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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差点没给她吓得跌下座椅,皱眉看向皇后时,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恢复淑女状,低眉顺眼地拉下眼帘。

“这个当然,难道朕这么没人情味么,你现在身体尚未恢复,就算恢复了,也等你想要孩子再说。”

“哦。”

皇后与皇帝坐了一会儿,闲话家常,哪个王爷的王妃添了对双生子,哪个太妃近来身子不好,看样子时日不长,等等等等,晚上吃饱了饭本就助长谈性,周遭又暖融融的,两人冰释前嫌,说话少了顾及,不知不觉由宫内聊到宫外,从中土谈到边疆,最后涉及西域。

皇后说:“西域的葡萄好吃,珠宝更美呀!”

皇帝道:“西域美酒甘醇爽口,令人回味无穷!”

两人一副无限神往的样子。

皇帝从未与皇后长谈过,渐渐发现她实则了解很多东西,并不如一般闺秀,对世事一知半解或者根本不解。她有强烈的喜好,也有憎恶,且引据说理,予以证实,表示并非仅凭直觉。有明确的主见,描述一件事或东西,先说事实,最后再说自己的看法,丝毫不乱,听者清楚明白,尤其对番王的看法,使皇帝大为倾倒。

“番王嘛,先帝册封的,论辈分,算你的长辈,当然比较牛,不听号令也是正常的。现在的问题是什么?你不喜欢他们嚣张跋扈,惟我独尊的样子,警告他,他不理你,天高皇帝远啊,是我我也不理你。你的忍耐到了一定限度了,想吞了他,但是,他比你有钱,这时候怎么办?一,装孙子,忍辱负重,暗渡成仓,然后抓住时机一举拿下。二,等到他老死,前提是他没有儿子。韩王有四子,第二个否定。只剩一个办法了,如果沉得住气,二十年内还是有点希望的。可是你呢?他写折子试探你,你就当真了,严词拒绝免税。老兄,我都能看出他在试探呀,服了你了,写个“免税之事,事关重大,不可操之过急,待朕从长计议”,就真那么难?好吧,就算他真嚷嚷着免税,再催你,你大可来个:“此等大事十分复杂,尚在计划中。”他再问,你再说:“仍在计划中,请耐心等待。”反正我朝文臣众多,随便提溜出一个,都才华横溢,还怕长篇大论淹不死他?你怕什么呢?怕他翻脸?他敢吗,年轻时不敢,现在行将就木,真有那个胆量?坐拥天下,多大的诱惑,不会傻到等待时机成熟到不能再成熟,人不是佛,坐一辈子枯禅会疯的。真不明白你怕什么,你怕他,他还怕你呢,不然不会试探你,早挥师进京了。”

皇帝目瞪口呆半晌,谦虚地问:“那,你认为,若真打起来,朕最该注重什么?”

“口号。”皇后道:“名正言顺,天下归心。什么都能输,气势不能输。骆宾王的《讨武照檄》,‘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吒则风云变色。 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势气冲云霄啊,你看了,想不想反一次?连我都热血澎湃。两兵交接,两国交战,实力均等,靠的是气数,是天命。我们能做的,只是尽人事,鼓动士气,制造舆论,然后静下心,想好退路,这是必不可少的,别以为是灭自己威风。留得青山在嘛。”

皇帝弱弱地道:“你继续说,朕洗耳恭听。”

“我们能制造舆论,韩王也能,所以,最重要的,是抛开舆论,让一切变为事实。韩王写檄,定会提及皇上穷奢极侈,荒淫无度,不理朝政,鱼肉百姓。那么,我们现在就封他的嘴,皇上明日就大赦天下,开仓放米,现下不是灾年,就说慰劳民众,税也可免一些,不用多,哪怕一点点,也算你体恤百姓。”

“哦,哦。”

“从明日开始,你要留意折子,哪里水灾,哪里遭旱,立即予以安抚,别怕花钱,花不了多少,关键是要百姓知道,下死力宣传,做到全国皆知,就算成功。”

“那…”皇帝沉吟一会儿:“最近风调雨顺,也没什么灾,就大赦天下吧,可是…这么大的事,总得找点理由…”

皇后也帮他苦苦思索。

皇帝突然眼睛一亮:“有了!后天是公主满月,小公主是朕第一个孩子,朕为他摆长街宴,大赦天下,予以庆祝!”

皇后也挺高兴:“是啊,这样不错…只怕太后…”

“太后交给朕说服,你说的对,她也许会说咱们太折腾,为件小事大赦天下,未免折福,朕一定想方设法说服她!朕的女儿,朕为她做什么都不会折福,只会增福。”

“太好了,就这么办。”皇后兴奋得红光满面。

皇帝笑道:“这算是我们的秘密吧,除了我们,天知地知。”

皇后握紧他手:“谢谢你。”

皇帝双手包住她纤细的手:“你若是男人,定是治国之才,可竟是朕的妻子,朕…赚大了。”

“呸,损我那?治家都治不好,还治国,搁到你那班文臣武将那儿,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皇帝摇头:“他们满口仁义道德,一见朕就歌功颂德,从不跟朕说这些。”

“帮你即是帮我,我是为自己打算。”皇后推他:“不早了,你快走吧。”

皇帝盯着她,笑得不怀好意:“我留下陪你罢。”

“去死,我身子还没复原。”

“想到哪儿去了,朕是说留下跟你做伴,怕你一个人孤单,你看你,一脸浩然正气,想的却是那些下作的事。”

皇后冤死了:“我不需要!陪你的蓝妃去,我爱一个人呆着。”

“真的?”

皇后白他一眼,故意大声道:“恭送皇上!”

外边一阵走动之声,随从开始准备迎接圣驾,皇帝无奈:“你真赶我?”

“晃了这么久,眼晕!”

皇帝哭笑不得,只好走了。

皇后待门外步声远去,吐舌大笑,回身对皎月搔首弄姿地道:“还有我搞不定的事吗?”

皎月蒙蒙地:“什么事?”

“我早就想皇上为小公主满月做点什么,最好是大赦天下,这样我的孩儿岂不是积了大福?我就和皇上闲谈,指望试试他,看他有没有这方面意思,没想到他只字不提,哼哼,我就主动出击!绕啊绕,从吃喝绕到国事,再从国事绕到番王作乱,最后到达终极目标,让他自己说出来为孩子大赦天下,哈哈哈,他明天还要自己去搞定太后,耶,我真是太有才了,爱死自己了!”

“你——”

“啊,你是问那些见地是吧,都是瞎扯的,真正的社稷哪有这么简单,真那么好吹我就自己当皇帝去了,切,亏他还是天子,这么好糊弄。啧啧,国亡无日矣。”

“你——”

“放心吧,虽然是扯淡,但不会出事的,能出什么事呢?我不过建议他多做善事,赈赈灾啊,放放米什么的,怕什么,最大也不过就是损失一点吃的,救济一个县还能亡国了?再说,确实是能赚个好名声,何乐不为。”

“你——”

“太无耻了是吧,没办法,我自己的孩子,我不为她考虑谁还为她考虑,就算遭报应,我也认了。”

皎月被打败了:“你真是有点卑鄙啊。”

“我不介意你实话实说,把‘有点’去掉。”皇后插着腰,有如悍妇:“宫里生存,手段真是无比重要啊!”

这天,公主满月,普天同庆,皇帝宣布大赦天下,在宫中大摆宴席,群臣道贺,热闹非常,皇后抱着公主回宫时,已是晚间。

宫女推开厚重的大门,皇后跨进去:“折腾一天,累死了。”

皇帝在她后面进来:“你看你一整天都那么兴奋,又抱着孩子不肯撒手,还要应付庆贺的人,自然累了。”

皇后坐下,把公主放在软塌上:“下回让人做个摇篮,摇着多舒服。”

皇帝看着她依然沉浸在喜宴中欢娱的样子,笑道:“朕从第一次见你,没看你这么高兴过。”

皇后笑着低下头:“谁不想自己孩子集荣耀于一身?”

皇帝凑进,见小公主已然疲惫,正沉沉睡着,冲皇后做个“嘘”的手势,悄声问:“文慧公主,这个封号你可满意?”

“女孩儿,温文聪慧,自是再好没有。”

皇帝一笑,冲公主的小脸努了努嘴,皇后会意,两人同时在她左右脸颊上亲了一下,相视而笑。

皇帝伸出胳膊,皇后笑着钻进他的怀抱,只听他在自己上方低低地道:“你什么时候回家?”

“两天以后,我父亲还没看过外孙女呢,已来家书催我。”

“朕陪你回家,好吗?”

皇后笑了两声,摇头:“别捣乱。”

“怎么是捣乱?”

“哪有一国之君陪皇后回家探亲的?岂不自失身份。再说,有你,家里人反而别扭,怪拘束的。”

“朕又没让他们拘束,国丈大人一直抱恙,做女婿的总要看望一下才好。”

“去,去,去,老实呆在宫里罢,朝堂没你还是朝堂么?”

“反正朕不去他们照常议事,不还有太后吗,他们巴不得不看见朕,免得凡事说两遍,不如直接找太后。”

“你最近反常啊,怎么老是突发起想,想到一出是一出,我若都顺着你,母后岂不怪我不劝柬反而助长你的脾性。”

“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朕看见?”

皇后心里一动,不耐烦了:“越说越怪,不早了,你回吧。”

皇帝起身:“你总赶朕走,朕走后你要做什么吗?”

“没什么,怕你白耽搁在我这儿。”

“什么话!”

“实话。”皇后冷笑:“皇上忙啊,白天忙,夜里更忙,这么多女人,光是挑,也会花眼的,何必在我这里虚度光阴。”

皇帝怒目而视:“你有什么不满吗?”

“不敢,所以劝皇上雨露均沾。”

“是吗?你真堪称一代贤后。”

“谢谢。”

皇帝甩袖而去:“朕成全你,做你的贤后罢。”

皇后紧咬嘴唇,气得重重出一口气,顺势推翻茶盅,发出清脆而巨大的声响。

这时,小公主被吵醒,哇哇哭泣。

皇后连忙哄之,无效,奶娘来,喂奶,过一会儿,又开始哭泣,于是整个夜里,寝宫中充满了断断续续的孩子哭声,静谧的深夜,就算在外边也听得到。

两日后,皇后回娘家探亲。

这天起风,阴霾的天色沉重地压下来,太低了,让人喘不过气,皇后一大早就梳洗完毕,大队人马整装待发,浩浩荡荡出了宫门,却突然停下。

皇后在车中隔着帘子问:“怎么回事?”

侍卫答:“皇后,圣驾在前。”

皇后意外地掀开帘子,见皇帝骑着高头大马,身后只带贴身侍从,冲她微微一笑:“走吧。”

皇后愣了愣:“去哪?”

“不是回家么?”皇帝调转马头,吩咐:“好生照看好皇后和公主。”

众人应道:“是。”

队伍又向前进,皇后放下帘子,第一个想法是:他怎么这么无耻?

明明那天谈崩了,今天偏又出现在此,且一副没发生任何事的样子,厚颜啊厚颜。

人马出了宫门,便是大街,热闹繁华的街道因为圣驾到来,又加上侍卫清道,百姓纷纷跪地山呼万岁,声震四周,皇后听外边乱烘烘的,皱眉:“骚包。”

坚持一会儿,尽量忽视躁声,直到被聒噪的好不耐烦,皇后谴一个宫女带话:“请皇上进来吧,外边混乱,别有闪失。”

片刻,皇帝坐进车中。

皇后转目看他:“贤后是不需要人陪的。”

皇帝忽而伸手捏她的鼻子:“不是当真吧?”

“你去我家,有什么阴谋?”

“你说话怎么总是这么刺耳。”

“不然,为何死活非要与我一起?”

“朝中烦闷,朕想散散心。”皇帝严肃地:“实话实说,这下你可满意?”

皇后抿嘴一笑:“反正都出来了,我不满意你再回去么。”

“你那天干嘛那么刺猬?朕本来还想好好同你商量,可是你看你那样子,根本不容人说话。”

皇后今日方知何为倒打一耙,仰天而叹:“是臣妾的错,臣妾有罪啊。”

皇帝环着她的腰,笑得好不奸邪:“朕恕你无罪。”

到了刘府,马车渐停,皇帝下车,府外已跪了一片,皇帝含笑接受拜见,道:“都平身吧。”

皇后下车,众人免不了再次行礼,见父亲也在其中,年老的身体似乎更加消瘦,心中不忍:“我回来,应是麻烦你们才对,一切俗礼皆免罢。”

皇帝笑了笑:“朕先前没打招呼,突然跑了来,国丈别介意,都是自家人,礼多反而别扭,的确都该免了。”

刘清孝忙道:“圣上到来,蓬壁生辉,是臣的荣幸。”

皇帝颇有深意地看一眼皇后,你看,还说我来影响你的家人,他们还巴不得我来呢。

皇后不知何意,只觉他的眼神分外得意,料想不是好事,转目不理。

皇帝一路颠簸,有些累了,晚间用完饭,便独自回到皇后从前的闺房,先是好奇地四处看了看,该拨弄的玩了一遍,还是不见皇后回来,无聊地坐在床边,发起呆来。

皇后久未见父亲,吃完饭就抱着公主去书房长谈,直到深夜刘清孝才突然醒悟:“只顾蓄话,皇上一个人只怕久等了。”

皇后连忙表示:“他一个人没关系的。”

刘清孝问女儿:“你与他到底相处得怎样?问你,你只管搪塞我。”

“就那样。”皇后侧首想了一会儿:“先前有些不和,如今我尽量让着他,他也怪识相,我们举案齐眉来着。”

“那就好。”刘清孝嘱咐:“万事小心,不要不留后路,我也知你不会害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宫里是做人的地方,宫外才比做事,一切以和为贵,身外之物该弃则弃。”

皇后与他聊了许久,知道老头罗嗦尽头又上来了,一个劲答应:“知道了,知道了。”

“皇上虽然没有实权,但总是太后的亲子,与他融洽,他会记着你的好,且你为他添了个公主,将来有事,还是会顾念你的。今日我看出他对你不错,只是你这个臭脾气,自私惯了,皇上也是个被宠坏的,你们有得磨,听爹的,跟他相处,一定要吃亏,不然占不到便宜。”

“知道了,知道了。”皇后皱眉:“你说的我都知道,我要住半个月呢,慢慢再说吧。”

刘清孝素来温良,性子周全,凡事都想得到,且只有一个女儿,这些年为女儿操心惯了,助长了她不少坏脾气,现在才后悔:“早知道你有进宫的一天,从小我就该严格要求你,不至现在这样日日担心。”

皇后回到房里时,意外于皇帝没睡。

皇帝歪在床上,懒懒看她一眼:“文慧给乳娘了?”

“嗯。”皇后坐下卸妆:“还没睡呀。”

皇帝看着天花板:“怕你迷路,就此失踪,我朝损失一位贤后。”

皇后“扑哧”一声笑了:“你损人的功夫越来越高超了。”

皇帝不禁想,是啊,以前我是很严肃的一个人啊,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油嘴滑舌?他看皇后,就是她,就是这个不正经的女人,她给我了不良影响,脱口而出:“你要补偿朕。”

“什么?”皇后莫名其妙:“我何曾欠过你?”

“欠的多了,太多了。”

皇后爬上床,冲他做鬼脸:“无赖!”

一股淡淡的乳香与玫瑰花瓣混合的气息钻进皇帝鼻子,他忍不住打量她,她披了件纯白薄纱,上身杏红抹胸,颤巍巍兜住玉乳,下身只着衬裙,露出一节纤细的脚腕,脚上无鞋,十个圆润的脚指头肆无忌惮地坦露着。这时,她发现他在冲自己发呆,晃了晃头,使得本就不结实的发髻突然松开,一跟银色发带松垮垮地系住青丝根部,两个明亮的耳坠沉甸甸地两边摇摆,折射出耀目的光彩。

皇帝顿时断定:这个女人在勾引我。

“想什么呢?”

“没什么。”皇帝别过头。

“可是突然想到什么朝政?”

皇帝心道,朕看起来就这么没乏味无趣?

皇后心无旁鹜,对正事一向不感兴趣,便道:“睡吧,今儿都累了。”

皇帝不满地:“你真会欲擒故纵。”

“什么?”

“跟谁学的吊胃口?”

“怎么说的都是听不懂的?”

皇帝定定地看着她,冷笑:“朕以为你与众不同,才会眷顾你,没想到,哼哼,朕看错了你。”

“你还看对过我?”皇后被怪罪得极其无辜:“我做错了什么?”

皇帝一笑:“你没错,是朕错了。”

皇后皱眉:“又来了,请你下次心情不好时打声招呼,让人有个准备,这样才好滚得远远的。”

“你——”

“我是你的出气筒。”皇后咬唇:“也不知道你今天哪里不爽快,现在拿我出气,早知这样,开始干嘛来?皇宫多舒服,是个人都顺着你,何苦跑到我家来给我脸色看。”

皇帝气得说不出话,半晌阴森森地道:“你以为你很美么!”

“我丑我知道,比不了你的蓝妃。”皇后道:“再说,这和你心情不好有什么关系,难道是我倒了你的胃口?”

“你还颇有自知之明。”

“谢谢,我的优点我很清楚。”

皇帝咬牙切齿,狠狠瞪她一眼,突然一把将她推倒,压了上去。

皇后惊慌失措,拼命推他:“你干嘛!”

“你说干嘛,朕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