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行李收拾到一半的时候,有下人来告知君南夕醒了,谢意馨转身去了内院。

两人闲话家常了一番,便说到去祈山的事上。

“我此去祈山,府中之事,我全权交给你了。秦青贺冬,我已经交待过他们,对你唯命是从。你昨晚的一番手段已经折服了他们,你的命令,他们是不敢再怠慢了。”其实君南夕一直在等谢意馨出手烧那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因为他知道,他说得再多,也没有她亲自动手立威来得有效来得让人敬畏。他不需要多做什么,只需要在她动手的时候无条件地站在她身后,便能帮着她在府中立足。

而她这三把火烧得漂亮,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闻言,谢意馨一怔,他的意思是,他去祈山,她留下?

似是看明白了她的疑惑,君南夕解释,“此去路途遥远,况且这治疗也不知道要费时多久,王府中不可一日无主,你留在京中,我放心些。”

这个道理谢意馨也明白,京中是他们的大后方,虽然他们无意于皇位,但有时候置身事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晋王府府中确实需要他们两人中的一个留在京中做好各项调度,避免被人钻了空子。其实撇开各项事物不说,至少要做好接应工作,确保他安全归来。

“好,我留下来,不过你答应我,要平安归来,可以吗?”

“这春蚕盅不是那么好解的,可能,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君南夕目不转睛地看着谢意馨。

什么代价?谢意馨忍住了到舌头的问话,“人在就好,什么代价都不怕。”她认真地想了想,觉得比起性命来,就算断胳膊断腿,都只是小事,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馨儿,谢谢你,相信我,我们一定能白头到老的。”君南夕握着她的手,郑重地说道。

“嗯。”谢意馨回握,紧紧的。

随后,在拜别周昌帝与戚贵妃之后,君南夕轻车简从,悄悄地出了京。

而谢意馨送走了他,然后直接睡了一整个下午,然后吃了些东西,就去了书房。因为接下来,还有一场恶战在等着她。这回她用了计,让殷家不战而屈,献上了镇族之宝一般存在的宝华玉兰。

他们这回吃了那么大一个亏,必有反击。在她用殷家那些作奸犯科的资料换回宝华玉兰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了。殷家必会以为她手上已经没有了拿捏得住他们的把柄。虽然她手上确实没有了他们的把柄,但也不是不可以运作了。

其实昨晚,君南夕情况稳定之后,不止是殷慈墨连夜回了殷家,谢意馨也回去了一趟。

她从来都不认为谢家就是铁板一块了,谢家一系的官员就让人抓不到丁点毛病。

正如谢家一直暗中收集殷家的黑材料一样,殷家同样收集有谢家一系的黑材料。更何况,殷家对谢家早有图谋。其实各个世家都一样,别人的把柄,不抓着一些好像就不能安心一般。

要揪别人的小辫子,首先就要把自己的小辫子藏好,没法藏好不让别人揪住的,就割掉,因为自己动手总比被别人动手好。自己动手,能控制影响范围,或许只是面上不好看;别人动手,搞不好拔扯就被扯掉一块血肉。

早在出嫁之前,谢意馨就有意地提醒过她祖父关于谢氏一族麾下官员的问题。她想,这回殷家就算使尽全力,所获也不会多。同时,他们还需要防备其他世家。毕竟殷家一嘴咬上来,谢家要是见血了的话,这些世家大概会闻风而动吧。所以防范工作一定要做好。

这场恶战对谢家来说,是一个危机,也是一个转机。谢家应对得好了,能把一些不知所谓的人从已略有些繁杂臃肿的谢氏一系中剔除出去,整个派系的人员变得精简。

初步预计要达到这个目的,可谢家也不能一声不吭,任由别人喷粪逮着人就咬。有些人该保的还是得尽力地去保下来。否则,谢家的不作为,未免叫人寒心。

而且那朵宝华玉兰的来历,今早谢意馨也和周昌帝略提了一下,目的自然是希望他在接下来的纷争之中,在心里上能略偏向谢家。

一切准备就绪,气氛紧崩得一触即发。

事情由一件小事,谢家的家将曹寒一的儿子曹天浩强抢民女,逼死该女的父母,拉开了帷幕。接着,某地百姓一张状告某地知府贪墨巨额银两的状纸投到了当时在某地视察的钦差大人手中,随后此知府被押解上京。不仅如此,接下来,总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因为一些问题而官司缠身。

今天这个官员因为儿子强抢民女教子不严被贬官,明天那个官员因为贪污受贿被摘了顶戴花翎等等,如此这般,看得京城的百姓们眼花缭乱,京城的百姓住皇城根下,嗅觉非一般的灵敏,他们都意识到有大事发生了。酒楼茶馆,空前的热闹。

人间四月芳菲尽,今年的四月,却是个残酷而血腥的四月,不说京城官场的动荡,各地均受到一些波及。

博弈到激烈处,殷家与祝家似有隐隐联合之意,而其他世家有几家也都出过手了。谢氏一系落马的人挺多,可在前期,谢家稳如磐石,并不多作挣扎,给人一种大厦将倾的感觉。直至那些人打下谢系的一位元老级人物——广陵的父母官罗鸿孺,罪名是贪污。

谢家的反击才开始,谢老爷子亲自操刀写了一个帖子,策论点为‘一个有能力的贪官与一个无能的清官,哪一个对国家对百姓,更好一些’。为此还附上了各省各地各县的调查资料,数据之丰富及论据,让后来那些翻阅后欲辩驳的殷家一派的人哑口无言。

折子初上之时,轰得人眼冒金星,众人没有想到,为救罗鸿孺,谢持礼竟然亲自下水了?为此,朝庭上甚至分为了三派,围绕着这一议题进行了激烈的立论辩驳。

而殷祝一派兴奋了,自古以来,但凡当官的沾上贪字,都难有好下场,谢持礼竟然敢冒这一大不讳,估计也要深陷泥沼了。

唯独殷慈墨,一听这议题,心中就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先前一大批谢系官员落马,在他们的舆论造势下,谢家不作为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谢家一系的官员心底多少都有点疑惑和动摇了。

如果这一回他们赢了,谁还敢说他们不作为?估计许多人都会想,罗鸿孺犯了这样的事,谢家都敢捞敢保,前面的人之所以不保,是因为性质不一样,谢家没出手的理由。

事情过去了之后,许多世家当家和朝中老谋深算的人才反应过来,他们都被谢家利用了。他们一开始就上了谢家的大当了,谢家借着他们的手来剔除派系里的某些蛀虫,而且还让谢家避免了被这些人怨恨的弊端。真是气死他们了。

不过那也是后面的事了,现在,来看持礼公的折子。

而持礼公折子的内容如下;各朝各代,贪官都是不可避免的,也是杀不尽的,皇帝在京中,不可能时时都能监督到各个地方。

杀了这个贪,下一任,就能保证不是贪官了吗?或许下一任比前一任更贪也不一定。因为前一任贪,但他可能已经吃饱了,而下一任,还饥肠辘辘呢。谁的胃口会更大一些,说不准。

有人言,千里当官只为财,虽然俗,却也反应了大多数官员的内心深处的想法。

清官和贪官,哪一个对百姓对国家更好?理论上的事,臣就说了,臣举个例子。

魏敏清,是个清官吧?他清廉的名声,在我们大昌都是响当当的。他也为官二十几载,上任过的地方并不少,安阳,崤函等地都去过。

可他给百姓们带来了什么?他去上任时,百姓们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离任时,仍是如此。这样的官员就是好官了吗?是,他是没有贪墨一两银子,那是他无银可贪!无银可墨!

所以,当官,特别是父母官,并不是不作为,一味地追求清廉,就是好的。

罗鸿孺是贪,但他的能力同样很强,在广陵为官十载,广陵百姓日渐富裕,生活水平基本能与京城百姓持平,每几日便能沾些肉味,冬夏换季时更能添置一些衣裳,所住房屋更是结实暖和。

皇上,人才难得。可以说,罗鸿孺贪墨的钱,连他在广陵实现的价值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四月份之前,无论谁去广陵打听罗鸿孺,没有一个百姓不说他好的。自他被押解进京,对他的评论至今仍然毁誉参半,这难道不是他深得民心的一个侧面的证明?

这里还有一份崤函和安阳百姓的调查,有九成五的百姓都觉得,如果他们能达到广陵人一样的生活标准,他们愿意罗鸿孺这样的人去当他们的父母官,也不愿意魏敏清去。

当然,臣写这折子,也并不是想贪官开罪什么的,为免他们肆无忌惮,对他们必须有所约束。至于该如何约束以及这个约束的标准,可以再议。治国,唯治吏而已。而治吏,从来都是一个难题,我们只能一步一步来。

“太傅,这样的观点,和你一向的风格不符啊。”周昌帝笑眯眯地,探究地看向他这位恩师。

“皇上说得是,其实臣也是受晋王妃启发,略有所感,才写下了这么一道折子。”

“哦,此话何解?”

“那日,晋王妃回谢府看望我们两个老骨头,闲聊时,提起她治理晋王府的一件小趣事。她说她回来的那天,正巧调理了两个小管事。事情呢,是这样的,管事乙状告管事甲贪墨银子。晋王妃展开调查,才发现,每次他们出去采买,都会去账房预支一笔银子,除去采办的银子外,剩下的都要上交的。”

“管事乙一直都很老实地把剩下的上交了,每一回都是管事乙先上交所剩,管事甲稍晚一点。有一天管事乙看到管事甲从银袋子里拿出了一部分银子,剩下的,才上交账房。管事乙当时气坏了,就把他告到王妃跟前。后来王妃调查,发现他们出去采买时领的是一样的钱,可每一次,管事甲上交的银子都和管事已一样的数目,管事甲却能每次都剩下银子进自己的裤腰袋。”

“晋王妃就觉得奇怪,于是就派人去清点管事甲采买的货物。令人吃惊的是,管事甲采买回来的东西,质量比起管事乙的那些,只好不差。那些多出来进了他腰包的银子,都是他起早贪黑四处奔走,货比三家,一点一点省下来的。可以说是他应得的,拿了,无可厚非。当然,不拿就更好了。这些,不就是两个人的能力问题么?”

“对此,老五媳妇是怎么处理的?”周昌帝感兴趣地问。

“那丫头啊,只是罚了管事甲交上他一个月瞒下的银子,然后继续让他们凑在一块管采买这一块。甚至还人为地给他们制造了一些矛盾,预防两人以后抱成一团。”

周昌帝点了点头,“治大国如烹小鲜啊。”管事甲有能力,却会贪,正好缺个监督他的人,管事乙正好就是那个人。管事乙呢,没能力,但品性好。两人放一块,倒也合适。

谢老爷子这一折子一上,果然引发了一阵热议。

京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各地的考生坐不住了,一一陆续提前进京。

而且正是因为四月时事的激烈,思想上的碰撞,铸造了一批目光独道言辞犀利的考生,他们有思想,各成一派,所作的时论都极其精彩。

而谢家作为辨认一方,有理有据,有情有谊,竖立了一个相对来说,还算正直的形象,不过在一些老石板的眼中,就是倒行逆施了。

因此,谢家吸引了好些优秀的考生投卷,毕竟谁也不敢肯定真走了官场,自己以后就不会犯错。

谢家一派的位置还是摆得很正的,会尽力保自己人但又不是毫无原则的,一些犯了重大的原则性错误的人,谢家没去救。

这样子,就够了。

平时互惠互利,而该他们出力的时候他们出力,到了关键时候,靠山能使得上力,拉自己一把,遇事的时候,而不是被放弃掉,这样就是他们心目中想要投奔的家族。

而且因为谢老爷子的折子,罗鸿孺成为了有一些小缺点小毛病的能臣代表,而魏敏清,则成了一个除了清廉名声之外什么都做不好的清官。

这可把他气坏了,要知道,他历来以清廉为荣,事可以不做,但名声不能沾污。

如今,在持礼公的折子上,自己倒成了反而的教材了,他二十几年勒紧裤腰带养出来的名声啊,就这么诡异地成了反面教材了!

其实魏敏清会中枪,一点也不冤,谁让他是殷氏一派的人呢,还是他们竖立起来的一个典型。谢家在清廉上没法挑你毛病,我就在能力上挑。

……

朝中的事情,有谢家的男人们撑着,谢意馨在最初的商议时给出自己的意见之后,便不再插手了。

此时的她正在府中招待小胖子与瀚哥儿两个小祖宗呢。

“什么,你要从军?”谢意馨吃了一惊,忍不住上下扫了金萧柯一眼。

“你那是什么眼神?”小胖子不满极了,难道胖了,就不能从军吗?

“会很辛苦。”谢意馨认真地说道。

小胖子一愣,笑道,“我知道,但我不怕。”

他又说了一句,“其实不管走文走武,都一样辛苦。我今年十四,也是时候去军中摔打摔打了。”

谢意馨默然,是啊,想做大昌国内最顶端的那群人,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外人只看到他们这些人的光鲜,却不知他们为此付出了多少。

“去军中,也好。”良久,谢意馨才出声。谢家一系,以文官居多,金萧柯从武,也好。而且她知道,年底大昌与北蛮必有一战,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若是小胖子运气好,自身实力也不错的话,封侯拜将不可能,捞点功劳还是可以的。比前一世苦熬资历好多了,况且他这个年纪,去军中可以,为官,就太年轻了。又不是太祖打江山的时候,十来岁都敢任命一方父母官。

见他心意也决,谢意馨也在心中盘算着能为他做些什么,不说能帮他找个升迁的捷径,至少要保证他不被人暗中坑了或者功劳被人昧了就行。

话峰一转,谢意馨道,“表哥的身体还好吧?”

“这一年还行了,虽然不能根治,但比往年好过很多。”

“那就好,等他八月成亲,我亲自备一份大礼去贺。”

金从卿患得的哮喘,每年春夏之交时,也是最容易发病的时候,所以他在这段时间轻易不出门的。

原本,谢意馨想着办法从殷慈墨手中拿到那个根治哮喘的方子的,可是她左思又想,都觉得不妥。因为她们两人的矛盾激化得厉害,不管是威逼利诱,谢意馨都没法子保证殷慈墨不会在她给出的方子上动手脚。有时候方子上的药材添一味少一味,治病的药都有可能成为催命符。

这个,谢意馨不敢冒险。不过,既然威逼利诱不行,那就只有另辟蹊径了,总有人能让她心甘情愿把那方子拿出来的。

谢意馨想着,那个准备了那么久的人,差不多能用上了。

73、第七十三章

“孙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君南夕笑问。

“怎么,不摆你淡然无畏那套了?”张问宾的师弟孙阳睨了他一眼。

“既然你不吃这套,我自然就不摆了。”君南夕淡淡地说道,即使被人这样拆穿,仍然不见其有丝毫狼狈与尴尬。

这本来就是他为了能顺利治疗,针对孙阳的性格做出来的表象。其实他也并没有装得太过,虽说表象,却也暗合了他八分的心性,如果没有谢意馨,对于生死,他是真的会顺其自然,并不会太过强求。如今有了谢意馨,为了他们的将来,他愿意去努力去算计。

此老头性格多疑,喜怒不定,因为他们是打着那株参的目的来的,不管他表现得多好,孙老头都是抵触的。

他只是将他对生的渴望,十分里只表现出两分,其他八分被他隐藏了而已。孙老头都不能接受,如果他将势在必得的态度表现出来,对孙老头的刺激不知道有多大。

不过这些话君南夕没说出来,在孙阳这种倔老头面前,他只认定他的,再多的解释,在他看来都是狡辩,他就不必浪费力气了。

只是现在已经过了几天了,再强的冲击也平复了一些。可以更进一步了。

孙老头必定厌恶他君南夕给他的最初印象,如果他一直维持着这样,这一辈子就别想拿到那参了。而且孙老头也根本不相信他之前的那副面目。还不如把心底的求生欲/望真实地表现出来,可能还容易被孙老头接受一些。要不然,只会被他一直防备着。

斗智斗勇,他君南夕何曾怕过谁?

见君南夕并没有不承认,许老头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一点点,哼了一声,“表里不一,我就说你是个诡计多端的小子,偏我师兄那家伙还不信。”

预料之中的反应,君南夕眼中迅速地隐现一丝笑意。

“许老果然眼光犀利。”君南夕赞了一句,“只是活在名利场中,表里如一的人通常都死得快。因为太容易被人看穿心思了。”

许是想起什么,许老头脸色微微一变,嘴上却道,“没有一条道走到黑,最重要的是没拿我老头子当傻子耍,还算你识相。”

许阳又哼了一声,不客气地说道,“你现在换了一副嘴脸,想怎么哄我老头子的人参?”

“自然是投你所好。”君南夕浅笑。

“老头子没什么好的,不过给你一个机会也不是不可以。”许老头翘着胡子说道,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接下来就看看你有没有诚意了。”

君南夕静静地站着,听了这话,并没有脑子一热就脑门充血地激动不已。他并没有把这话当真,诚意是要表现出来,但他知道,对付这个刁钻的老头,光是傻傻地付出诚意是不够的。

“一切但凭许老吩咐。”

“现在,去提水,给我这些宝贝儿浇水。”许阳指着一小片向阳的药草说道。

君南夕一挥手,小卓子就领着两个侍卫兵分两路,一路去挑水,另一路去了张问宾那问明这片药草的习性以及浇水时应该注意的事儿。

不到一刻钟,两个侍卫躬着身子给药草浇着水。

许老头看着牙疼,眯着眼睛问,“这就是你的诚意?”

“您老不是让浇水吗?”君南夕避重就轻地问。

许老头不客气地问,“为什么不是你亲力亲为,让你的手下做,算什么诚意?”

“目的达到了就好,管那过程做什么?计较那么多,生活就难有愉快了。况且我用的手段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他们是我的手下,他们能做的事情让他们去做,有什么不对么?各司其职罢了。难道要我和他们抢活干不成?我能做的活他们不一定能胜任,那我的活谁又能替我干呢?”

这个狡猾狡猾的小子不上当,气死他了。

君南夕被他支使得团团转的画面就此破灭,孙老头子黑着一张脸,咬着牙问,“你说,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了而必须由你亲自动手的?”

君南夕想了想,道,“下棋?”

果然看到孙阳眼睛一亮,他无意中瞥见木屋中有一本用旧的弈程三十六局,就猜到孙阳就算不是个棋痴,也是爱下棋的,

“一会和我下两盘,输了就给老老实实干活!”

“那你输了呢?”

“我输了,自然就是你的手下干活了!”

君南夕没和他扯什么公不公平的,直接应了下来,“好!”

君南夕的上道让孙老头满意地眯了眯眼。

于是,山谷中,两方人马的互虐生活就此展开。

每次下棋被君南夕虐了,孙老头必会变着法子折腾君南夕的一干属下虐回来。

每次输了棋,他都忍不住指天赌咒,再也不来君南夕这找虐了,但通常忍不了两天,又来了。

每晚,张问宾都给他把了脉会酌量地开一些药,有一晚,忍不住再次说道,“你这身体,宜静养,实在不宜劳神伤脑。”

“此事我自有主张,劳张老担心了。”君南夕闭着眼说道。

张问宾君南夕这样,心中必是打定了主意的,再劝下去,也无益,便住了嘴。

从入了这祈山,除了一开始的介绍之外,君南夕就不让他参和到他们之间的斗法之中了。于是,他便由着两方人马折腾着,只每日闲适地采药制药,然后一早一晚替他把把脉,就这样过一天了。

如今发现,君南夕才花了这么点时间,能有如此进展,已叫他大开眼界。他这师弟,有多难搞他是知道的。

性子燥的人有急智,如许老头,可他却不如君南夕耐心及擅长布局谋划。

如君南夕预料一般,两人亦师亦友的关系,就在这种情况下慢慢建立起来了。

后来孙老头或许有察觉吧,只是那时候他对这件事的抵触已经没有那么深了。毕竟棋如其人,下了那么久的棋,君南夕什么样的性格,他已略有了解,那是一个胸中有丘壑,有手段有谋略,却又不失原则不泯灭人性的家伙。据说他还深得皇帝信任。大昌国当权的人之中有这样一个人,对大昌来说,是福不是祸。一株五百年的人参,对一个人来说是很重要,但对一个国家一国的百姓来说,就无足轻重了。

就在君南夕为了那株人参与孙老头斗智斗勇的时候,这厢,谢意馨看着从谢家一系中落马的官员名单,微微一笑。

看完后,她便直接进了屋里更衣去了。今天是十五,又到了去皇宫给她那贵妃婆婆请安的时候了。对于一个月那么几次的请安,谢意馨并不排斥,比起前一世她在侯府时每天都要立规矩的日子,现在的日子,可以说得上是神仙一般的了,人要知足。

与谢意馨的好心情相反的是,殷慈墨也在看此次落马官员的名单与相关的资料,只是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对于此次的计划,殷慈墨直觉地不赞成。大概是被打怕了,她总觉得其中有什么阴谋。

可是殷家人这一年里一直都在挟着尾巴做人的,实在是憋得太狠了,以为谢家已经没有拿捏他们的筹码,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让他们扬眉吐气。

为此,谢家分成两道声音,一道是赞成反击的,另一道是不赞成的。一时之间,双方僵持不下,都把目光投到殷家老爷子身上,看他的决断。让殷慈墨失望的是,连她祖父对此都默许了。

带着满心的失望,殷慈墨回到景王府,她知道她祖父对她的话没有以前那么重视了,她也能理解,毕竟这一年多来接连的失利,略有点失望也正常。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关注着事情的进展。

看完最后一页,殷慈墨放下手中的资料,右手难受地捏了捏眉心,左手则捏了捏腰部。

她的目光无意中扫了一张红帖子,那是殷家送来的,说殷家许久没有办喜事了,想借着她父亲的寿辰全家聚一聚热闹一下。

殷慈墨知道他们这是借机庆祝最近取得的战果,想起刚才的发现,她冷笑,这些傻东西,轰轰烈烈地折腾了一个月,动用了所有的力量来对付谢家,看似战果辉煌,实际上呢?

是,他们是咬下了谢家的一大片肉,但这些肉却是腐肉,他们使了那么大的力气,除了得到一嘴的臭,什么都没捞着。还自以为得计!咬到的唯一一块好点的肉——罗鸿孺,还被谢家抢救了回去,顺手还给满身的伤口止了血。

连殷慈墨都不得不佩服这计策的高明。只是,她一想到,这一招将计就计,还是由于他们殷家的配合才那么完美,她就忍不住想吐血。

殷慈墨还不知道,殷家其实还有一个人从这场较量中回过味来了,那个人就是她的祖父殷宪珂。殷宪珂自打昨晚起就紧闭着院子,称病不出。对于家中人提出庆祝的事,也不反驳,大约是不忍心打击众人?

……

“你们傻啊,人家谢家露哪块肉,他们就扑上去咬掉哪块,狗都没有你们听话。还一脸咬得高兴,自以为得计的傻样!”汤家老祖宗汤恺扬对着汤舒赫披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脑子长你们头是当摆设的啊?”

汤舒赫觉得很委屈,虽然他们汤家与谢家一向的合作还是挺愉快的,只是合作毕竟只是合作,竞争的关系还是在的。毕竟朝庭上资源就是那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东家占了就没西家南家北家的份了。而且他们作为御使,这样的重大案件不出手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