后说说话去。

刚进腊月,阮家送阮十七成亲备下的各种物件,以及送年货的船队,泊进了南水门码头。

阮十七对着他院子里堆的一堆一堆,专程挑给他的家里的年货,他爱吃爱喝的诸如火腿菌子荔枝酒等等等等,弯着腰挑了半天,拣了一半出来,叫了小厮东山进来吩咐:“把这些给六娘子送过去,跟她说都是南边的小吃物件儿,给她尝个新鲜。”

东山一个怔神,“就给六娘子?这么多……那个?小的是说……”

“那你还想给谁啊?”阮十七瞪了东山一眼。

“是,小的昏头,小的是说,就说是爷给六娘子的?”

阮十七瞪着东山没答话,东山呃了一声,“小的昏头,是。”

东山带着人抬着东西送进永宁伯府,严夫人对着几只大筐,淡定的喝完半杯茶,吩咐抬到荟芳院,这一年下来,她觉得她已经完全可以泰山崩而眼皮不抬了。

倒是李冬,对着一群婆子一脸淡定,堂而皇之抬进她院子的一堆大筐,惊愕之后,一张脸涨的通红。

苏叶笑个不停,也不用李冬吩咐,叫了几个小丫头过来,一样样拿出来给李冬看,菌子什么的,吩咐送到几处小厨房,荔枝酒什么的,给霍老太太和徐舅爷送了两坛子,其余的送到严夫人那里,至于各式点心玩物,苏叶拿给李冬看了,大嫂二嫂到五嫂,七妹妹八妹妹九妹妹,外加六哥儿,人手一份。

李冬涨红着脸,“这送出去,算什么?”

“那姑娘全自己留着,说出来人家不得说姑爷送的东西,姑娘都舍不得送人,更不好了。”苏叶一边笑一边不客气道。

“真是……”李冬一张脸红无可红。

“都是姑爷不好,送东西悄悄送也就算了,今儿个怎么这么大张旗鼓上了,一会儿我去找九娘子说说,让九娘子找姑爷好好说道说道这事。”苏叶冲青果和青箱眨着眼。

“他是好意,阿夏那脾气……”李冬话没说完就悟过来,一帕子甩在苏叶肩膀上。

青果和青箱笑出了声。

刚祭了灶没几天,报捷的信使们,披红挂彩,敲着脆亮的金锣,一个接一个,串成一条喜庆的红线,将南方大捷的捷报,报进京城,报进了宫里。

这一战,柏景宁布下天罗地网,将南边大小海匪,以及蛮夷青壮,绞杀殆尽,二十年内,帝国南边再无匪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