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时刻,婚纱、爱人、执手相依,更像是一场甜美的梦。可有外人在场,舒曼到底有些羞涩,抬手拨了一下自己的短发,掩去那些不自在。

老板娘打趣道:“要是头发长一点,我给你做个发型,你们俩就直接可以去教堂举行婚礼了呢。”舒曼闻言,脸还未来得及羞红,某人便俯在她耳边,嗓音低而柔:“快毕业了,把头发留长。”说完便直起身,侧过头问老板娘,“这里有教堂?”小教堂在婚纱店往东的方向,这里当然没有牧师,它只是岛上的商人为来拍婚纱照的情侣们搭建的。当晚,度假村在私人沙滩上组织了一场篝火晚会,酒店的VIP和豪华房的客人,都在邀请之列。他们去的时候,沙滩上已经热闹开了,到处都是人影。舒曼穿了条吊带长裙,踩着人字拖,走过去双脚陷进沙子里,她想了想干脆脱了鞋,拎在手里,沙很细,踩上去软软的,痒痒的。

她忍不住原地跺了几下脚,回头,问身后一步之遥的付希安:“你脱吗?”付希安没说话,弯腰将她手上的鞋拿过来,换只手然后牵着她往前走。

两个人,手牵着手,身前是黑色的夜,身后是喧嚣的人群,绕着沙滩的边缘来回走了两圈。

走回来的时候,恰好有两张沙滩椅空了出来,两个人躺在沙滩椅上吹海风,海风也顺便把金发美女们吹了过来。搭讪的美女前赴后继地朝付希安走去,大胆的甚至干脆直接坐到他身边,抛着媚眼找话题聊。

一开始舒曼像只遇到外敌的小狮子一样,浑身竖起了毛,腾地从躺椅上坐起,攥紧了拳头,恨不得上去一个过肩摔,可后来,美女一拨一拨地来,付希安慢条斯理一个一个地拒绝,舒曼干脆就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欣赏起他拒绝人的样子。

最开始,他还会礼貌地拒绝:“抱歉,我不是单身。”后来,看见来人他就转一转手上的戒指,再扬一扬手,示意自己有主。舒曼抱着双膝,歪着脑袋枕在手臂上,看他略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这个男人真是无论做什么事、摆什么动作都是帅的。

他手上的戒指,是下午他们在纪念品店里买的,一对,拼起来是一颗心,此时她手上戴着另一枚。

刚刚他光顾着拒绝人,倒是没注意身旁的人正一脸坏笑地看着他,付希安挑了挑眉看她,舒曼故意噘着嘴道:“你忙,你继续。”付希安唇角微扬,起身走过去,坐到她身边,故意凑到她耳边,柔声道:“抱你回去?”大庭广众之下,她才不要,跳下椅子,去旁边找喝的。酒店的调酒师一定很棒,点心桌上放了很多调好的鸡尾酒,五颜六色看起来漂亮极了。

舒曼盯着它们,像是在认真做选择,身后的付希安突然出声,提醒道:“那是鸡尾酒,有酒精的。”舒曼当然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上次她和沈蓉喝啤酒就被训了一顿。她眯着眼睛,笑得灿烂又讨好,说道:“很漂亮对不对?”“嗯。”得到肯定的答案,舒曼正想顺势来一句,要不我替你尝尝?只听身旁的人补了一句:“我帮你去重新拿一杯。”重新拿的当然别想是酒啦,小姑娘的笑脸瞬间垮掉。付希安忍住笑,伸手捏着她的脸颊轻轻扯了扯,说道:“你等等。”等他去吧台,让调酒师重新调一杯特制的无酒精饮料时,舒曼已经偷偷喝完了两杯鸡尾酒,付希安转过身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小姑娘将两只空杯子往桌子里面推了推,试图藏好。

月色迷离,人影晃动,付希安站在吧台前,看着小姑娘俏皮的样子,笑了笑,将杯子里的饮料一饮而尽。

舒曼见他空手回来,微微扬起头,瞪着眼睛,假装无辜地问道:“我的酒呢?”付希安将她拉向怀里,手从她背上缓缓移向腰,再到平坦的小腹,捏了捏,笑着说道:“好像…在这里。”舒曼心知刚刚偷喝被发现了,干脆把头埋在他胸前,抱着他的腰撒娇假装没有这件事。

今天的派对还有乐队驻唱,刚才唱的都是摇滚曲目,这会儿终于换了一首抒情歌曲,主唱的嗓音很棒,有一种能将柔情唱到人心底的功力。

这个夜晚,许是情歌太撩人,沙滩变成了舞池,相爱的人各自相拥着,跳了这一曲情歌。

他们在最外围跳着,步子很慢,动人心弦的歌声里夹杂着海浪声,夜色醉人,舒曼将头埋在他胸膛上,数着自己的心跳声。

她有些微醉。她的脑海里,回放着今日下午教堂里的场景。

他让她坐在长椅上等他,去而复返,手里却多了一个丝绒盒子。她起身,望着那个一步步朝她走来的眉目温柔的男人,提了一口气,朱唇微启,开口道:“付希安。”她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在尖顶的小教堂里回荡,闭了闭眼,继续说道:“你要娶我吗?”画面静止,时间在凝固,她忽然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全世界只剩下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从遇见他的那一瞬,走近他,到与之并肩,用的都是她满腔的孤勇。睫毛微微颤动,她睁开眼,那个人早已站定在她身前,唇角半弯,突然伸手捧住她的脸,吻下去。唇齿纠缠,深情而热切。

良久,才是低哑而坚定的声音,他说:“所以我们先来排练。”她在他深邃的双眸里捕捉那个周身溢满幸福的自己,只希望,时间可以慢下来,慢到可以让她用一生去爱这个人。在岛上的第四日清晨,付希安收到凌玿的紧急来电,两人的假期提前结束,收拾好行李直奔机场。下了飞机,付希安先将舒曼送回学校,然后直接回公司。凌玿跟着付希安快两年,处理公司的日常事务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这次面临的是老大的婚事,他总不好再代替了吧。

南平市洱海的水上娱乐城项目后来一直由凌玿跟进,当然,他跟进的目的纯粹是为了搅黄它。

虽然没有不想赚钱的商人,但有些钱赚到,会让人付出并不愿意付出的代价。

陆氏那边也派了代表接洽,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于是每一次,凌玿特别有诚意地约对方谈合约,然后在沟通的过程中不停地挑刺,推诿,假装犹豫不决没有主见,要不就是谈着谈着就打瞌睡,次数多了,那位代表只要一接到凌玿邀约的电话,都恨不得顺着电话线爬过去狠狠揍他一顿。

那人背地里不知道把凌玿骂过多少回,骂得顺溜了看到凌玿的影子火气蹿上来心里就忍不住骂几句,有次正巧被凌玿听到。

“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整天穿得跟只火鸡一样出来招摇过市,真是丢凌家的脸…

“看他那张夜店泡多了整天没睡醒的脸,就知道他肾亏…”门外的人听完墙角,在心里“呵呵”了一下,直接消失了半个月。

陆家没有儿子,以后就算招婿,自家的女儿也得能干,否则家业难保不会流落到外人手里,所以陆叶呈很早就开始培养孙女,陆嘉琦也很争气,将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

总经理亲自交代下来的项目,眼看着谈了快一个月半点进度都没有,这个世界时间就是金钱,赚钱的项目都是靠抢的,不管对方有没有诚意,他提交的报告上总不能写“对方没诚意”这五个字吧?

那位代表觉得自己脑门都是黑的,连打了凌玿三天电话都是无人接听,换公司的电话打,依然没人接,他实在无奈,只好去马路上找公用电话试,好不容易接通了,那边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这边吼得嗓子都哑了,凌玿轻飘飘地来一句:“你说什么,听不见噢。”“…”“我泡吧呢,挂了哈。”陆氏那位代表看着被挂的电话,气得肝都疼了,早上九点钟泡吧?喝到假酒喝死你!

这边凌玿一挂电话,就拿遥控器关了家里的音响,刚才的舞曲是他特意从网上下载的,就为了震一震那位骂他肾亏的中年猥琐男!

没过几天,凌玿就在付希安的办公室里接待了付氏的董事长。付封沉着脸,被一路恭迎进来,刚坐上椅子就直接问付希安在哪里。付封是长辈,凌玿早就收起了平时不怎么正经的样子,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地答话,当然答的都是瞎话。

付氏是付封当年一手创立的,他可不是什么纸老虎,自己的亲孙子究竟在哪儿,和谁在一起,说不定他早就查得一清二楚了,现在过来问一问,不过只是问一问而已。

有些话,是起震慑作用的,从来不是为了要答案的。等付封一走,凌玿立马给付希安打电话。那边是清晨,谁知道蜜里调油的两人在做什么,他怕说得太直白被小辣椒听见,要是老大后院起火,最后上刑台的很可能还是自己,所以他干脆直接说,水上娱乐城的项目进展非常顺利,马上启动,需要他回来主持大局。

而那通电话舒曼还真听见了,手机振动的时候,付希安正好在刷牙,舒曼将手机拿进浴室,付希安示意她直接开了免提。

付希安一到办公室,凌玿直接开始做汇报。听完,付希安想了想,问道:“叶轩目前在哪里?”凌玿:“加州…他老婆快生了,暂时不会回国。”同安街的那块地在叶轩的老婆顾佳怡手上,陆嘉琦自信可以拿下,但以陆氏目前的资本与规模,这个项目他们吞不下,势必要选合作对象,但挑商业伙伴是件很重要的事。

好比一个女人选择一生的伴侣,若是眼瞎,一招损步步错,有时便会毁一生。

付氏与陆氏一旦达成合作,媒体一定会写关于两家联姻的可能性报道,就算付氏不回应,难保陆氏不会做出误导性回应,直接将传言坐实,以博利好。

若是从前,这些不过是商业手段,没有什么不可以,可现在,他有了自己想要坚守的东西。他很了解自己的爷爷,不干涉不代表同意,不阻止不代表会任其发展,一切都只是还未到时候而已。唯一抗衡的办法是,他的脚步必须要比他的还快。叶轩和沈聿的关系不错,但与他,只是点头之交,付希安让凌玿去订机票,自己则给沈聿打了个电话。舒曼回学校以后,两人又回到了各自忙碌的状态。舒曼补落下的课业,还有找论文选题的资料;付希安当空中飞人,但每次落地,都会给舒曼一条短信或者一个电话报平安。深夜,舒曼想他的时候,会摸出枕头下藏着的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毕竟是纪念品,两只的尺寸都不是很合适,暂且就由舒曼先收着。她睡不着,干脆半坐起来,将两枚戒指在手指上轮流套着玩,沈蓉突然从上铺探出头来:“定情信物?”舒曼被吓了一跳,起身将她揪了下来,宿舍已经熄灯了,沈蓉抢过戒指,借着手机的屏幕光打量:“不是卡地亚,也不是蒂芙尼。现在流行玩低调吗?”舒曼抱着膝盖看她认真的样子,想笑。静谧的深夜里,醒着的两个人靠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就那么亮了。

这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冷风呼呼地吹过,转眼就到了寒假。舒曼家的亲戚并不多,也没有热乎到需要经常去串门,也就过年的这几天,各家张罗一顿年夜饭,吃完就算完成这一年走亲戚的任务了。这天在舅舅家,大人们聚在一起嗑瓜子聊天,熊孩子们不是看动画片就是抢着玩电脑,舒曼从小就不是很合群,就坐在沙发的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发呆,手机突然响了。

客厅里声音嘈杂,舒曼愣着神没听见,倒是背对着她坐着聊天的舅妈听见了,提醒她:“小曼,怎么不接电话?”舒曼回过神来,没有忙着接,只是起身说:“噢,我都没听到,我出去接吧。”众人不以为然,回过头继续聊天。舅舅家住的是别墅,装修是走中式风格,在小花园里建了座凉亭,再搭建了条长廊,舒曼就站在走廊里接电话。早上下了场大雨,这会儿雨势虽然收了,但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正月的天气,原本就冷,加上下雨,就显得更加阴冷了,寒气都往骨头缝里钻。来电的是付希安,两人许久未见,腻歪歪地说了好几分钟话,舅妈见她缩着脖子在走廊里来回地走,不由得大声提醒道:“小曼,外头冷,进屋来接电话啊。”舒曼回过头应着,付希安也听到了这边的声音,嘱咐她赶紧进屋去。舒曼心里暖烘烘地应着,挂电话的时候,正巧迎面碰上舅舅家的表姐,两人关系很一般,舒曼只是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

进了屋,就有人好奇地问了句“电话谁打来的”。客厅里开着空调,舒曼整个人瞬间觉得暖融融的,脸颊就有些泛红,但表情依旧淡淡的,回了句“是同学”。

亲戚家里的小孩,大的都结婚生子了,小的还在念初高中,也就舒曼一个人大四临近毕业,到了中国家长允许相亲谈恋爱的年纪,问工作问男友,简直是年饭的例行公事。

警校毕业工作是不愁的,能被热切关心的话题,就只剩有无男朋友了。有人开了头,话题就直接往她身上带,所有人都知道舒曼的脾气,于是就只围着魏玲问话,她依旧在沙发上安静地坐着。这时,表姐正好进屋,看着舒曼,突然提高音量问了句:“你的手机挺好看的,多少钱呢?”舒曼闻言,眼皮一跳。

外面天寒地冻她知道,可刚刚她宁愿跑到外面接电话就是这个原因,手机是付希安送的,市面上的最新款,应该挺贵的,老年人可能不太懂,但像表姐这样的年轻人,一看就懂。

她家经济条件不好,可屋漏偏逢连夜雨,高三的时候魏玲生了场大病,做手术的钱还是问舅舅借的,高考后填报志愿,舒曼估完自己的分数,没有犹豫,直接填了警校。到现在,那笔钱到底有没有还清,舒曼不知道,魏玲也从来不说,但人情总是欠下了,而且她知道,表姐不喜欢她。她也怕因为这手机惹来亲戚的非议,所以这几天走亲戚,都开了静音,今早大雨,出门的时候有些匆忙,转过身就忘了。众人都不说话了,等着她回答。表姐脸上露出非常感兴趣的表情,舒曼知道她是装的,只是笑了笑回道:“之前的坏了,买了个二手的。”之前魏玲问起,她也是这样回答的。

岂知,对方不依不饶,继续说道:“是吗?能借给我看看吗?我也想换个手机了。”舒曼身体一僵,心里当然是说不能,谁知道拿出来她又要胡说八道什么。一旁的舅妈皱眉,两人关系不好,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当然知道此刻女儿心里在转什么念头,无非是要让人难堪。但今天是他们家做东,大过年的大家聚在一起吃顿饭,怎么能给人添堵,舅妈赶忙打圆场,笑骂道:“你又要换什么手机?这个还是新的,什么坏习惯!瓜子吃完了,赶紧去楼上拿点下来。”表姐拗着不走,舅妈心里微怒,压低着声音说道:“学学你表妹,没事少说话。”表姐翻了个白眼,嘀咕道:“表什么妹,又不是亲的。”这句话她说得很轻,但舒曼还是听到了,她一直以为表姐不喜欢她,是嫌弃她们家穷,原来不是。在她眼里,自己永远是一个外人,也许还是个仇人。舅妈脸色也白了一下,掐了一下女儿,让她赶紧走。舒曼不是魏玲亲生的,她是在八岁那年被魏玲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魏玲早年丧夫,好不容易将亲生女儿拉扯大,亲生女儿又突然出了车祸去世,这个打击让她一度爬不起床来,没过多久,她将舒曼领回了家。

娘家这边的亲戚知道后,也算安慰,只是后来他们听说,领回家的那个姑娘,就是害他们亲外甥女出车祸丧生的人,所有人都跳出来反对,认为魏玲是悲伤过度昏了头,都再三劝说,一定要将舒曼送走。而魏玲却异常坚持,将来人通通赶了回去。

十几年过去,这件事没人再提过。舅妈赶紧转移话题,问魏玲:“小曼有男朋友吗?学校里要是有好的,赶紧找一个。”魏玲突然语气冷冷的,说道:“警校不许谈恋爱。”舅妈以为她刚才大概听到了女儿的话,心里不高兴,也就没再找话题聊天了。

午饭后,魏玲就找了个借口说回去,因为上午的事,舅妈也没多留。刚走到公交站,雨忽然又大了起来,虽然撑着伞,但凛冽的风从四面八方灌过来,没几分钟,两人的鞋子裤子几乎都被打湿了,还好没多久公交车就来了,只是一路上,魏玲没有说过一句话。

舒曼知道她肯定听到表姐说的那句话了。她被魏玲带回家的前两年,不是没有学着去讨好这些亲戚,但她得到的不是冷眼,就是冷漠,魏玲看在眼里,久而久之,就渐渐很少带她去走亲戚了。

春节的公交车很空,空到这一路上坐车的竟然只有她们两个人。外面大雨滂沱,拍打在车窗上,形成一道道水珠线,舒曼坐在魏玲后面,突然发现她鬓边已经生出了好几根白发,舒曼很想说几句好话或者软话哄哄她。

可不知是血缘还是性格的问题,十四年的相处,她从来没有撒过娇,对魏玲的感情,在她心底,更多的是,敬重。

两人到家时,全身湿得差不多了,这天气一定要立马将衣服换下来,否则很容易感冒。

舒曼一进屋,放好了伞,刚准备进房间换衣服,忽然听见魏玲喊了她一声:“舒曼,你过来。”舒曼走过去,有些狐疑:“妈,什么事?”魏玲看着她,问道:“你是不是交了男朋友?”舒曼一怔,她原本就打算这几天找个时间和魏玲开诚布公地谈一下付希安,既然她现在问起,那不如…心里的主意刚定,只听魏玲又追加了句:“很有钱的那种?”舒曼一听她的口气,心猛地跳了一下,溜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改成了:“没有。”魏玲盯着她,像是要看到她心底,追着问:“没有?”舒曼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只是心里有种莫名的忐忑,硬着头皮说:“真没有。”魏玲点头:“快去换衣服吧。”只是从那天起,舒曼发现魏玲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像是时时刻刻在盯着她,尤其是她打电话或者发短信的时候。大约那天真的冻到了,隔天早起喉咙就开始有些发痒,鼻塞,拼命地喝白开水坚持了两天,第三日重感冒终于侵袭了她。变成病号以后,除了吃饭,舒曼就窝在床上昏天暗地地睡,感冒快好的那日,她忽然接到贺云岐的电话,贺教官很不客气地直接开口要饭。舒曼蒙了一下,问了句:“为什么?”那边反问:“吃你顿饭需要编很多理由?”舒曼顿了顿:“那倒…也不是。”和魏玲打了声招呼,她就出去了,走到门口时想了想,又折回房间从箱子里找出个小盒子。这里是舒城的郊区,没什么大饭店,舒曼一路琢磨着镇上哪家饭馆性价比高一点,可以显得既有诚意又不抠门。公交车刚坐了两站路,她就接到贺云岐的电话,然后下了车在马路边等他来接。

贺云岐今天开的是吉普,军绿色的大车,舒曼看到他从车上下来,心里莫名浮现这么一段旁白,这车倒是挺适合像他这么野性的男人…

贺云岐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发什么呆?不冷?”她当然冷,刚才恍神只是在想自己为什么要用“野性”这个词来形容他…

这辆车底盘高,以她的身形,上车得靠爬,可是今天出门的时候,为预防二次感冒,她特意换了件最厚的羽绒服,脖子里还套了条围巾,她知道自己奋力爬上车的样子肯定很蠢,因为贺云岐完全是在忍着笑伸出手要拉她。她冷冷地拒绝:“不用了。”等坐稳,舒曼瞄了一眼身旁这个只穿了件夹克就出来行走江湖的男人,客气地说道:“教官,我给你提个中肯的意见噢?”“嗯?”舒曼满脸诚恳,说道:“年纪大了,就要穿得保暖一点。”冷面教官脸上一向没什么幅度大的表情,听完倒是也很认真地请教道:“嗯…那你觉得多大年纪算是年纪大?”舒曼心里呵呵“偏不给你装傻的机会”,回道:“大约…就像你这样的吧。”贺云岐点点头,像是恍然大悟的样子,转过头认真建议道:“那快给你男朋友打个电话。”舒曼觉得自己直接被K.O了一次。大约是换了辆野性的车的缘故,贺云岐今天开得很快,快到超车的时候,舒曼觉得他们的车,像是随时要上去碾轧前方的车一样。舒曼声音有些抖:“能开慢点吗?”贺云岐回她:“高速公路上这是正常速度。”舒曼抓着扶手,愣了三秒,才问道:“为什么要上高速?”贺云岐:“走高速去市里快一点。”舒曼:“为什么要去市里?”不是说好了你路过我家而我客气客气做个东请你吃顿便饭吗?她连去镇上的哪家小饭馆都想好了,上什么高速啊?

贺云岐叹气:“年纪大了,吃一顿少一顿,当然要吃点好的。”魏舒曼今天第二次被K.O。贺云岐一路开到市里,熟门熟路地找了家饭店,点单的时候连个询问的眼神都没有,点完直接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然后突然转过头问了句:“今天是你请客吧?”舒曼嘴角抽了抽。

感冒初愈,这会儿食欲大振,这顿饭舒曼吃得特别认真和努力,吃完擦了擦嘴,从包里拿出个小木盒子,递给对面的人:“教官,我送你个礼物。”贺云岐接过,直接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小海螺,他拿出来看了看,嫌弃道:“你这不会是海边捡来的吧?”舒曼惊讶地道:“看得出来?哎,我捡回来之后已经把它洗得很干净了啊。”贺云岐说:“这么贵重怎么好意思收?”舒曼笑着摆手:“也没有很贵,抵这顿饭钱我想应该是差不多…”今天被K.O了两次,舒曼心里正得意,这回总算是扳回了一局吧?突然有双手揉了揉她的头,舒曼一惊,猛地回头,对上那双深邃的桃花眼。“什么时候过来的?”舒曼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惊大于喜,愣了一下,却是突然结巴了起来:“呃…那个…我…”付希安扫了一眼桌面,笑着问道:“吃完了?”舒曼忙点头:“完了。”付希安问道:“跟我走?”舒曼笑眯眯地答应:“嗯嗯。”付希安刚伸出手,舒曼就很自然地搭上去,借力起身,走之前自然不能忘记和对面的人打招呼:“教官慢吃。”贺云岐忽然觉得舒曼特别像条小狗,她要是有条尾巴,这会儿应该就直接摇起来了。他微笑点头,抬了抬眼皮,恰好付希安也望过去,两个人短暂地对视,又瞬间同时移开目光。

经年后,大约只有岁月才知晓,这一眼便是这两个男人厮杀的开始。贺云岐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说道:“谢谢你的礼物。”舒曼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拉着付希安就往外走,等坐到车上,付希安看了眼旁边那只呆呆的笨熊,笑着问道:“在想怎么解释?”“啊?”舒曼咬了咬下唇,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那只小海螺,是他们在斐济买的。当时走得急,特产礼物一样都没来得及采购,临走前正好路过酒店的纪念品店,舒曼进去就随便挑了样东西打算送给沈蓉。

结果爱吃棒棒糖的沈蓉同学,嫌弃它幼稚,看了一眼直接退货,舒曼心灵受伤,只好将它带了回去,今天拿出来送给贺云岐倒真的是临时起意。

可偏偏这么巧,被付希安看到…付希安替她回答:“沈蓉不要?”“是啊。”舒曼点头,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今天怎么会路过这儿?”有些事解释起来会越描越黑,不解释了反而会显得它本身并没有多重要,付希安倒是很顺她的意,没再问下去。

付希安没说话,转过头发动车子,驶出去一段路后,他才问:“下午再送你回去?”他今天不是路过,而是特意来这家饭店,只是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靠窗的位置有道熟悉的身影。

昨天沈怡打电话通知他,明天中午付封要在家里请一些朋友,陆家会来人。刚挂电话,又进来了Jolie的电话,娇娇公主在网上学了一堆祝福的话,抄在小纸片上念给她哥拜年,付希安听着听着就听到了机场的广播声,最后却只说:“下了飞机,直接打车到酒店,别乱跑。”挂了电话,Jolie都有些蒙,以前每次偷偷回国,付希安都会拦她,上飞机拦不住,到了国内,一定跑不掉。

她呢,每次来闹一闹,也得有人跟着转才好玩,所以几乎每次都会有意无意地透露下行踪。

这次,她哥竟然什么都没说,默许她回国?噢,一定是刚才那段中文祝福语说得特别好,感动了他。

直到傍晚,付希安才将舒曼送回去。两人大约有一个多月未见了,小别胜于新婚,半日相处时间哪够,眼下又要分别,都有些依依不舍。两人坐在车里聊着天,舒曼就拉着他的手玩。付希安的手骨节分明,手掌宽大,指节修长,她将自己的手掌贴上去,一对比,每根手指都短了一截,她忽然又想起,以前在网上看过的手部按摩教程,手法自然是记不全的,索性手心手背胡乱地捏。

车里开了暖气,她穿了件V字领的毛衣,宝蓝色,将人衬得更是白皙,她的手又软,像是片羽毛一样刷在他手心手背,痒痒的,心里更是柔软一片,他忍不住将人搂过来,亲了又亲。

Jolie的第三个电话打来时,两人的唇齿才舍得分开。今天中午,付希安原本是去领妹妹的,结果刚走到饭店门口,就看到自家女朋友差点被抓进别人的碗里,当机立断直接上去将人领走。Jolie大约早上十点就到了酒店,这会儿下午五点都过了,还没见到付希安,打了三通电话终于接通,娇娇公主的脾气可是和她的身材一样火辣,好在付希安对付她很拿手,三言两语就安抚好了。

等他接完电话,舒曼刚穿好外套,仰着头酸溜溜地问道:“不会是干妹妹吧?”付希安失笑,帮她把围巾戴好,捏了捏她的下巴,说道:“当然不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以后带你见?”舒曼听到“同父异母”四个字,怔了一下,见他没有什么情绪上的起伏,也没有再多问,只是说了一声“好”。

两人告别完,舒曼下车往小区门口走,可没走几步,整个人就顿住了。马路对面站着一个人,舒曼站在原地发怵,她不知道魏玲站在那里多久了,又看到了什么,此刻才会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直到魏玲转身往回走,舒曼才想起来要追上去,就因为怕撞见魏玲,舒曼特意让付希安将车停在了小区的前一个路口。“妈。”舒曼追上去,边跑边喊,可魏玲充耳不闻,仿佛后面根本没有人在追着喊她。

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舒曼终于追上了她。这个小区是政府建造的拆迁安置房,里面住的都是熟人,舒曼跟在魏玲身后,没敢再喊,两人一前一后往家走。

到了家,舒曼关上门后都没换鞋,就跑到魏玲面前:“妈。”魏玲不应,甚至不看她。舒曼拉着她的手,一声一声喊,一声比一声低。她知道,刚才她和付希安在车里的玩闹与亲吻,她妈妈都看见了。舒曼低着头:“妈,你说句话吧。”魏玲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只道:“我再问你一次,有没有男朋友?”“有。”“是不是帮你换宿舍的那个人?”“是。”“魏舒曼,如果还要认我当妈,就去分手。”舒曼怔在原地,艰难地消化这句话,直到抬起头看到了魏玲脸上的坚决,才开口问道:“为什么?”她虽是被领养的,但十四年的相处,养母堪比生母,又怎么会不知道魏玲的性情,她从来不是这么蛮不讲理的人。魏玲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还有半年就毕业了,一定要学校给了处分,才开心吗?”舒曼像是突然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寒意直接从天灵盖凉到脚底,曾经的那些肆无忌惮的流言蜚语,突然像是复读机一样蹿进她的脑海里。

舒曼忽然想笑:“所以…就因为…他有钱?”魏玲的第二盆冷水浇下来:“有钱是没有错,但你和他在一起就错了。”二十二岁的魏舒曼,心底潜藏着无限多的爱,认为没有人可以随意去批判另一个人的爱情,她的内心坚定又倔强,她给自己做了一个爱的宣誓。她说:“我不会分手,我有选择爱谁的权利。”整个寒假剩余的时间里,魏玲和舒曼都处于冷战的状态。两个人谁都不愿意妥协,更不愿意先开口说话,最后干脆直接用纸条传话。因为要备考公务员,这回学校放寒假的时间比较短,转眼就到了开学,这一次舒曼早早收拾好了行李,写了张便条纸,提前一天回了学校。大四的下半学期,课程原本就少了,三月考试之前,除了应对考试的辅导大课之外,系里没有排其他课,连每天训练的强度都大大减低了。进校以来最轻松的日子,舒曼倒是萎靡了,听课的时候时常走神,笔记记了一半,回过神来,已经不知道讲师在讲解哪一页的题目了。回学校的第二周,舒曼忍不住给魏玲打了个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接起来,那边魏玲只说了一句话:“是决定分手了吗?”舒曼呼吸一窒,嗓音低哑,几乎祈求般喊道:“妈…”“没分手之前,不用给我打电话了。”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淡漠,态度坚决,甚至刚说完她就直接将电话挂断了。短短两周,舒曼就瘦了五斤,沈蓉有些看不下去,偷偷去告状,果然第二天付希安就来将人领走了。做学生十几年,舒曼的课业从来没这么狼狈过,心绪杂乱,要背的书记不住,要写的试卷做不完,付希安晚上加完班回来的时候,恰好看见舒曼在厨房里泡咖啡,付希安走过去直接将杯子端走。

舒曼皱着小脸看他,委屈地道:“干什么呀?”付希安将橱柜打开,果然在一摞碗后面看到了两盒藏好的速溶咖啡。这几天他发现小姑娘每天白天喝两三杯,到了深夜就开始辗转难眠。他知道小姑娘不会乖乖听话,索性将咖啡豆都收走。果然她还是举起了反抗的小旗子,偷偷跑去超市买了速溶的。付希安将咖啡倒入水槽里,教育她道:“小喝怡情,大喝就要伤身了,不许。”舒曼很少倔强:“我困…复习来不及了。”她穿了件熊猫睡衣,厚厚的,外面是茸茸的毛,低着头嘟着嘴,笨笨的样子,付希安心头一软,舍不得再责备,上前拉着她,一路往书房走,说道:“我陪你。”书房里只有一张椅子,不过书架前铺了块大地毯,放了个榻榻米,付希安问道:“你去书桌那边看书,还是和我在榻榻米上看?”舒曼瞅了瞅书桌,再瞅了瞅那张挤两个人刚刚好的榻榻米,咬了咬唇说:“都不要,你去睡,我看会儿书困了就来。”因为无论哪一种,两个人在一起最后都会心猿意马起来,她真的想当个好学生,认认真真看书。

小姑娘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完全将刚才心里所想都一一呈现了出来,付希安突然笑了,说道:“那就到榻榻米上看,我正经地陪你。”说完也不顾舒曼的反应,自己走到书桌前,帮她挑要看的书。舒曼的习惯很好,将所有的书和试卷分成了两类,左边是看完的,右边是还未看的,甚至都在书桌上贴了标签,付希安在那堆没看的中间找,问道:“看哪一本?”说着也不等她回答,自己挑了一本道:“这本吧,我和你一起背。”窗外,清冷月夜。屋内,暖意融融。两个人挤在榻榻米上,按着画好的重点,一段段背过去,付希安的声音那么好听,有时候刻意压低,低沉而有磁性,声声入耳,舒曼的记忆效率倍增。背了约半小时,付希安再将前面背过的段落抽出来,两人一问一答,就这样很正经地背到了深夜两点多。大约是真的困了,舒曼背着背着就靠在他怀里睡着了,付希安看着怀里人的侧颜,柔光下,原本就白皙的脸庞显得更加瓷白,夜深了,万籁俱寂,屋里似乎只剩下她均匀的呼吸声。他把书放下,轻手轻脚地起身,将人抱回房间。第二日是周末,可是大清早,门铃声足足响了两分钟。付希安套了件外套下去开门,门外的人原本半靠在门框上,听见开门的声音,立正,帽檐下露出一张有人欠了他三个亿的脸。付希安看清来人,眯了眯眼,刚要关门,凌玿脚快,伸了一只进来抵住门,右手拎起脚边的行李箱就往屋里走。

箱子放在玄关处,凌玿走进客厅,摘下帽子往茶几上一扔,一屁股赖在沙发上躺下,调了调姿势,闭着眼睛嚷道:“谁也别想赶我走!”自从舒曼住过来后,付希安就将出差的任务全部都交给了凌玿,一周连续飞了五次,时差已经凌乱得都没法倒了。凌玿觉得心里好苦,今早一下飞机,心一横就直接打车来了这里,决定在这里挺尸表示抗议。

付希安刚想说什么,舒曼在楼梯上探出头来,问道:“谁呀?”付希安看了眼横在沙发上挺尸的人,长腿一迈,收走了客厅空调的遥控器,上楼将舒曼往卧室带:“乖,再去睡会儿。”舒曼眨了眨眼,疑惑道:“是凌玿吗?”“嗯,当他不存在。”才凌晨六点,楼上的两人去补觉,楼下的不速之客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倒时差。

楼下沙发躺着客人呢,舒曼哪里还能好好睡觉,怀里的人睡不着,付希安就想做点什么,舒曼心里可过不去这一关,抓着他的手,拼命摇头。

一个躲,一个追,倒是闹腾了一阵,最后付希安将她扣在怀里,咬着她的耳朵,低哑而略带磁性的声音灌入耳:“我轻一点,你也轻一点?”舒曼听着暧昧的语气,红了脸,埋在他胸前,还是摇头。“曼曼,嗯?”舒曼可受不住这个人撒娇,趁自己还没妥协前,决定放大招,抬起头故意冷着脸,说道:“那我明天回学校好了。”舒曼清冷的时候,可就真的是冷美人,不管声音语气还有表情,都让人心理上不愿多接近这个人。小姑娘垂着眸,嘴角都垮了下去,付希安瞧着她似乎真的生气了,手上的力道不由得一松,舒曼趁机爬起来跳下了床,逃走之前,还故意回头做了个鬼脸。付希安坐在床头不由得哑然失笑。

凌玿是被冻醒的,醒来身上一股寒意,正好肚子又饿,看到舒曼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锅子从厨房走出来,问道:“小辣椒,你会煮面吗?”凌玿从小不爱喝粥,喜欢吃面食。舒曼一愣,脱口而出问道:“方便面吗?”凌玿一脸黑线,心里想着:你们俩一个虐我千百遍一个敷衍我,今天这个电灯泡我真是当定了。面,家里还真没有,舒曼去钱包里找了张十块的,走到沙发那边,递给凌玿,大方地道:“去买。我请你!”凌玿愣愣地看着面前那张十块,付希安正好从楼梯上走下来,补了一句:“零钱找回来记得还我们。”凌玿瞬间觉得似乎有支无形的箭直射他的心脏,若不是刚刚下飞机的时候脑子缺氧,谁有空来看你们秀恩爱?只是这世上有一句话说得好,来都来了…他当然不会真的出去买面,一看付希安那张扑克脸,就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得罪他了。他怕前脚刚走出这个门,就再也进不来了,他才不傻呢。最后,他只好委屈自己硬着头皮喝了碗粥。

早餐以后,付希安和舒曼去书房里背书,凌玿则继续赖在沙发上养精蓄锐,快到中午的时候,舒曼下来问凌玿:“中午想吃面吗?”凌玿只是早餐喜欢吃面,午餐倒是没有多想,但是看在小辣椒的面子上,他还是勉强说了好。

舒曼点点头,说道:“那我帮你叫外卖。”凌玿总觉得哪里不对,哪有外卖是叫面的?大约过了半小时,外卖到了。凌玿开的门,一看门外站着的人,语气明显不善,问道:“你怎么来了?”沈蓉翻了个白眼,推开他走进屋,反问道:“这是你家?”这两个人的战火,每次都是一触即燃的。当舒曼将煮好的面端上桌,沈蓉挑着眉道:“你不许吃我买的面。”凌玿:“小辣椒替我叫了个外卖,你就是个送面的,嚷什么?”沈蓉一字一句地道:“有本事别吃。”舒曼和付希安退到厨房门口看着饭厅里的两人,她有些担忧地道:“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付希安笑着问:“你想帮谁?”舒曼:“当然是蓉蓉。”付希安:“嗯,我跟你。”所以如果他们俩加入战场的话就直接是三比一?突然好心疼凌少爷…舒曼叹了口气:“算了,我们还是看热闹吧。”凌玿看了一眼对面脸已经被气得发绿的沈蓉,心里特别畅快,神气地拿着筷子捞起面,挑了挑好看的眉毛大大地张嘴,“啊呜”一口吃下去,然后…整个人跳了起来。

凌玿的整个嘴巴里,像是有把火在燃烧,舌头又麻又辣,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沈蓉等的就是这一刻,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比了一个剪刀手。

受付希安的指使,吃完早餐以后舒曼给沈蓉打了个邀请电话,沈蓉一听到凌玿的名字,整个人就自带复仇功能,来的路上非常顺路地拐了趟超市,买了两包辣椒粉,路过零食货架的时候,再顺手拿了好几包泡椒鸡爪。

凌玿本身就不太嗜辣,何况那碗面里,除了藏在底部的辣椒粉以外,它的汤料,就直接是泡椒鸡爪的汁水加工的。

最后,凌玿灌了三瓶冰雪碧才勉强降了点火气,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敢说,拖着行李箱直接闪人,而沈蓉顺利完成任务功成身退。

周一上午,付希安走了没多久,舒曼就接到魏玲的电话,可电话那头,是个陌生人的声音。

舒曼到家后直奔卧室,魏玲正好要下床,她疾步走过去扶:“妈…”这一声就差点要哭出来,忍了忍,继续问道,“怎么会晕倒?”刚才电话接起来,对方说她妈妈在公交车上晕倒了,舒曼一开始以为是诈骗,将信将疑,过了会儿魏玲自己接了电话说没事,不用担心。知道是真的后,舒曼的心哪里放得下?

出门直接打了车回来。两个人已经冷战了很久,可是这会儿,舒曼一看她的脸色都是白的,着急地问:“是不是手术的后遗症?医生怎么说?要不我们去市里的大医院再检查一下?”魏玲解释:“我没事,就是血压高忘了吃药,头有些晕,你去给我倒杯水来。”倒好水,吃了药,舒曼喋喋不休地磨了她半天,魏玲也不肯再去医院做检查,她只好作罢,心里想着要不干脆回来住段时间。

魏玲突然问了一句:“你请假出来的吗?”舒曼一愣,含糊道:“嗯。”魏玲催她:“我没什么大问题,以后每天记得吃药就行了,还有半年就毕业了,你快回学校去。”舒曼根本放不下这个心,说道:“你不去医院,我就在家陪你。三月考试前学校都没有排课,我在家复习也是一样的。”魏玲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舒曼权当她同意了。下午舒曼回别墅收拾了几件衣服还有一些书,路上给付希安打电话,那边没有接,舒曼知道他应该是在开会,于是给他发了条短信,临走的时候想了想,写了张纸条贴在冰箱上。

关于分手的话题,母女俩都没再提,舒曼更是小心翼翼,手机除了开静音以外,更是和付希安撒娇般地商量,以互不打扰对方工作与学习为理由,白天不联系。

舒曼定了闹钟,每天按时提醒魏玲吃药,几天下来药瓶快空了,舒曼去问她要病历,准备帮她去药店再配一些回来。

魏玲推说不用,说小区里有一家的儿媳妇正好在药店工作,这几天让她带回来就行。

舒曼想着也好,过了几天药瓶果然又装满了,舒曼皱眉了,跑去问魏玲:“妈,你干吗把药都抠出来,会回潮的呀?”魏玲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药瓶,顿了顿道:“噢,习惯了。这样拿起来比较方便。”那天傍晚舒曼去楼下扔垃圾,三楼有个男娃娃,刚学会走路不久,奶奶带着他和他的“玛莎拉蒂”去楼下学开车,一进电梯,两个人一辆车,顿时将电梯塞得满满的,舒曼拎着垃圾袋往角落里缩了缩。

出电梯的时候,一老一小搬那辆豪车有些吃力,舒曼上前去帮忙,车子成功推出去了,她手里的垃圾袋却被钩住,哗啦一下,垃圾撒了一地。

晚饭的时候,舒曼拨了拨碗里的米饭,想了想开口说道:“妈,明天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下吧?”魏玲一口回绝:“不用。你马上要考试了,在家安心复习就行了。”魏玲抬头看着她,见舒曼不动筷子,伸手夹了块肉给她,说道:“多吃点,下巴都尖了。”舒曼心口涨得满满的,几乎哽咽着说道:“妈,为什么要吃那么多维生素?”魏玲一愣,嘴里的一口饭,迟迟没有嚼动。舒曼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问,刚才垃圾袋里撒出来两个空药盒,她捡回来的时候看了一眼,都是维生素的药盒,垃圾袋是每天都换的,魏玲的药瓶也是今天被装满的。

舒曼不信,还特意去买了一盒回来对比。魏玲将筷子放下,饭桌上的气氛渐渐冷了下来。这段时间两个人看似和谐,其实不过是都在刻意回避一些话题而已。“妈,身体不好,吃维生素没有用的。”舒曼没有抬头,盯着手里的碗,她自己其实都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谁也没有再说话,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魏玲看着舒曼,舒曼盯着手里的碗,像一幅静止的画面。良久。魏玲终于开口,声音很冷静,说道:“是,我装病。如果我不装,你是不是还要继续住在那个男人家里?”舒曼猛地抬头,心口像是被人投了一枚炸弹,差点将她整个人炸飞,她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正好腾出来接收魏玲那冷冷地扎在她心尖上的话。

“你几岁?礼义廉耻四个字会写吗?学校的床铺是不能睡人?你的手机有多贵?你的那些衣服呢?”到了后面,她的声音开始发抖,舒曼哭着喊了一声:“妈!”“别喊我妈!”魏玲逼自己冷静,决绝的语气:“如果还不能分手,就当我白养你十四年!”舒曼的声音像是嘶吼,用尽了一生的力气般:“他只是我喜欢的人,为什么他有钱就是我贪慕虚荣?”“啪!”那一巴掌,清脆响亮,魏玲的掌心微疼,舒曼的右脸发麻。两人都怔在原地。魏玲先回过神来,收拾碗筷转身进了厨房,再出来时,已经不见舒曼的人影了。

那一天晚上好像下了很大的雨,舒曼的意识特别模糊,魏玲转身去厨房的那刻,她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字,离开。她回身去房间拿了包,直接出了门。这是十四年来,她和魏玲第一次争吵,那么激烈,谁也不给对方不给自己留后路,据理力争,歇斯底里,去辩白一个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她在车站坐了很久,公交车过了好几辆,终于有一个司机停下来,开门,等了几秒钟,诧异地喊道:“你到底要不要坐车?”舒曼低着头,被喊醒,也没思考,直接迈开了腿,坐上车。天,黑了。

郊区的马路,路灯坏了好几盏,车窗外那么昏暗,什么也看不清,偶尔对面有驶来的车辆,开着刺目的远光灯,照得柏油马路在黑夜中发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路坐到了底站,舒曼机械地下车,有些分不清方向,过了个拐角,才发现这里是哪儿。

轰隆隆的雷声由远而近。

还未等人接受这个声响,一道闪电劈下来,整个天空闪闪发光,发白。噢,就是那个路口。她抓住他的衣袖,心底蓄满了勇气,连脚底都似乎灌满了力量生了根,不肯再挪动半步,她将“我喜欢你”说得那么郑重而又小心翼翼。我喜欢你。多么简单的四个字。可偏偏有那么多人,喜欢替别人的喜欢,加上他们心里的后缀。雨下得很大,她站在街道旁商铺的廊檐下躲雨,街上早已无人,整个世界都显得那么清冷,忽然,忽然好想见一个人。付希安回来时,是雨势最大的时候,司机下车替他撑伞,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脚步顿住,司机没有防备,往前走了一小步,伞顺势往前,雨水顺着伞沿落下来,他的后背便湿了一片。

门廊下,有个身影,小小的,蜷缩在那里。付希安只是怔了三秒钟,转身拿过伞,示意司机先回去。舒曼看清来人,喜形于色,他的出现似乎可以扫光心底所有的阴霾:

“你回来了?”付希安看了她一眼,开门,收伞,进了屋直接转进了洗手间,一句话都没有说。

再出来时,手里多了条毛巾,付希安看着还站在玄关处发呆的人,沉着声音道:“过来。”舒曼走过去,眼前的人沉着脸,很明显付希安在生气,至于为什么生气舒曼还没想通,正在细想要不要去哄他,眼前突然一黑,一块大毛巾罩在了她头上,两只手在上面揉搓。

他的动作不算温柔,她的脑袋便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头顶有个冷冷的声音灌下来:“别动。”舒曼识相地立正,双手贴着裤缝直接站了军姿,撇了撇嘴,心想,明明是你扯着我在动。

付希安擦了会儿停了动作,将人推着往前走,然后开门,舒曼被推进去,身后人的声音依旧很冷:“去泡个澡。”门被关上,舒曼将毛巾扯下来,转过身,浴缸里已经放满水了。如果这会儿她还不知道付希安为什么生气,她就白活了,一边洗澡,一边想着怎么哄这个男人。等她洗完澡再出来,付希安正在阳台上打电话,看见她走出来,下巴朝餐桌的方向抬了抬:“喝了它。”说完侧过身继续讲电话。舒曼很乖地走过去,将桌上的那碗姜汤一口气喝完,付希安接完了电话,从阳台上走过来,舒曼没敢抬头,只是偷偷瞄了他一眼,试图观察他的脸色。小姑娘的小动作,他尽收眼底。她刚泡完澡,头发吹得半干,脸红红的,粉嫩粉嫩,付希安看着心头一软,心里的气瞬间就消了,可声音依旧是冷的。“如果今晚我出差不回来呢?

“你就一直站在门口等吗?“你的钥匙呢?“下这么大雨,不知道进屋吗?”他不说还好,这会儿一口气数落这么多,舒曼心头一酸,整个晚上所有被她压抑下去的情绪,全都涌了回来。

她开始哭。眼泪像是无止境般从眼眶里落下来。

这下倒是轮到付希安慌了,他的小姑娘一向乖巧,不开心的时候最多是不说话,假装发呆,第一次见她哭成这样,他伸手帮她抹眼泪,顺势将人按进怀里。

情绪一旦崩盘很难收回来,舒曼彻彻底底哭了一回。好一会儿,哭声没了,但是怀里的人肩膀还在抽动,付希安将人打横抱起来,坐到沙发上,小姑娘泪水挂满了一脸,两只眼睛肿肿的。付希安伸手拨了拨她凌乱的发丝,声音柔了下来,说道:“说了你两句哭成这样?很委屈?”刚才舒曼只是想借机哭一场,现在情绪宣泄完了,才发现似乎过了头,他没有那么过分,自己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她绝对不想让他看出别的端倪来,于是哽咽着说道:“嗯,你凶我。”付希安倒是笑了,问了句:“怎么突然过来了?”舒曼心一跳,猛地抬起了头,突然不知道用什么借口了。雨那么大,怎么就突然过来了,还心神不宁地不知道进屋,死守在家门口等他回来。刚才门口黑乎乎的,进了屋他光顾着生气了,这会儿在雪亮的灯光下,付希安才发现她的脸有些不对,眯了眯眼,问道:“怎么把右边脸给哭肿了?”舒曼眼皮一跳,右手立马捂住了脸,故作惊讶地问道:“有吗?”说完从他身上跳下来,直奔洗手间。舒曼躲进洗手间,右脸是有些微肿,但幸好没有手指印,她用冷水扑脸,拧了毛巾敷了好一会儿才出去。付希安没再起疑,但这一晚,舒曼还是失眠了。

舒曼没想过会再见到陆嘉琦,至少没想过她会这样单刀直入地闯进她和付希安的世界里。

第二日傍晚,门铃响的时候,舒曼正好从书房里出来,以为是快递,小跑着去开门。

门半掩半开,舒曼还在愣神,门口的人,手一伸,将门整个推开,舒曼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陆嘉琦走进来,身后跟了好几个人,一路走到客厅,付希安正好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来人,双眸闪过一丝惊讶,只是一瞬,随后蹙着眉道:“怎么回事?”陆嘉琦笑得温婉,示意身后的人将东西摊在他面前:“我来和我的未婚夫商量下订婚的细节,嗯…还有礼服的定制。”陆嘉琦原本没想这么直接的,她认识付希安超过十年,小时候第一次被爷爷带去付家,在院子里遇到正在看书的付希安,她很想和那个俊秀的男生一起玩,可不好意思提出来。

那天,她就在书房里待了半日,后来听到付封夸她文静,眼神里都是赞许,那么小,她就学会了看眼色,付封是一家之主,他的肯定,就代表了很多事。

这么多年,直到长大,她都没有刻意去接近讨好过付希安,很早她就懂联姻和门当户对,付家的人,必然会走这一条路。即便手下的人,把付希安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蹲下身将舒曼背着走的照片送到她手里,她也从未担心过这点。

她比谁都清楚,收拾这个小姑娘根本不用自己出手,到了时间点,付封自然会让其中一个人先放手。

可她等不及了。她妈妈当初是难产,生下她之后,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怀孕,陆氏的担子就落到了她身上,比起招婿来说,联姻自然来得更靠谱一些。何况她知道,付封与她爷爷之间,确实有个口头婚约。论长相、家世、身材,她没有输的项目,她并不认为一个小姑娘能彻底拿捏住那个男人的心。只不过,陆氏近两年要上市,她不想再节外生枝。“你看,你是选西服还是燕尾服,领带是配黑色、藏青色,还是大红色?”她把杂志竖在他面前,对比了下,笑着说道:“我觉得这件挺好看的,你觉得呢?”她的目光突然转向还呆立在门口的舒曼,说道:“希安有时候很懒,魏小姐,要不你来替他选吧?”舒曼站在门边,脚底像是有一股寒气,一路钻上来,冷得她浑身发颤。陆嘉琦穿了一身淡蓝色的连体裤裙,一米七以上的女人,无论穿什么,都会有一种气势,何况今日她出门前特意补了妆,站在付希安身边,眼里映照出那个美丽动人的姑娘。

付希安的脸色已经铁青,沉着声音道:“够了!”说完他的目光移向门边的人,声音明显放软了下来,说道:“曼曼,你先上楼。”陆嘉琦站在那里,像是没有听到他语气的变化,嘴角微翘,笑容永远是那么刚刚好。

舒曼的脑袋一片空白,他让她走,她就走,逃也似的往楼上跑。她把自己关进书房,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整个别墅静寂无声,她走下楼,客厅里早已空无一人。太阳早已西斜,黄昏的光晕透过窗户,斜射进来,她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站了很久。

她将厨房里付希安煮好的三菜一汤端上桌,抱膝坐在饭厅里,桌上的菜,凉了热,热了凉,一直等到天亮他也没有回来。

晨曦微露,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变亮。而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一点一点挖走,连带着悸动的心跳声。那时,她并不知道,陆嘉琦的出现,不过是战火之前的暖场而已。舒曼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趴在饭桌上。

她眼睛干涩无比,没看清来电显示就接了起来,本能地以为是付希安的电话,直接问道:“等会儿要回来吗?”那边显然一愣,不确定地问道:“小曼?什么回来?”舒曼一惊,挪开手机眨了眨眼才看清屏幕上的名字,疑惑道:“舅妈?

有什么事吗?”“噢,你妈妈人呢?”“在家吧。”“不在啊…你妈昨天说,今天早上要来找我商量件事,我等了一上午都没见人,打她电话又关机,正好我出来办事路过你家,就来找她了,但敲了半天门,也没人来开…”舒曼的心忽然怦怦地跳:“那我来打家里的电话试试。”舒曼挂了电话,先打给魏玲,还是关机的状态,挂断了再拨家里的电话,无人接听,舒曼在餐桌前来回地走,一遍又一遍地拨,依旧无人应答。她的心没来由地一慌,直奔出门打车回家,舅妈听说她要回来,就干脆在小区外等,舒曼付完车费,一口气跑回家。开门,每个房间都找过,没有人。家里依旧是她昨晚临走前的模样,走到厨房,才发现,洗好的碗都还放在水槽旁。舅妈跟在她身后,满是疑惑道:“怎么回事啊?小曼你最近不是在家陪你妈吗?”“昨天学校有事,就回去了。”舒曼不敢乱想,出了门去敲隔壁家的门,没有人在家,好在周围邻居都是认识的,打听了一圈,才知道昨晚她走后不久,有人看到魏玲匆匆走出了小区。但是昨晚下暴雨,那个人撑着伞,天又黑了,路灯很昏暗,所以邻居也是很难确定。

舒曼和舅妈去找物业,查看了监控,这儿是拆迁安置小区,探头装得并不多,昨晚又是雨夜,监控上面显示的影像不是很清楚,只看到了一个侧影。舒曼走出物业管理处,想了想说道:“舅妈,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再打电话通知你。

“我…我先回学校,看老师能不能帮忙去查下小区外马路上的监控。”舅妈点点头,心想,也是,干着急没有用,舒曼好歹是警校的学生,她的老师总有些办法或者关系,于是叮嘱了她一番才走。舒曼回学校的路上,犹豫了很久才拨了付希安的电话,可铃声响到最后也没有人接,舒曼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到底没有再打的勇气。没到二十四小时,算不得失踪,就算报警警方也不会受理的,到了学校,舒曼直奔贺云岐的办公室。贺云岐恰好在与人谈事,办公室里坐了好几个人,舒曼推开门的时候愣住了,顿了下才退出去,站在走道里等。这一等,半小时过去了,里面却还没有散场的动静,舒曼咬了咬唇,给贺云岐发了条短信。“教官,对不起,我有点急事想请你帮忙。”没几分钟,舒曼就听到里面有了动静,几个人陆续往外走,贺云岐在最后一个,等那些人走到楼梯口,才转头看着站在门边靠着墙低着头的人,说道:“进来吧。”舒曼听到这话,跟着走进办公室,贺云岐看她脸色很差的样子,问道:“这是怎么了?”舒曼吸了一口气,才道:“我妈妈…找不到了…”贺云岐蹙眉:“找不到是什么意思?”舒曼大致将事情叙述了一遍,当然跳过了那些原因始末里的私事,说完紧张地看着他:“教官,你有没有办法查看小区外马路上的监控?“或者,可不可以定位一下我妈的手机信号在哪里?”她知道,以现在的科技水平,手机定位完全没问题。贺云岐问了她几个问题,又打了两个电话,拎了件外套就要走,舒曼赶忙跟着,小声问道:“我能一起去吗?”贺云岐直接拒绝:“你留在学校,别再乱跑。”说完看着她双手绞在一起的样子,又添了句:“有什么消息,我会打电话给你。”舒曼点点头,她对自己说,要相信他。舒曼回到宿舍,沈蓉见到她很是惊讶,舒曼不想瞒她,简单地说了下事情的始末。

沈蓉嘴快,问了句:“希安哥呢?以他的人脉,看个监控应该没什么问题。”舒曼抱膝坐在床沿上,下巴抵着膝盖,沉默了一会儿,才闷声闷气道:“噢,他可能和陆嘉琦在一起吧。”并不是自己瞎猜,而是昨晚他真的和陆嘉琦一起走的,至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并且今后如何打算,她暂时不想再去想,她现在只想魏玲平平安安的。沈蓉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虽然不知道陆嘉琦之前找过舒曼,但是陆家和付家的关系,她是知道一些的,关于那个婚约的传言,她也隐约听父母提起过,付家那位爷爷一直很中意那朵白莲花当孙媳妇。

她不喜欢那朵白莲花,据她观察希安哥好像也并不是很喜欢的样子,后来他和舒曼在一起后,她也不想无端生事,所以在舒曼面前从未提起过陆嘉琦这个人。

又没有真的订婚,传言都不能作数,沈蓉不清楚舒曼说的他们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多问,不想再去乱她的心,现在最应该想的问题是,昨晚伯母到底去了哪里?

一整个下午直到晚上,舒曼都将手机捏在手里,时不时按亮屏幕看一下,好几次,她都想打电话给贺云岐或者发个短信问一问,有没有什么消息,好的或者坏的。

手指按到通讯录找到他的名字时,她又生生忍住了,找人帮忙,多半是要欠人情的,她欠他的,他欠别人的,又怎么好意思再催?

沈蓉留在宿舍看书,快六点的时候,问舒曼想吃什么,她去买。

舒曼摇头:“不饿,我喝点水就好。”沈蓉还是买回来一堆,食堂里的饭菜,还有一些零食,甚至还特意买了一些开胃的东西。沈蓉猜她应该午饭也没吃,想哄她吃一些,哪怕几口也好,舒曼还是摇头,她是真的不想吃,喉咙口像是被堵住了,想到要将这些东西塞下去就难受。

沈蓉将东西摆了一桌子,说道:“我让你先挑。你要是不吃,我也不吃了。咱们一起饿!”最后舒曼无奈,吃了几口,看着沈蓉复习,她也拿了本书放在眼前,可半天也没翻动一页。

晚上八点,静了一天的手机终于响了,两个人都是一惊,同时看向屏幕,上面跳出来男朋友三个字,沈蓉瞄了一下舒曼,见她的手迟迟都没有伸出去。

舒曼是不想接,也不敢接。关于昨晚,她不知道付希安会说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应对着说什么,说没关系,还是说自己介意得要死,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没有心情说这些。连续三个未接来电,手机终于安静了,舒曼心里一松。接着铃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沈蓉的。沈蓉看着屏幕,犹豫着接了起来,那边付希安的声音里透着疲惫,问道:“曼曼在吗?让她听电话。”沈蓉“呃”了一下,看向身旁的人,舒曼朝她摇头,沈蓉咽了咽唾沫道:“那个…她已经睡了,要不明天一早我让她给你回个电话?”沈蓉说谎就会停顿,别人听不出来,付希安一定是第一个听出来的,因为从小就一直看着她骗沈聿。付希安挂了电话,看着车窗外的校门。十一月的夜,秋风瑟瑟。他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才发动车子离开。昨晚,他把陆嘉琦弄走以后,回了付宅。

刚进门张姨就说付封有客人在,付希安就坐在客厅里等,沈怡听到他回来的声音,下楼来陪他说话,客人大约过了四十分钟才走。

付希安起身要去书房,却被沈怡拉住,从回来到现在,付希安的下巴都紧绷着,她知道儿子心里肯定有事,只交代了一句:“你爷爷这两天身体不是很好,说话别冲。”付希安进书房,关门,走到沙发旁。付封静等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眼依旧站在那里的人,问:“怎么不坐?”付希安抿着唇,坐下。

付封喝了口茶:“难得回来,有事?”“嗯。”“说吧。”付希安正襟危坐,看着付封的眼睛说道:“您让陆家消停吧,这婚,我不会结。”付封只是抬了抬眼皮,转了个话题:“刚才…你知道来的人是谁吗?”“您的律师。”“我的身体,差不多就这两三年了,心里未了的事,说不定哪天就可以称遗愿了…”付希安皱眉:“爷爷。”“你小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这世上,没有你喜不喜欢的事,只有你要不要做的事,这件事,就是你必须做的。

“就当是我定下的规矩,服,我认你;不服,你走。”付希安当真转身就走。沈怡一直在楼下守着,书房的动静不大,猜不出有没有战火,没一会儿就见付希安下楼,脸色却是比上去的时候还难看,随即朝张姨使了个眼色。沈怡上前问:“难得回来,留下吃晚饭吧?”付希安缓和了脸色,抱歉地道:“不了,妈,我还有事先走。”走到门口,刚发动车子,张姨就惊慌地从院子里跑出来,使劲地拍他的车窗,车窗一降,她喘着气说:“不好了先生,老爷晕倒了。”付希安第一时间冲进书房,茶几旁散落着一些白色的药丸,送到仁禾的时候,医生早就接到通知在候着了。付钦国出差了,家里就沈怡一个人,付希安在仁禾守了一晚上。在书房,付封说自己身体不行的时候,付希安压根儿不信,年轻时打天下创办付氏集团他可能操劳过度,但这近十几年来,他一直都很注意保养,身体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做完检查以后,他找医生详谈,付封身上都是一些老人病,不致命,但受不得刺激,保养也只能延缓,又不能长生不老。

VIP病房。付希安坐在套间外的沙发上,忽然想起了付封鬓边的白发,爷爷确实老了。一晚上,他就在外间里守着,没有进去,一是不知道说什么,二是怕无论他说什么,付封又会受刺激。到了第二天,沈怡带着张姨一起送炖汤过来,才换了他走。付希安回到别墅,却发现空无一人,手机不知何时被调成了振动,这才看到舒曼的未接来电,正想给她回个电话,凌玿的电话进来了,回公司开会处理完事以后,已经是黄昏了。

他知道小姑娘应该回了学校,却不肯接他电话,又打给沈蓉,只是为了确保,她在。

付封和舒曼,一个是世上最亲的人,一个是心底想要守护的人,任何一个,他都不愿意看到他们有所损伤。

他心里清楚,他的脚步,确实要缓一缓了。

舒曼几乎是数着时间熬到了第二天早上。昨晚贺云岐让她明早七点在校门口等他,她六点半就等在校门口了。

贺云岐的车准时出现,还是那辆吉普,这次她一点吐槽的心情都没有,爬得很利索,一上车直接问:“教官,你查到了什么?”等她系上安全带,贺云岐就松了刹车,车子依旧开得飞快,一边说道:“监控的角度和画面都不是很好,所以需要你去确认下。”舒曼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别的。到了警局,贺云岐带着她去监控室,当班的民警帮她调出了当日的录像。画面里的人打着伞,手里还拿着另一把,风大,她却走得急,舒曼几乎一眼就认出那人是魏玲。

民警指着电脑上的那几格画面,说道:“从这几个监控的画面来看,她在小区外转了一圈,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她知道,魏玲是在找自己,舒曼控制着呼吸,尽量让自己冷静。“这里,停顿了大约一分钟,看她的姿势,像是在打电话。”那天晚上,舒曼出门后不久,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直到很晚才发现。“这儿,她坐了56路公交车…”“前面有一段路因为在修污水管所以封了,这辆车就绕路了,她坐到一半大概发现了不对,中途就下了车,不过那里正好没有探头,之后她的行踪就找不到了…”那天,从监控室出来,舒曼在警局的大厅里坐了很久,久到路过的民警纷纷侧目。

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能做什么,看见前面有张椅子,就坐了下来,思维像是停顿了一般,大脑转了好半天,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教官。”站在一旁的贺云岐应着:“嗯?”“走吧。”说完她起身就往外走。贺云岐上前拉住她:“在外面等,我把车开过来。”舒曼点点头,一直往外走,直到走到马路中间,听到尖锐的喇叭声,整个人才瞬间清醒过来。前方那辆汽车的速度很快,可舒曼像是被钉住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个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八岁那年的自己。

一阵尖锐的刹车声,随后手臂突然被拽住,一股很大的力量,将她往后拽,她感觉自己跌到了一个什么东西上,随后又滚了出去。

手掌、手肘、屁股都传来痛感,舒曼将自己撑起来,才发现那辆卡车堪堪就停在她刚刚站着的地方,心里忽然后怕起来。

司机从车上下来,有点腿软,心里一股火气正想破口大骂,一看正好是警局门口,忍了一下,还是朝着舒曼吼道:“走路没长眼啊?想死别来坑我!”舒曼坐在地上蒙住了,有值班的民警跑过来劝,司机就拉着民警继续吼道:“喂,这事谁的错?我没错吧?就在门口,你们这儿有监控吧?还用不用我打电话报警啊?”有人过来搀她起来,贺云岐扶着她的肩让她站稳,顺便扫了一眼她全身,知道她没有大碍,指着前面自己的车说道:“去车上等我,这事我来解决。”司机看起来特别凶,还揪着民警的衣服要说法。她看了眼那边,很乖地回车上等。

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他们就在车子的前方,不知道贺云岐说了什么,司机一开始还与他争执,后来就渐渐一副没有底气的样子了,说了几句,就上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