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刚发出去的那几天,舒曼将手机时刻带在身边,连晚上集合都不忘开了静音揣在口袋里,生怕错过他回过来的短信或者电话。

可是没有。关机,她可以说服自己再打一次,可是发出去的短信,过了好几天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基本上可以断定人家不想理你,或者压根不记得你是谁。沈蓉知道付希安很忙,性子也很冷,也不再执着,倒是舒曼颓废了。那几天正好是期末的体能考核,舒曼文化课的成绩很好,可是体能训练成绩一直都是打着擦边球过。第一天的三千米勉强能过;第二天轮到仰卧起坐和单腿深蹲,明显有些力不从心,还好计分的老师也算手下留情;到了第三天的五十米往返跑,她连自己怎么倒下去的都不记得了,只依稀听到身旁沈蓉的惊叫声。

醒来时人已经在医务室了,膝盖和肘都有些破皮,伤口处理过了,舒曼起身掀开病床前的帘子时,门口正好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看着舒曼胳膊上缠着的白色纱布,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来人是贺云岐,这学期新来的教官,听说以前是部队的,学校特聘来负责学生的体能训练,因为长得帅,新来的第一天就掀起了一股花痴风潮。他给人的整体印象是偏硬朗,大概是常年在太阳底下训练的原因,皮肤有些黝黑。他训练时很严格,但又不是一板一眼的人,后来有人总结说,贺教官是个非常有人情味的男人。

所以,私底下有女生经常感慨,能整天对着这么一张脸,就是被虐两下也是开心的。

舒曼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女医生已经红着脸抢答了:“贺教官,你们的体能考核什么的,能男女分开考吗?”贺云岐:“嗯?”女医生听说贺云岐是个非常通情达理的人,作为医生她觉得自己应该给点专业的建议,于是推了推眼镜继续说:“你看,小姑娘家的,遇上生理期还得这么拼命地跑啊跳啊,本来那几天人就很虚弱,考不及格还是小事,身体出了毛病可怎么办?”女医生一番话说完,静静期待贺云岐的反应,这下倒是轮到舒曼脸红了,她在心里呐喊,医生啊,我不是生理期啊,我只是失眠了两个晚上导致体力不支而已,请不要随便误会成我的大姨妈来了好吗?您再专业,也不要当着我的面和一个男人谈论我的生理期啊…

贺云岐倒也不尴尬,只是看了一眼低着头默默不语的舒曼,微笑着答道:“好的,多谢,我会考虑。”唇角勾起的弧度刚刚好,原本硬朗的五官瞬间柔和了起来,看得人怦然心动,女医生的脸瞬间红得通透。

贺云岐询问:“她可以走了吗?”女医生还满眼红心地愣着,过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哦,可以了,胳膊和腿这两天最好不要碰水,明天再来换下药吧。”话是对舒曼说的,可眼睛依旧盯着贺云岐。贺云岐略略颔首:“魏舒曼,来下我办公室。”贺云岐说完转身就走了,舒曼闻言和女医生道了谢以后跟了出去。她膝盖比胳膊伤得轻,只是稍微蹭破了点皮,消了毒贴了纱布,但走路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微微的痛,所以她走得很慢。

到了办公室,贺云岐见她进来,说道:“坐吧。”随后一杯热气腾腾的水放在她面前,“喝点热水。”舒曼心想果真被误会了,脱口而出道:“教官我不是…”贺云岐还在给自己倒水,闻言挑眉问:“不是什么?”“呃…”舒曼瞬间愣住,对啊,不是什么?跟他解释自己晕倒不是因为生理期吗?这种话说出口难道不是比刚才的情况更让人尴尬吗?再说她出了这茬事,往返跑肯定算不及格了,得补考吧?要让他知道不是因为那啥了晕倒,还不得又把她拎出来单独训练?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舒曼还在心里绕来绕去地想着怎么把话圆回来,贺云岐已经换了话题了:“上周你去侦查系的讲座捣乱了?”舒曼的心一跳:“那不能叫捣乱。”她只是在去蹭空调的路上,忘了换制服和不肯借书而已啊。“噢?那你觉得什么样才是?”那几位老师的反射弧也太长了点吧,上周的事还拿出来说,那天她着实不是故意的。舒曼有些憋屈了,就着热水杯喝了口水,结果烫得舌头发麻:“教官,往事不再重提。”贺云岐倒是笑了起来:“放心,那边不会再追究。”“不过五十米往返跑还是要重新考核的,你看是过一周后再考,还是单独训练两周后考?”还没等舒曼消化完他的话,对面的人继续说道:“看在你最近失眠的分上,我帮你选两周后吧。”“你怎么知道我失眠?”贺云岐抬了抬下巴:“你那两个黑眼圈啊…”舒曼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有这么明显?”“你早上不照镜子?”“你不懂,女生照镜子的时候眼睛是自带磨皮功能的…不对,你刚才说我什么时候重考来着?我没听清楚。”“没事,训练的时候我会提前通知你。”舒曼欲哭无泪:“贺教官,我的人生能让我做一次主吗?其实勉强及格也是挺难做到的,我想继续挑战这种高难度。”“不太好吧?在别人眼里你也算是我的嫡系,次次都是压着线过,我偶尔也是需要面子的。”舒曼第一次见贺云岐,是她误闯办公室。

那天她是去补交作业,办公室的门半阖着,她没多想直接推开,一抬眼就看到办公桌前站着一个男人,裸着上身,手里拎着一件迷彩服,应该是在换衣服,那画面太美,她都不敢回忆。

后来才知道,那间办公室,原来的老师腾出来换给了他。

第二次见他,已经是在课堂上了,他穿了迷彩服戴着帽子,浑身散发着一股英气。他站在列队前,报了长长的一串训练项目,舒曼的脑海里闪过他的八块腹肌,再垂眼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心里想着,这样的教官,惹怒他,挨揍会很疼吧?

后来每次训练的时候,她都尽量表现出“我很努力很努力,可是依然达不到优秀也不是我的错”的样子。

所以,贺云岐对她的印象一直都是,很努力、很乖顺、很正常。说正常是因为,舒曼看他的眼神,从来没有其他女生那种两眼放光的样子,所以每次上课需要女学生配合的时候,他都钦点她。久而久之,她就成了传说中的嫡系,而成全教官的面子就成了嫡系的责任与烦恼。

因为受伤,贺云岐特赦了她三天的训练,甚至连晚上的集合都不用去。突如其来的空余时间,倒是让她觉得百无聊赖,趴在桌子上随意翻着手机通讯录,本来想给妈妈打个电话的,又一想这原本是训练时间,要是她追问起来,这晕倒受伤的事就会暴露,还是算了,免得她担心。

手指一路按下去,她的视线突然停留在一个名字上。付希安。

是的,即使他们从来没有对过话,即便这个号码或许一辈子都用不上,可她依然储存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心里觉得这样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拉近了一点。

舒曼恍惚着,再看屏幕的时候,竟然显示电话正在接通的状态,舒曼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无意中按了拨通键,连忙去按挂断键。

电话挂断后,她深吸了两口气,才平静下来,然后发现…刚才那通电话是…对方来电,最近手机一直调到了静音状态,所以她刚才没分辨出来。

付希安真的给她回电话了?不对,她刚才…挂了他的电话?!

一瞬间她脑袋有些凌乱,心里只想着赶紧回拨过去,这次很快接通了,那边传来清冽的声音:“喂。”“对不起刚才不小心按掉了我是那个沈蓉的同学舒曼你她依然储存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心里觉得这样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拉近了一点。

舒曼恍惚着,再看屏幕的时候,竟然显示电话正在接通的状态,舒曼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无意中按了拨通键,连忙去按挂断键。

电话挂断后,她深吸了两口气,才平静下来,然后发现…刚才那通电话是…对方来电,最近手机一直调到了静音状态,所以她刚才没分辨出来。

付希安真的给她回电话了?不对,她刚才…挂了他的电话?!

一瞬间她脑袋有些凌乱,心里只想着赶紧回拨过去,这次很快接通了,那边传来清冽的声音:“喂。”“对不起刚才不小心按掉了我是那个沈蓉的同学舒曼你她依然储存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心里觉得这样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拉近了一点。

舒曼恍惚着,再看屏幕的时候,竟然显示电话正在接通的状态,舒曼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无意中按了拨通键,连忙去按挂断键。

电话挂断后,她深吸了两口气,才平静下来,然后发现…刚才那通电话是…对方来电,最近手机一直调到了静音状态,所以她刚才没分辨出来。

付希安真的给她回电话了?不对,她刚才…挂了他的电话?!

一瞬间她脑袋有些凌乱,心里只想着赶紧回拨过去,这次很快接通了,那边传来清冽的声音:“喂。”“对不起刚才不小心按掉了我是那个沈蓉的同学舒曼你她依然储存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心里觉得这样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拉近了一点。

舒曼恍惚着,再看屏幕的时候,竟然显示电话正在接通的状态,舒曼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无意中按了拨通键,连忙去按挂断键。

电话挂断后,她深吸了两口气,才平静下来,然后发现…刚才那通电话是…对方来电,最近手机一直调到了静音状态,所以她刚才没分辨出来。

付希安真的给她回电话了?不对,她刚才…挂了他的电话?!

一瞬间她脑袋有些凌乱,心里只想着赶紧回拨过去,这次很快接通了,那边传来清冽的声音:“喂。”“对不起刚才不小心按掉了我是那个沈蓉的同学舒曼你还记得吗?”舒曼一口气说完,那边却突然安静了。

五秒钟后,那边依旧是淡淡的声音:“需要喘口气吗?”“啊?”“说这么多你不用换气?”舒曼瞬间窘了,刚才她是急于解释,一股脑儿地把想说的一口气说完了,他这么一提醒,倒是真的有一口气憋在了胸口,她捂着听筒小声地轻喘了几下,继续说道:“那个…我是蓉蓉的同学。”“我知道。”那边有翻动文件的声音,过了几秒,他问道:“是想拿回那本书吗?”舒曼咬了下唇:“嗯。”“急吗?我让司机去找找送过来。”舒曼心里突然一阵失落,忙道:“不急不急。”“呃…付先生,不能麻烦你的司机,还是等周末我自己出来拿吧,可以吗?”舒曼隐隐听到那边有人在喊开会,付希安对着来人交代了几句,随后才对着电话说:“既然这样,等我回国再说吧。”舒曼刚说完“好”字,那边就挂断了。挂完电话,她看着屏幕上两人通话记录的时间,才觉得脸颊发烫得厉害,她走到阳台上透气,远处传来训练场上高高低低的喊声,这夏夜,闷热得厉害,她心底却好似有一股清泉流入心间。

她的心,突然有了一种归属感,心有所属的属。付希安回来时正好是两周后的周末。司机去机场接他和凌玿,到了公司,突然想起前几天去清洗车子的时候,发现车里多出了本书,他知道前段时间付总陪叙诚去过警校做演讲,可能书是叙诚落下的,于是在他们下车时开口提醒了下,付希安这才想起书要还给那个小姑娘。

贺云岐给的两周期限到了,为了成全教官的面子,这天下午舒曼还在做最后的努力,去借了个秒表计时器,让沈蓉帮忙掐表。烈日炎炎,操场上几乎无人,沈蓉蹲在一旁,一副被晒得蔫蔫的样子,看着舒曼来来回回跑了十多次以后,终于忍不住把她拖回了宿舍。舒曼回到宿舍立马洗了个冷水澡,拿着干毛巾擦头发时,顺便看了下手机,突然就愣住了。沈蓉找了把扇子拼命扇:“咋了?”“噢,刚才你的希安哥回电话了,他可能已经回国了?”舒曼回拨过去,无人接听。“别打了,你直接去找他吧。”“去哪儿找?”“公司呗,他是个工作狂,多半在那儿。”直接去找他吗?好像不太好吧?可想要见他的心驱使着舒曼,舒曼还在犹豫,沈蓉拿着扇子的手搭在她肩上,闪着无辜的大眼:“小曼曼,交通费我报销噢。”“好吧。”舒曼走进付氏大厦的时候,值班的前台拦住了她:“请问您有预约吗?”舒曼摇头:“没有啊。”“不好意思小姐,没有预约的话…”舒曼打断她:“我其实只是想问一下,你们付总今天在公司吗?”前台小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舒曼今天穿了T恤和牛仔裤,脚上是双运动鞋,背着一个双肩包,一看就是个学生妹,还是看上去穷得不会跟付总有半点关系的学生妹,态度自然轻慢了起来:“抱歉,今天是休息日,你可以下次预约好了再来。”舒曼自然也看懂了她的眼神,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是这样的,你们付总刚才打我电话,只是我在逛街没有听到,我知道他周末都有加班的习惯,正好我也路过这里…”付希安确实每周末都会来公司,这倒真的是他的习惯。前台还是有些不信,像他们这种底层的员工是不可能会有总裁的电话号码的,无奈凌秘书刚刚回去了,她也没法求证。“他大概在忙,那我也不打扰他。”舒曼以退为进,指着旁边的椅子,“我就坐在这里等好了,不会让你为难的。”说完,舒曼真的走过去端端正正地坐着等上了。

半小时后,前台小姐内心纠结了,她的话,是信还是不信?一个小时后,前台看了眼依旧坐得端正的舒曼,心里有些动摇了,也许那个电话是真的,付总真有事要找她谈,不然谁会没事这么干坐着等一个小时啊?于是前台悄悄拨了内线电话,可是无人接听。

彼时,付希安正在里间的休息室里睡觉。他在伦敦整整忙了两周,加上今天回来舟车劳顿,人已经累到了极点,很快就睡着了。

最后前台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舒曼去二楼的小会议室里等,这样即使她真的是付总的朋友,她也算在职责范围内尽力做到了最好。

这一等,等到了傍晚五点半,会议室的门才被推开,付希安站在门口,就看到一个小姑娘趴在会议桌上睡着了。

舒曼一直睡得很警醒,听到动静就睁开了眼,抬头看到门口站着的男人,恍惚了几秒,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舒曼连忙起身,拉了下衣服,微微欠了欠身,礼貌道:“你好,付先生。”付希安略略颔首:“跟我来吧。”一路跟着到了地下车库,付希安从车里拿出本书,递过去:“是这本吗?”舒曼点头:“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了。”手机突然响起来,是沈蓉,问她什么时候回校。她打开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这才惊觉,竟然快要接近晚上六点,门禁时间早过了。付希安看着那抹往电梯口跑的娇小身影,突然喊住了她:“等等。”“啊?”“我送你回去吧。”他看着拿着手机愣怔在原地的小姑娘,拉开车门:“上车,门禁不是过了吗?这时候打不到车的。”好近好近的距离,伸一伸手就能触摸到他的脸,舒曼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心跳加速,觉得心快要蹦出胸膛了,她双手揪着安全带,逼迫自己尽量直视前方。

车子很快滑入下班高峰的车流中,付希安开车很专注,舒曼也不知该搭什么话,一路上车里很安静,静到她连呼吸都刻意控制着放慢放缓,突然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正好是红灯,付希安轻轻踩住刹车,偏过头问:“饿了?”“没。”为了掩盖这种尴尬的声音,舒曼还故意咳嗽了几下,岂料她刚咳完,肚子又诚实地咕噜了一声。舒曼窘得好想捶地,干脆把头朝向车外假装看夜景,付希安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的后脑勺唇角微微勾了下,然后在下个路口,打了个左转的方向,将车驶入另一条道。

车子停稳在路边时,舒曼才惊觉不对:“这是…哪儿?”不是说好了送她回学校吗?

“先吃饭。”付希安径自熄火,解了安全带,“反正已经迟到了,也不差那么一会儿。”付希安见她不动,皱了皱眉:“真的不饿?”舒曼再次窘得脸红,立刻很乖地下车跟他走。付希安将车停在商业街,因为是临时决定所以餐馆是随意选的,等舒曼从洗手间出来,菜已经点好了。坐下来十分钟,付希安都在接电话,舒曼连说句谢谢的机会都没有,只好低着头喝茶。偶尔抬头看一眼对面的男人,她才注意到,他的嗓音有些嘶哑,眉眼里也尽是倦意,可即便如此,看着依旧是一副俊逸非凡的模样。

这家店的生意还不错,厅堂满客,难得的是菜上得也很快,第一盘菜上的是黄焖鸡块。舒曼拿着筷子下意识地看了眼手臂,之前的擦伤已经好了,痂也掉得七七八八,只是还有些淡淡的印记。

小时候每次擦伤破皮,妈妈都不让她吃红烧的菜,说酱油里的色素会让身上的疤的颜色褪不掉,这个观念在脑海里被灌输得根深蒂固,于是落筷的时候就有些踌躇了。

对面的人正好打完电话:“怎么?不喜欢吃?”“啊?不是啊…”舒曼在心里鄙视自己,人家请你吃饭,你还一副嫌这嫌那的样子,矫情死了,于是补了一句,“只是还没想好吃哪一块。”付希安将手机放在桌上,看着对面一撒谎就会被自己慌乱的眼神出卖的小姑娘,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伸手将盘子推了过去:“这样啊,那整盘都给你吃好了。”那天晚上,魏舒曼真的“不负圣望”,吃完了整整一盘鸡块,并且还佯装吃得很开心的样子,啃完最后一块骨头,她心里默默垂泪发誓,这一年都不再吃和鸡有关的东西了。

吃完饭回车上前,舒曼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那个…你能不能等我一下?一下下就好。”说完也不等付希安回答,转过身撒腿就跑。

五分钟后,她气喘吁吁地拉开车门坐进去,手里多了一盒润喉糖,递过去:“那个…我看你嗓子有点哑,吃这个试试,很灵的。”付希安看了眼递过来的小铁盒,再看了看身旁那个呼吸还没稳下来的小姑娘,那对澄澈眸子里饱含着期待、关心还有忐忑,他笑了笑说:“我不喜欢吃薄荷味的东西。”舒曼闻言,只是微微一怔,随即解下身上的双肩包,拉开拉链,然后捧出一堆小铁盒,眨着眼问道:“那你喜欢哪个味道?”车内的阅读灯突然暗了下来,瞬间一片黑暗,只有她手心里那堆银色的小铁盒发着熠熠的光,紧闭的车窗车门隔绝了马路上的喇叭声、人行道上的喧闹声。

这个夜,突然很寂静。那一年,她还不懂爱情究竟是什么,只是在那个瞬间,好似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和她。她记得,灯光暗下来的刹那,他的眼神亮了亮,从此照亮了她的全世界。她也捧出了,她的全世界。

舒曼没想到,那天她会连晚上八点的集合点名都迟到。前方恰好有两台车相擦,停着等交警看现场,占据了两股车道,导致他们一个红灯连续等了五次,二十分钟车子只滑出了五十米,舒曼蹙着眉头盯着前面排成长队的车流,刚才那点花痴的小心思早已灰飞烟灭。

“迟到会处罚?”绿灯了,舒曼张望着,试图看清楚视线所及的最前排的车子有没有往前挪动:“没事,晚上八点会集合点名…那之前到就可以了。”付希安抬手看了眼时间,按照目前这个速度,恐怕…“要是到不了呢?”“呃?”舒曼还没消化完这句话,电话突然响了,刚接起就传来沈蓉的咆哮声:“你跑哪里去啦?怎么还没回来?我听说今天你主子亲自来点,还有二十分钟就八点了,赶不回来你就死定了!”舒曼欲哭无泪:“我…堵车。”“你觉得这个理由很好用?我得换衣服了,回来之前赶紧想个好点的借口,挂了啊。”舒曼挂了电话,转过头看着付希安,刚才沈蓉的分贝太高,想必说的话他也听到了,她只好尴尬地笑了笑:“没事,你慢慢开。”身边坐着的人又不是出租车司机,可以抱怨也可以死命催,大不了车费双倍甩他的脸上。

因为这个人,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牵肠挂肚,何况今天还是他主动说送她回学校。舒曼整理了下心情,反正迟到一分钟和一小时没什么区别,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想个靠谱点的借口。

付希安就这样看着身旁的这个小姑娘拧着眉思考,舒曼突然偏过头问道:“付先生,如果你的员工迟到了,什么样的借口你才会接受?”付希安:“既然是借口,为什么要接受?”呃…对噢。

第一次迟到,战斗经验值为零,舒曼不耻下问:“那…要怎么解释,你心里才会好受点?”付希安挑了挑眉,敢情她是在拿他当预演啊,回答道:“迟到的又不是我,我心里为什么要难受?”咦…也是噢。舒曼:“那要找什么样的理由,可以让你原谅她,免除处罚什么的?”付希安反问道:“你觉得可能吗?公司规章制度是摆放着玩的?”舒曼的脸瞬间垮成一条蔫蔫的苦瓜,她果然还是太年轻了。一路上再无话。八点三十五分,车子终于停在了校门口,舒曼从来没有这么归心似箭过,当她走进门卫室时,才想起,刚才竟然连句谢谢都没说。再回首,车子早已消失在夜幕里。舒曼瞅了瞅,今天居然没有学生督察站岗,保安竟然也没有为难她,只问了她的名字,就放她进去了。舒曼踏进学校的那一刻,心底才舒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拨给沈蓉。

为了尽快回宿舍,她走了条没有路灯的捷径,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自动挂断后再拨,舒曼的注意力完全在手机上,走走停停,突然额头“咚”的一下,似乎撞到了个人?

舒曼摸着额头,后退两步,仰起头,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才看清对面人的脸,这时手里的电话终于接通,沈蓉的声音充满了掩饰不住的开心,特别高亢,只听她道:“小曼曼,告诉你个好消息,今天点名你主子没来,学生督察那儿我也搞定了,放、心、吧!”暗夜里,林荫小道上,身前的人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贺云岐身高足足有一米八七,舒曼瞬间感到有种压迫感弥漫下来,屏幕的蓝光恰好对着他的脸,从下往上看去,显得十分骇人。

舒曼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了,手忙脚乱地掐断了通话,然后脱口而出:“主…主子好。”“…”“我…我散步…睡不着…”“…”“我…我有个快递,就去门卫那儿看看来了没…”“…”“教…教官,您还是说句话吧?”贺云岐的声音很沉,从头顶灌下来,问道:“理由编完了?还有别的吗?”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一整盘的鸡肉把她的胆儿喂肥了,她居然反问道:“说别的你信吗?”好半天没声音,舒曼悄悄抬头看过去。贺云岐的脸隐没在暗夜里,突然道:“念在你第一次迟到,明天考核过八十分我就当今天没见过你。”真的吗?舒曼眨眨眼,再眨了眨,有些不敢相信贺云岐这么没原则,心里想着一定要亲眼见他说出来,于是说道:“哎,教官你能往前走一点吗?这儿太黑了,我都快找不到你的脸了。”“…”等舒曼回到宿舍,描述完今晚的战况后,沈蓉指着她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不是缺心眼吗?明知道你主子的脸黑得跟块炭似的你还这么说啊,哈哈哈哈哈。”舒曼抱着自己的双肩包趴在书桌上叹气,有气无力地道:“六十分瞬间变成八十分,你说我现在开始喝红牛来得及吗?”沈蓉很认真很正经地分析道:“满分1分25秒,你想想今天下午我帮你掐表的成绩,我估计…嗯,起码得提前一年喝吧。”舒曼已经可以预见,自己的通报批评被张贴在公告栏里供人“瞻仰”的盛况了,这会儿忧愁真不是她多愁善感:“这样啊,那书一年后再还你吧。”在回宿舍前,舒曼好奇地仔细翻了下那本小人书,她终于知道,沈蓉为什么死活都要拿回来并且不能提是她的,因为最后一页上,写满了叙诚的名字。

大概心中存有爱情的人,都会在那个人住进心底的瞬间成为一个傻瓜,做一些旁人认为毫无意义、自己却沉浸其中的事情。

她想,她也是。“…”沈蓉扑通一跪:“女神,明天我帮你作弊。”第二天下午,当她站在烈日炎炎下热身时,终于见识到沈蓉作弊的手段了,就是集结了一群人,打算在贺云岐最后掐表时,来捣个乱。

舒曼无语地擦汗,她这是当贺云岐白痴呢,还是把自己当白痴了?警校的男生虽然体格都不错,但是贺云岐那完全是特种兵的身材,何况平时他一个眼神就能完全定住他们,两军对垒,实力悬殊天差地别,还选择硬碰硬的战术,智商不足也得有个底线吧?!

已是下午三点,头顶的太阳依旧亮得她睁不开眼,她扭了扭右脚踝,天要亡她,现下也只能一心赴死了。

沈蓉突然跑过来,背对着贺云岐的方向,拉着她朝旁边努了努嘴,说道:“看见没?”“看什么?”舒曼朝她指示的方向看过去,操场旁边正好是篮球场,这么闷热的天气,光是站着就能冒一身汗,竟然还有人在打球,舒曼在心里钦佩,这是有多热爱这项运动?

“等会儿你跑到第二圈回过来的时候,那边会有人不小心手滑,把篮球丢过来,你呢就来个假动作摔倒什么的,懂?”舒曼愣愣地听她说完,直到沈蓉拍了拍她的肩,抿着唇点了点头,一副“姐只能帮你到这里”的表情,然后退至一旁,舒曼才彻底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布置新战术?

有新战术你到开场前才告诉我?难道不是应该昨晚整夜密谋研究细节如何应对,然后才可以天衣无缝地配合吗?假动作也是要练习的啊,浑蛋!

没想到沈蓉的新战术,最终不仅帮她逃了往返跑、迟到既往不咎,甚至连这学期期末都不用再去上课了。当时手滑的那位同学还在选助攻的角度,身旁突然有人跳起来想“盖火锅”,那位同学心一慌,直接将球甩了出去,那么巧砸上了她的脑袋。

轻微脑震荡。直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舒曼还是觉得有些眼冒金星,脑袋嗡嗡的,她靠在床头,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眼罪魁祸首,问道:“你坐那么远干什么?怕我打你吗?”沈蓉把凳子搬到离病床最远的地方,缩了缩脖子,心虚地问候道:“呵呵…头还痛吗?晕不晕?”她闭起眼睛:“你猜?”门被推开,贺云岐手里拿着病历卡和一个纸袋走了进来,对着病床上的人说道:“观察一周,你们中队长那儿我会说明的。”舒曼有呕吐现象,虽然拍了片没什么大问题,但保险起见,贺云岐还是决定让她先住院观察一周。他转过身,看了眼还躲在角落里的人。他是谁,在部队待了近八年,有七年在做战略分析,两个小姑娘的那点心思和伎俩怎么骗得过他,只是现在也不是训人的时候。

他扬了扬手里的纸袋,说道:“洗漱用品我买了,还缺什么别的让沈蓉帮你去买,不过她八点前必须回学校,等会儿我帮你请个护工。”“不用了教官,我也没手脚不方便,自己可以的。”舒曼连忙摆手,朝坐在远处的某人看过去,“蓉蓉,你跟教官一起回去吧,晚了打不到车的。”省得等会儿我想揍你。沈蓉呵呵笑,哪敢这时候就撤,她是要留下来端茶倒水赎罪的:“教官你先走,八点前我一定走进校门。”贺云岐留下五百块钱,又叮嘱了几句才走。沈蓉这才战战兢兢地挪到病床前,主动承认错误跪求原谅:“我的错,绝对是我脑残,我接受你任何形式的惩罚,只是别打脸。”舒曼没好气地将她的脸拍过去,沈蓉顺势半蹲着趴在床边,仰着头继续扮可怜相:“晚上我不在这儿,你有事找我哥,他今天正好值班,电话号码我等会儿发你。”舒曼抓住了重点,诧异道:“这里是仁禾?”沈家是医生世家,她哥是舒城最贵的私立医院仁禾医院心胸外科的招牌,舒曼晕过去后,贺云岐第一时间开车将她往医院送,仁禾并不是离学校最近的医院,但是沈蓉坚持将她送来这里,毕竟有熟人在比较放心。

沈蓉举手:“住院费算我的。”“…”你以为请客吃饭呢姐姐?

傍晚六点的时候,舒曼终于成功将她赶了回去,头还有些晕,干脆就睡觉,等醒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下午的时候一直干呕,没有食欲,这会儿醒来倒是觉得饿了,医院里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沈蓉临走的时候大致描述了下位置,舒曼起身去觅食。

她找到电梯坐到负层,打开门却发现是个停车场,她又坐回去找另一部电梯。舒曼住的这栋楼都是VIP房,小单间里微波炉、冰箱、洗手间一应俱全,陪护的家属几乎不需要出门,楼道里很安静,所以一下子她连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

仁禾楼层的设计太迷宫,舒曼走了几个来回,终于找到另一部电梯,门打开,舒曼看见电梯里站着个人,喜上眉梢,边走进去边问道:“不好意思,你知不知道这里哪儿卖吃的?”等舒曼仰着头站定,看清对方的脸,瞬间石化了。付希安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姑娘,眼神蒙蒙的,问道:“饿了?”…

没反应。“想吃什么?”小姑娘还是没反应。

舒曼背对着门,付希安将她拉到自己身旁,然后按了负一层,电梯缓缓下降,而身旁的人还沉浸在懊恼的情绪中,怎么每次见他都是饿了要吃饭,要是被当成饭桶怎么办?

电梯出来左拐就是便利店,付希安扫了一圈,问道:“吃香芋包还是豆沙包?”舒曼被香味吸引住:“能吃关东煮吗?”“很喜欢吃?”“嗯嗯。”她点头,晚饭没吃,这会儿是真的很饿,而它真的很香。“不能。”“啊?”舒曼没想到他干脆利落地拒绝,一时不知道接什么话。“一个豆沙一个香芋,再拿杯热豆浆。”付完钱,接过袋子走人,舒曼只好默默地跟上。到了电梯口,他看了眼身旁满脸失望的小姑娘,笑着道:“不新鲜。便利店里炒面、鸡腿饭等什么都有,但都不是新鲜的东西,只有蒸箱里的包子,是当天的供货,所以你只能吃这个。”找了个休息区坐下,付希安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在喜欢的人身边啃包子,压力实在太大了,舒曼尽量让自己的吃相好看一点。

等她把包子啃完,他问:“怎么住院了?”“噢,不小心被同学用篮球砸了下头,没什么大问题。”舒曼尴尬地笑了笑,问道,“你呢?”“来看望长辈。”“噢,那你快去吧,不好意思,耽误你了。”付希安起身:“一个人?”舒曼点头:“嗯。”“走吧,先送你回去。”舒曼也没矫情地推辞,只是单纯地想,能在一起多走一段路也是好的,即使这里是医院,一个生老病死的地方,一个和浪漫这个词完全沾不上边的地方。

一段路,两个人,即使还未肩并肩,也会成为心中美好的回忆。走到一个三岔口,舒曼突然顿住脚步,左右张望犹豫不决举棋不定,最后选定了一个方向,正准备走过去,身后的人突然问:“不记得病房号了?”被看穿了。

舒曼红着脸老实承认,点了点头。哎,还能再蠢一点吗?她内心已经泣不成声,这下不仅是个饭桶,还是个笨蛋,完全是负分形象了。付希安的手机正好响起来,他打了个手势让她等等,便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电话是凌玿打来的:“老大,你哪里去了?伯母说没见着你来?”付希安:“一会儿就过来。”凌玿:“你不会在自家医院迷路了吧?所以我说当初那个设计师是个变态…”付希安打断他:“去查个病房号,魏舒曼。”没一会儿,付希安收了手机走过去:“A5303。”“啊?”“你的房号,左拐第三间就是,我还有事,自己可以回去?”“噢噢,你去忙吧。”舒曼挥手再见,转过身很快地回到自己病房。

付希安到十二楼的时候,凌玿正好从另一部电梯里走出来,手上拎了个保温瓶:“独家秘制燕窝粥,伯母的最爱,快,拿进去尽孝道。”付希安接过保温瓶拍了拍他的肩,以示赞许,推开门,病床上没人,走到里间的小客厅,才发现要见的人坐在沙发上。

付希安在她身旁坐下:“妈,怎么还没睡?”沈怡正在看一本时尚杂志,眼皮都没抬下:“心脏疼,睡不着。”付希安将保温瓶打开,盛了一碗出来,说道:“护士说你今天晚饭都没吃,你最爱的燕窝粥,喝一点?”沈怡将杂志放下,冷着脸道:“糖衣炮弹也没有用,她不走,我是不会出院的。”“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以后想见我了,就来这里。没别的事,就早点回去休息。”付希安将碗放下,揉了揉眉心:“妈,Jolie还小…”“小?”沈怡的音量高了几分,打断他,说道:“18岁以上就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我记得你爸去年刚去伦敦帮她办过成人礼。“也幸亏她是个丫头,要是个儿子,以你爷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付氏说不定就落到她们手里了。“你当她是妹妹对她好,我不反对,但是别杵在我眼前。我看见她的影子脑袋就疼。”Jolie是付希安同父异母的妹妹。当年付钦国刚接手伦敦分公司,为拓展那边的业务,经常参加一些画展和慈善拍卖会。Jolie的亲生母亲当时是位小有名气的艺术家,付钦国买过几次她的画,后来在付希安9岁那年,小Jolie就出生了。

纸终究包不住火,沈怡的娘家也是名门,这种家庭的婚姻,从来都不是说离就能离的,当年的沈怡压下心底所有的愤怒,以退为进在付封面前立了一条铁律,只要她还在这世上,她们就不许入境。

后来Jolie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觉得自己特别委屈,好几次偷偷回国,每次都去付宅闹个鸡飞狗跳才肯走。

她没有遗传到艺术家的细胞,倒是有着艺术家的脾气,你不喜欢我,我也不要喜欢你,连你说的这种语言我都不喜欢。为此,从小到大她赶走了无数个中文老师。

沈怡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有多坚决,付希安是知道的,Jolie三番五次偷偷回国来闹,她已经忍了下来,再让她退步是不可能的,他想了想,说道:“我明天派人送她回伦敦。”付希安看着沈怡喝完一碗粥后才出来的,凌玿正趴在护士台边和小姑娘们聊八卦,看见他走过来,抛着媚眼和姑娘们说再见。

付希安边走边道:“明天你去送Jolie回伦敦。”凌玿一听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老大,我又做错什么了?我改还不行吗?”Jolie公主的脾气属于前一秒扬言要烧你家房子,下一秒就直接拐去买汽油和打火机的那种,她说的最溜最完整的一句中文就是,说到做到真君子!

凌玿每次去收拾和她沾边的事,回去都要吃上三碗饭才能补回点元气,他声泪俱下:“虽然我们家不是九代单传,但我也是个儿子啊,很娇贵的。”付希安停住脚步,一脸赞同道:“说得挺有道理,明天我让凌叔来接你回去,好好当个娇贵儿子。”凌玿立刻了,征求意见道:“娇娇公主要是反抗,我能用绳子吗?”电梯到了,两人走进去,付希安说道:“把Amy调去伦敦。”Amy是付氏旗下G&S影视公司的王牌经纪,人称冰姐,她手上的艺人,几乎都拿过小金人。

凌玿有些不明所以。付希安:“Jolie一直想进演艺圈,让Amy带她。”电梯缓缓下降,付希安看着那一排数字键,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随后就伸手按了个五:“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付希安走到A5303门口,犹豫了下,抬起的手终究没敲下去,刚转身想走,拐角处突然出现个身影。

他站在原地等着。小姑娘走路实在太专注,走近,再走近,直到两人相距只有两米时,才猛然发现他的存在,显然是吓了一跳,随后下意识地将手里的东西往身后一藏。

付希安想笑:“不是有洁癖吗?还吃这么不干净的东西?”舒曼讪笑了下:“呵呵,您记性真棒。”讲座那天,她不过是随口胡扯了句,他竟然还记得。

付希安:“这么晚了还不睡?”舒曼喃喃道:“傍晚睡了一觉,现在不困了。”付希安走过去,站定在她身前。她穿着医院统一的病号服,齐耳的短发,看着松松软软的,两个人靠得那么近,周围都是他的气息,舒曼只到他的肩头,她第一次觉得一米六二的身高实在太矮。舒曼盯着他的领结,完全不敢抬头。

突然,他身体往前倾过来,左手搭上她的肩膀,宽厚的掌心热热的,她整个人瞬间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手里一空,等她反应过来,特意跑去买的关东煮已经到了付希安手里。

“吃了这些更睡不着。”舒曼还蒙着,没说话。付希安蹙了蹙眉:“是又饿了?”这话让她彻底清醒过来,赶紧摇头,她这次真不是因为饿才跑去买的,而是想吃的东西没吃到,抓心挠肝地睡不着,纯粹是为了解馋。

谁知道,被抓了个现行。

因为临近期末,大部分课程都已经结束了,只等最后的考试,第二天下午没课,沈蓉请了假过来陪她,顺带搬了一书包的珍藏。

舒曼看着她一本本拿出来往她床上放:“你是来度假的?”沈蓉:“给你看啊。”“…”沈蓉拿着其中一本,咧嘴一笑:“哎,不是撞到了脑子吗?说不定转了性喜欢看了呢。”舒曼突袭,一个右擒拿,将沈蓉上半身压在了那堆书上:“呵呵,脑子坏掉的人还喜欢这样呢。”沈蓉哀号:“投降投降!”舒曼放手,看着沈蓉揉胳膊:“你怎么请到假的?”除了周末的假,她们班的中队长可不是个容易签字的人。

沈蓉打了个响指:“贺教官特批。”留院观察,除了每天护士的例行检查外,就是睡觉发呆,已经无聊了一上午,舒曼也不嫌弃了,随手拿了本漫画翻着,只是每次有人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她都下意识地抬头张望。

几次以后,沈蓉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了:“你在等谁?通知了你妈妈?”“没。”舒曼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要是打电话到宿舍找我,你们千万别说漏嘴啊,免得她担心。”“嗯,好。”午饭时沈蓉找她哥沈聿借了饭卡,跑去员工食堂打了两份豪华大餐,有鱼有肉有鸡有鸭的,舒曼看着面前的两个大饭盆瞠目结舌:“今天吃饭不要钱?”沈蓉夹了只大鸡腿给她:“给你补补。”舒曼突然就想起那盆黄焖鸡块,又把它给夹了回去,整顿饭她只扒拉了几口,一副食欲不振的模样,倒是沈蓉吃得特别欢快,因为仁禾的员工餐比学校食堂好吃多了。

“身体不舒服?没胃口?是不是有什么后遗症啊?等会儿我去找我哥,找个专家再给你彻底检查下。”舒曼咬着筷子:“没有啦,又不训练整天躺着也不消耗体力,当然不会饿。”沈蓉:“噢噢,对了,这个暑假你别回去了吧?”舒曼:“嗯?”沈蓉伤感地道:“最后一个暑假了,明年大四毕业我们就要分开啦,留在舒城陪我住两个月呗。”舒曼想了想,毕业以后就要分道扬镳是挺舍不得的,突然又想起早上护士拿过来核对的费用清单,于是说道:“要不我顺便去麦当劳打个工?”“不要。”沈蓉干脆利落地拒绝,一脸嫌弃道,“你那么爱吃那些东西,万一上班的时候偷吃被经理抓到扣押了,我可没脸来赎你。”舒曼扬了扬拳头要揍她。

沈蓉:“不过,确实得找个地方暑期实践啊…”“那个…”忽然有个念头闪过舒曼脑海,她想了想措辞,“你的希安哥,你家和他家很熟吗?世交?”沈蓉点头:“算是吧,我哥和他是发小,我小时候就跟在他们屁股后头玩。”有时候他们几个人想甩开她这个小尾巴,她就狠命哭,或者把小女生让她转交给沈聿的情书直接交给他们的妈。有时候做人就是要这么机智。

舒曼:“他…是不是特别忙?”“当然咯,一天不开个十个八个的会议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生意人…”沈蓉突然顿住,盯着她,舒曼对男生基本没有上过心,也没听她刻意提起过谁,甚至自己班里的那些男生,她连名字都没记全过。

舒曼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你别乱想。”沈蓉耸肩:“我什么都没想。”她开始随口扯:“不是要暑期实习吗?总得想办法找家大公司去吧?以后档案简历上什么的也能好看一点不是?”“也对噢,说起来这家医院就是他家的。”沈蓉被成功忽悠,脑袋立马换了另外一种思维方式,说道:“哎,你出院的时候得让他给你打个折啊。”舒曼脑后黑线:“别!”沈蓉拉着舒曼去活动室看韩剧看了一个下午,快四点的时候回病房,才发现贺云岐来了,站在门口正和医生谈话。等贺云岐进来,两个人正在假模假样地看书。贺云岐:“没什么大问题,放假前的训练就不用参加了,文化课程也差不多都结束了,直接参加最后的考试吧。”舒曼:“那…我的往返跑会不及格吗?”这个问题实在太重要了。贺云岐:“参照平时成绩。”舒曼有些沮丧,那就是六十分咯,她咬着唇想了想,这种时候脸皮必须厚一点,说道:“教官。”“嗯?”她呵呵笑,用拇指和食指比画着:“能不能…给高那么一点点?”贺云岐看着她,点了点头才道:“知道了,我会尽量给你六十一分的。”舒曼差点从床上摔下去:“我不是你的嫡系吗,太低了你的面子也过不去是不是?”贺云岐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看上去像是那种可以讨价还价的人?”坐在一旁的沈蓉实在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果真包公啊,铁面无私。

舒曼磨牙,真看不出来,别人嘴里那么好的人,到她这里就那么记仇,不就是那天说了句天太黑看不见他的脸吗?

贺云岐走的时候,把沈蓉一起捎了回去,走了两步忽然停住:“你的书?不拿?”说着就要帮忙去拿。

沈蓉连忙上前阻止:“这些是我特意带给舒曼复习的,不用带回去。”说完朝舒曼拼命使眼色。

这些可全是披着教科书皮的少女漫画啊,她可不敢让教官随便碰。贺云岐看着那一摞书:“看得完?”舒曼只好点头:“能能。都画好了重点,我需要再过一遍。”贺云岐:“好好复习。”沈蓉跟在贺云岐身后,走出房间前,突然转过身给了舒曼一个爱的飞吻。

凌玿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巧舌如簧地好不容易将Jolie哄到机场,她突然又改主意不想走了,机票都已经废了两张,就是不肯登机。两个人在VIP候机室里大眼瞪着小眼吵架,一个用中文,一个用英文。Jolie气势汹汹:“你的话,为什么,要听我?”她说的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一整天,凌玿已经接近崩溃,好在已经摸清了她说话的套路,听得懂她要表达的意思,他都怕跟她吵多了,最后自己说话也变成这样,于是用英文回道:“因为我是你哥的代言人,我现在是在传达命令。”没错,用中文的是Jolie,说英语的是凌玿,两个脑神经都拐弯的人。Jolie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问道:“以后我哥,媳妇了,洞房你也,代言?”凌玿正端着杯茶润喉,听完“以后我哥娶了媳妇,你也代他洞房吗”这句话,一口茶水尽数喷了出来,手背一抹嘴巴,直接掏出手机来拨电话,等一接通就说:“你家娇娇公主说你今天要不来她就咬舌自尽。

“噢,我也有一句遗言,你要真不来,直接通知我亲爹来领我吧。”付希安到的时候,Jolie正拉着工作人员玩抽乌龟,凌玿则躺在沙发里挺尸。

Jolie看见他,扔了牌,跳过去:“是来接我回去吗?”付希安抬手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还有一班飞机。”凌玿接到指令,瞬间起身比了个OK的手势,出去帮她改签。付希安向来说一不二,Jolie是知道的,她只是在做最后的挣扎,语气里颇有委屈之意:“我就不能回国度个假吗?”付希安揉了揉她脑袋,尽量放柔语气哄她:“十九岁了,长大了,懂事一点儿,嗯?”Jolie知道,他想说的其实是只要她在沈怡会不高兴,她想,我就是为了让她不高兴才回来的,哼。

可这话她哪敢说出来?从小到大,艺术家妈妈对她是放养管理,几乎不闻不问,付钦国觉得亏欠她,留下的就只有钱,沈怡对她则是骨子里的厌恶,付封那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付希安真的把她当成了家人。

所以,这世上Jolie只肯听一个人的话。付希安:“不是想进演艺圈吗?我把公司里最王牌的经纪都调来给你了。”Jolie低着头,噘着嘴,瓮声瓮气道:“我就这么容易打发?”付希安:“以后我每个月都抽时间来伦敦看你?”谈判成功,Jolie比了个OK的手势,笑逐颜开:“我饿了,我要吃比萨。”付希安出去替她买,外套脱在沙发上,Jolie跳上沙发,正琢磨着等会儿要怎样她哥才肯陪她玩会儿抽乌龟,原本就滑出外套口袋的手机,瞬间掉了下来。

Jolie弯身捡起来,想看看有没有摔坏,看到屏幕有条未读短信顺手就点了开来,娇娇公主认识的汉字并不多,短信内容勉强能看懂,似乎是对方想约付希安喝咖啡,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个女人。

再看对方的名字,魏舒曼,姓鬼?Jolie一个激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个姓实在太恐怖了,于是她直接帮他回了两个字,没空。

舒曼在第三天清晨就出院了,贺云岐坚持让她观察一周,她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回到学校以后,才发了条短信告诉他。

接下来的日子,复习,考试,一晃暑假就开始了。因为答应了沈蓉暑假陪她,舒曼先回家住了一周,再回舒城的那天恰好是个雨天,夏季毫无预兆的雷阵雨。舒曼坐在公交车最后面的位置,大雨滂沱,车窗的视线早已模糊,司机开得很慢,她估算按目前的路况,肯定会晚到。她给沈蓉发了条短信:“下大雨了,预计晚二十分钟到。”那边很快回短信:“坐的665路?你在巨鹿街下,等会儿我来接你。”巨鹿街是商业街区,整个候车站台挤满了人,舒曼只能站在最外围,等了将近二十分钟,雨势虽然收了,几乎变成了蒙蒙细雨,但她被上下车的人推来搡去,衣服已经接近半湿,她想幸好今天带的背包是防水的。

不知道沈蓉多久会来,舒曼正在纠结,要不干脆去附近的便利店等吧,自己打车走不太现实,因为这个地方,平时打车都是靠抢的,更别说这种下雨天了。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舒曼拿出来,看着屏幕上的名字突然怔住了,这二十几天来,他白天努力看书备考,傍晚加操一千米,临放假前还特意去图书馆借了本《牛津辞典》虐自己,几乎每晚倒头就睡,让自己完全失去胡思乱想悲春伤秋的精力。

此刻,那些被自己强压下去的情绪,突然全部冒了出来,在心脏周围翻腾着,心底酸酸的,涩涩的。“没空”两个字,那么干脆利落,所以,他一定是打错了吧?手机振动终于停了,舒曼拿着手机等了二十秒,再没动静,嗯,幸好没接,肯定是打错了,她将手机重新收回口袋。付希安坐在车里,看着对面站台上的小姑娘怔怔地盯着手机,可是一点接听的意思都没有。是把他的号码删了?以为他是广告推销卖房的吧。

等到通话无人接听自动挂断后,她竟然直接把手机放回了口袋,付希安的右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轻敲着,想了想,再次拨了出去。

舒曼拿出手机,盯着屏幕上的名字,连打两次,所以一定不是打错的吧?

电话接通,只听一个清冽的声音问道:“怎么不接电话?”舒曼的心怦怦地跳,低着头右脚尖无意识地点着地,来不及思考,说道:“刚才忙没听到。”“能走到对面来吗?”“啊?”“抬头往前看,黑色的车,车牌XXX99,前面没有掉头的口子,我拐不过来。”舒曼抬头望过去,对面果然停着一辆黑色的车,驾驶座的车窗玻璃降了下来,里面坐着的人正拿着手机在跟她说话。

舒曼正要穿马路,只听电话的人说道:“别乱穿马路,人行道在你右边。”舒曼轻轻“噢”了一声,往右边疾走。“雨不大,别跑。”终于走到车旁,电话里的人说了句“上车”,舒曼站在车旁朝对面看了一眼,这条马路是四车道,没有绿化带遮挡视线,望过去,一览无余。

舒曼瞬间意识到一个问题,所以刚才他是看着自己不接电话,并且在接通之后胡说八道的?

她选择坐在了后座,上车后解下背包放在膝盖上抱着,连头都没敢抬一下,一路上都在脑子里回放自己刚才的蠢样子。

停好车,挂挡,解安全带,付希安看着后视镜:“坐到前面来。”舒曼愣愣地照做,下车。

“包放后座好了。”“噢。”舒曼下车后才发现他们是在地下停车场,转过去,走到副驾驶的位置坐进去。

付希安调了下空调,瞬间变成热风:“衣服湿了,烘干了再出去。”T恤很快被吹干,脸热热的,心也瞬间暖烘烘的,不对啊,她忽然想起刚才在车站是在等沈蓉,现在自己跑了,她怎么办?

付希安看着她拿出手机,说:“沈蓉在楼上等你。我恰好路过,所以换我来接你。”舒曼的手一顿,噢,原来是正好路过啊,喃喃道:“谢谢。”她不知道是什么饭局,只能跟着走,出了电梯,迎面走过来一个人。自从看到期末的体能考核平均分达到了八十以后,她觉得贺云岐特别面善,这会儿见到来人,舒曼立马狗腿似的迎上去打招呼:“教官好。”“怎么来这儿了?”贺云岐问的是她,可视线已经转到站在一旁的付希安身上了。

舒曼看了眼付希安,突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朋友、男朋友、同事、同学…所有社会关系里的词,他们之间好像一个都搭不上。

干脆略过这个步骤,她说道:“我是来找沈蓉的。”贺云岐笑着颔首,舒曼刚想说话,只见身侧的付希安突然大步往前走了,只好挥手说了声“拜拜”跟上去。听脚步声,小姑娘是跟上来了,付希安扯了扯领带,忽然觉得很不舒服。到了包厢,里面有三个人,沈蓉、沈聿还有叙诚。舒曼没有见过沈聿,认出来是因为他和沈蓉长得真的很像。沈蓉性子活泼,完全是脱兔,沈聿的气质更偏向于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舒曼刚坐到沈蓉旁边,电话就响了,是贺云岐打来的。贺云岐:“还在饭店里吗?”舒曼:“在的。”贺云岐:“嗯,出来一下,我在大堂,给你样好东西。”大堂在一楼,舒曼坐电梯下去,贺云岐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前面的茶几上放着个盒子。贺云岐见她过来,示意她坐,从盒子里拿出个黑色的手环,递过去:

“戴上试试。”舒曼接过,拿在手里端详了下,样子有点像手表,顺口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运动手环,可以测心率、记步、温度还有睡眠的质量。”“这么厉害?”舒曼半信半疑地戴上,这手环表面看起来就是一个三岁小孩才会玩的电子手表嘛。贺云岐见她戴上,伸手帮她在表盘旁一个小按钮上按了下,算是启动,说道:“刚才忘了说,这个是加强版,刚刚说的那些功能统统都没有。”“…”今天是愚人节吗?“这是我刚拿到的新品,我帮你预设了八百米,单腿深蹲二十个,还有跳绳一百下。”“…”舒曼分分钟想拿下来还给他。

贺云岐也不接,慢悠悠地说道:“里面有记录功能,开学回收。期末八十分,有得到也必须有付出是不是?”舒曼想哭。末了,他还加了句:“幸好今天在这里遇见你,不然我白拿了,去吧。”“…”她今天真的只是来吃饭的啊。回到楼上,舒曼的心情已经被贺云岐的手环埋到了谷底,低着头有气无力地走回包厢,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皮鞋。舒曼停住,抬头往上看,眼前的人还是衬衣西裤,只是领带解了,袖子挽到了肘处,双手插在裤袋里,俯视着她。低沉而性感的声音灌入她的耳朵里:“刚才是故意不接吗?”“啊?”她的脑袋木木的,思维完全不在正常的频道上。付希安:“电话。”“噢。”她想起来了,在车站的第一通电话,他是在质问这个,舒曼摇摇头,“不是。”付希安:“不是什么?”舒曼:“我以为你打错了。”付希安看着她,从刚才在车站小姑娘不肯接电话以后,他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虽然他们只见过三次,可每一次,她眼神里的东西直白又热烈,那么明目张胆不懂得掩饰的欢喜。

可从刚刚开始,她脸上只剩疏离与客气,坐车时甚至直接选择了后座。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些不喜欢她的退缩。“为什么…”他突然上前一步,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你会这么以为?”说话呼出的热气呵在她耳际,热热的,痒痒的,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只听他继续说,“不是喜欢我吗?”付希安说完,直起身体,只见身前的小姑娘脸红扑扑的,整个人愣怔着,他正思考要不要喊醒她。她突然昂起头,双眸晶亮,问道:“喜欢…就能得到吗?”

心怦怦地跳。她仰着头,视线落在他的薄唇上,想看着它会吐出什么样的字眼来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可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他唇角微笑的弧度始终没有半分变动。“你们在干什么呀?”沈蓉的声音突然响起,她走过来,狐疑地看着他们。舒曼回过神来:“噢,我忘了包厢号…”三人回到包厢,舒曼发现里面多了一个女人,就坐在叙诚的旁边,长得并不算美,但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英气,若她穿军装,一定英姿飒爽。舒曼回头看了眼沈蓉,没什么异样。饭局开始,四人都是旧识,聊得甚欢,话题差不多都是股市投资一类,舒曼不太感兴趣,脑海里自动回放着刚才的场景,她一直在自顾自地琢磨着猜想着,如果没有被打断,他的回答会是什么样的?

是冷硬地直接拒绝?还是委婉地提醒她别想太多了?

对面不知道谁,提问了一句:“对了,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舒曼猛地抬头,看过去,被提问的两个主角正含情脉脉地对视着。舒曼偏过头去看沈蓉,她单手撑着下巴,像是脑袋太沉的缘故,整个人微微晃动着,脸红红的。

舒曼眼皮一跳,伸手拿起她面前的空酒杯闻了闻,一股浓烈的酒味,又看到她右手边那瓶酒只剩一半,显然已经喝了不少。

舒曼和沈聿一起将她送回了公寓,沈聿将她抱到床上,开好空调盖上被子,沈蓉生性活泼,喝醉了倒是很乖巧,不说胡话,也不闹腾,只是安静地睡觉。沈聿退出房间,对站在门口的舒曼说道:“麻烦你照顾下她。”她点头:“好,晚上我会看着她的。”舒曼没喝过酒,也不知道喝醉的人会什么时候醒来,开电脑上网查了下,煮醒酒汤需要的东西这里似乎都没有,想着沈蓉醒来大概会口渴,她去烧了壶开水,倒了一杯,放在床头。

床是单人的,两个人没法挤,何况其中一个还是醉鬼。客厅有个榻榻米,舒曼将它搬到了房间里,就放在床边,等会儿半夜如果有什么状况,她能第一时间就知道。

她刚想再去找床薄毯子备着,手机突然响了,是付希安打来的。“睡了?”一贯冷静自持的声音。

“没。”“那下楼来。”“啊?”付希安:“你的包还在我车上,不要了?”“哦哦。”舒曼这才想起,她的背包留在了他后座,走的时候兵荒马乱的,根本没想到这事。舒曼拿了钥匙下楼,付希安的车就停在路边,走过去,隔着玻璃窗看到他正在打电话,她就站在车旁等。车窗突然降下来,他用口型说了两个字“上车”,舒曼有些疑惑,但还是绕过去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大约过了两分钟,他才收了电话。“那个…”舒曼看到他看着自己,有些不太自在,“我来拿包…”付希安略过这个问题,问道:“刚才有吃饱吗?”舒曼微愣:“还好。”刚才的饭局上,她不敢看他,几乎是埋头吃的状态,虽然中途就带着沈蓉回来了,但也算吃到六分饱。付希安:“系好安全带。”舒曼:“沈蓉…我得回去看着她。”付希安:“她在闹?”舒曼:“没,睡着了…”付希安:“等明天酒醒,她头会很痛。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回来的时候,你去药店给她买几支葡萄糖。”看她的表情,似乎是同意了,可手上还没动作,付希安微微挑眉,笑着问道:“要我帮你系?”“呃…”舒曼连忙拉过安全带,系好。停好车,舒曼下来就看到前方有个麦记,心思一动,追上去:“那个…我也不是很饿,就去买个汉堡吧。”“嗯?”付希安看了一眼前方,“你喜欢吃那种东西?”那种东西?语气里完全是赤裸裸的嫌弃啊,舒曼慌忙掩饰加解释:“不是啦,这个最省时间了,我怕沈蓉一会儿醒,我没见过她喝醉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有事。”“就一个汉堡?”“嗯嗯。”付希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走进店里,对着她说道:“去找个空位坐着等。”舒曼点头。她扫视了一圈,因为是步行街附近的店,生意很旺,座无虚席,舒曼干脆就站在队伍的最后面等。付希安排在中间那条队伍里,鹤立鸡群,不一会儿旁边就有几个小女生偷偷地看他,窃窃私语着,舒曼站在那里,心底总有一种慌慌的感觉。没多久就买好了,除了汉堡还买了些别的,付希安完全是在不健康的食物里尽量挑稍微健康的买。车子停在马路对面,舒曼跟在他身后,走到斑马线等红绿灯时,对面电子屏上跳动着倒数的秒数,舒曼盯得出神,原本那颗慌乱的心,无端地更加躁动起来。

绿灯了。付希安刚抬脚,舒曼突然扯住了他衣袖。

“怎么了?”“我…喜欢你。”声音轻轻的,好似要被淹没在这车水马龙的喧闹里。身前的人,没有动。

舒曼抬起头,望着他:“很喜欢。”眉眼间,皆是慎重。她心里,那么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付希安看着身前的小姑娘,眼睛里泛着熠熠的光,突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说道:“曼曼…”舒曼眨了眨眼。“我们先过马路好吗?”舒曼拽紧他的手,那么用力,摇头,不要,不要过马路,不要再有停顿,想要知道答案,现在。

付希安突然倾身,凑到她眼前,低沉的声音揉碎在这盛夏的月夜里,笑道:“是想要我在这里亲你吗?”付希安看着已经彻底愣怔在原地的小姑娘,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乖。跟着我走。”信号灯绿了又红,等他们再转身时,恰好又是绿灯。回到车上,舒曼整个人还是蒙的,直到付希安发动车子,她才猛地醒过来:“那个…”“嗯?”“你刚才说的…”“哪一句?”“全部。”付希安突然将车子熄了火,微微侧身,伸出手说道:“手机拿出来。”她不明所以,但还是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交到他手中。手机是翻盖的,付希安打开,手指动了几下,十秒钟后,还给她。屏幕亮着,停留在通讯录的页面,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的名字已经被改动了,舒曼盯着那三个字,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屏幕灭了,按亮。灭了,再按亮。反复三次,她才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心底早已惊涛骇浪地翻滚着。那个号码的新名字是,男朋友。她的心怦怦直跳,心跳快得似要蹦出胸膛了。只见他递出自己的手机,说道:“现在,替我改我的。”舒曼的思维已经停顿,脑力消化已然跟不上眼前的变化。付希安挑着眉,问了句:“不愿意?”“…”舒曼终于醒过来,将他的手机抢了过来。

回去的路上,舒曼的灵魂像是被完全抽离了出来,整个脑海里只剩六个字:付希安,男朋友。

舒曼握着手机,喃喃道:“付希安。”“嗯。”“付希安。”“嗯?”车多,路况一般,他随口应着,开出一小段路后,才将车停靠在路边,“想说什么?”舒曼一怔:“怎么停车了?”“刚刚想说什么?”刚刚?噢,她似乎喊了几遍他的名字,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喊他的名字,像是…一种练习。

“没什么,我只是还没习惯…”他的唇突然压了下来,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