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上映出两个人的身影,而且挨得很近,显然岳扬正在向连相禀报什么事,因为离得有点远,再加上岳扬刻意压低了声音,饶是桑霖武功高绝,也听不得不太清楚,只能聚起功力,凝神静听。

“有点麻烦,他们不肯罢休…大人也知道…就是为了钱…”岳扬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好像很生气。

连相冷笑了一声,大概想不到会有人偷听,他的声音明显高了很多,“冒牌货而已,能成什么气候?”

这话一传入耳中,桑霖不禁大吃一惊,差点叫出声来:丞相所说的冒牌货,难道是指公主?糟了!他不会是已经知道慕容姑娘的真实身份,想要在皇上面前揭穿她吧?这----

第100章 如有必要杀人灭口

“丞相大人说的是,不过话又说回来,丞相大人找他们,不就是要才让他们…没有头绪。不然真的…找去?”

桑霖才要掉头回去禀报太子殿下他们,听到岳扬这一番话,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不对,听岳扬的话中之意,他们所说的“冒牌货”应该不是指公主,否则他就不会以“他们”相称了。难道…跟端木将军的案子有关系?

连相冷笑了几声,颇有几分得意,“不然怎么成事?你去告诉他们,耐心等等,三日后本相自有安排。”

岳扬似乎有些为难,声音也不自觉地高了上去,“丞相大人有所不知,小的已经这么跟他们说过了,可他们就是不依不饶的,说是现在奉阳王正查薛家的案子查得紧。万一查到他们头上,那----”

“怕他做甚?奉阳王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能成什么气候?!”连相登时恼了,“啪啪”的声音传来,估计是他被气到拍桌子吧,“本相还就不相信了,他真能在三天之内把这件案子查个水落石出!不过,话又说回来,本相倒是有些担心,那个凤吟公主----”

如果不是她逼着他当殿与之击掌,要曲天昭把薛家案交给奉阳王重审,那端木旋风是绝无可能翻案的。人人都说凤吟公主是转世天女,难道她真的知道端木旋风是被冤枉的,所以才非帮他申冤不可?

桑霖无声冷笑,暗道连延年这个老家伙,怎么也没想到凤吟公主根本就不是真的公主。不然也不会因此而惴惴不安了吧?不过这样也好,俗语说“恶人自有恶人磨”,慕容姑娘虽不是恶人,但她绝对是上天派来惩治连相的高人,若最后连相能栽在慕容姑娘手上,那才是普天同庆、大快人心的事呢!

岳扬沉默了一下,大概是认同连相的话,“那他们几个,要怎么办?”他所说的“他们”应该就是犯下灭薛家满门之案的凶手吧?照这样看起来,果然就是连相指使他人假借端木将军之名,灭了薛家,然后嫁祸给端木将军的。换句话说,只要能找到“他们”,薛家案就可以大白于天下了!

想到此,桑霖不由兴奋了起来。悄悄往前凑近,努力想要听清楚他们的对话。谁料他才一动,耳旁就传来异响,他心下大惊,以为被敌人发现了行踪。才要有所行动,却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他心下一动,“妹妹?”

“嘘!”桑雨拼命将身子放低,趴在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别叫!哥,你发现了什么没?!”

桑霖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低声道,“正听着呢,别吵。你听!”

桑雨不满地回瞪过去,心道好端端的你瞪我做什么,跟着她也看到了窗户上的两道人影,知道事有蹊跷,赶紧凝神静听。

“反了他们了还!”连相气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子,“凤吟公主与本相打赌只有三天时间,他们连这两天都等不得了?!妈的,再闹,本相把他们一个一个全都宰了!”

桑雨吃了一惊,“哥,连老贼要杀谁?”

桑霖摇头,“不知道,应该是说那几个凶手。”

“凶手?几个?”桑雨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所有的事都是连老贼做的?”

桑霖又摇头,“还不敢说,除非能找到,快看那边!”

不远处人影绰绰,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几个人你叫我嚷地往丞相房间这边来,虽然桑霖兄妹是在屋顶上,但因为院子里灯火通明,而他们两个的眼力又极好,所以看得很清楚,他们一共有四个人,三个男子都是五大三粗,横眉立目的,一看就不是好角色,另外一个是女子,看她的脸容,年纪应该不是很大,头发却已花白,愁眉苦脸的,跟着他三个一起过来。

“他们是----”桑雨才要问,见哥哥摆了摆手,她只好闭嘴,先看看情况再说。

屋里的岳扬显然知道来者是谁,立刻道,“相爷,他们来了。”

“什么!”连相大怒,“他们是什么东西,敢随意进入本相府中?叫他们滚,快点!”

岳扬为难地道,“相爷,他们说是要相爷一句话,什么时候可以拿到银子,他们就会离开京城,这…”

正说着话,那几个人已经不客气地把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卫制住,一窝蜂似的涌了进去,“相爷,你不是这么快就要翻脸不认人吧?咱们几个替相爷你做了那么大的买卖,你是不是该慰劳慰劳咱们,嗯?”

桑霖兄妹虽然看不见连相脸上的表情,但光是用想的,也知道那会有多臭,桑雨小声地笑,“哥,看来这里面有猫腻。”

桑霖点点头,示意妹妹不要弄出动静来,听个仔细再说。

连相似乎笑了笑,“几位急什么,本相已经说过,等到此案尘埃落定,端木旋风人头落地,本相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本相一向说话算话。”

“可现在不同了!”其中一个男人挥舞着胳膊大叫,“奉阳王正奉旨查这件案子,我们兄妹几个留在京城太过危险,得快点远走高飞才行!相爷,反正薛家的钱财早晚进你的腰包,你就大方一点,给咱们兄妹路费,咱们保证不坏相爷的大事,如何?”

“什么?”桑雨又吃了一惊,差点从房顶上滚下来,“他是说----”难道薛家那些不翼而飞的钱财,都在连相控制之下?天,连相还真是海量呢,也不怕吃下那么多不义之财,会坏了肚子。

桑霖冷笑,“不然他费这么大劲儿做什么!又陷害端木将军,又得了那么大一笔钱财,想干什么都行了,这一石二鸟之计,端得是狠辣无比!”

桑雨点点头,真是替端木旋风感到不值,“对了,哥,连相怎么就那么恨端木将军,非要置他于死地?”虽说端木旋风效忠于皇上,可他一向镇守擎阳,跟连相极少见面,哪来这么大的深仇大恨啊?

桑霖“呸”了一声,“还用说?不就是因为连相之子今春去擎阳游玩,污辱了一名良家女子,端木将军气不过,上了本折子给皇上,要他严惩连玦,当然凭连相的手段,自然保得他儿子无事,他跟端木将军的仇,却就此种下了。”

桑雨恍然,“原来如此!”说罢恨恨地咬牙,连延年,你还真是个畜牲,老天爷不收拾你,还真是不长眼呢!

两人正说着话,屋子里又传出连相不阴不阳的声音来,“此事本相当然知道,本相之所以敢跟凤吟公主打这个赌,就是知道她绝找不到凶手,你们放心,只要过了这两天,本相一定会让你们离开京城,逍遥快活去。”

几个人显然在考虑,一下子都没了动静,隔了好一会儿,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相爷确定奉阳王不会查到什么吗?我可是听说,那凤吟公主是转世天女,这次如果不是她----”

“放心,”连相打断她的话,有点儿不耐烦,“不管凤吟公主是不是转世天女,总之过了后天她还不能为端木旋风翻案,就是本相赢了,该是你们的钱,一分都不会少,你们就回去安心等待,本相一向说话算话。”

几个人又沉默了一阵,大概觉得再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先前说话的男子下决心似重重砸了桌面一拳,“好!冲相爷这句话,咱们兄妹就信相爷到底了!兄弟们,咱们回去等。”

几个人纷纷附和,退了出来。

等他们走远了,岳扬才小心地开口,“相爷,他们…不太好安抚吧,都是些亡命之徒,万一到时候拿了钱,还不肯罢休----”

“哼!”连相冷哼一声,相当不屑,“就凭他们,斗得过本相吗?派人好好看着他们,若他们老实倒还罢了,如果不老实----”隔着窗户,桑霖桑雨清楚地看到他手掌狠狠向斜下方一砍,做了个灭口的手势,“一个都不留!”

岳扬连连点头,“是,相爷!”

桑霖桑雨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悄然退走。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休息之后,薛景的精神状况大大好转,身体也好了些,至少可以坐起来,能够支撑着下床来走动一下,只是脸色还是有些反常的苍白,薄唇时刻紧抿着,让人看着就觉得心疼。

其实也难怪,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家人沉冤难雪,他却被藏在床中,听着家人的惨叫,而什么都做不到,这种身心的重创,即使是对成年人都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打击和折磨,更何况他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到这时候还能够保持冷静,已经是难能可贵之事!

凌翊吩咐他们好生照顾薛景,听下人说他醒了,自是精神一振,来到他房中,薛景看见他,咧开小嘴笑了笑,“王爷。”

“怎么不多休息一下?”凌翊不自觉地温柔一笑,过去扶他坐在椅子上,“你身体还很虚弱,别太过劳累。”

“我、草民没事,”薛景摇摇头,“王爷贵体,草民何德何能,要劳烦王爷相扶!王爷是要问关于我家的案子吗,我知无不言。”

凌翊抿抿唇,有些微的尴尬:这个孩子的冷静沉着,远远胜于他的想像,倒叫他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他正不知从何说起,慕容寒枝轻盈而入,未语先笑,“薛景,你了不起,几句话就把奉阳王噎住,佩服佩服。”

凌翊越发地红了脸,有些懊恼,在慕容寒枝面前偏又发作不得,只能干咳一声,退开了一步,假装没听到她的话。

薛景还她一笑,“公主别拿这话压草民,草民可担当不起!王爷公主请坐,草民把那晚看到、听到的事,说与你们听。”

两人对视一眼,慕容寒枝敛去笑容,凌翊也恢复了面色,双双坐了下来,屏息凝视,静听下文。

薛景突然苦笑,“王爷,公主,你们如此期盼,真叫草民汗颜!事实上,草民要说的事,一点都不好听,说不定还会让王爷公主恶心呢!”

其实那天晚上,灾难来得毫无征兆,薛家人就像往常一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下人们在厨房准备晚餐,薛景因为好静不好动,就一个人在书房看书写字,倒也轻松自在。

他虽是男丁,但因为是薛家最小的孩子,所以薛家上下的生意都是哥哥们在打理,加上他年纪小,甚少过问生意上的事。薛家的哥哥们对他很好很好,个个把他捧在掌心里疼着,不让他受一点委屈,因而他自小在一片浓到化不开的爱意中长大,心性宽容而温和,觉得世间一切都是美好的,从未见过半点血腥之事。

可这些美好的东西在那天晚上被残忍的打破了,几十个黑衣蒙面人如同从天而降的恶魔一般冲进了薛家院子,不问青红皂白,见人就杀,把薛家人都给杀懞了!等到活着的人回过神,地上已经躺满了尸体,重伤者哀嚎呻吟,端得是触目惊心!

慕容寒枝心里凛了凛,“你…从他们一进门就看到了?”

薛景攥紧了秀气的小拳头,脸色开始泛青,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不…我那时候在书房,一时半会听不到前院的动静,是、是父亲,他、他疯了一样跑到书房,拉了我就跑,说是、说是有一群强盗在杀薛家的人,他们、他们不是人,是不会放过这里的每一个人的!可是、可是他要救我,他要我活着,他说、说我是薛家最小的孩子,薛家总要、总要活一个----”

大概又想起了那时候的惨烈和绝望,薛景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越抖越厉害,几乎坐不稳身子!

慕容寒枝心里剧烈地疼着,一把攥住他的手,“别说了,别说了…”

“不,”薛景笑着,眼泪缓缓划过脸庞,尽管痛苦,但他的神智显然是清醒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公主放心,草民没事!草民在床中藏了六天,死过去又醒过来,也算是再世为人,已经、已经把什么都瞧得淡了…”

凌翊只是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反正事已至此,如果薛景为了逃避那场恶梦而什么都不说,放过真正的凶手,薛家人一样不得解脱。

隔了一会儿,薛景已恢复平静,“后来,父亲把我藏在了床中,那时候我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父亲就把床板合了起来,并且告诉我机关在哪里,说让我一定要活着,要等到官府的人来,才能打开床板,向他们申冤!直到床板合上,我才吓得大叫,我让父亲别抛下我一个人,我要跟父亲在一起,哪怕是一起死!可父亲不肯,他骂我、骂我没骨气,骂我不像个男人!他要我闭嘴,然后、然后我就听见、听见有人闯了进来,哈哈大笑着,向父亲要宝库的钥匙----”

“宝库的钥匙?”慕容寒枝和凌翊同时想到了什么,一起叫出口,“你是说,薛家的钱财都锁在宝库中?”巨宏投划。

“是,”薛景哽咽着,举袖去擦泪,这泪却是越擦越多,他也就由它们不停地落下来,“薛家经营绸缎生意多年,买卖做得那么大,积下的财富数也数不尽,父亲当然不会将钱财随意放置,而是秘密造了一座牢固的宝库,把钱财都放在了里,钥匙则一直由父亲保管。”

慕容寒枝和凌翊又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安:薛家的钱财必定不是一个小数目,薛景对他两个还真是信任呢,把这些全都告诉他们,他就不怕他们心怀不轨,打那些钱财的主意吗?

谁料他两个才一动这心思,薛景却像是看透了他们的心一般,突然含着泪笑了,“王爷公主不必疑虑,草民既然选择如实相告,就是相信王爷公主的为人,何况我薛家除了我,已无一个活口,我亦无心打理薛家的生意,待到薛家沉冤得雪,还请王爷公主替草民做主,将薛家的绸缎生意交由有能者打理,所得尽归王爷公主调配,至于薛家的宝库吗,草民会留下生活所必须,其余就用以救济贫苦人家吧。”

那旁两人同时呆住,半天回不过来神:原来薛景早已把日后的生活打算好了,听他话中之意,并未对人生失去希望,亦未打算自暴自弃,而是愿意好好地活下去。他两个都有些赧然,活到这般年纪,还不如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处事冷静呢,想想真是让人汗颜。

“薛景…你还真是----”慕容寒枝脸上微微有些发热,都不敢看薛景脸上的表情了。

“草民真的没事,”薛景笑笑,大概因为说出了压在心上的事,他看上去也轻松了些,只是眼底那深沉的痛苦和悲哀,就得随着时间过去而慢慢消淡了。“王爷公主放心吧----后来,草民听到有两个,或者是三个人在逼问父亲的话,要他说出宝库的钥匙在哪里,父亲当然是死都不肯说,他们就、就毒打父亲,父亲应该是很疼的,可草民知道,他是不想草民因为心急而弄出什么动静,所以就一直、一直咬着牙,到死都没有出一声…”

第101章 他们是凶手 为yiyi的钻石加更

那时候的情景,他真是不敢相像!尽管没有亲见父亲死前的惨状,但他知道,那帮畜牲是不会让父亲好过的。可他们最终还是要失望,父亲始终没有交出宝库的钥匙,因为他在把薛景藏在床中时,就已经把钥匙放进了薛景的怀里!

“钥匙在你那里?!”慕容寒枝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去看薛景身上。

薛景点头,“是,一直在草民身上。”说着话,他握成拳的右手慢慢抬起,然后放开了五指,一物自他掌心掉落,随着绳子来回轻晃着:是一把金灿灿的、造型别到的钥匙,乍一看上去像一件饰物,那一瞬间的光亮,让慕容寒枝轻轻闭了闭眼睛,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么说起来。有一件事慕容寒枝倒是立刻明白过来,那就是为何薛家被洗劫一空,但财物却不知去往何处了,原来财物根本还没有离开薛家,那些凶手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又不敢弄出太大动静,所以还没得机会把财物给运走。如此看来,这对于薛家来说,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呢。

“把它收好吧,”凌翊深吸一口气,眼神冷静而锐利,“这钥匙别再给任何人看到,谁都不行!不管你心中是如何打算的,薛家的财物现在都由你一个掌管,你要事事小心,别轻易相信任何人!”

薛景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攥紧了钥匙,枉他还以为,奉阳王一定会把钥匙拿去,借机向皇上邀功呢。现在看起来,奉阳王是个真君子,他这次找对人了。

慕容寒枝定定神,好会儿才能开得了口,“那,你还听到些什么?我的意思是说,你能不能从他们的对活中,猜测出凶手的身份?”

薛景摇头,惨然一笑,“怎么可能呢?草民一向不怎么出门,就连绸缎庄上的人都不怎么认得,更何况是这样的亡命之徒!草民只记得。那几个人逼问父亲时,彼此以兄弟相称,也许他们是亲生兄弟,或者结拜兄弟之类----哦对了,其中有一个女子的声音。有点沙哑的感觉。”

慕容寒枝下意识地点点头,“那如果再听到他们的声音,你能认出来吗?”

“能。”薛景立刻点头,咬紧了牙!他当时没有亲见凶手的真面目,唯一听到的,就是他们的声音,如果他们那时候不是刻意改变了原来的声音,那么上穷碧落下黄泉,只要再让他听一声,他就一定能听出他们来!

慕容寒枝微一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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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寒枝回到东宫时。桑霖桑雨已经等候她多时,这兄妹两个探听到了一些情况,急于向她禀报,曲云暮和曲云烟看他们坐立难安,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没头没脑地说了些,因为曲云暮兄妹没有从头参与薛家的案子,听了个一头雾水,只好放弃,等慕容寒枝回来再说。

“阿凤,你总算回来了!”同样等了慕容寒枝一个晚上的曲云暮一见她进门,就急急地迎了上去,“你没事吧?”

“让皇兄担心了,我没事。( ”慕容寒枝笑笑,嘴里说着没事,她脸色却不太好,这一天奔波下来,还真是累人,何况跟丞相约定的三天之期就剩明日最后一天,再不替端木将军翻案,可就是她输了!如果真是那样,她要嫁给丞相之子还是小事,总能找到办法拖延,可这端木将军一家可就要含冤于九泉了!

见她总是报喜不报忧,曲云暮脸色一沉,“阿凤,你看你都累成什么样子来,还跟我说没事?好啦,好啦,什么都别说,先回房去休息吧!”

“皇兄,我真的没事。”慕容寒枝试图解释,可曲云暮不由分说把她往房里推,曲云烟也只是看着她,眼里有了然的笑意,看来皇兄对阿凤真的动情啦!

两个推拉了一会,慕容寒枝只有放弃,“好啦好啦!皇兄,我回去休息就是了,桑雨,你跟我来吧。”巨亚何血。

桑雨正急着呢,又不敢贸然插嘴,一听这话自然喜不自禁,立刻跟了上去。

回到房中,桑雨反手关上了门,“公主,属下和哥哥打探到一些事,可能对破端木将军的案子有关。”当下她把在丞相府听到的,和桑霖听到的一切都说给慕容寒枝听。她和哥哥虽然也够聪明,但因为听到的这些太凌乱,一时半会的,她还真就连不成一线,总觉得事情好像很明朗了,却又没办法顺理成章,只好把难题丢给公主再说。

慕容寒枝一边听着,眸子越来越亮,脑子里反复想着一些事情,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很好,现在她已经可以确定的事情就是:

这一,端木将军绝对是被冤枉的,是连相要报复他弹劾自己儿子,所以才要诬陷于他;

这二,薛家的灭门案是连相指使人做的,而受他指使的人知道奉阳王在查这件案子,都急于要离开,但因为连相还没有拿到薛家的财物,所以不肯给他们;

这三,他们绝对想不到,薛家还有薛景这个活口,而且他还听到了凶手的声音,最最要命的是,他们想要找的宝库钥匙,就在薛景身上。

那么,如今她和凌翊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出那几个被连相指使的凶手来,让薛景听他们的声音来辩认,如此不但可以让凶手伏法,更能让他们直接指证连相买凶杀人,诬陷忠臣,看连相到时候还有什么话好说!

一念及此,慕容寒枝不禁有些兴奋,“桑雨,你可知道凶手住在何处吗?”

桑雨点头,“回公主,属下和哥哥悄悄跟踪他们,发现他们住在京城一处不怎么起眼的宅子里,估计是连相安排他们住那里,借机离开。”

“很好,”慕容寒枝起身,眸子闪闪发亮,“事不宜迟,我要立刻去见王爷!”

桑雨一怔,“嗯?公主才回来,又要出去吗?不如等天亮----”

“等不得了,这天眼看就要----亮了,明天就是最后一天,”慕容寒枝眼里精光一闪,不知道她本来想要说什么,话到临出口就改成这么一句,“时间不多,不能再耽搁!你即刻去叫桑霖跟我们一起去,记住,不要惊动太子和云烟。”

桑雨被她如临大敌般的样子吓到,也不敢多说,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不多时,桑霖悄然前来,彼此交换一下眼神,谁都没有惊动,从侧门出去,在茫茫夜色掩护之下,直往奉阳王府而去。

奉阳王府很安静,因为凌翊还没有纳妃,而平时除了一些侍卫侍婢之外,就只有他一个人在,没有女人的地方,总是会安静很多的。

因为得了凌翊的特许,慕容寒枝在任何时候都可以不经人通传就直接进入奉阳王府,对于这一点,她也没什么意见,更不会表现得诚惶诚恐,而是将这当做了理所应当。站在凌翊房门口,示意桑霖桑雨在门外等候,她则轻轻敲响凌翊的房门。

而事实上,她才一靠近,凌翊就已经听到,打开了房门,“请。”

慕容寒枝大大方方进去,环视房内一圈,这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很整齐,给人一种很放松的感觉,她笑了笑,“王爷还真是秀外慧中呢。”

凌翊一怔,脸微微有些发红,听出她话里的嘲讽之意,他却发作不得,“公主寅夜前来,只为戏弄臣吗?”这话凤吟公主还真敢说,“秀外慧中”这句话是用来称赞女儿家的,她这么说,是取笑奉阳王太过俊美,不像个男人吗?

“当然不是,”慕容寒枝摇头摆手,“抱歉,王爷,我只是随口一说,我来,是为端木将军的案子。”

“臣刚刚回府,查到了一些事,原本是要去找公主详谈的,”一说到案子,凌翊即恢复了面色,伸手示意慕容寒枝坐,“昨日公主相问之事,臣已查到一些眉目,昔日江湖中确实有几位异人,武功奇高,手段狠辣,结拜为生死至交,称‘镜湖四怪’,其中就有一位使毒掌功夫,一位手中长剑无人能敌,还有一位女子,以长发为武器,令人防不胜防,还有一位则擅使暗器,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哦?”慕容寒枝目光闪动,思路越加清晰起来,“这些倒是跟薛家人的死状很像,可是他们怎么会----”

“是有些奇怪,”凌翊以手托着左腮,沉思着,“这些人出手虽狠辣,却不会滥杀无辜,更不会为了钱财灭人全家,而且按年龄算起来,他们已经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且已沉寂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突然犯下这么大的案子,还要留下那么明显的线索。”

他话至此处,慕容寒枝心里一动,想起桑雨所说连相的话,心头顿时雪亮,大叫一声,“我知道了!他们是假的!”

“什么?”凌翊吓了一跳,“公主说----”

“他们是假的,”慕容寒枝冰冷一笑,眼前豁然开朗,已明白了所有事,“我让桑霖桑雨去丞相府打探,是连相自己说,那些人是假冒的!现在看起来,连相为了嫁祸端木将军,指使凶徒灭了薛家,但为了不把自己牵扯进去,才故意找来几个人,假扮当年的‘镜湖四怪’,用他们的杀人手法杀人,所以手法才那么拙劣!”

“是了,”凌翊也是聪明人,经慕容寒枝一点拨,自然也将所有事连成一线,“不过就算这样让人查出什么,也可以把一切罪孽都推到‘镜湖四怪’头上,谁也不会怀疑到连相,嫁祸端木将军的目的也达到了!他们,简直就是禽兽!”

“不是,”慕容寒枝咬牙摇头,眼神森寒,“王爷,你说他们是禽兽,未免太看得起他们,他们根本就禽兽不如!”

凌翊被她悲愤的样子给震慑到,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深吸一口气,“那,公主打算如何做?”

“自然是去抓真正的凶手出来!”慕容寒枝“忽”地起身,“桑霖桑雨已打探到凶手的住处,王爷,可以去抓人了,要快!”

凌翊微一愕,没想到慕容寒枝行事干净利落,比他犹有过之。“好,公主请!”

桑霖桑雨所打探到的,假“镜湖四怪”所居住的宅子并不很大,而且地处偏远,远远看去像是早已荒废了一般。凌翊带了一队人马埋伏在宅子四周,自己则带了二十名好手悄然向宅子逼近,桑霖兄妹则一左一右包抄过去,慕容寒枝虽然跟着过来,但因为她不会武,凌翊就命她在最后面跟着就好。

宅子附近很安静,估计凶手说什么也想不到已经被人发现了行踪,还在逍遥快活吧。不大会儿功夫,桑霖一个轻盈地飞跃,从宅子里面出来,轻声向凌翊禀报,“启禀王爷,四名凶徒都在里面喝酒。”

喝酒?等天到天牢里去喝个够吧!凌翊冷然一笑,“很好,开门。”

桑霖答应一声,再次飞身而入,小心地抽开了门闩,凌翊手一挥,二十名好手随即悄然潜入,其余侍卫也向四周逼近,这次他们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的,如果不出意外,凶手应该跑不掉。

但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客人”造访,他们才一进宅子,还没有看到假“镜湖四怪”,就听“嗖嗖嗖”之声不绝于耳,几十名黑衣蒙面人从墙头上跳下,手中剑闪着寒芒,迅速向那间唯一亮着灯的房间靠近!

“王爷?!”慕容寒枝吃了一惊,小跑几步过去,“他们应该是连相派来的人!”连相行事一向狠绝,这四名凶手跑去逼他拿钱,再加上他们一直在查这件案子,他不气才怪,所以就故意安抚住他们,然后派杀手来杀人灭口,一了百了!

凌翊目光锐利,“臣想也是,桑雨,保护公主,其他人跟我来!”

桑雨答应一声,立刻仗剑上前,慕容寒枝知道自己如果乱跑乱闯,只会成为他们的累赘,就随着桑雨躲在一边,静观其变。

所有人一靠近,就不免弄出动静,屋里的人立刻有所警觉,“忽”一下,烛火熄灭了,众杀手彼此交换个眼神,突然齐齐扬手,有什么东西破窗而入,“蓬”一声大响之后,熊熊燃烧起来。

“好厉害!”慕容寒枝不禁咂舌,暗道幸亏这宅子独建于此,否则这大火一烧起来,左邻右舍都要跟着遭殃了。

说着话,屋子里的人已经被逼而出,果然是那天桑霖桑雨看到的假“镜湖四怪”,他们一跳着脚出来,哇哇叫骂:

“什么人,敢扰了大爷们的酒兴?!”

“不怕死的出来,我扭断你们的脖子!”

众杀手一言不发,“唰唰唰”围拢过去,将他们四个分开,挺剑就刺,招招都是致人死命的剑法。他们四个大概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不几下之后就被逼到险象环生,无还手之力。

而这一切不过是喘息之间的事,等到凌翊带着侍卫冲过来,四人中的女子因为功夫最弱,再加上要装扮“镜湖四怪”中的长发女,所以行动极其不便,几招之后即被杀手刺死,血流了一地。

“四妹?!”其余几个自是心胆俱裂,嘶声吼着,拼命舞动兵器想要冲过去,却只是徒劳。一时之间场面一片大乱,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

凌翊眼中怒光一闪,沉声吩咐,“留几个活口,其余,杀!”

“是!”众侍卫轰然响应,飞身而上,与众杀手混战成一团。这些人显然是经过特别训练的,不但出招之间稳、准、狠,而且相互配合默契,一人有难,余人策应,那些杀手功夫虽然也不弱,但他们彼此之间却是谁都不顾谁的,局面很快就被侍卫们控制下来,幸存的三名凶手喘了一口气,对于场中情形,都有些茫然:这些人不是来杀他们兄妹四人的吗,怎么自己打起来了?

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先逃命要紧!三个人对视一眼,分别往三个不同的方向飞身而起,谁料除了老大,也就是假扮使毒掌高手的那个没有遇到阻拦之外,其余两个分别被凌翊和桑霖拦下,几招之内就败倒于地,被侍卫捆了个结实。

众杀手见局面已定,也不敢再恋战,一人打了声口哨之后,他们都抢上几招,逼退各自的对手,逃命而去。有几个受伤的杀手眼见逃脱无望,都纷纷服毒自尽,萎顿于地。

“果然是做杀手的,不成功,就成仁。”慕容寒枝惨白着脸笑笑,从暗处走了出来。这惊心动魄一样的杀戮,让她想起了孤竹无虞带兵平了父亲之乱时那一片血光,胸口阵阵翻涌,快吐出来了。

凌翊看出她的不适,也不做答,“可惜,跑掉了一个,不过有他们,足够了。”他看向那两个被绑的凶手,他们正瞪大眼睛看着他们,大概是想骂,又因为肉在案上,而不敢太过张狂,脸都有些发青。

慕容寒枝点点头,“对,如此一来,一定可以替端木将军洗雪冤情,至于跑掉的那一个,王爷可悬赏捉拿,相信他躲不了多久的。”

第102章 还不认罪

凌翊微一颔首,吩咐留下一队人马收拾残局,其余众人将犯人押解回府,等候审问。

“啪”一声脆响。连相手中的茶碗摔成了无数的碎片,四溅开来,“饭桶!废物!”他气得面白手颤,花白胡子一翘一翘的,既可笑,又可怕,“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啊?!那么多人杀不了四个冒牌货,你们简直----”

“启、启禀相爷,有、有人从中作、作梗,”岳扬吓得一个劲儿打哆嗦,“奉阳王他----”

“闭嘴吧你!”连相狠狠拉了拉领口,浑身上下都冒出一层汗来,脖子里粘粘的,好不难受。本来指望杀手把那四个认钱不认人的家伙杀了干净。没想到却被奉阳王抢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