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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样?”皇后试图踢他一脚,却被他抵住膝盖,痛得直吸冷气。

“你是朕的皇后,你说怎样!”皇帝双目充血,形同恶狼。

“你是不是人?我身子还没恢复呀,你这样会搞坏的,禽兽!”

“那你还穿成这样搔首弄姿勾引朕?”

“我什么时候勾引你,平时都这样穿…”

“那就是不把朕当男人,以为朕见了就无动于衷?”

皇后趁他吼完的间隙,奋起反抗,猛地从他身下挣扎出来:“我不管,我不管,我为什么要为你改变习惯,你那么想是你的事!”

皇帝狠狠拽着她:“你就是不准只顾自己!”

皇后姿势有利,就不怕他了,拼命挣脱:“懒得理你——”

两人跪在床上,一来二去,见招拆招,几个照面便正式动上了手,皇帝以刚猛见长,皇后以灵活取胜,一时间难拳北腿,绝招频出,打得汗流浃背,难解难分,忽听“咯拉”一声响,床突然向下陷,两人一震,同时停手,又同时跳下床,这才发现因活动过于剧烈,床角断裂,一边已经塌陷。

皇后看看床又看看皇帝,跳起指着他道:“都是你!”

皇帝喘息:“难道刚才疯子一样的只有朕?”

皇后撅嘴,懊悔地:“这下怎么睡呀…”

“换个房间吧。”皇帝披上衣服,示意她一起出去。

皇后想了想:“不行!别人看到这张床,还以为我们在上面干了什么,连实木都能弄断。”

皇帝摊摊手:“朕无所谓,他们怎么理解都成。”

“那我的名誉岂不坏了?别人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呢。”

“朕为什么要为你改变习惯?你怎么想是你的事。”

他将皇后的话被原原本本地扔了回来,皇后欲哭无泪,连声音都变了:“你好恶毒…”

皇帝报复成功,心情大好:“算了,绕了你,朕素来是胸襟宽广的。”

皇后苦着的脸立刻恢复常态:“你打算怎么办?”

“今晚就别折腾了,被褥铺得厚实些,地上打发一夜再说。明天就说此床年久失修,早上起床好好的就断了。”

“这样说行么?”

“只能这样了,朕又不会修床,难不成把它恢复原状?”

皇后点点头,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看来只能打地铺了。”

“能让堂堂天子睡地上,你真是能力非凡那。”皇帝感慨完,命令:“快,现在就铺,朕困了。”

“哦。”皇后从柜子里抱出被褥,弯腰撅屁股地忙碌着。

皇帝嘴角挂着恶意与得意并存的笑,两臂相交,时而指点着:“怎么这样弄?平一点,那边皱成一团了,没看到么…你会不会?这么慢,想冻死朕啊…这边这边,那边那边…”

而皇后对这个夜晚唯一的感觉是:这真是个疲惫又忙碌的夜呵。

清晨,皇后醒来,稍微一动便腰酸背痛,艰难地转了个身,对面空空如也。

皇帝正在桌前聚精会神地看书。

皇后诧异于他竟不睡懒觉,想当初,可是一日不赖床不欢,总是皇后冷言冷语地“劝”他起床。

皇帝瞟一眼她:“贤后,昨晚睡得好吗?”说完,继续埋头书籍。

不提昨晚还好,皇后郁愤地呼一口气,仰首看向皇帝,突然发现他手中的书很眼熟:“这…好象是我的吧…”

“是啊。”皇帝若无其事地:“不是我说,你这个人,实在很委琐,这也罢了,偏偏虚伪得紧,不知道的,还以为王母在世呢。”

皇后的脸“腾”地红了,仿佛被人当众揭穿了阴谋,又羞又恨:“你翻我书柜,不问自取,还大言不惭!”

“哦?”皇帝扬扬手中的书:“〈武则天与高宗秘事集录〉,〈名妓白芍之艳情篇〉,以及这刻印精美的〈金瓶梅〉,难道是朕的?你既已承认是你的,非窃非盗,朕看看又何妨?”

这些书皇后从前藏得何其隐秘,没想到竟被他翻了出来,可见他将这间屋子捣鼓成什么样了,皇后恼羞成怒:“这是我的私物!你到底有没有尊重过我?随便翻人家的东西!”

皇帝十分不解:“你的想法朕看是有些问题,你是女子,嫁给了朕,顾名思义就是朕的妻子,你连人都是朕的,你的书当然也属于朕,不光是你,天下都是朕的。私物?对,这种东西见不得光,朕也承认的确该隐秘些,可是分你的我的就有些不合理了吧?”

“我不跟你扯淡,我的书不经我允许你就是不能看!”

皇帝冷笑,漫不经心地吟咏:“有些人——就是这般——假道学——”

皇后一跃而起,扑过去抢书,皇帝不敌,几个回合还是没保住。皇后这些天总是受他的气,碍于他的身份,无法直接将气撒到他身上,便转移到了可怜的书上,三下五除二,将之撕个粉碎。

皇帝冷眼旁观,淡淡地:“太失体统,啧啧,太失体统。”

皇后发泄完,并不过瘾,见他手边还有几本,于是迅速一并拿了来,刚要撕,却听他轻描淡写地道:“床,床,床。”

“什么乱七八糟的。”

“床的事,朕还没处理呢,如果你不介意,朕将和书的事,一并处理。”

“你还没说?”皇后防备地退后一步。

“没有。”皇帝一字字地:“因为贤后一直在睡梦中。”

皇后恐慌地看着他:“那…那…”

“记住,有把柄在别人手中时,遇事不要那么理直气壮。”

皇后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焰,颓然低下头。

皇帝微笑,问:“皇后预备怎么处置朕翻看私物?”

皇后仿佛置若罔闻,呆呆地望着地面。

皇帝赞叹:“你这等装相的本事,和朝臣们旗鼓相当。”

皇后声音微弱:“想怎样,开条件吧。”

“书哪儿弄的?”

“书摊。”

“我朝书贩如此龌龊,大街上公然出售?”

“不,不是,老板私下里卖的,这种东西谁敢摆出来啊。”

“你胆子不小啊。”

“不是我买的,是我以前的丫鬟,她家是贩书出身,我让她回家时偷偷拿的。”

“还算老实。”皇帝打量她:“看不出来啊,贤后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白玉无暇,无上高洁。”

“你有完没完。”皇后哼哼唧唧:“你不是也看了一早上么。”

“朕是体恤民情,察民之所愿。”

“皇上英明。”

皇帝一笑,突然伸手拉皇后坐于腿上,在她耳边轻声:“你瞒得朕好苦,朕以为你是苦行僧,没想到你是比丘尼。”

皇后耳根通红:“别说了,大早上的。”

皇帝笑着放开她:“你这儿除了禁书也没什么有趣的,快,梳洗一下,咱们出门逛去。”

皇帝身边只带一个便装侍卫,皇后与皇帝都换了便衣,皇后问:“只带一个人行么?”

“慕容齐是侍卫长,手下分布在我们四周。”皇帝说完,掰过皇后立刻扭过去的脖子:“不准乱看,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我本就是土包子。”皇后还为早上的事不高兴。

皇帝忙于看街上新奇事物,这时见一物颇怪,问道:“那是什么?倒像竹子,怎么还有人吃呢。”

皇后一看就喷了:“你没吃过甘蔗?”

“甘蔗是这样的?”

皇后想起宫中都是直接饮汁的,便拉着他走过去,买了一根,让小贩劈为几节,递了皇帝一节,皇帝茫然接过不知如何下口,她又给身后的慕容齐,吓得他连连后退,口称不敢。

皇帝见她笑嘻嘻地张口就啃,啃下一口后鼓着腮帮子嚼了几下,“扑”一声,吐出来飞了好远,立刻觉得十分失礼,下意识看旁边的小贩和行人,却无一人注意,各个神色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吃啊,吃啊。”皇后瞪他。

皇帝不想在她面前示弱,照她的样子,平生仅有的在大街上吃了东西,又将渣子吐在地上。

皇后哈哈大笑:“耶,你没我吐得远!”

皇帝鄙视地看她一眼,再吐时明显比她远且高。

皇帝劲头十足,竟与他比起赛来,两人兴高采烈,难分胜负。

吃完了,吐累了,皇帝便拉着皇后的手向前走去。

皇后撇嘴:“哎,你不觉得这样很幼稚?”

皇帝四望:“谁,谁说幼稚?”

慕容齐充分发挥无视能力,仿佛不认识他俩。

皇帝笑:“你看,没人说嘛。”

皇后无奈地看他一眼,只得任由他拉着。

皇帝停在一家珠宝店门前,若有所思:“朕好象从未买过东西送你。”

“宫里什么都有,再说都是你所赐,岂不同送我一样?”

“不一样。”皇帝拉她进去:“朕没亲自买过东西,更没亲自花钱送女人东西。”

老板见进来的是对衣着光鲜的青年男女,便知是大主顾,热情地招呼他们随便看,又推荐了几款时下流行的,当然都价值不菲。

皇帝问:“喜欢吗?”

皇后拿在手里看了看,尽管是店里最好的,和宫中相比还是逊色不少,皇帝开了口,她便承情:“挺看好的。”

皇帝点头:“就这些吧。”

“这些,全部?”老板试探性地。

慕容齐揣摩皇帝心思,知他想亲自付帐,便拿出银票,递予皇帝,皇帝笑着给老板,老板早已乐得合不拢嘴。

皇帝选出一支玛瑙簪,为皇后戴上,鲜红欲滴的玛瑙,在乌发衬托下发出暗红的光晕,皇帝莞尔:“美不胜收。”

皇后垂下头,脸色比玛瑙淡不了多少。

皇帝笑着拉起皇后的手,出去后,看一眼慕容齐:“你还挺机敏,今后就做朕的常侍。”

慕容齐又惊又喜,大街上不便行礼,微微低首:“谢圣上。”声音抑制不住的激动。

皇后拎着装满首饰的小包裹,神情冷淡地观赏完皇帝的表演,暗自叹息一声:唉…又骚包了。

他们一直玩到夕阳满天。

皇帝在回去的路上感慨:“真不想回宫里,就这样虚度时光,多好。”

皇后咽下去那句“胸无大志”,淡淡地:“你真这么认为?”

“也许朕真的懒惰吧,总觉得整天励精图治把自己弄得忙碌不堪,无非就那么回事,得到的,无非也就那么一点无关紧要的东西。”

“不在乎的,自然觉得无关紧要。”

“你在乎什么?”

皇后被问得一怔:“我?我不知道…”

“有人说,脱口而出的都是真心话,你若这样问朕,朕也这样回答,许多人都会这么回答。”

皇后细细想了想:“我在乎我的生活,是不是一直平安,是不是一直衣食无忧,不要有灾祸,不要得病,身边的人都健康。”

“就这些?”

“不能奢望太多,多了,也实现不了。”

皇帝沉默片刻,道:“刘止瑜。”

“说。”

“你心目中的丈夫,是什么样的人?”

“我说了,你别生气,你最喜欢生气了。”

皇帝大度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要有高挑的身形,英俊的相貌,非凡的学识,却不孱弱。对人要爽朗,不斤斤计较,对我要爽气中带着温柔,但只准对我温柔!家世门第不要太高,一般即可,胸有大志,能做出一番事业,但不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心要善,有风度。”

“完了?”

“差不多吧,说那么多没用,这不都嫁人了么。”

皇帝思考一番:“朕怎么觉得你的理想和朕本身有些差距呢?”

“理想和现实没差距,就不叫理想了。”

“高挑的身形,英俊的相貌,非凡的学识…这些都还符合,后面的也还没什么出入,至于家世…你对身份和权势就这么不看重?”

“身份只是一种身份,刨开它,人是没有不同的。比如你是皇帝,我会惧怕你,因为我怕你一怒之下砍了我的头,可是就算我得罪你,真被砍了,也只是惧怕你的命令,发出命令的能力,并不是你的人,更别说喜欢。”

皇帝看着她,脸色不善。

皇后抱头:“我说错了,你别砍我。”

皇帝无奈:“你以前就这样和朕相处的?”

皇后摆手:“我这人就这样,跟人熟了人家问什么我就答什么,没防备之心,你看在我纯真的份上,把我的话当做放屁吧。”

“放屁!”

“是,是。”

皇帝忍俊不禁:“你真是…”

“你这话口气怎么这么像我爹?”

“大概都对你无话可说了吧。”

“我挺好的呀,这么老实一孩子…”皇后无辜地望向前方。

“说归说。”皇帝笑道:“该回去还是要回去,该面对的一样也少不了。生于宫中长于宫中,离了皇宫,朕也不知能干什么,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这么深奥,还命运。”皇后一脸轻佻:“看不出,你还是如此悲观之人。”

皇帝悲观也不是,乐观也不是,所以选择沉默。

皇后转头,暗自发笑,不管怎么样,这个丈夫再不如意,至少对自己不错,肯花心思,肯花钱…皇后晃了晃手中的小包裹,里面是四四方方的小匣子,珠钗在摇晃中撞击匣壁,发出轻微的声响,不禁嘴角微扬,笑了。

“还有十多天,就要回宫了。”皇帝苦笑:“日子,还长着呢。”

皇后突然想到一事,加快脚步:“一整天没看到文慧了,她一定想我啦。”

皇帝若有所思:“真希望文慧快点儿长大。”

“是啊。”皇后被他握着的手,反过来握住他,抿了抿唇,神色是微微的伤感。

文慧的印象中,蓝妃是美丽的。

她善舞,蓝裳飘绚,宛如蓝蝶,翩翩欲飞。

起舞时,只那眼睛最是明亮,那是一双深情的眼睛,却不轻易露情,如寒潭般深邃的眸子,一旦含情却又是致命的,像冰,被它的寒气所侵,却依然赞叹它的晶莹。

父皇也只有看她的舞,眼里深深的疲倦与忧虑才会暂时褪去。

的确美丽,美到人想抓住,一生私藏。

蓝妃不爱与人交往,故不外出,却很喜欢文慧,偶尔见到她小小身影,便突然绽开微笑,伸臂将她抱起,喃喃:“公主是幸福的孩子,我羡慕你,喜欢你。”

年幼的文慧有俊秀的五官,有神的双目和乌黑的头发,整个人像精美的瓷娃娃,她八岁,便听了八年公主是幸福的,十分不解:“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说?”

蓝妃凝视她:“美丽的女人只有美丽是不幸的,有了财富和身份却是最幸福的人。”

文慧仍是不解。

蓝妃但笑不语,也不多做解释,每当见到远处皇后的身影,便淡淡地放下她,仿佛从未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