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镇上只有一个布庄,没有成衣店,都是扯了布回去自己裁剪缝制。小花无奈,幸好自己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小孩子,否则光是这一样自己就活不下去。她也很疑惑前世自己是怎么活下去的呢。

买了十尺粗布,个子小,可以裁一套棉袄棉裤,又买了几尺粗麻布,用来垫在草堆上,免得每次起床全身都是草。如此就花去了她将近两钱银子。

布庄老板是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人,好心地用一块剩下的脚料给小花包起来,说道:“这一包东西有些沉,你说你娘就在外面卖菜,要不我帮你送过去吧。”

小花一个小姑娘,不说有大人指使自己来的,别人肯定不信,还会将她当成妖怪,索性都说有家人在旁边。反正对于这些生意人来说,有生意做就成,以前不是没有大人叫小孩来拿东西的,都是将银钱算好,让小孩拿着,买什么东西买多少都是定数,而不像小花,貌似家人都十分放心她,任由她做主一样。

小花大大方方摆手说道:“不用了刘伯,就这两步路,没事的。对了,你给我的包布你还有吗?”

刘伯说道:“这是别人买不料,从整匹布上裁下来,剩下的布头,你要的话可以便宜给你。不过这些也都是上好的新布,只是比整块的布少一点点。”

少一点点也是少,索性在一堆布头中选了几块稍大一点的,或许还能给自己缝一件单衣褂子之类的。

付了钱,小花手上便没剩下多少银钱了,这些都是昨天三舅舅塞给她的,这应该就是他所有的积蓄,小花虽然很疑惑他为什么这么帮自己,并且如此信任自己将所有积蓄都给她。毕竟自己在外人眼里还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知道了些什么。

知道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的确很需要这笔钱,相比那些一次次将她抛弃的“亲人”来说,他是唯一给过她切切实实帮助的人,这就足够了。

又买了火镰,陶罐,针线等等生活必须的小物件…对了,还必须买一把菜刀…小花到集镇上唯一的铁匠铺,姓张,子承父业,手艺虽然说不上精湛,但是在这个山旮旯里,只是打造一些铁锹锄头之类的足够了。

铁比铜贵,巴掌大的一把菜刀就需要三十文钱,还不带讲价的。小花一咬牙,买了。没把刀诸多不便,她可不奢望瞿家会好心的给她送一把菜刀过去的。

第二十六章 异能初现神威

东西买的差不多,三舅舅接济的银钱也花的差不多了,小花看着这一大堆东西犯愁了,怎么弄的回去呢?念头一动,索性再去菜摊买了一堆萝卜,顺便将对方的背篓也便宜买过来…如此,身上的银钱便被花的只剩几个铜子了。

小花将所有东西放进背篓,要不是看在这一背篓东西自己很难背几十里远山路的话,她恨不得将最后几个铜子也换成盐巴算了。

索性作罢,还是花了五文钱坐牛车,直到文古村最里面。

野岭子距离文古村更近,最重要是是那里没人认识小花。

赶车大伯很是热心,待所有客人走后,主动帮她把背篓从板车上搬下来,入手沉甸甸的,再细看之下,里面竟然还有不少布料等贵重物。赶车左右瞧瞧,这里在路口,时有行人过往,便问道:“小娃子,你家住哪里呀?”

小花心中早已警觉,所谓财帛动人心,自己这一背篓东西要值几钱银子,在乡野之地是不小一笔财富了。更何况这赶车早就在打量自己,见对方这样问,指着前面山垭口的人家,很自然的说道:“他们就在前面等我呢,不用了,我自己能行一会就走过去了。”

赶车狐疑地看过去,树影重重,什么也没瞧见,见小花一点也不像撒谎的样子,又看了一眼满满一背篓的物什,艰难地吞下口水。一边热情地过去将小花的背篓直接甩在背上,一边说道:“哎呀,真是好巧,我也要到那边去,我小侄子就住那条沟里,今天正好要过去帮忙,正好顺路,我帮你背过去算了。”

小花抓着背篓绳索,连连说道:“不用,我说了不用了…”周围有人看过来,好心劝道:“唉,人家大伯也是为你好,你看你一个小娃子家家的,还没有背篓高呢,你就让大伯送吧。心里要过意不去,到家的时候匀点辛苦费就行了。”

赶车心中惶恐的很,听路人这么说,连忙应道:“就是嘛,还是这位婶子明事理。都跟你说了,这是顺路,你这小娃怎忒多废话呢,大伯是帮你,又不是想讹你东西,做那样子干什么?”

小花心道,自己要只是一个小娃还真会被骗呢,有人如此热忱地帮助自己,那不是应该感恩戴德的么。可是自己不是小娃呀,她身体里面住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灵魂,她一看这人眼睛在自己背篓上挪不开,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贪婪。要真信他是纯善她就枉重生一次了。

但是没办法呀,对方毕竟是一个成年人,自己小娃能怎样。就像现在这样,落在旁人眼里,自己再三推拒就是不识好歹了。最重要的是她怕僵持的久了,围观的人越多,就越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自己买这么多东西的事情要是落到魏老婆子的耳朵里不知道又是多大一个风波呢。

小花故作不满道:“跟你说了我爹就在那边砍树呢,你要再不放下了我就喊咯?”

赶车见小花正儿八经的样子,有些吃不准吓唬道:“小孩子是不能撒谎的,大伯这是好心帮你,你莫要不识好歹。走吧,我就送到你爹跟前去,就连你爹也要好好谢我呢。”

小花想,自己这次是栽阴沟里了,对方来强的,她就没辙了。

转过一道又一道山垭口,赶车心道,自己还想着带到偏僻的地方来着,没想到这小娃子竟如此和自己心意。

四下望去,周围全是密林,落日的余辉洒落林间,更显幽秘。他已经确认这里没啥砍树的汉子,很明显,这个小女娃在撒谎…他眼里只有这满背篓,足足价值几钱银子的东西,可是一笔不小的买卖呀。

“小娃子,你的爹在哪呀?”赶车语气不善,终于露出他的本来面目了。

小花没吭声,竟然直接往旁边山坡上跑去。

这赶车本想直接把背篓背走了事,偏偏小花跑出一段路,就使劲喊起来:“爹,爹…快来呀,有人抢东西了…”

做贼心虚,赶车一听,这还了得,要是真让她把她“爹”喊来了自己怎么跑的掉,而且这里荒芜人烟的,万一…却忘了自己刚才正是想那么干的…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将背篓放在原地就冲进树林去追小花了。

小花身子灵活,在林间几个转悠就不见踪影了。

赶车心里发毛,作势吼了几声,没有回应,突然间旁边一颗碗口大的树朝自己这边倒了过来,树干划过枝桠,发出吱呀噼啪的折断声音。连带着将周围的小树藤蔓之类的一股脑地压倒过来…他一惊,双手在前做推举装,身体不断后退,旁边正好一个凹坑,身体一歪便倒了下去,被藤蔓缠住。不知是被荆棘藤划伤了还是被乱石铬到了,抑或是直接被这阵势吓到了,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啊——”

叫声未落,旁边又有两棵大树朝他这边倒下。厚重的枝桠,连带周围的杂草,直接将他围困在里面。

赶车左右扑腾,反倒被荆棘藤缠的更紧,吃痛之下被禁锢在原地大呼救命。

此时小花早已跑下山,背上背篓直接从从另一个方向绕下山,回自己的野岭子去了。

回到自己的小屋,小花的心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伸出左手,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恐惧,左手抖嗦个不停。右手紧紧握住左手,感应到左手手心传来一股暖呼呼的热流,从两手手心一直沿着手臂向上,通过肩甲,胸腔,最后汇聚到胸口…

顿时,整颗心顿时温暖了起来,紧张的情绪环节不少,心跳也没那么厉害了。

激动和惶恐过后,小花狂喜,一个不到六岁的娃子竟然能从一个歹人手里逃脱,实在是太激动人心了!而这一切全都依仗自己的左手异能,小花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生活的曙光。

稍事休息后,小花拿着罐子和红薯到山涧中淘洗干净,顺便接了两罐泉水回来,给肚子灌了一通泉水,咂咂嘴,泉水甘醇清冽,让身心都舒爽起来,禁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

第二十七章 黑夜中的眼睛

小花用石头围成一个圈,在中间放上枯树枝以及干燥柴草,搭建一个简易火堆,以三根树枝用藤蔓系住一端,分开撑起三脚架,抵在石头圈的内侧。将罐子用葛藤系住上端两耳,吊在支架上。

而后小花掏出买回来的火镰以绒草为引,点燃篝火…红灿灿的火苗舔舐着沾了水渍的罐身,发出滋滋的声音,与柴火的劈啪声交相辉映,组成一曲美妙的生活乐章…对了,这才叫生活呀。

生好篝火,小花起身拍掉身上尘土,从背篓里翻出米袋子,抓出一把糙米丢进罐子里,想了想又返身拿来一根红薯放进去…红薯稀饭,如此丰盛,不管是在瞿家还是林家都是极其奢侈的了。

天边的最后一丝余辉淡了下去,整个山林逐渐被夜色笼罩着。

小花坐在篝火面前,看着前面跳动的火焰,活泼泼的,就像一个个调皮的精灵,轻巧地舔舐着陶罐底部。于是陶罐被挠痒痒了,发出咕咕的声音,还冒着一串串的热气…听着周围的虫鸣蛙叫,倦鸟归巢,凉风习习,心中有说不出的惬意和舒爽。

家,应该就是这样的吧,让人感到温暖并且亲切的地方。

所以,有篝火,被篝火温暖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家了。

瞿家,因为自己是女儿身,所以理所当然的被嫌弃,其实周围农家大多如此,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林家,因为自己是外姓,所以理所当然的被排挤,能够做到这一步仍旧因为他们还是对自己存有一丝怜悯,一丝恻隐之心的。小花很知足。但也仅限于知恩知恶而已,所以这些点滴并为深入到血缘亲情之中,所以这些恩,都是可以回报的。但凡能够回报的,都不会成为心底的负累。

所以,小花在这一刻得到全心的释然。瞿家林家都不是自己的家,也不是容的下自己的家,那么就自己给自己一个家吧!

小花一边淡淡地想着心事,一边手里拿着一根树枝,用菜刀极其小心地削着。树枝已经初具筷子的模型了,旁边的石头上放着一根已经削好的。

小花神游天外,一根筷子也勾出无数的回忆,貌似自己从来都没用过这么干净的筷子。前世,今生,不管是瞿家还是林家,那筷子永远都有一层黑黢黢的污垢。想想那时候自己也真是笨的可以,这做一双筷子能花多少时间,能费多少精力呢?就像现在这样。但她自己愣是没去做一双出来。

所以,也许生活就像是别人给你了那么一双筷子,糊满污垢,腌?,你可以选择用它吃饭,吃一辈子,但是也可以像现在这样,自己亲手做一双全新的筷子出来。

悉索…

小花现在感应能力了得,旁边林中传来一串细微的悉索声,手中动作顿住,耳朵轻微扇动,侧耳凝听。声音来自旁边山坡树林边缘…她猛地撑站起来,右手紧握刀柄,脑袋望向树林方向,轻轻将筷子放在石墩上,而后弯腰从火堆上抽出一根燃着的棍子拽在左手里。

小花站直身体,压低声音喝问道:“是谁?谁在那里?”

噗噗,哗啦…

明显有人脚步跑过的声音,小花心中惊恐,这荒郊野外的,谁会在这里?在这里干什么?谋财害命?抑或是有什么其他企图?

一瞬间,小花将各种念头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她只是站在篝火边警惕地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却不敢上前挪动半步。小花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倘若是成人的话,不知敌友,在对方一只手就能将自己扇飞的情况下她不敢贸然行动;若是野兽,而篝火旁,也能给自己一个相对安全的感觉。

声音响过,那人已经跑远了。

小花长吁口气,是了,自己一个被嫌弃的“剩女”,什么都没有,即便是将自己整个人卖给人伢子,也赚不了几个钱。对方能图自己什么呢?

阵阵红薯稀饭的清香顺着汩汩白气飘散出来,勾的小花肚子咕咕的叫。

小花拿一块布巾包着上面的藤条,将罐子从篝火上提下来,放到旁边石墩上。自己借此将周围东西接着火光规整一下,至少让自己吃饭的地方略微清爽一点。陶罐略微放凉,小花便直接抱着罐子呼哧呼哧吃喝起来,就着剩下的馒头,小花将整罐红薯稀饭解决掉,身体饱足,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没有油灯烛火,小花只能将剩余的火种挪进小屋中间的空地上,重新放上树枝柴块。

细细的火丝舔舐着树枝,满满地被红艳艳的火苗吞噬,再化身为火,为暖了整个小屋。依旧在篝火上搭个三脚架,把剩下一罐子清水放上面热着。小屋本就不规则的原木直接打桩进地里,围砌而成,所以并不用担心通风问题。

小花需要考虑是是怎样度过即将到来的严冬,怎样抵御无孔不入的寒风。

屋里篝火悠悠地燃烧着,映衬的整个小屋暖和温馨。

从背篓里将东西一样样起出,依次放在墙边,抖出买来的粗麻布,平整一下草堆,就将其铺在上面。盖着瞿家唯一给她的值钱物什——霉旧的湿漉漉的破棉被。小花现在急需休息,她需要借着左手心传来的温暖好好让人体放松,最大限度地滋养紧绷的神经。

一双眼睛在门缝中一闪而过,一声释然的轻叹,而后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第二天,小花在暖暖的晨光中睁开惺忪睡眼,浑身舒服的就像…刚刚洗了一个热水澡。这是小花能想到的最最美妙的事情了。家里直接端着一盆凉水往身上冲只是为了冲掉身上的汗渍污垢,不叫洗澡。洗热水澡只有在她前世被卖做侍妾的前一天晚上才有幸享用…大大的木盆里装了半盆热水,冒着氤氲的热气,而她则在里面洗尽一身污垢,那个奸吝刻薄的家婆还破天荒地给了她一颗澡豆…后来才知道,这竟然是田员外府送的聘礼中附赠给她的小玩意,还有其他的东西,果断被魏老婆子统统没收…

小花嘴角微微上扬,一不留神思绪又跑远了。翻身坐起来,屋中间的篝火已经完全熄灭,罐子还有余温,小花抱起罐子喝了一通,精神倍爽。

第二十八章 谁的惦记?

推开木门,眼角扫到门角处一个麻布包,小花脑海中蓦地出现了昨天晚上那个在林中出现的西索声,心中狐疑,弯腰,用一只手扯开布包…是一个小陶罐,里面是凝成白色的猪油!陶罐旁边还有一个树叶小包,用手指轻轻掀开,竟是一块盐巴…

小花眉头皱起,是谁,是谁给她送这些东西来?

对这些东西的安全性她丝毫不予考虑,因为不管是这些油盐还是买砒霜毒药,都比她这个人更贵重,所以想要她命的话根本不需要送东西,直接一棍子敲死,到时候被野兽吃掉或者自己腐烂掉恐怕都不会有人会记起她。

而事实上却有人把东西送来了,还是以这种隐秘的方式。

小花使劲搜索脑海中的记忆,竟然没有一个会送给她这些东西的可能。

瞿林氏么?她心里只有她的“家”,自己就是她的累赘,不仅没有帮助她巩固在瞿家的地位,反而让她生活和地位变得更加艰难和岌岌可危,她恨不得自己死去。前天,当魏老婆子要把自己赶来看守林场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好吧即便她反对可能也拗不过魏老婆子,但是她却是连一句争辩的话都没有。而后她顶着魏老婆子的责骂给自己拿了一床棉被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断不会给自己这么贵重的东西的。即便她想给,家里的一粒米魏老婆子都是有数的,她只有往家里挣的份,却没有任意支配的权利;再说了,她要给自己也断然不会在大晚上跑到这野岭子来,还偷偷摸摸的。

是姥姥么?那是前世留在她记忆中唯一温暖的记忆…虽然现实比想象中还要残酷,但是她却可以感受到,至少在那一刻,她对自己是有种最最真挚的守护之意。只不过,这样的情感在与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亲亲子女面前,自己终究又隔了一代,是外姓了…最重要的是大晚上,她一个人绝对不会到这荒郊野外来的。

还有谁呢?小花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她将前世今生所有认识的人放一块捋了一遍,竟没有一个是愿意并且能帮助自己的人。可见她这人生是有多么的失败。

失败,不能选择家,不能选择爹娘,更不能选择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有了上一世的记忆,她却可以选择自己给自己一个家,一个逍遥的,不被任何人左右的自由的人生…

还有一点,昨天她虽然置办了许多东西,但是唯独没有买油盐两样。油么,除非去买肥肉自己炼成油,哪有拿到集镇上去卖的。而盐巴却是比铁更贵的东西。一斤盐要六十文左右,这里都是从官盐铺子里面拿的货源,所以在官家规定的价格上还要高一些。若是县城的话价格略低,所以有些人家一年到头只有在农忙时节会吃上一点盐,平常都舍不得吃的,昨天小花银钱不够便没舍得买。

现在的事实是,对方偏偏送来她没有买的两样…莫非对方跟踪自己?

旋即轻笑,自己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又不是绝美倾城的妙龄女,谁会跟踪自己?是饭吃饱了撑的吧。无数疑惑在脑海中盘旋…

蓦地,一个身影突兀地出现在脑海里…那个瘦弱的身影,永远的沉默,永远淡漠的眼神,偶尔在不经意间传递出来的温暖…身影将布包放在破败的小屋外面,一个瘦小的女娃走出来,看到人影,惊吓哭喊…然后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她,给她温暖和安慰…画面跳动,那个单薄的身影便经常出现在小女娃的生活中,出现在小屋外面,提水,砍柴,送食物,打野物…

画面与手中捧着的小布包重叠了起来,与当时手中接过银锞子的温热融为一体。

小花眼睛湿润了,对了,是他。

是三舅舅,林宝。小花还很奇怪好像他知道自己一点什么,也知道他在刻意帮助自己,而现在终于可以将所有一切连接起来了。

关于他的所有记忆都浮现了出来。前世,并不是自己不知道三舅舅,而是因为自己选择性地要将那一段温暖或者说是温情忘却。前世,要不是因为三舅舅数年如一日地对她照拂,就凭她这样一个被抛弃被嫌弃的小女娃,又怎能活的下来?可是,当她渐渐长大,她觉得这是违反伦常,她开始逃避,甚至那么决绝地拂逆林宝对她的好。

可是回忆中,他对她却始终发乎于情,止乎于理,从不曾有半点逾越…

关于林宝的记忆逐渐完整,小花已经泪流满面。不仅仅是手中这份沉甸甸的心意,更是因为自己前世拂逆了一份多么温暖的情谊,她负了他,不管是作为亲人,还是…最最关怀自己的,她都辜负了…

尽管小花不明白林宝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但是她知道,这一世,自己再也不能辜负了。当然,她仍旧坚守着自己的道德与伦理底线。

小花伸手揩掉脸上泪水,抬眼看向天空,明媚的阳光散出七彩的光晕,照进心灵深处,让心变得暖和,变得明媚而多彩起来。

谢谢你…

小花将怀里东西抱进屋里,带着欢快的笑意,放在旁边的石墩子上。小窝刚刚建好,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布置,所以屋子里连个桌子椅子都没有。不过这一切都会变好的…

小花收拾好心情,重新点燃篝火,用剩下半罐水开始做饭,依旧将米和红薯放进去,便拿着昨天煮饭的陶罐到山涧去淘洗,回来时同样接了整罐子的水。

小花觉得这用水来来回回的十分不便,晴天还好,要是雨天,或者风雪天气,小屋不是连点干净水都存不到么?

小花想到自己还有几钱银子存在林家后山的老槐树里,再买一个大水缸以及置办一些过冬用物足够了,只是那大水缸怎样能弄到这山旮旯来,还是找车夫帮忙扛么?

经过上次差点被那个车夫在山野谋财害命的教训,她立马否决了这个念头。

第二十九章 自力更生

小花一边想着对策,一边从旁边的杂乱树枝中整理出两捆柴火,折成手臂长的小节,整齐地码放在旁边空地上。

隆冬将至,她必须在大雪封山之前准备足够多的柴火,免得到时活活冻死在这荒野之地。想起前世,都是林宝间或过来帮她打理一切,小花就感觉心中特别温暖…不过温暖归温暖,或许重生后,看待事情更加透彻,心性更加坚韧,更加懂得取舍,懂得了知足和感恩。所以这些事情自己能够做的一定要自己去完成。

生活总归是自己的,他对自己好,并不意味着自己事无巨细都要依赖对方了。而且在小花内心深处还有个结,他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自己只是一个几岁的腌?女娃子,他没有任何绮念更无需任何回报的付出,远远超出了一个隔了两代人的亲戚所应该给予的关怀。

小屋里面飘来阵阵混合了红薯甜香的米粥浓香,小花便起身拍掉衣服上的灰尘,走向小乌,从檐下陶罐里浇出一点水洗了手脸。转身进屋,从树叶包里掰了小粒盐巴丢进罐子里,又用筷子从油罐里抠了小坨油放入稀饭罐子里,搅拌均匀,顷刻间,油盐相佐,将红薯稀饭的清甜香味激发到了极致。

氤氲的热气带着阵阵扑鼻香味熏得小花眼睛都睁不开,忍不住凑近氤氲热气狠狠吸了口气,将馋虫从记忆中勾了出来。

罐罐饭呢,前世她只看到家婆每天会给自己弟弟炜一罐子放了油盐的米饭放灶膛里,每次弟弟在吃的时候,都引得她只咽口水,这一世终于自己也可以吃到了。果真好香,忍不住将筷子放嘴里抿一下,味道正好。

小花吃了饭就去榆树沟的林家,将藏在后山老槐树那里的银钱取了出来。老槐树貌似还记得她,当小花把要取出银钱的意念传递过去时,老槐树什么都没说,直接将一个树洞隙开,露出里面的小布包。

小花本想和老槐树说点什么的,只可惜对于这样的普通老树也仅有这么一点最最简单的生存意念,所以在没有威胁到它生命的时候,就不会“说话”了。

小花紧紧拽着小布包,硬硬的铜子和银锞子铬的手心生疼。这就是生存下去的希望。前世,小花从来不懂得怎样去掌握自己的人生,很大程度上就是她根本就没有自己的财产,所以处处被动。其实也不是她没有积攒银子的机会。记得刚进入田家的时候,即便是侍妾,每个月都是有月钱的。只可惜每次都被娘以她作为大姐理应帮衬家里弟弟为由全部索了去,用瞿林氏的话来说,娘家才是她的靠山,只有娘家人得势她才不会在夫家受委屈,而娘家要发达,只有让爹当官,让弟弟出人头地…就像是一个死循环一样。

不知不觉中,思绪又飘飞了出去。

小花禁不住两滴热泪从眼角滚落,想前世,瞿林氏一生都在为瞿家算计,她终于取代魏老婆子成为了瞿家家主婆,可是仍旧无法真正的成为家主婆,当她帮助夫君得到官位后,瞿童生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就收了几个小妾、侍妾、通房…她却无可奈何…只能如同魏老婆子一样,摆出各种家规家法,死死扼住那些青葱水嫩的女子,可是任由她再多的手段,那一个比一个年轻又貌美的女子是一茬接一茬地往夫君被窝里钻…

以小花现在的心态想来,这纯粹是瞿林氏自找的,她想要一个家,想要一个男人给她一个安稳而温暖的家,可是男人又岂是靠的住的?白白辜负了自己一番好算计,着实可惜又可悲。

小花想,这一世她再也不要踏入田家,去和众多妻妾向同一个男人邀宠的日子,女人所有的幸福都在男人的一句话甚至是一个眼神里面,那种感觉真不好受,即便是前世的懵懂,也让她感觉分外压抑。一方面被娘家人各种压榨,另一方面便是来自那些妻妾之间的各种算计,到最后竟然让别人来成全自己的贞烈…

透过树林罅隙,山坡下就是林家小院。林家还是和记忆中一样,看上去平静祥和的农家小院。

小花心中有些酸,为什么有自己在一切都变了,或者说当自己有了成年人的思想后,看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原来的味道…抑或是说这才是原本的样子?

小花扫了一眼,没有任何留恋,也没有任何遗憾。既然那些美好都只存在记忆中,那就这样吧,她已经决定只过现在的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回到懵懂的前世。

所以,一切都过去了。

别了,那并不存在的童年。

小花瘦弱的身影在林中穿梭,很快便跑远了。

好一会,那颗老槐树后面钻出一个人来,看看老槐树,又看向小花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而后静静地从旁边离开了。

小花回到自己的小木屋,开始安心整理起自己的小院来。这里本来就是一起林场伐木期,用来给伐木工人临时落脚休息的地方,所以只是一个简单的茅草棚,只不过周围的墙壁就地取材,都是整根整根不规则的不能用来做家具的树木,显得十分粗糙。

周围杂草丛生,枝桠藤蔓将整个小屋笼罩的严严实实的,即便是白天阳光也只有丝丝缕缕从罅隙中照射下来。所以整理的第一步就是将小屋周围的杂草藤蔓全部清除干净。

有“植物杀手”的异能在,小花只用了不到一天时间就将所有杂草拔的干干净净。而后是清除小屋周围的乱石,在屋前面平整出一个三丈见方的院坝出来。

小花用异能左手轻松折断相当于自己手臂粗的树枝,比用锯子斧头还顺畅。捋掉树枝上多余的枝叶,在院坝边缘插上一圈,再用葛藤一圈圈地将其缠绕固定起来,将整个院坝和小院全部围了起来,如此,一个简单的栅栏就做成了。

小花有着成人的思维,奈何身子骨实在是太小了,即便有异能左手的作弊器,仍旧用来三天时间才勉强将小院的栅栏搭建起来。而且每天都累的像狗一样。好在她现在一点也不苛刻自己,每天都是罐罐饭加红薯糊糊换着吃,吃的饱饱的,疲惫过后再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又是生龙活虎的。

栅栏虽然没有多大的防御能力,但是在有野兽来时,至少能起到一个警戒作用。

第三十章 赴约

粗略看去,小院已初具规模…唔,除了还差水井、洗衣台以及晾衣架子、鸡笼猪圈等等,貌似已经差不多了。

小花兴致高昂,她一直就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过着悠游闲适的生活。前世三十多年都无法实现的愿望,竟然在今生不到六岁就能体味一把自己“白手起家”的充实和成就感。

不过小花却很清楚,这个地方只是暂时的,她甚至都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瞿家人或者是老槐村的人来,将这一切都收走。

但是在收走之前,她却不得不为自己营造一个栖身的窝,然后等待自己长大。

小花前世就已经完全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女人是没有独立的人权,没有独立的财产权…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将女人的一生都箍的死死的。上一世小花便是谨守女人的本分,和其他女人一样,到死的那一刻都没有违背这“三从四德”。可是结果又怎样呢?

有时候小花真想直接逃离这个世界,最好是跑到深山老林里,然后过着茹毛饮血的野人的日子,也总比在这礼教的重重束缚下卑微地活着好。只是,倘若脱离了这个世界,自己能做什么?就像现在这样,生活的一应所需都要从集镇上买来,她终究需要和别人打交道,终究是这个世界的一员,终究是需要面对这个身份带给自己的所有。

所以,小花决定,在独立之前,一定要让自己好好地活着,然后长大,然后独立出去,成为一个独立的人!如此,自己建立起来的家园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别人才夺不走。

山野集镇每五日一逢,小花还记着几天前与那个卖鞋妇人的约定,但是自己记得,不管对方会不会因为她只是一个小娃子而临时糊弄与她,抑或是忘了等等种种原因而爽约,她都要去看看。

重信守诺,即便是重生,不管吃了多少的亏,这个脾性仍旧改不掉。小花有些苦涩地想着,前世便是因为一句话自己为自己画地为牢…

虽然改不了这个脾性,但是她懂得了惜言,是以,一般也不会轻易许下承诺。

或许是这几天小花给自己开的伙食比较好,小身板充满了力气,跑十多里山路中途都没歇一脚直接到了集镇上。

农忙已过,集镇又渐渐热闹起来。

小花一边买些便宜的蔬菜。地处山野,什么都贵,什么都缺,唯独这蔬菜不缺。哪家人没有个几十亩的山地?随便撒上点种子,过个一两个月就能收获不少的蔬菜。所以卖菜的很多,像青菜萝卜之类的一文钱一斤,满满一背篓才十几文钱。

小花想到林场那里的土地还没有开垦出来,顿顿吃米粮的话毕竟太贵,自己这异能与这小身板还太过稚嫩,偶尔去山林间捡些漏还可以,却赚不到大钱。最重要的是即便她运气爆棚捡了什么值钱东西,就凭她一个小娃子,能弄到哪里去?人家会信她?或者说像那个赶车车夫一样,区区几钱银子也足以让他对自己这个小娃子动手。可见,没有实力,自己在对方眼里根本就是不存在一般,所以他才会敢那么堂而皇之地要夺走。

没有稳定的收入,这些银钱还需要好好筹划一番,不能大吃大喝,还需要用这些菜蔬掺和着吃。所以小花又买了一背篓的萝卜,这玩意放个十天半月都行。

上一次赶集小花已经将生活必备的东西置备的差不多了,这次只是看哪里有些特别便宜的稍微买一点。不过整条集镇就是一条直肠子,什么菜什么价格大家基本上都有个约定成俗,大致差不多,除非某些有事情特别急想将货物处理掉,抑或是快下市的时候,东西没卖完,又不想背回去的,价格会略微低一点。

杂七杂八的已经装了大半背篓的东西,沉甸甸的,微微躬着腰,上次没买全的东西也已经补办的差不多。小花已经快要将整条街走完了,仍旧没看到那个妇人的身影。心中没有失望,不过是自己要多光脚几天而已,等把现在住的地方打理好,自己给自己纳一双鞋子算了。前世绣花、缝衣服、纳鞋的记忆都还在,只是这个小身板做起来有些费力而已。

就在小花要转身回走的时候,看到从山道那边急急走来一个妇人,左手不时拽着袖子擦拭额头脸颊上的汗水。妇人右臂挎着一个竹篮,边走边往前张望着。

小花咦了一声,这妇人好眼熟…竟然是她?!莫非她这样急匆匆的来就是来赴约的?

带着这样的疑惑,小花连忙背着背篓朝妇人方向迎了上去。

大概妇人对小花的印象也已经有些模糊了,直到小花走到她面前,挡住了去路,尽管匆忙急躁,但还是不失礼貌的说道:“哎呀,小姑娘请让让哈,婶子有急事…”

妇人觉得这个小女娃有些面熟,再看一眼,终于反应过来。哦了一声,惊喜道:“哎呀,原来是你呀。呵,看我这记性,刚才差点就没认出来。”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小花拉到旁边,放下手中的竹篮,又麻利地帮小花也把背篓放地上。

“你是专门在这里等我的吧,哎呀,家里有点事耽搁了。”

小花看见妇人爽朗的笑容,心情很好,连忙说道:“不妨事,我也是刚刚赶集走到这里的。”

妇人从竹篮里面取出两双鞋子,一双单鞋,一双棉鞋,都是粗棉布做的面,鞋底是厚厚的千层底,“来,试试看合不合脚。”

小花坐在旁边石头上,抹抹脚板,早上出发的时候还特意到山涧去将手脚冲洗了一遍呢,走了大半天的山路,又变得黑黢黢的了。脚板上布满老茧,满脚的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结痂了,有些是刚刚戳破的新伤…

小花小心地将鞋子套上…刚刚好。

一直光着脚丫的小花感觉到脚底传来一种极细腻的踏实的触感,渐渐的,从脚底生出一丝暖流,流经枯瘦的脚杆直窜向心里。

第三十一章 温暖

小花感觉眼睛都有些湿润了,前世今生,这是她第一次穿的千层底…因为前世穿鞋子的记忆只是在被卖作侍妾之后的事情,而且都是绣花鞋,薄薄的鞋底,一个小石子就能把脚铬的生疼…

妇人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怎么样?夹不夹脚?”目光中带着殷切之意。

小花连连应道:“不,不,很很合适,两双鞋都很合适。”

妇人明显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想着你让我做一双单鞋,现在临近冬天了…所以也一并做了双棉鞋…”她又连忙解释道:“呃,那个,你要是不要的话也没关系,我我家里也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儿子,穿着正好…”

小花直接将那双单鞋穿在脚上,在地上走了几步,果真舒服的很,再也不同担心被石子铬伤脚了,一边应道:“不不,两双鞋正合适,婶子,一共多少钱?”

妇人搓着手,嗫嚅着道:“要要不给…三十文吧?”

小花略微沉吟了一下,根据前世的记忆,成人的鞋子在二十文左右,如果面料更好做工更精致的话比这个价格还要高。虽然小孩的鞋子只有大人布料一半…但是手工却一点也没少,所以两双鞋要这个价格不贵…但也不便宜。

小花手里紧紧拽着另一双棉鞋,为了这一份温暖,值!从布包里小心地数出三十文钱给妇人。

妇人激动的手足无措,有了这三十文钱就能再给儿子抓一副药了…她已经忘了小花只是个小姑娘,简直比那些大人更加有魄力,那些人不管对方付出了多少劳动和汗水的物什,只要掐准你的软肋,连一个子也要抠…妇人一个劲地说谢谢。

小花将棉鞋用一张棉纸包好,放进背篓里,说道:“大婶太客气了,这鞋子用料十足,而且手工也很细致,一双单鞋一双棉鞋,值这个价的。”

妇人也反应过来,连忙帮小花把背篓提到背上,“你这娃子,怎背这么多东西,你家在哪里?顺道的话我送你一程。”

小花应道,“不用了,谢谢大婶。”

小花没想到只是一次偶然的相遇,只是一个简单的约定,这个妇人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走入了她这一世的人生里,不着痕迹地将前世的生命轨迹给磕出一个缺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