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她自己的丫鬟跟着,且又在侯府之中,能有什么事?”老太君心里有气,说话语气也不好,但张姨娘目光闪了闪,说道,“可到底是个小孩子负气跑了出去,妾身还是去看看吧,不然妾身也不放心。”

老太君看了张姨娘一眼,说道:“你怀着孩子也不方便,落霞,你去看看五小姐吧。”

落霞正应声要出去,张姨娘却站了起来,“不必麻烦了,平日里五小姐常来陪七少爷玩,她也听妾身的劝,妾身去劝说一番,五小姐定就回来与老太君赔礼了。”

老太君想了想,便点了点头,张姨娘便由人扶着走了出去。

秦典卿见张姨娘出去了,便也站了起来,“不如卿卿也去给五小姐赔礼道歉吧,否则卿卿心里过意不去的。”

“你坐下。”老太君一把拉着秦典卿坐下,“就是侯府的人都这样惯着她,她才愈发无法无天。”

见老太君动了真格儿,秦典卿也就不再多说,待用了晚膳,丫鬟们上了甜点时,秦典卿又开口说道:“三……三少爷,听说您今日带回了一个川蜀人士?”

洛铮淡笑着说道:“对了,忘了告诉奶奶,孙儿请了一位客人回来,要住在咱们侯府一段时间了。”

“哦?”老太君喝了一口玫瑰香露,问道,“可是你旧友?”

“并不是,那位客人叫做阿苍,是孙儿伴主上南巡时结识的,他武艺高强,有勇有谋,孙儿瞧着是个可用之才,便想向慕容将军引荐,只是他家在川蜀,这京城又举目无亲,孙儿便擅自安排他暂时先住在侯府了。待他日他得了功名,能自己置宅,就会搬出去了。”

“既然是你欣赏的人,又是要引荐给慕容将军的,咱们侯府自然是要当做贵客招待的,住多久都无妨。”老太君关切地看着洛铮,说道,“你虽常伴主上身边,又得主上信任,但你到底是慕容将军的属下,可不能恃宠生娇啊。”

“孙儿明白。”洛铮点点头,又看了秦典卿一眼,“秦小姐倒是对我的动向很清楚。”

“我……”秦典卿顿时慌了,筷子都拿不稳,落到了地上,“卿卿……卿卿听姨母说……”

“秦小姐不必慌张,我没有其他意思。”洛铮就着丫鬟递上来的丝绢擦了嘴,起身说道,“父亲还找孙儿有事要谈,孙儿这便过去了。”

老太君点点头,洛铮便走了出去,经过落霞身旁时,对她使了个眼神,落霞心里一惊,回头看了老太君一眼,又看了看往外面走去的洛铮,最终还是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你太冲动了。”到了院子里没有人的地方,洛铮停了下来,对落霞说道。

落霞听了洛铮的话,脸上血色霎时便没了,她低着头,声音微颤地说道:“奴婢不明白三少爷在说什么。”

“你这么做,只会把自己送上死路。”

落霞闻言浑身一颤,抬了头,满脸震惊,“三少爷……您、您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洛铮朝她走近了一些,却又依然保持着合理的距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么简单地道理你不知道吗?”

“十年?”落霞闻言,眼睛立即红了,秀丽的脸庞竟有了几丝狰狞,“奴婢等了十五年了!奴婢的母亲死在她手里!”

“你……”洛铮看着她几乎要崩溃的样子,却不知要说什么。

“三少爷,这十五年来,奴婢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叫她死!”落霞往洛铮面前靠了靠,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老太君就要将奴婢嫁出府了,那时奴婢便没有机会了!难道……难道三少爷您不恨她吗?侯夫人是被她活活气死的啊!若不是她硬是叫人把她自己怀了身孕的事情告诉侯夫人,侯夫人又怎么可能难产而死!那是个成型的女胎啊!”

洛铮闻言,肩膀微颤,但面色却依旧平和,“这些话你可不能乱说,被人听见了你会死无葬身之地的。且你今日之举实在太草率,那虽是她亲侄女,但不论于情于理,你都无法将罪责推到她身上,到时候若是你被查了出来,没人能救得了你。”

见落霞低头不语,洛铮又说:“你别忘了,她现在才是侯夫人,是侯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是奴婢冲动了,奴婢……奴婢一见有了机会,便、便没想那么多,只想让她侄女儿担上罪名,即便摸不到她头上去,她侄女儿出了事儿,她也不好受。”落霞与洛铮敞开了说话,便觉得找到了盟友一般,她屈膝行礼,说道,“奴婢多谢三少爷相救。”

洛铮叹了口气,说道:“你如今不必想那么多,只需好好服侍老太君。”

“侯夫人待奴婢母亲恩重如山,奴婢不能……”落霞话说了一半,却突然明白了洛铮的意思,她不必管那么多,所有的事情有他来做就行了!“奴婢定尽心服侍老太君!”

洛铮见她明了,便转身走出了致远堂。

而侯府另一处,张姨娘也正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洛瑾。

“五小姐啊,您自个儿想想看,自那秦小姐来了以后,老太君是不是成天念叨着她?”张姨娘坐在洛瑾身边,遣开了众人,说道,“妾身瞧着呀,老太君可真是把那亲小姐放在心尖尖儿上了。”

见洛瑾皱着眉头不说话,张姨娘叹了口气,说道:“妾身瞧着呀,那秦小姐惯会在老太君面前装懂事,装可怜,反倒显得五小姐您刁蛮任性了。您想想看,从前老太君何曾舍得这样说您?”

“奶奶她……”洛瑾握紧了拳头,想反驳张姨娘的话,可是却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竟无法反驳。

“且说另一处,秦小姐的父母虽说只是让她借住在咱们侯府,但那调任的事,谁又说得清呢?万一她父母十年八年不回来,她就要在咱们侯府住上个十年八年,常此以往,她可就要把你从老太君心里挤出去了!”

“不会的!”洛瑾闻言猛然抬头,不知不觉泪水已经在眼里打转,“奶奶她最疼我了!”

“所以妾身说您不如秦小姐聪明啊。”张姨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握住了洛瑾的小手,“您看看,她才来几天,老太君救因为她呵斥您了,且三少爷也帮着她说话,她又惯会装模作样的,您想想,长此以往,她可不就取代了您在老太君心里的位置吗?”

见洛瑾目光闪烁,已经有所动摇,张姨娘决定再加一把火,“妾身说句远的,五小姐您的姨娘早逝,又无娘舅可依靠,您的未来可就在老太君手里了,若是老太君的宠爱被人抢走了,您可就……再说侯夫人那边,一个是自己丈夫的妾室的女儿,一个是自己亲姐妹的女儿,孰轻孰重五小姐您也知道,到时候侯夫人若是有了私心,把原本您该得的东西都给了她……”

“你胡说!”洛瑾猛地站了起来,吓得张姨娘扶住了栏杆,“我才是侯府的小姐,母亲怎么可能把属于我的东西给了她?”

张姨娘站起来扶住了洛瑾的双肩,神色间尽是一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神情,“所以妾身才说五小姐您天真啊,如今二姑奶奶出嫁了,您就是侯府眼下最大的女儿,不久便要考虑婚事了,妾身说句不好听的话,您终究是庶女,到时候侯夫人不待见您,好的男儿尽留给了她自己的亲侄女儿,而老太君也更喜爱秦小姐一些,您的未来可就堪忧了。您说说,这是不是夺走了属于您的东西?妾身敢说啊,秦小姐的父母千里迢迢送她来侯府,不就是想沾咱们侯府的光找个好夫婿吗?不然她们山东那么多亲戚,为何非得到这么远的京城来?”

“我……”洛瑾失了神,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怎么办呢?奶奶就喜欢她那样的,我、我该怎么办……”

“老太君自然是最喜欢五小姐您的,这些年咱们侯府谁不知道五小姐是老太君的心头肉?”张姨娘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只是秦小姐想夺了您的宠爱,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防范好她,那您依然还是老太君心里的第一位。五小姐还小不知道,妾身可是听说了不少表小姐将府里正经小姐打压住的事情,您可要上心了。”

“那我现在就去找奶奶!”洛瑾似乎总是明白了张姨娘的话,握了握拳头,“我才不让她得逞!”

“这就对了,不过五小姐记住了,千万别告诉别人妾身与您说的这些话。”张姨娘慈爱地整理了洛瑾的头发,拍拍她的肩膀,“去给老太君认个错,以后啊,可千万别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嗯!”洛瑾点点投,抹了一把眼泪便往致远堂跑去,只是因为跑得太急,迎面便撞上了一个彪形大汉。

“哎哟!”洛瑾捂了自己的额头,刹那见还以为自己撞上了铜墙铁壁,“你走路怎么都不看路呀!”

“你这个妹儿,明明是你撞起上来的。”阿苍退了两步,看着面前这个不足自己胸口高的小女孩儿,莫名觉得好笑。

“你!”洛瑾抬了头,看清了阿苍的一脸络腮胡,吓得瞪大了眼睛,立即捂着脸跑开了,“天呐!哪里来的妖怪!”

阿苍看着洛瑾跑开的背影,摸着自己的胡子自言自语道,“格老子的,有这么吓人?”

☆、三十七章

三十三章

洛瑾一路小跑着回了致远堂,一进门便往老太君怀里钻,“奶奶,瑾儿错了。”

“瑾儿乖。”老太君抱着洛瑾,眼里的怒气早就烟消云散了,“知错了就好,以后不可胡言乱语了知道了吗?你是咱们侯府的女儿,要有侯府的气度。”

“瑾儿以后再也不乱发脾气了。”洛瑾擦了擦眼泪,看了四周一圈,问道,“秦小姐呢?”

“天色晚了,卿卿便回去了。”

“噢,这样啊。”洛瑾突然想起自己的小白,便问道,“小白呢?”

“在外面玩呢。”老太君对落霞说道,“把五小姐的猫儿给她抱过来。”

落霞应了,转身出去找小白,不久,老太君与洛瑾便只听见一声惊呼,“小白!”

洛瑾心里一沉,立马跑了过去,见落霞抱着闭眼的小白,神情慌张,不知所措。

“小白你怎么了?”洛瑾颤着伸出双手,摸了摸小白的胸口,发现已经没有了起伏,“怎、怎么会这样?”

“奴婢去找它时,它便蜷缩在桌子脚下了。”落霞慌张地看了洛瑾一眼,见她双唇微颤,豆大的泪珠瞬间滚落了下来。

“小白……”洛瑾从落霞手里接过了小白,已经泣不成声,“怎么会这样?刚才还是好好的!”

“会不会是……”落霞双手缩进了袖子里,微微发抖,“小白得过什么病?”

“不可能!”洛瑾抱着小白哭着往老太君身边走去,“小白一直健健康康的,怎么可能突然就死了!奶奶!我的小白死了!”

“阿弥陀佛!”老太君见猫儿安安静静地躺在洛瑾怀里,一动不动,也是一阵心疼,“怎的突然就没了?”

“原本猫儿是宜笑看着的,但五小姐跑了出去,宜笑便将猫儿放下了去追五小姐,后来……”落霞低了头,轻声说道,“谁也没注意到猫儿到底怎么了。”

“小白!”洛瑾听了落霞的话,索性嚎啕大哭起来,“小白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瑾儿莫哭。”老太君一边摸着洛瑾的头安慰她,一边问落霞,“可是吃过什么东西?”

落霞手指一颤,说道:“应当是没有的。”

“刚才我用了晚膳后,那些菜撤了下去,会不会让猫儿吃了?”

“不会!”落霞并未多想,脱口而出。她知道,小白一定是偷吃了秦典卿送来的鲫鱼,而秦典卿的鲫鱼并没有问题,是她自己在布菜的时候下了毒……但如今,她自己也知道当时脑子犯了傻,一时糊涂了,“那些菜撤了下去便放进了食盒,怎会被猫儿吃了呢?”

洛瑾哭得嗓子都快呀了,老太君心疼,便对落霞点了点头。

天色渐晚,芸生在自己房里换好了衣服,便去陪吉烟。吉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下床走路都不成问题,见芸生来了,连忙拉着她坐了下来,“明儿我可就不待在屋子里了,可憋坏我了。”

芸生看吉烟行动自如了,便问道:“大夫怎么说?”

“自然是大夫点了头的,不然老太君一定将我赶回来。”吉烟摸了摸自己的脚踝,说道,“就是夜里有时还是会痛。”

“很痛吗?”芸生一听,心便悬了起来,“会不会落下病根子?让我看看。”

“哪里就那么严重了。”吉烟按住了芸生的手,笑着说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能好这么快都亏了老太君大把大把的好药赏下来,夜里那点疼痛,过两天也就没事儿了。”

“对了……”芸生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便小声说了出来,“前几天夜里,似乎有人来过咱们这儿。”

“恩?”吉烟笑了笑,“咱们这儿,人来人往也是常事吧。”

“不是的。”芸生蹙着没有,说道,“是……世子爷。”

正伸出手准备撩开额间发丝的吉烟,突然僵住了,半晌,才又笑道:“或许世子爷来看老太君,路过咱们这儿呢。”

芸生看着吉烟,见她始终保持着平和地笑容,好一会儿,芸生才说道:“或许是吧。”

“那位表小姐这些日子怎样了?”吉烟摸着自己额间的发丝说道。

“很好啊,老太君很喜爱她。”芸生提吉烟将发丝整理了一下,说道,“怎么突然问起她了?”

“就是奇怪,表小姐的母亲与夫人是亲姐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平日里也没有来往,怎么突然就将自己女儿送来这么远的地方?”吉烟满脑子不解,“若说姐妹情深,可夫人平日里也从未提起过自己这个姐妹以及她的女儿的。”

“到底是亲姐妹,对方要把女儿送过来,夫人也不可能拒绝吧,不然别人还怎么说说夫人了?连照顾自己亲侄女儿都不愿意?”芸生倒是觉得,侯夫人与自己这个姐妹不管感情深浅,她是否喜欢这个侄女儿,但为了面子,她也不会拒绝帮这样的忙的。而且侯府家大业大,养一个小姑娘根本不在话下。

“若是我以后有了女儿,在她出嫁之前,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离开我的。”吉烟想到秦典卿的出境,便叹了口气,“表小姐也是可怜,小小年纪便寄人篱下,幸好咱们侯府也不是个狼坑,不会有人为难她。”

“这就想着自己女儿了,是不是想出嫁了呀?”芸生本想调侃吉烟,没想到她却瞬间白了脸色,“你胡说什么呢……我、我才不嫁人。”

见吉烟这幅神情,芸生便立马转移了话题,两人又聊了许久,见天色完全黑透了,芸生这才走了出来。

进了自己屋子,芸生见窗外月光如许,而屋内却伸手不见五指,便摸着黑去点了灯。一回头,却见一人端坐在自己屋子内的椅子上。

“你!”芸生吓得猛然往后退了一大步,差点撞到了桌子,“三、三少爷,您怎么在这儿?”

“整个侯府都是我家的,我哪儿不能去?”

芸生听了,竟无言以对,于是去看了自己的房门,明明是锁好的呀,“三少爷,您怎么进来的?”

“窗子。”洛铮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见芸生一脸慌张,便说道,“你放心,不会有人看见的。”

“那奴婢便放心了。”芸生拍了拍胸口,忽又反应过来,这不对啊!她放心个啥?“三少爷您夜里进来……干嘛?”

“你过来。”昏暗地灯光中,洛铮朝着芸生招了招手,“我等你很久了。”

“唔……”芸生本朝着他走去,却又被他这句话吓得停住了,眼角止不住抽动,“三少爷,您没事儿吧?”

“这个给你。”洛铮伸手,手心里放了一枚草编的小兔儿,“今天路过东市,见有老人家在卖,便买了一个。”

看着洛铮手里的草兔子,芸生沉默了许久,闪烁灯光下的眉眼有些恍惚,“奴婢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芸生没有结果洛铮手里的草兔子,反而退了两步,“奴婢不明白三少爷为何这样。”

洛铮收了手,在黑暗中定睛看着芸生,“没有为什么,只是我想这样做罢了。”

“奴婢自知担不起三少爷的优待。”芸生心里生出一股奇异地感觉,她与洛铮从未深交,但从他送来的那些东西来看,仿佛是知道自己喜好的,好似从前便认识了一般,“奴婢实在不明白,三少爷为何在奴婢身上花这么多心思。”

“想做什么便做了,我从来不心口相异。”洛铮突然笑了,仿佛说出了积压在心里很久的话,像是完成了一件心事一般。

“您、您、”芸生吓得又连连退了两步,脸上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三少爷,您、您没事儿吧?”

“你不信?”

“奴婢不敢不信。”芸生心里如同擂鼓一样,都能听见自己心跳声,侯府少爷会喜欢一个婢女?“只是奴婢自知身份……”

“行了,我有正事跟你说,你过来。”

芸生沉默着向前走了两步,心里却翻江倒海,实在摸不透这位主子心里在想什么,“奴婢听着呢。”

“奶奶喜爱花,你明日清晨记得来惊绿堂给她摘些新鲜的月季。”

这就是他口中的正事?

“奴婢知道了。”

“这个你拿着。”洛铮将手里的草兔子放到了手边的桌上,说道,“过几天郑国公大寿,奶奶去的时候你也会跟着,你要小心些,这种场合出入的人都是当朝权臣,你别像以往那样冲动。”

芸生点点头,却沉默不说话,还在为洛铮的反常行动感到吃惊。莫非他这是……在追自己?

许久,芸生才回了神,他似乎在自己这里待了太长时间了,若是被别人看见,她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三少爷,若是没别的事儿吩咐的话,您该回去了。若是被人看见,奴婢……”

“无妨,有人望风呢。而且……”洛铮皱了皱眉,“我腿麻了。”

☆、金手指

三十五章

次日清晨,却忽然下起了暴雨,芸生关了窗户,落霞放下了手里的团扇说道:“今天一早起来便觉得闷热,如今下了大雨,总算凉爽一些了。”

老太君闭着眼睛假寐,缓缓数着手里的佛珠。

“奴婢给老太君请安。”就在此时,吉烟甜美的声音忽然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老太君睁了眼,看见穿了一身鹅黄色撒花烟罗衫的吉烟,立刻就笑开了,“可是完全好了?”

“老太君您每天大把大把地补药往奴婢这里塞,奴婢再不好,便对不起那些药了。”吉烟笑着摸了自己的脸颊,说道,“还胖了好大一圈呢,老太君可不要嫌弃奴婢。”

老太君却突然看着吉烟不说话了,伸手去拉了她的一双柔荑,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

“你都这么大了。”老太君看着吉烟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便感慨道,“你刚来我身边时,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呢,那时梳了两个总角,还胖乎乎的,不过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

吉烟淡淡笑着,“是呀,一晃眼,五小姐都从襁褓里的小奶娃长成了大姑娘呢。”

“五丫头……”老太君笑着摇摇头,“她空长了年岁,骨子里还是个孩子,倒是你,该是成家的时候了。”

吉烟闻言,笑容僵在了脸上,不明所以地看着老太君。

“我都替你看好了人家,你定会满意的。”老太君以为吉烟羞涩,便拍了拍她的手背,“入了秋我便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老太君!”吉烟猛然跪了下来,双手抓住了老太君的裙角,“奴婢不嫁!奴婢在侯府里服侍老太君一辈子!”

“傻孩子。”老太君听她这么说,便又笑开了,“哪有姑娘大了不出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老太婆苛待你们呢。”

“不、奴婢不嫁。”吉烟咬着唇,晶莹的泪珠瞬间便从双颊滑落,“奴婢要一辈子服侍老太君。”

“怎么好好的就哭了。”老太君见吉烟脸颊挂了泪珠,便知道她不是在任性,“你才十七岁,正是大好年华,而我已经是进了一半坟墓的人,怎能耽误你一生呢?”

吉烟摇着头,梨花带雨地看着老太君,让老太君顿时心就软了,“求老太君了,让奴婢留在侯府好不好?奴婢不想嫁出去……”

“你……”老太君听了这话,顿时皱了眉,“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见吉烟埋头不说话,老太君又问道:“铮儿?”

“不是。”吉烟摆头,带着哭腔说道,“奴婢只是一直待在老太君身边,不想离开老太君。”

“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事儿了。”老太君见吉烟哭得伤心,便让她起了身,“过几日,郑国公大寿,我是要去一趟的,你若是身子还不爽利,便不用跟着去了。”

吉烟用丝绢擦了眼泪,平复了心情,这才说道:“奴婢已经痊愈了。”

是夜,吉烟与芸生一起回了自己住的偏房,路上,芸生好几次想开口,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吉烟自然感受到了,快要进自己屋子时,她停了下来,说道:“芸生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我……”芸生看着吉烟,仍然不知从何说起。

“进来吧。”吉烟也不多说,拉了芸生的手,进了自己的屋子,为她倒了一杯热水,这才说道,“我今日所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若不能嫁自己所爱之人,我宁可不嫁。”

芸生看着吉烟眼里,满满地是憧憬,可又虚无地抓不住,脑海里便浮现出了世子那虚弱的身影……

“嗯,我知道你的。”芸生拍拍她的肩膀,“早些休息。”

天气已经渐渐转凉,夏季就要进入尾声,知了也不再成天唧唧地叫了,一大早,芸生与吉烟便扶着老太君往中堂走去,一同前往的还有洛瑾。侯爷与侯夫人还有洛昀已经等着了,洛铮早些天便接了任务出了京城,是以如今并没有他的身影。

洛瑾远远地便看见了站在洛昀身旁的秦典卿,便笑着上前说道:“秦小姐也要一同去啊?”

秦典卿见洛瑾含着笑,于是她也以微笑回应,“卿卿自来了侯府,还未出过侯府,便想出去透透气。”

“呵呵。”洛瑾立马掩嘴笑了,“郑国公府也是透气的地方?”

“五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秦典卿脸上的笑容立马淡了下去,浮现了一丝窘迫,“是说卿卿没有资格去郑国公府吗?”

“瑾儿,按年龄来算,你得叫卿卿一声表姐的。”还不等洛瑾说话,洛昀便站了出来,“且五妹妹你亦是庶女,本是去不得郑国公的寿宴的,如今又有什么立场说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