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吩咐梅子先把门关上,小丫头愣愣地道:“不做生意了?”

“做什么生意,今天没赚够吗?这些菜都没人动过,你可以都带走,接着。”说罢从刚才收的钱里挑了个较大的银锭抛过去,比该她分的一成利还要多。

梅子抓着银子反应过来,美滋滋的去关门。

红袖来到长风面前问道:“你说明天还来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她无奈同他打商量:“虽然我很想请你来茶楼当活招牌,但天天就会这么多人太累,麻烦大侠你还是易个容再出来吧。”

“哦?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梅子在一旁听着暗暗着急,原来冷公子与这位客人相识,她本来只当这冷公子是个依靠朋友过日子、不求上进的闲人,昨天傍晚那个和今天这个,都是极出色之人,是她这些天见过的外乡人中最好看的。不过为何冷公子不想眼前这位朋友来似的,有了他,茶楼生意火爆,若自己天天能抽这么多利钱,一辈子不愁吃穿啊。

红袖扯扯自己身上的衣服道:“看见没,人偶尔要懂得低调,就象我。你长得好看是不应该浪费,可是适当的低调会给你省去很多麻烦,懂不?”

他回她一句以前她常用的两个字:“略懂。”

她眯着眼笑,长风越来越有人味,现在还会逗人笑,接着道:“嗯,既然你要这里住下,得守规矩,明天出现前记得把自己整丑一点。”

岂料他却没那意思:“不行。”

“啊?”

长风举起杯子喝口茶,悠然道:“这里真不错,难怪你要留下来。”

又关这里什么事?红袖不太明白他想做什么,苦口婆心地劝他:“你怎么回事,真打算明天陪那些女人吃饭?”

脑海中出现这样一副情景:典城处处贴满了长风勾魂一笑的大幅肖像,许多新建的房屋住着各地闻名而来的女人,老的少的,美的丑的,唯一相同点就是有钱,每天最大的消遣就是全部聚集在茗香亭,苦等长风公子钦点中某人陪他用餐。而红袖和梅子就守在门口,袖子里装满了众女塞来的银票……

不行,决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钱算什么,长风只能陪她吃饭,绝世容颜也只能让自己看,她错了,悔不该让美人现世,说什么好东西要让大家欣赏,错了,好东西还是得留给自己看才行。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你在哪,我便到哪,你明天若不来茗香亭,我也不会在。”

她拍拍心口,幸好他没秀逗,不过自己这么担心干嘛,难不成真对他起了占有之心?刚刚定下的魂魄又不安起来,虽然他们都没提起昨晚的事,可是长风已经将心意表露无遗,她不接受可以,可不能当做没发生过。

他昨晚是怎么说的来着?

“如果你愿意,我就是那个人……”

一时间脸上泛红,这句话好不暧昧,她不是起了占有之心,事实上她一直拥有。

第二天红袖当然没敢到茗香亭去,与长风呆在李妍馨家里,李仲见妻子有人相陪,也过了怀孕初期,才放心去茶楼照应生意。只是要让他辛苦面对一众贵妇和闺阁小姐的多次盘问,是否将那位公子藏了起来。

月华如水,红袖在夜里将一支曲子吹得呜呜咽咽,不再去茶楼帮忙后,生活彻底又回到初到山城时候的平静,白日里不是陪长风转悠,就是陪李妍馨散心,时间一空下来,反而心思越来越重。算算日子,今晚距安少君来找她那晚过了整整一月,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停下笛音,就那样怔怔地横笛于唇边。

今晚是满月呢,一个月前,她和安少君就站在这里,那个时候丝毫没注意过月亮是扁是圆,只是流着眼泪与他说些无意义的话,是,现在想想,那些话真的毫无意义,她出气了?没有,解恨了?没有,她还是想念着他,独自坚守着对爱的执着。仰起头,使劲地睁大眼睛,希望眼泪就样消失不见。

“你在干什么?”

“啊——长风!你又吓人。”

他轻轻笑了一声,说道:“怎地你现在这么容易就被吓到。”

红袖低低嘟囔了句,他没听清,又问:“不是在吹笛吗?我就是听到了才会跑过来,没想到你在对着月亮发呆。”

“我看看是否能吸收日月光华,然后变身超级美少女,拯救全人类,哈哈。”她连忙胡说着掩饰自己的心事。

以长风的眼力哪里会看不到她眼角盈盈的泪光,心下侧然,她又说些自己不太懂的话呢。不过,能这样真好,也希望以后能一直这样。

红袖心头自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许是心头有鬼,所以才会觉得长风的眼光愈发地迫人。这些日子里,长风不断地给他提供一些家人的消息,原城的消息,事情如她所愿,白文山没有找家人的麻烦,可是安少君呢?长风并没有提及他,她也只得强忍着不去打听有关苍宋方面的消息。

二人静静地站在半山坡的路旁,山城虽然白天热闹了许多,晚上还是早早地没了人声。胡乱吹了几支曲子,得到后来,红袖意兴阑珊道:“算了,散了睡觉去吧。”

长风一把拉住从身边经过的她,当然只是扯住她的衣袖一角,稍有些着急地道:“先别走。”

她只得停住,回过头去看他,月光下,他比白日更加英俊,她忍不住想到年前那个夜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对他上下其手,这个白文山迷药做得也太差劲了,应该让人乱了心神,又能记得自己所作所为才行,正所谓清醒着沉沦才最是销魂。

她有些羞愧,不自在地扯着他手中的袖子问道:“有事吗。”

他慢慢放开那角衣袖,红袖始终不肯穿回女装,这几年中,她也没了初相遇时那股子青涩之味,更多时候是一袭布衣,象是刻意遮掩着随着长大愈来愈显的风姿,她的性子多变,有时很赖皮,有时候却很别扭,看着很好相处,却难以捉摸。那么,他该如何再度说出心中所想?

惑心生

夜已太深,万物寂静,山间空气清新,近距离面对着她那张淡淡容颜,长风迟疑着开不了口,犹记得那次她是如何岔开话题,将他的真心漠视,这次她会不会随她回横城呢?那些事,她知道后会不会避了开去?半晌下定决心,终道:“连左使他们明天会来。”

红袖差点在他灼灼目光中融化,却万万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说不清是轻松还是失落,扑哧一笑道:“是吗,好久未见,你说他们,除了连左使,还有谁?”

“不多,楼中你认识的几个都来。”

呃,这么多人来这儿,凑热闹乎?

“公事?是否你楼中出事了?”

“怎会,我离开有一段时间,有些事要当面做决断,索性一起过来。”

“我当是什么事情,原来如此,那好吧,我回家数数还有多少钱,看能否招待得起他们。”她嘴上开着玩笑,其实心里却在哀叹,平静的生活明天就要被打破,她认识的几个人?连左使对她还有些真心实意,谢右使一向不待见她,娉婷和婀娜面上待她客气,顾翩翩心思单纯,都不太难相处,不过人多是非也多啊。

他也笑,却立马收敛笑意,出其不意轻轻问道:“红袖,你为何从没问过他的消息?”

她脸上的笑容停滞,维持了一会儿慢慢挑起嘴角,虽然还是笑,可带着浓浓地自嘲:“他?他是谁呀?”

长风这是什么意思?在这个时候提起安少君,实在不太恰当。

他指指她手中的笛子:“这笛声幽怨,你骗不了别人,明明你还在想他。”

有吗?有吧,就算是有,他这样挑明了说,又是何意?。

长风继续说下去:“你从来没有问过我他的消息,我一直在等,等你哪天心中毫无芥蒂地问起他来,也许时间还不够长,多久才够长?”

他已经开始后悔,后悔让他们见上一面,非但没有让红袖释怀,反而使二人陷入了僵局无法摆脱。亏他为那男人的执着起了怜意,在他看来,有些误会若能化解,对她有好处,也想过成全他二人后,自身该如何,想多了反而忘记本意,她能开心便是好的。他低估了红袖对安少君的怨,执拗如斯,将他的好意,安少君的爱意,全部拒绝。

当长风貌似要表白的时候,红袖很紧张,脑中有些混乱无法思考,只剩下怎么办三个字。可当他突兀地提及安少君时,她的心被一种无可抑制的沮丧深深占据,当然不是为没听到长风的表白,而是被说中心事的直接反应。她心中越沮丧,身子站得越直,倔强地沉默着。

多久才够长?一生够不够?他是她在这里最初的爱恋,她将这一世的美好都交付给了他,虽然枉费她一番情意,她却不打算亲手埋葬,回忆有时候是种痛苦,有时候却是享受。

蓦地感到难堪,不由心中愤恨,脚尖用力地蹂躏青青小草,若安少君此时出现在这里,她会将他折磨一百遍啊一百遍,这当然是不可能的,眼前只有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长风,想发火,想冲他大喊干卿底事,转念想来,确实只能怪自己作茧自缚,长风何其无辜,她不能太任性。

可心中那一股邪火熊熊燃烧,将理智烧毁,她稍稍掂起脚,微微前倾,上身悄悄地向他靠近,乘他不备便往那紧抿的唇瓣上印去,使劲在上面辗转吸吮,亲你!亲你!我使劲亲!谁让你来扰乱我的心,那么大家一起乱吧。

长风傻了,象被雷击似地站在那里动弹不得,他一定是在做梦,或者,她又中了迷药,这不是真的……

好像过了一百年,又好像过了一瞬间,也许时间停滞不前,当她的红唇突然离开,时间才又恢复正常运转,他的心脏才又重新开始跳动,狂跳不已。

印象里长风好像不喜欢人太接近他,红袖虽然恶搞的成分大些,可真做出来后也挺害羞地,正想打着哈哈承受他的怒气,打破二人间的尴尬,没等她说什么,长风已大步往后退了几下,然后转身以最快速度跑掉,消失在暗夜中。

她只来得及对着空气道:“……今晚的月亮真大……”

红袖在原地怔立半晌,忽地大叫一声,低着头转起了圈圈,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一直以来,是她在误会他对她有情意嘛?有没有搞错?即使她表错情,那也不至于得到这种待遇吧。老天,劈道雷给她死,她竟然被人嫌,一定是这样,美男全部都是自恋狂,容不得有人玷污,她被人嫌了,真没面子,明天一定狠狠地教训长风,没风度,没风度啊!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红袖依旧怨念不已,李妍馨观察了半天,最后问道:“你那位朋友呢?怎地今天这么晚还没过来。”

红袖嘟着嘴道:“我哪知道,可能是在这里白吃白喝这么久,突然脸皮变薄了,不好意思再来。”

“你们吵架了吗?昨晚你很晚才回来。”李妍馨已接受她身边有美男相伴,毕竟长风的影响力太大,安少君和红袖是怎么一回事她不太清楚,

红袖宁愿二人是吵架,关键此事比吵架还难以说清,呃,好像是她先起了歪心思,不过他是男人,当时那种情形下,正常反应难道不应该一把搂住她狠狠地吻回去,也该温柔地心疼地告诉她:不要紧,即使你想吻地人并不是我,我还是会好好爱你。

想到这里她不禁问自己,究竟她想吻的是长风?还是受了刺激痛苦地想以这种方式来忘记安少君?她使劲揉揉脸,把心神恍惚也给搓揉掉,躲着李妍馨关切的眼神回答道:“没有啊,昨晚月色迷人,我多吹了会儿笛子。”

月亮很大,月光很迷人,逞了匹夫之勇亲了美男她一点也没觉得后悔,甚至有点神清气爽——这么说有些夸张,毕竟长风不是营养剂。但是通过昨晚她有些想通,这些天从没有的透彻:凡事顺其自然。和安少君要看以后有无缘份,和长风,她一定要看清楚了再说。

话说长风的反应好奇怪,难道上次中迷药后,她真的有做过什么?

李妍馨不动声色地道:“哦?是吗,那怎么笛声不响好久以后你才回来?”

“你是孕妇,大晚上不睡觉干嘛?”

李妍馨揉揉腰道:“我觉得很累,这才刚显怀,我就开始累,晚上还睡不着。”

红袖立马紧张,李妍馨目前是重点保护对象,一个不好就是三条人命,她和肚子里的宝宝,还有爱妻如命的李仲。忙安慰道:“别担心,你这是正常反应,孕妇都这样,不如我替你打听好哪有好大夫,咱们早早地请过来,随时问诊,这样保险一点。”

典城太小,医馆也只有一间,没好药,没好大夫,真要做好准备措施才对。

李妍馨柔柔一笑:“你别急才真,爹他老人家已经从京中派大夫过来,就这几天到,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地。”

“我还是问问吧,长风的消息广,问他准没错。”反正资源就在身边,不用白不用。

刚说到长风,他便出现,还带着男男女女几人,正是连左使等人。红袖以为他们下午才能到典城,没料到这么早,难道这些人是晚上赶路吗?

与众人一番寒暄,为李妍馨做了介绍,当介绍到顾翩翩的时候,李妍馨明显一呆,同为女人也不禁为女人心折,私下里悄悄对红袖道:“安少君对你情之所钟,记得去找他。”

红袖当然明白她言下之意,既好气又好笑,在世人眼里,长风和顾翩翩才是良配,真让人不服气,幸亏不曾患得患失,不然吃足苦头的便是她。

长风自进来后就没说一句话,坐在一旁,这才是他本色,无人察觉不同。红袖有心抬杠,问他:“吃饭没,要不要吃?”

吃饭当然得用嘴,他思及此,不觉脸上一片绯红,婀娜插嘴道:“主上同小姐一起吃的饭。”

这里不是横城,主上不知为何一人住在间旧屋,他们赶在黎明时分出现,主上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床铺未动,分明是一整晚都没有睡觉,他肯定不是在想小姐,那么定是为了那个女人了?

红袖哑然失笑,这丫头一向嘴快,分明是在告召着什么,至于那么明显吗?

谁料娉婷紧接着道:“还是咱们横城好,主上,几时回去?”

咦,她们不喜欢这里,或者是不喜欢她这个人,那又怎么样,便是她的错吗?连李妍馨都看得出来,这两个丫鬟对她不善,一下子说长风是什么楼的楼主,这些人都叫他主上,好奇怪。

顾翩翩仍是冷冷的性子,她一双妙目正看着红袖,似在研究些什么,看得红袖心中发毛,往边靠了靠,却碰到了谢右使,心道这下糟糕。不过预料中的挑刺却没出现,谢右使只是有些不自在地退开些,什么话也没说。

这都怎么了?大家怪怪的,态度各有不同,难道她那主动一吻,刺激到一帮人?

好在连左使还算正常,他笑呵呵地道:“少言,不如随大家回横城吧?”

她感受到长风期待的目光,还有娉婷和婀娜不满的注视,懒懒伸个腰道:“你们都有正事,我去干嘛。”

长风瞪着她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当然是照顾你方便。”

她怪叫道:“照顾我?什么时候起我成了需要大家照顾的人?”

谢右使咳嗽一声,支支吾吾地道:“你还是回横城一趟,冷侍郎,咳,就是你大舅舅,有话要对你说。”

红袖闻言如坠冰窖,通常只有交待遗言才会托人慎重地叫她回去,冷如风不是还年轻着吗,怎么要死吗?

“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没事,很好,只说要我们带你回去,”连左使看得出来她误会,忙解释清楚。

红袖心中疑惑,冷如风会说些什么,为什么他们象是都知道一般,怪不得昨晚他郑重其事地告诉她连左使等人要来的消息。要她回去?不是不行,她得先抚平昨晚受创伤的自尊心才行。

惊无语

夏末午后,红袖站在自已小院的门外,对着紧闭的大门皱眉苦思。嗯,今天才发现大门居然是用上好的榆木做的,纹理清晰,虽然时代远久,可实木就是实木,结实得她用眼睛是瞪不开的。

她刚刚来探访长风等人,不料被婀娜拒之门外。已经不是客气的口气,而是明显地表现出对她不满,只一句:主上和小姐正有事相商,请回吧。

这还是她的家好不好?凭什么这样对她?

愣了半晌后,红袖怏怏不快地离去,娉婷与婀娜二人这几日的态度颇值得玩味,以前不管怎样,都还客客气气的,如今却像是防范万分。她哪里得罪她们了吗?按说那次匆忙离开横城之前还好好的,这中间她不可能□去得罪她们,还能有什么原因?

忽然想起其间长风几次三番出现在她身边,唉,原来如此。热心的丫鬟不忿自家小姐的未来夫君挂念别的女人,她们当她是小三呢。

红袖笑笑摇头,幸好她们没有看到那晚她是如何强吻长风的情景,若看到,会拿刀砍她的吧?想到那晚,红袖又来气了,说是要找长风的晦气,可宝紫楼众人在此,几天下来还没机会单独和他说到话。长风这死小子,好像她真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眼光都不敢和她对视,与人说话心不在焉。

回到李家,李妍馨正辗转反侧午睡不成,起身与她闲聊:“那位长风大侠现在不来了。”

红袖同她讲过他们是江湖朋友。

“英雄难过美人关,他现在有美相伴,当然朋友靠边站。”

李妍馨虽正心头烦闷,还是笑出了声:“呵,红袖,我发现你吃醋了。”

她矢口否认:“我?拉倒吧,他就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我会吃醋?”

她只是因为长风不再围着她转有些失落而已。

“若说起长相来,长风大侠真是无人能及,那位新来的翩翩小姐难得能与之匹配,少有的一对璧人。”

“呵,是。”这话倒是真的,难怪娉婷与婀娜心中不忿,她自身条件确实不如人家。唉,想想就泄气,同安少君在一起,人家嫌她出身不好,还没同长风在一起,人家就嫌她相貌不好,于是,她只剩下一点点自尊,同这个那个都撇清关系,省得人嫌。

李妍馨不舍地看着她:“你会不会走,他们说要你一同走呢。”

这些天相处下来,红袖逐渐爱上这种平静地生活,尤其每年夏天山城热闹起来还是很有意思的。到底冷如风想说什么呢?不去听听也不行。只得安慰李妍馨道:“我去去就回,你生之前我绝对能赶回来,说好了,不管生男生女,长大了都得叫我干娘。”

李妍馨捂嘴一笑:“那得等你成亲了才行,未出阁的闺女是不能有干亲的。”

红袖一愣,还有这么一说?盯着李妍馨的肚子看了半天,最后决定不管生男生女,她都收过来当徒弟,这样总行了吧。

与李妍馨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很容易犯困,正当她迷迷糊糊要睡不睡的时候,有人来访,红袖出门一看,居然是顾翩翩!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清艳不可方物,与红袖睡眼朦胧的邋遢相迥然不同。

她真美,而且是那种不自觉美丽的女人,红袖看到她后本有一肚子火气,想问问为何婀娜那样对她,但是马上明白这与顾翩翩没有关系,若她真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也不会美到这种纯粹的地步。

顾翩翩望着红袖身后一处道:“我不知道这里也有莲花。”

她看到李家院内有个小小的莲池,这是李仲专门为爱妻辟出来的,现在这时节,莲花已开尽,还有一两朵坚持着未落尽花瓣,散发着淡淡清香。

红袖想请她进来坐,她却走到莲池畔,就那样席地坐下,痴痴地看着莲花,忽道:“去年你送过我就是莲花,自那以后,我时常想起你,还想到你说的横城之外去看莲花,以前我竟从没有留意过这么美的东西。”

她送过花给女人吗?好像是事实,那日她外出归来,采了一大捧开得正好的莲花,在现代去哪儿也找不到能随便采摘还不要钱的鲜花,喇叭花不要钱,可都市里也不常见,所以当日她可是好好过了回瘾。回到宝紫楼后,随手送给顾翩翩,没想到让她印象深刻。呀,不对,那日她还是男装,顾翩翩不会因为一束花爱上她吧?

想到这个可能,红袖浑身一颤,不敢随便接话茬。

顾翩翩一点没觉察到她的不自然,自顾说下去:“我第一次见到主上时,是义母临去的时候,她召来了主上交待遗言,而后主上对我一直有意相避,其实完全没有必要,我知道主上很喜欢冷姑娘你,你很好。嗯,我很想离开宝紫楼,去看看以前没有留意过的事物,对着这些莲花也是好的。”

红袖诧异道:“翩翩小姐,你说要走?不行的,你走了宝紫楼怎么办,长风那个傻子肯定做不来的。”

“不可这样说主上,他很好。”这位小姐形容人只会用很好。

红袖站得久觉得累,便也在池畔坐下来,她看着顾翩翩飘忽的眼神,叹口气道:“翩翩,我能叫你的名字吗?叫翩翩小姐很啰嗦,呵呵。”

顾翩翩无所谓地点头。

“这么说吧,翩翩,你看这莲花美吗?”

顾翩翩歪头看她一眼,有些不解,还是点点头。

红袖跳起来探身把池中开得最好的那枝莲花扯下来,本来就快要散落的花瓣经不起她大力拉扯,又掉落几片下来,她把那枝莲花递给顾翩翩,然后又坐下来,道:“你觉得它美,又可以拥有的时候,就把它给摘下来,带回家去,这是很正常的事,知道吗?不然等到它花期一过,花瓣凋零,还有什么意思?”

顾翩翩看着莲花有些了然,便点点头。

红袖又道:“就是有花堪折终须折的意思。”

讲到这里她有些唏嘘,自身倒是有花就折了,幸福来临的时刻,马上欣喜接受,完全没有想过后果,到如今就象这满池的莲花,过了花期,便统统成了回忆。

回头又见顾翩翩在点头,不由好笑:“你和你家主上一样,别人说什么就一迳点头,到底明白不明白人家说的意思?”

顾翩翩又点头道:“你鼓励我趁花还盛开的时候多去看看,以前我确实错过太多美景。”

红袖睁大眼睛,不相信世上还有如此纯良之人,本来她觉得顾翩翩到底是个不闻世事的冷性人,若是直接和她谈情呀爱呀的,她肯定会害羞,所以拿花来做比喻,看来她的语言水平有待提高,连个比喻都不会打。

她只得再三叹道:“我服了你了,翩翩,我这是在鼓励你勇敢争取心中所爱呢。虽然我不敢说了解你,你也从没表露过对长风有爱慕之心,可是,依你的性子,顾秋水——长风的姑母你的义母,既然留下了遗言,你必然是接受了的。为何要苦着自己,去成全别人呢?花很美,是人都有占有之心,所以要把它带回家去,对自己心爱的人,当然也要去争取。”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宝紫楼众人前来还要带她一同回去,不知道冷如风想说什么,连左使他们好像都不肯说,问顾翩翩也能知道啊,便话题一转问道:“我大舅舅这次要我回去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