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锦禹回头。

坐在后面的温书华正看着他,眼里有泪光。

他转过头去,说:“我到那里的时候,女人已经不动了,被告温诗好拿着相机在拍,花房里的男人突然醒过来,抓住了她的腿,让他打120,被告说,”姜锦禹顿了一下,毫不迟疑地开口,“你这种杀人犯,还不如死了。”

林检察官追问:“然后呢?”

“被告用力推开了死者,他后脑撞到了花架上的瓦盆。”

“我问完了。”林检察官面向法庭,开始做总结陈词,“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团,根据证人姜锦禹的证词,死者姜民昌当时的意识还是完全清醒的,并向被告温诗好发出了求救,从当时现场的照片也可以判断,当时死者的出血量并不致死,尸检报告也证实了死者姜民昌的真正死因是颅骨凹陷性骨折导致的颅内出血,这一点也可以证实证人的证词完全属实。”

林检察官发言完毕,法官与陪审团点了点头。

法官问:“被告律师,还有没有问题要问?”

“有。”坐在温诗好旁边的孔曹华站起来,走到姜锦禹面前,“证人姜锦禹,请问你和被告温诗好的关系怎么样?”

姜锦禹沉默了。

孔曹华立马说:“请你如实回答。”

他回:“不好。”

孔曹华又问:“证人,请问当年你多大?”

姜锦禹平铺直叙地回:“八岁。”

孔曹华手里拿着一支笔,不急不躁地:“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证人过去八年是不是患有自闭症?”

被告律师,是要推翻姜锦禹的证词,从年纪,与被告关系,还有患病史入手。

姜锦禹迟疑了一下,如实回答:“是。”

孔曹华问完了,转身面向法官,掷地有声地道:“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团,证人在命案发生的当年,还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不管是判断力还是记忆力,都尚不成熟,另外,证人和我的当事人关系十分不好,他的证词是否完全不带有私人感情,也无法考究,最重要的一点,证人在这八九年间,一直患有自闭症,而患有精神缺陷的病人,证词是可以视作无效的,还请法官大人和各位陪审团考虑一下证人的精神缺陷以及证词的可靠性。”

法官与陪审团神色微变。

公诉方林检察官立马站起来,再次走到姜锦禹面前:“证人,当年花房的情景你还记得吗?”

姜锦禹回答:“记得。”

林检察官问:“能描述一下那个花房吗?”

姜锦禹不假思索地开口,少年的声音清越,音量不大,却清清楚楚:“花房的玻璃上都是绿萝,门口是兰花,两边摆了两排月季,月季后面有两颗小柏树,正对门口放了一个四层的花架,最上面是红色的三角梅,其次是紫罗兰,第二层是四时海棠,花架上面三层的盆栽都是瓷器底,只有最底下一层是瓦盆底,里面栽培的花是小木槿。”

林检察官问:“你都认识?”

姜锦禹顿了一下:“我母亲喜欢花,我认得很多花。”

后面的温书华眼泪不停地掉,咬着牙,才没有发出声音。

林检察官问完了,面向法官,陈述:“法官大人,可以播放一下二号证物吗?”

二号证物是温诗好寄给警方的那盘视频。

播放了十几秒钟,林检察官便按了暂停,用手里的激光笔指着视频上定格的画面:“从视频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温家花房里面的摆设与花卉,而这个视频,我的证人并没有看过,由此可以证明,证人虽然当年只有八岁,但不管记忆力还是判断力,都没有任何问题,另外,”林检察官又看向姜锦禹,问,“证人,请问这八年你有在做心理治疗吗?目前的精神状态如何?”

姜锦禹沉着冷静地回答:“有,目前已经痊愈了。”

林检察官问完,将资料呈堂:“法官大人,这一份是心理医生对证人的精神评估,已经可以确定证人的自闭症基本痊愈了。”

法官看了一下证物,又传递给了陪审团。

林检察官等了片刻,才开口:“一号证人已经问完了,请法官大人允许传召我方的二号证人薛荣信。”

法官应允。

书记员高声道:“传薛荣信。”

姜锦禹起身,走到后面,坐在时瑾旁边,时瑾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什么都没说。

随后,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坐上了证人席。

林检察官开始发问:“证人你好,请问你和当年负责温家花房的法医薛平华是什么关系?”

薛荣信回答:“薛平华是我的母亲。”

林检察官问:“当年你母亲辞去法医的工作,举家搬到了国外,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证人摇头:“不清楚。”

林检察官又问:“以你父母当年的收入情况,足够支持移民吗?”

“不够。”

林检察官提了提嗓音:“那么,你们全家移民的经济来源是什么?”

“不知道。”薛荣信思考沉吟了一下,回答,“我只知道我母亲突然多了一笔钱,而且辞掉了工作,因为这个原因,我父亲和母亲还大吵了几次。”

“可以,我问完了。”林检察官转身,将一份资料递给了书记员,并且呈堂,然后林检察官开始陈词,“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团,这是银行的一笔汇款记录,时间刚好是八年前温家命案发生后的第七天,汇款方是被告温诗好的母亲温书华,而收款方是证人的母亲,也就是当年温家命案的负责法医薛平华。”停顿了一会儿,才有条不紊地继续说,“另外一份,是八年前薛平华出的法医报告,上面写的致死原因是腹部中刀导致失血而亡。”

说完,等法官过目完,林检察官又递出了一份新的证据:“而这一份尸检报告则是最近法医对死者姜民昌的骸骨做了再一次周密详细检查后出的报告,这份报告里的致死原因却是颅骨凹陷性骨折导致颅内出血,且腹部中刀的出血量并不致死。”

法官与陪审团一一翻看两份尸检报告。

林检察官总结陈词:“由此,我们可以推论,当年薛平华的尸检报告是有问题的,当时的薛平华在法医界很有声望,是绝不可能出现这种错判的低级错误,也就是说,这份尸检报告被薛平华法医做了手脚,而指使他的人就是被告温诗好的母亲温书华。”林检察官转身,看着后座上的温书华,声音铿锵,字字有力道,“温书华为了保全女儿,所以用钱买通的法医薛平华,这笔钱,正是薛平华用来移民的那五百万。”

温书华攥着手,头上有薄汗。

林检察官转身,继续陈述:“为了替女儿脱罪,温书华甚至不惜让心理医生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做了精神诱导,也就是证人姜锦禹,心理医生的检测表明,证人姜锦禹的自闭症是外因诱导,而并非自然形成,也就是说,被告温诗好的母亲温书华在八年前为了将命案的真相掩盖,不仅收买了当时的法医,甚至连目睹了凶案过程的亲生儿子也没有放过。”

话落,一时哗然。

温书华咬着唇,泪眼婆娑,转头看向离得远远的少年,他笔直地坐着,看着前方,神色没有一点起伏,仿若与他无关,温书华眼泪忍不住,掉得更厉害了。

法官这时问:“一号被告律师,有什么问题要提吗?”

孔曹华站起来,道:“没有。”

坐在他身旁的温诗好一直低着头,眼里噙泪,楚楚可怜般。

一号嫌疑人审判告一段落,然后是二号嫌疑人姜九笙,她的律师是鼎拓律师事务所的宋律师。

姜九笙淡定自若,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宋律师亦如此,不急不缓地起身:“刚才大家也看过了林检察官放的那段视频了,视频里死者姜民昌在遇害前,与前妻宋培起过激烈争吵,并且,死者也亲口提出,我的当事人并非他的亲生女儿,死者与前妻宋培争论无果时,杀害宋培,也就是我当事人的母亲,当时,死者情绪正处于狂躁中,而且当我当事人目睹了整个杀人过程后,死者姜民昌手里的刀是指向我的当事人的,而且他说了这样两句话。”

宋律师模仿当时姜民昌的神色与口吻:“是我杀了她。”狠厉又杀气腾腾地说,“现在怎么办呢?被你看到了。”

第二卷 252:审判结果,锦禹断绝关系(31)

“是我杀了她。”狠厉又杀气腾腾地说,“现在怎么办呢?被你看到了。”

宋律师话锋一转:“然后,死者姜民昌向我当事人逼近,”他提了提嗓音,“试图杀人灭口,一不做二不休!”

确实,从视频里死者姜民昌有明显的灭口举动。

宋律师继续:“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当事人推了死者姜民昌一把,并捡起了地上的刀,刺入死者的腹部,致使昏死,”他顿了顿,高声总结,“而这属于正当防卫,若是我的当事人不保护自己,那么当时死的就有可能是我的当事人。”

法官与陪审团点头,神色赞同。

宋律师继续陈词:“根据证人姜锦禹的证词可以推断,当时死者姜民昌并没有失去意识,地上的出血量也不多,而且法医的尸检报告显示,死者姜民昌的致命伤是颅骨凹陷性骨折,并非我当事人正当防卫的这一刀。”

法官点头,问:“公诉方检察官,有没有异议?”

林检察官摇头,不反对二号被告姜九笙的律师陈词。

宋律师继续:“法官大人,请传召我方证人陈杰。”

书记员传了陈杰上庭,陈杰坐在证人席上,穿一身囚服,理了平头,看上去很精神。

宋律师问:“陈杰,请问你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陈杰回答:“我是这个案子八年前一审的嫌疑犯,已服刑了八年,也是这个案子的目击证人。”

“能具体说一下当年你所看到的吗?”

陈杰抬头,看着法官说:“我当时在温家行窃完,从后花园离开,看到花房里有人在哭,就走过去看,见一个女孩蹲在地上,男孩拿着刀,擦干净后男孩才带女孩离开。”

宋律师待他说完,又问:“证人,请问你还认得那个女孩吗?她在不在庭上?”

陈杰环顾了一圈,指向姜九笙,说:“是被告姜九笙。”

“确定吗?”

“确定。”陈杰补充,“因为当时印象深刻,所以记得很清楚。”

宋律师又接着问:“再请问证人,当时我的当事人和她的同伴在花房里待了多久,你亲眼看到他们离开了吗?”

陈杰回忆了片刻,语气肯定地说:“我站在外面看了不到三分钟,亲眼看到他们离开花房,然后我才走了。”

“好的,谢谢证人的证词。”宋律师问完,面向法官,“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团,根据证人陈杰的证词,当时我的当事人在正当防卫之后,她的同伴就找过来了,当年的两个孩子都未满十八岁,心智并未足够成熟与理智,尤其是我的当事人,在失去了母亲的同时,父亲竟还想杀人灭口的情况下,不得已正当防卫刺了自己的养父,也就是死者姜民昌,可想而知我的当事人当时有多惊慌,所以才会选择逃避,无可厚非地擦去了刀上的指纹,并且立马离开现场。”

宋律师拿了一份资料给书记员呈堂,并递给法官。

“另外,这是一份我的当事人八年来的心理治疗记录。”宋律师语气一转,痛心又悲切,“我的当事人当年目睹了母亲被人杀害,又刺伤了自己的养父,精神一度崩溃,患了严重的抑郁症,并且有自杀倾向,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接受了催眠治疗。”他提了提声音,强调,“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的当事人八年来没有站出来澄清,因为我的当事人在催眠治疗之后,根本不记得当年的命案了。”

到这里,宋律师道:“我的陈词结束了。”

法官问公诉方检察官:“公诉方还有什么问题吗?”

林检察官摇头:“没有问题。”

法官又问:“一号被告律师呢?”

孔曹华站起来,做最后的结案陈词:“我的当事人温诗好承认过失杀害继父姜民昌。”

结案陈词一出来,法庭上便静了。

姜九笙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温诗好,她垂着眸,在拭泪。

难怪这么老实配合,原来她的主张是过失杀人,所以才要装可怜,博同情,就是不知道她打了什么主意,居然愿意承认杀人罪,过失杀人再怎么轻判,也是要坐牢的。

孔曹华站在庭前,语气越来越悲痛:“我的当事人温诗好出生在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父母恩爱,生活美满,而这一切的平静从死者姜民昌出现之后开始改变。视频里两位死者争吵时,曾清楚的指出死者姜民昌曾亲手杀害了我当事人温诗好的生父,从而取而代之,入赘了温家。”

孔曹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当事人,温诗好垂泪,哭得肩膀颤抖,孔曹华神色同情,继续陈词:“当年我的当事人还未成年,在听到这样的真相时,对死者姜民昌产生恨意也无可厚非,所以才会一时气急,说出了证人姜锦禹口中的那句证词。”他换了一种口气,气愤的神色,“你这种杀人犯,还不如死了。”

话锋一转,孔曹华说:“可我的当事人并不是真的想继父死,试想一下,才十几岁的女孩子,在亲眼目睹了凶杀的过程,该有多惊恐万分,而就是这时候,死者姜民昌抓住了我的当事人,满手是血地向我的当事人求救,人在害怕时的第一反应都是惊慌、逃避,所以,我的当事人才失手推开了死者姜民昌,从而导致了死者颅骨凹陷骨折。”

被告席上的温诗好,已经哭得不能自已。

最后,孔曹华同情地看了看自己的当事人,红着眼,恳切地看向法官:“这八年来,我的当事人因为当年的事备受煎熬,从未有过一天忘记当年的过失,也正是因此,我的当事人才把偶然拍下的这份视频交给了警方,就是希望这个案子能有一天真相大白,从此不再受良心的谴责。”

孔曹华诚恳地语气:“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团,还请你们酌情考虑我当事人的悔过认错态度。”

温诗好终于忍不住,低声地抽噎。

法官与陪审团脸上都出现的动容之色。

姜九笙:“……”温诗好不去当演员,可惜了。

最后,孔曹华递上了一份呈堂资料:“另外,这一份是我当事人温诗好的孕检报告,上面清楚地写明,我的当事人已经怀有六周的身孕,还请法官大人与陪审团在最终判决的时候考虑一下我当事人目前的身体状况,以上,是我方的结案陈词。”

居然怀孕了。

难怪,策略改成了怀柔。

陈述辩论结束之后,二十分钟合议时间,然后,宣判结果,如下:

被告温诗好过失杀人罪成立,被告据实承认,判处三年有期徒刑,怀孕的妇女被判处拘役、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且犯罪情节较轻,有悔罪表现,没有再犯罪的危险,宣告缓刑对所居住社区没有重大不良影响,可判处缓刑。

最终判决,被告温诗好以过失杀人罪判处三年有期徒刑,缓刑五年。

被告姜九笙属正当防卫,无罪释放。

一审被告陈杰杀人罪不成立,入室偷盗罪成立,但已服刑八年,当庭释放。

另外,被告母亲温书华伪造证据,妨碍刑事案件的调查,判处一个月拘役,并处以罚款。

十一点,庭审结束。

因为案件是不公开审理,记者都守在法院外面,出了庭,走廊并没有什么人,温诗好的手铐已经拿掉了,一获自由,她就冲上来。

“姜锦禹!”

她走近,扬起手就要打人。

姜九笙一把拽住她的手,把锦禹挡在后面:“当着我的面打我弟弟,”她重重甩开温诗好的手,“当我死了吗?”

温诗好冷笑:“你弟弟?”她目光像淬了毒,盯着姜九笙身后的姜锦禹,讥讽道,“也对,我温家可生不出这样的小白眼狼。”

姜九笙忍无可忍,想打人,可还在法庭里面,不能打。

时瑾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气,往前了一步,冷着眸看向温诗好:“你可以试试再骂一句。”时瑾不紧不慢,不咄咄逼人,却不怒而威,“现在要把你送进去吃牢饭太简单了,故意伤害罪也好,诽谤罪也好,随随便便哪个罪名都行,你要不要试试?”

温诗好到嘴的狠话,顿时全部偃旗息鼓了。

她刚被判了缓刑,缓刑五年间,只要稍微违法乱纪,她都得重判,还是两罪并判。

她忍了忍,收敛了脾气,只说:“姜锦禹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开始,你和我温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休想再得到我们温家一分一毫。”

姜锦禹神情不冷不热:“都是脏钱,我不稀罕。”

温诗好怒目而视:“你最好——”

“够了!”

温书华打断了她,走上前,红肿的眼睛一直看着姜锦禹,欲言又止。

温诗好冷冷瞥了一眼,甩手离开。

姜九笙也牵着姜锦禹离开。

“锦禹!”

温书华喊住他,他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姜九笙便也停下了脚。

“锦禹,”温书华语气哀求,“我们谈谈好不好?”

姜锦禹回头,目光冷漠又疏离:“我和温女士你没什么好谈的。”

温女士……

温书华眼睛一下子就热了,眼里全是痛心与悔恨,张嘴就哽咽了:“对不起锦禹,都是妈妈不好,是妈妈——”

他打断了,冷若冰霜:“你不是我妈妈。”

温书华眼泪一滚:“锦禹……”

他上前,在她面前弯腰,然后缓缓跪下了。

姜九笙立马伸手去拉他,时瑾对她摇头。

少年笔直地跪着,目光凉薄,却决然,一字一字地说:“您十七年生养之恩,我还了三次,做了八年的傀儡,吃了数不尽的药,健康给您了,股份给您了,命也给了,从今天之后,我不再是您的儿子,与你温家也再没有一点关系。”他抬头,看着温书华,“您就当那天的汽车把我撞死了。”

说完,他弯下腰,磕了一个头,然后起身,离开。

从今往后,温家再无姜锦禹,姜锦禹再无血缘至亲。

“锦禹。”

“锦禹!”温书华追着他哭喊。

少年毅然前行,始终不回头。

温书华身体一晃,坐在了地上,痛哭流涕。

“姐。”

姜锦禹突然喊了一声。

姜九笙看他:“嗯?”

他顿了一下,瞳孔很亮,他说:“以后你是我的至亲。”

姜九笙点头,并且补充:“还有你姐夫。”

时瑾姐夫勉为其难地‘嗯’了一声。

少年笑了笑,眼睛微红,有泪,却没有掉下来。

时瑾直接带了姜九笙走了法院的特殊通道,避开了记者。

此时,外面有很多记者,温诗好一出去,便被围住了,秦家雇了保镖过来,护着她上了车,而她的律师孔曹华却被围堵住了,因为还要去警局办缓刑的手续,温诗好关紧车窗在车里等。

记者都围着律师和这个案子的检察官去了,没有人注意到穿着黑T恤从法院里走出来的男人,脸上看起来很沧桑,他走下法院的台阶,抬头看了看阳光,太阳刺眼,他用手挡了挡。

“哥。”

男人转头,笑了笑,眼角有细微的纹路:“我妹妹都长这么高了。”

陈易桥眼睛发酸,八年未见,她的兄长变了很多,沉敛了,也沧桑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张扬恶劣却疼爱妹妹的小混混。

不远处,一对老夫妇走过来,是陈杰的父母,不过五十多岁,却很显老,陈父拄着拐杖,对着多年未见的儿子上下打量了好几眼:“你终于出来了。”

第二卷 253:真假市长千金的经过(32)

陈父拄着拐杖,对着多年未见的儿子上下打量了好几眼:“你终于出来了。”

陈杰的脸瞬间冷了:“你们来做什么?”

陈父哼了一声,不满他的态度,是身边的老妇人红着眼说:“小杰,我和你爸来接你回家。”

陈杰气笑了,寒着脸冷嘲热讽:“当初毫不犹豫把我卖了,现在又想带回去了?”他眼神犀利,盯着两位老人,“像垃圾一样,想要就要,想丢就丢?”

陈父听完这话,也拉下脸了:“你说什么鬼话,你是我儿子,我生你养你,你不该报答我吗?不就是坐了八年牢——”

陈杰打断了陈父的话:“不就是?”他讥笑了一声,“怪不得我会活成这幅鬼样子,有你这样一个老子,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说完,他扭头走人。

陈父立马喊住他:“你站住!”拄着拐杖追上去,问,“那个人给了你多少钱?”

陈杰摸了一把平头,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惦记那笔钱啊。”

陈父等不及,眼里全是贪婪之色:“老子问你话呢,多少钱?”那个人多有钱,他八年前就知道了,肯定不会少。

陈杰幽幽地扔了一句:“一个亿。”

陈父瞬间两眼发亮,急着问:“钱呢?在谁的户头里?”

八年了,这见钱眼开的丑陋嘴脸,真是一点儿也没变,还是这么让人恶心。陈杰冷笑:“别说是一个亿,我就是有一百个亿,也不会给你们一毛钱。”

陈父气得直敲拐杖:“你——”

陈杰听都懒得听,直接绕过陈父,走到陈易桥面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小乔,别怨别人,我会坐牢,是因为摊上了这样卖孩子的父母。”

说完,他转身走了。

陈易桥在后面大喊:“哥!”

陈杰毅然往前,没回头。

陈父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钱没到手,心有不甘,抓着女儿的手,赶紧催促她:“小乔,你快去问问你哥,钱到底在哪!”

陈易桥回头,重重甩开父亲,咆哮:“滚!”

陈母于心不忍,拉了拉丈夫:“你别问了,那个钱是阿杰——”

陈父阴着脸骂:“你个老婆娘懂什么!”

陈易桥根本听不下去了,扭头就走,然后停在温诗好的车前,车里的温诗好凉凉地瞥了她一眼,目光不屑。

还这幅高高在上的模样呢!

陈易桥直接从包里拿出来一个瓶子,拧开瓶盖,把里面的液体整瓶泼下去,瞬间,车窗红了,腥臭味散开。

是狗血!

温诗好被猝不及防的一窗血红吓得花容失色:“你干什么?!”

陈易桥把空瓶子扔车顶上,理直气壮:“去去晦气。”

狗血挡了视线,温诗好把车窗摇下来,新仇旧恨一起,她死死瞪着车窗外的人,恨不得把她撕了:“你最好给我适可而止,逼急了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陈易桥皮笑肉不笑:“别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他妈就是个杀人犯!要不是你,我哥也不用坐八年的冤狱!”她斜眼上上下下扫了温诗好一眼,毫不掩饰她的鄙夷,讽刺,“就你这种货色,能怀什么好种,二哥真是倒霉,娶了你这个扫把星。”

温诗好气急败坏地吼:“陈易桥!”

陈易桥扯扯嘴,得逞地笑了笑,然后迅速从包里拿出一瓶狗血,拧开盖子,一气呵成地浇在了温诗好的头上。

“……”

居然还有一瓶。

“啊啊啊啊!”

被当头泼了狗血的温诗好坐在车里歇斯底里地尖叫。

次日,温家花房命案出了报道,不仅是网络新闻,连直播新闻都提到了,【温诗好过失杀人】直接上了各大热搜。

在此之前,温诗好涉嫌命案一事,就已经被公众所知,如今法院的判决一下来,热度空前,温诗好的微博直接被攻陷了,刷了她满屏的杀人犯,尤其是当公众知道她因为怀孕而执行了缓刑时,更是民愤四起。

相比案件的另外一个当事人姜九笙,风向就完全不一样了。

也是新闻出来之后,大家才知道姜九笙居然也卷入了这宗刑事案件当中,庭审结束的当天,莫冰就官博发了一条感人肺腑的姜九笙自传,其中,最为催泪的就是生母被杀、养父灭口、孤苦伶仃抑郁自杀等内容,简直不要太感天动地催人泪下,赚足了粉丝眼泪。

反观温诗好,被网络攻击得体无完肤,而且祸不单行,温氏银行的董事会以温诗好德行不佳为由,罢黜了温诗好董事长的职位,并一并剥夺了其董事决策权,由第二股东林安之正式掌管银行。

林安之接管银行之后的第三天,将温氏银行更名为林氏银行。

还不止,温诗好的厄运还没有停止,不雅视频再次流出,高清无码,一览无余……从此,温诗好三个字,成为了人见人嫌的代名词。

江北徐家。

徐平征坐在书房的沙发上,旁边放了一盏茶,他正低头看平板上的新闻。

徐蓁蓁端了水果和汤盅过来,坐到徐平征身边:“爸,看什么呢?”

徐平征没有抬头,神色专注:“姜九笙的报道。”

徐蓁蓁脸色顿时大变,手里的果盘陡然落下,咣的一声响。

徐平征看向她:“怎么了?”

徐蓁蓁摇头:“没什么,手滑了一下。”她状似无意,扫了一眼平板上内容,随口一问,“你看她的报道干什么?”

徐平征神色感慨,有些动容:“这小姑娘挺不容易,身世算得上坎坷,不过,教养确实很好。”

一身风骨,不论气质,还是气节,都很好,胆识过人,品行更好。徐平征对姜九笙印象非常好,少有让他这么欣赏的年轻人。

徐蓁蓁眼里一抹怨毒一闪而逝,她不动声色地收拾好情绪,笑着挽住徐平征的胳膊,撒娇:“别人家的小孩啊,比不上。”

徐平征笑笑,拍了拍她的手背:“不用比,别人家的孩子再好,也不是我女儿,爸就你一个女儿。”

徐蓁蓁甜甜一笑,把徐平征手里的平板抢过去,娇俏地说:“那别看了。”她把汤盅端给徐平征,“爸,尝尝我炖的雪梨。”

徐平征笑着接过去。

徐蓁蓁拿了水果刀给父亲削苹果,低头,眼里的神色再也藏不住,有惊慌,也有愤懑。

当年,姜民昌为了个宋培那个孤女和老家断了往来,乡下的姜家都以为他早死在了外面,只是不想宋培那个孤女还生了个金凤凰。

九年前徐平征母亲去世,临终前说出了当年宋培已经怀孕的事实,徐平征终生未娶,从未忘记过宋培,动用了所有人脉去找宋培母女,只是未果,却找到了姜家老家。

那时,徐平征已经上任市长,姜家二老听闻徐市长要找宋培母女,气愤宋培隐瞒怀孕嫁入姜家的同时,也动了贪念,说姜民昌夫妇多年前就已逝世,只留女儿在世,当时,还立了两座坟墓蒙混过关。

徐蓁蓁便是那时候收买了DNA鉴定所里的医生,李代桃僵被认回了徐家。只是她没有料想到她大伯姜民昌不仅没死在外面,还入赘到了温家,现如今,竟闹出了这么大的命案。

所幸徐平征与温家没有交情,不知道温家花房那两名受害者的真实身份,新闻报道也没有透露真名,只以‘某’代称。

徐蓁蓁低头,死死盯着平板,恨不得将报道里的‘姜某’‘宋某’给抠下来。

温家案件告一段落后,姜九笙开始了活动通告。

《三号计划》定档在了十一月,宣传期有一个月左右,官方预告片提前放了出来,网上一片叫好,大家第一想法都是——原来姜九笙演技这么好!

《三号计划》的主演是苏问和秦萧轶,两人都是青年演员里的实力派代表,姜九笙处女作便与两位演技咖合作,然而却半分没有被遮住锋芒,演技老练得不像第一次演戏,真真是惊呆了众人。

莫冰推门进工作室,笑着告诉姜九笙一个好消息:“你的单曲销量又刷新了你自己的记录。”

姜九笙回以一笑:“辛苦了,莫大经纪人。”

莫冰拉了把椅子坐她对面:“我不辛苦,接下来要辛苦的是你。”眉眼里有一丝喜悦,说,“我给你争取了个角色,下周二试戏,大制作女主。”

姜九笙走大荧幕,只接电影,唯一出演的《三号计划》都还没有上映,就有大制作有意合作,这是大势将至的节奏,莫冰必须趁热打铁,把她推到高处。

“谁的电影?”姜九笙问。

“郭鸿飞导演。”

郭鸿飞是名导,获奖作品无数,是圈子里难得票房与口碑都一流的导演,他的电影,制作肯定没问题了。

姜九笙很有兴趣:“是什么题材?”

“历史。”莫冰又道,“我只看了个大纲,女主是一朝将军。”

将军……

莫冰似乎很钟情这一类英气又铁血的女性角色,《三号计划》里的常春也是,可以貌美如花,也可以上阵杀敌。

对此,姜九笙没有异议,她只关心一点:“有感情戏吗?”她家时医生是个醋坛子,她尽量不碰言情类的角色。

莫冰就知道她要问这个问题,解释:“有感情线,但没有亲热戏,男主炎泓帝一生没有纳后,死后,和那位女将军葬在了一个棺材里,爱情线的着墨不多,基本止乎于礼,但非常深刻,角色性格分明,绝对圈粉。”

如此,姜九笙就放心了。

“另外,再告诉你个好消息,”莫冰笑着说,“男主是苏问,你们还挺有缘。”

男主是苏问,那票房不爆表都不可能。

这里插一句嘴。

话说苏问接了郭鸿飞导演的剧,身为经纪人的刘冲居然也是事后才知道的,问他家那个祖宗艺人:“问哥,你接了郭鸿飞导演的戏?”

苏问在看游泳视频,漫不经心:“嗯。”

刘冲就费解了:“你不是说片酬太少,不接吗?”

郭鸿飞是名导,他的电影经费绝大部分都用在制作上,真正给到演员手里的片酬确实不算多,苏问又是个只看片酬的,谁给得多他就演谁的戏,反正,他的演技都救得活,所以一开始,苏问是拒了郭鸿飞的电影的。

怎么就突然改变主意了?

苏问懒洋洋地给了个解释:“姜九笙会去试戏。”

所以?

刘冲没明白这祖宗的意思。

苏问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等我跟她混熟了,就可以要听听的微信。”《三号计划》的时候,他要了几次,姜九笙没给。

刘冲:“……”

真特么无语了。

苏问冷不丁抬头,用命令的口吻:“你转过去。”

转过去?

刘冲一脸懵逼的转过身去了,然后听见一声啵啵。

浑身被雷了个外焦里嫩的刘冲:“……”

他敢肯定,苏问对着手机屏幕亲亲宇文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