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缓过神来之后,发现李世民压在自己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自鼻翼处不断钻入,令她心中一慌,连忙去推他,然手刚碰到他肩膀,便令其发出一声痛呼,她连忙松开手道:“怎么了?”

李世民额头冒出一层密密的冷汗,忍痛道:“刚才被石头砸中了肩头,情况好像不太好。”

“那…怎么办,你…你能起来吗?”韫仪心慌意乱的问着,今日之前,她还从未与男子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今日却是接二连三,实在令她不知该如何自处。

“我试试。”李世民右肩一处疼得几乎不能动,只能借着左手的支撑,勉强从韫仪身上爬起来翻坐在旁边的斜坡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已经尽量不动右肩,却还是扯动伤处,加重痛楚,豆大的冷汗自额上滴落。

看到李世民受伤,段志宏连忙就要奔上去帮忙,然刚迈了一步,便看到李世民左手背在身后,暗自摇手示意他不要过去。

他明白李世民的意思,可是眼下一个肩膀受伤,一个脚受伤,凭他们两个要如何下山;再者,万一梅雪趁机发难,二公子怕是难以抵挡,若是因此受了什么伤害,就算他事后擒下梅雪也难以赎罪,但是…他又不能违抗二公子的命令,实在是令人为难。

几经犹豫,段志宏终还是退回了藏身之处,一眨不眨地留意着李世民这边的动静,以便出事时可以及时出手。

那厢,梅雪紧皱着眉尖,忧声道:“这么疼很可能是骨头断裂,得赶紧下山医治,否则一旦错位就更麻烦了,二公子您能走吗?”

李世民抹了一把脸上的雪,强撑着起身道:“只要不牵动右肩,应该可以,倒是你…”

“我没事。”如此说着,梅雪小心翼翼地爬到一旁,用力折下两根树枝来,在折去多余的枝叶后,她将其中一根递给李世民拿着用作拐仗之用,借着树枝的支撑,顶着风雪一步一挪地往山下行去,在费了比上山时多一倍的时间后,终于有惊无险地到了山脚下,他们骑来的马,依旧停在树旁。

待得肩上的痛稍稍缓和后,李世民内疚地道:“这次真是连累你了。”

“二公子切莫这样说,刚才你要不是为了推我避开山石也不会受伤。”韫仪一边说着,一边上前解开绑在树上的缰绳。

李世民眸光复杂地望着韫仪的背影,按理来说,他现在受伤,应该是最好不过的时机,可是眼前这个女子依旧没有行刺之意,之前相处的几个时辰,不论哪一处,韫仪看起来都像一个寻常女子,没有任何异常,当真是他多疑了?

思忖间,韫仪已是将马牵到近前,“二公子,天色很晚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李世民正要答应,想起右肩的伤,道:“梅雪,你可会策马?”

韫仪下意识地要点头,幸好及时反应过来,生生将点头改成了摇头,怯怯地道:“我以前从未骑过马。”

李世民拧眉道:“虽然左手无碍,但马在跑动的时候,必然会牵动我右肩的伤势,令我无法专心驱策,万一途中遇到什么异常令马受惊,我们两个都会出事。”

“那该怎么办?”听着韫仪的询问,李世民想一想道:“这样吧,我教你驱策之术,你来策马。”

“我?”韫仪指着自己连连摇头,“我怎么会策马,不行,我不会的。”

“你一向聪慧过人,就我所知的,舞乐、丹青每一样都比别人强,令许多人望尘莫及,驱马之术并不复杂,相信你很快就会学会。”

韫仪为难地道:“可是我从未接触过这个,只怕…”

“你可以的,再耽搁下去的话,就真赶不及回城了。”见他这么说,韫仪只得答应,“那好吧,我试试。”

与来时相比,这一次上马显得犹为艰难,好不容易坐定,韫仪紧张地握着缰绳,战战兢兢地道:“驾!驾!”

她这个样子,令原本痛楚难当的李世民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样小声,青云哪里会听,还有,缰绳不要抓得太紧,不然它会不舒服的。”

韫仪连忙将缰绳放开一些,嗫嗫地道:“我不知道,那…现在要怎么办?”

“你别那么紧张,驱马没你的那么复杂,只要你学会了驱马,我相信你以后都会喜欢这种策马奔腾,犹如腾云驾雾的感觉。”

在李世民的教导下,韫仪渐渐掌握了基本要领,试着再次驱马后,青云果然依着她的指示,往前迈了几步,韫仪开心地道:“二公子您看,我会了呢!”

这一切,自是为了迷惑李世民而装出来的,事实上,莫说是青云这样已经被驯服的马,就算是一匹野马,她也有能力降服。

李世民果然没有起疑,和颜笑道:“我早就说过你聪慧过人,对于任何东西都是一学即会;好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第七十六章 空村

说话间,他用没有受伤的一只手环住韫仪纤细的腰肢,这个举动令韫仪身子一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异样,用力一挟马腹,大声道:“驾!”

在她的驱策下,青云在漫天风雪之中飞速奔驰,如一枝脱弦的利箭,对于李世民而言,青云每一次奔跑带来的颠簸都是一种折磨,右肩疼得无法言语,豆大的冷汗不断从额间滴落。

在奔了约摸大半个时辰后,韫仪已是远远看到了城门,回头道:“二公子您再忍一忍,就快到了!”

“我没事,你自己小心。”区区八个字,却几乎费尽了李世民所有的力气,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在离着差不多还有一里多路时,韫仪看到城门吏正在缓缓关闭城门,她连忙道:“等等,还有人!”

因为风雪太大,城门吏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就算是听到了,也不会因为一个小女子的话而延误关闭城门的时间。

虽然韫仪一再催促青云加快速度,仍然未能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到,看着紧紧闭起的城门,韫仪心急不已,忍着脚痛跳下马走到城门前,不断拍打着城门,“麻烦开门让我们进去。”

重复几遍后,终于有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从城门的另一边传来,“城门已闭,你们明日再进城吧。”

韫仪哀求道:“这位大爷,外面风雪很大,无处歇脚,我们又受了伤,求你让我们进去吧。”

“朝廷有令,酉时之后,除非军情急报,否则不得开城门,你走吧。”在这句话后,任韫仪如何敲门哀求,城门另一边都再无声音传来,哪怕韫仪将李世民的身份搬出来也没用。

李世民在马背上道:“算了,私开城门是死罪,莫说他们不确定咱们的身份,就算确定了,也是不会开的,还是赶紧寻个地方落脚吧。”说着,他环视了四周一圈,忽地指着东边道:“我知道那里有个村子,咱们过去吧。”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韫仪隐约看到有一些屋子,她无奈地点点头,因为离得不远,再加上不愿与李世民有着太过亲密的接触,所以她没有上马,牵着马绳往李世民所指的地方走去。

到了那边,虽然风雪很大,但仍能看到有许多屋子,许是因为下雪的缘故,街道上没有行人,唯有一幢接着一幢的屋子伫立在风雪之中。

“有人吗?”韫仪走到一间老旧的屋子前,一边敲门一边问着,但始终无人回应,连声响动也没有,她疑惑地道:“难道这么早就睡下了?”

李世民的声音传入耳中,“不用敲了,里面没人,咱们进去吧。”

韫仪惊讶地道:“没人?二公子怎么知道这户人家不在?”

“不止这户,此处所有的屋子都没人。”李世民艰难地从马背上下来,推开没有反锁的门走了进去。

奇怪,李世民怎么会知道此处没人,难道他以前来过这里?可是,看这些屋子,此处明显是一个村落,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难道全部都迁走了?

韫仪牵着青云进了屋,里面果然与李世民说的一样,没有人居住,屋中积满了灰尘与蜘蛛网,应该空置有一段时间了;不过令她奇怪的是,墙上有好几处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血。

在韫仪安置好青云时,李世民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堆木柴以及干草,道:“刚才一路过来,又是风又是雪的,赶紧拿这些生火取取暖,别着凉了。”

韫仪设法升了火后,一边烘着冰凉的手,一边好奇地道:“二公子,这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住了?”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李世民的脸庞在火光照耀下,时暗时明,“这个村子以前住了很多人,也算热闹,后来村子里有人得了可怕的瘟疫,原本只是一两个,到后面变成十个,二十个,得病的人越来越多,大夫却一直都治不好,甚至连大夫也得了病。”

韫仪眼皮一跳,脱口道:“您是说…这里的人都得瘟疫死了,可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她虽然是九月才到的弘化郡,但为了顺利冒用身份进入太守府不被识穿,她让墨平费了许多功夫找来弘化郡大小事情牢记于心,但这件事,却是半点也没听说,也未听梅雪与采萍说起。

“没有。”李世民的回答令韫仪松了口气,然接下来的话,却令她浑身发凉,“当时的太守得知此事,怕引起整个郡的恐慌,命人封锁了消息,并召来多名大夫医治,可惜始终没有效果,反倒是情况越来越严重,整个村子至少有十之七八的人得了瘟疫,他们不想这样困在村子里等死,所以有一次,他们联合起来往外村,想要找到活命的机会,冲突之中,死了不少人,后来更有几名士兵也被感染了瘟疫。那位太守怕事情无法控制,所以下令杀了此处所有的人!”

韫仪脸色苍白地盯着李世民,好一会儿方才缓过神来,抚着胸口,艰难地道:“二公子刚才说得病的人十之七八,也就是说,有些人并没有得病,他们…”

李世民叹然道:“他为了彻底掩藏住消息,也为了防止温疫扩散,整个村子七百余人,不论是否染病,一律杀无赦!”

“这…这…”韫仪并非没见过世面的山野村夫,但听闻一下子杀了七百余无辜百姓,仍然难以接受,她仿佛看到那些患了瘟疫的百姓哀嚎着惨死在屠刀下的情形,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过了许久,她沉声道:“一个村子就这么消失了,难道就没人怀疑吗?”

李世民取过一根木棍拨了拨柴火,道:“那名太守在将所有尸体埋起来后,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了鬼神身上,派人四处散播,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但正如你所言,事情闹得这么大,怎会无人怀疑,尤其是有亲人在这个村子里的,他们联合起来四处告状,甚至想去京师告御状,可是洛阳离此千百里,路途遥远,岂是他们说去就能去的,再加上太守派人四处阻拦,这件事最后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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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过夜

韫仪这会儿已是明白墙上的血迹从何而来,思忖片刻,道:“我记得,上一任太守是患病身亡的。”

“不错,不知是否当真是因果报应,在那些村民死后一个月,下令屠杀全村人的太守日夜被恶梦缠身,精神倦怠,身子日渐衰弱,到后面更是得了恶疾,满身脓疮,恶臭难闻,大夫束手无策,症状就像之前被他杀死的那些得病村民一样,不过他这病倒是不传染,在他得病的那一个月后,他那些姨太太、女儿、儿子先后带着细软财路离开,到他死的时候,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曝尸多日后方才用一口薄棺埋了。后来我父亲接任此处太守,得知他所犯下的恶行后,亦是叹息不已,无奈村民已死,再叹息亦是罔然,只能请来法师,做了一场水陆法事,超度亡魂,并且重新修立坟碑。至于他们真正的死因,为免激起民怒,父亲选择了了继续隐瞒,所以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韫仪叹然道:“真是活该,只可怜了那些无辜之人,尤其是没有得病的。”

李世民忽地道:“你如今已知此处死过人,怕吗?”

韫仪摇头道:“我并不曾做过加害他们的事情,就算当真阴灵不息,想必也不会来害我们,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李世民轩一轩眉道:“平日里看你柔柔弱弱的,想不到还有这份胆色。”

韫仪微微一笑道:“爹说过,只要平日不做亏心事,就不怕半夜鬼敲门。”说着,她起身道:“二公子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去把挂在青云身上的水囊还有干粮拿来,我记得还剩了一些。”

在韫仪离去后,一道黑影从窗外翻进来,从窗外灌进来的冷风吹得火光一阵黯淡,他直奔李世民身侧,压低了声音道:“二公子,您伤的重不重,要不要属下去请大夫来?”

来人正是段志宏,李世民摆手道:“不用了,这会儿请大夫来,岂非让梅雪知道你一直在暗中跟踪。”

“可是…”不等段志宏说下去,李世民已是道:“行了,只是一夜功夫而已,我还撑得住,你快出去吧,以免被她给发现了。”

段志宏虽然不放心,却也只能依着他的话退到窗外守着,过了好一会儿,韫仪方才走进来,除了她说的那些东西之外,还拿了一个缺口的瓦罐,走得近了,李世民看到罐子里有许多颜色鲜艳的蘑菇,疑惑地道:“这里从哪里来的?”

梅雪一边将水囊里剩下的水都倒入罐中,一边道:“刚才过来的时候,我捡到这个瓦罐,旁边还有一些蘑菇,我想着可以煮一锅菌菇汤便都给摘来了。”

李世民神色古怪地道:“你当真要用这种来煮汤?”

“是啊,二公子不喜欢吃?”说话间,梅雪已是将瓦罐架到了火堆了,却被李世民一把给拿了下来,“倒不是不喜欢,就是怕吃完之后,就没命回城了,这些东西吃不得。”

韫仪不解地道:“为什么?难道这些蘑菇有毒?”

“不错。”这般说着,李世民有些疑惑地道:“但凡是颜色鲜艳的蘑菇都吃不得,看你摘来的这些,毒死咱们不是什么难事。”

听得这话,韫仪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将那些蘑菇全部倒到门外,她在宫里一向都是锦衣玉食,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从来不需要自己费心,所以她只知蘑菇能吃,却不知蘑菇也分有毒与无毒,幸好李世民认得,否则真是不堪设想。

李世民眸光微动,道:“这种简单的事情,你父母没有教过你吗?”对于一个乡村女子而言,上山摘野菜采蘑菇是常有的事情,梅雪不可能不知道,除非…她根本不是真正的梅雪。原本已经淡下去的疑心,因为这件事而再次浮了起来。

韫仪暗责自己多事,没事去摘什么蘑菇,真是自寻烦恼,她定一定神,轻声道:“我没有娘。”

李世民一怔,道:“你娘…可是过世了?”

韫仪摇摇头,将梅雪的身世说了一遍,努力逼出一丝泪意,“虽然家里很穷,但爹很疼我,怕我一个人上山会有危险,从不让我去,所以我确实不知这个蘑菇有毒,还请二公子恕罪。”

李世民慨道:“原来如此,想不到你身世这般可怜,难得你有一个这么疼爱你的爹,往后一定要好好孝顺他。”

“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自当孝顺侍奉他,来太守府做事,也是想减轻一些爹的负担。”说着,她取出仅剩的一个干饼递给李世民,“二公子您快吃吧,我去取些雪来烧水,只要不取最底下的雪,应该不至于很脏。”

李世民单手一用力,将那个饼掰成两半,“你也吃一些。”不等韫仪说话,他已是道:“不许拒绝。”

见他这么说,韫仪只得取过那半个饼道:“多谢二公子。”

在瓦罐放到火上没多久,里面的雪水便化开了,又等了一会儿,开始“咕咚”“咕咚”的冒起泡来,因为不敢用屋里的碗筷,所以他们只能就着瓦罐喝水,滚烫的水下肚,整个身子都感觉暖和了起来,那半个饼虽然吃不饱,但至少能让他们没那么饿,再加上喝下的水,一时也感觉不到什么饿意。

喝尽了罐中的热水后,二人各自寻了个地方躺下来歇息,奔波了一日,李世民着实累了,虽肩膀疼痛不止,依旧很快便熟睡。

火堆的余辉下,韫仪缓缓睁开了双眼,屋子很小,她与李世民之间只隔了不足一丈的距离,令她可以清楚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她站起身来,如一抹幽灵一般消无声息的来到李世民身边,冷冷盯着那张熟睡的脸庞,匕首就在她袖中,只要一刀下去,立刻就能了结了李世民的性命为墨平报仇。

这么好的机会,若是就此放弃了,真是浪费,想必…墨平也希望自己早一些替他报仇。

第七十八章 驷马难追

第七十八章驷马难追

这般想着,她慢慢蹲下身去,在手离着还有一尺距离时,窗子传来一声轻响,同时本应该熟睡的李世民倏然睁开眼睛,一把握住她的手,厉声道:“你想做什么?”

他根本没有睡着,之前那番身世确实说得很动人,但并未打消他的疑心,装睡等着韫仪上钩,结果还真让他逮到了!

被他一把抓住手,韫仪果然露出慌张之色,“二公子,您不是睡着了吗,怎么会…”

“你当然希望我睡着了,否则你怎有机会下手!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为何要行刺我父亲!”李世民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温润宁和,这一次却异常严厉,令人害怕。

果然如此!韫仪心底掠过一丝冷笑,面上越发惶恐,骇然道:“二公子您在说什么,什么下手,什么行刺,我是梅雪啊,我不是刺客!”

“既然不是刺客,为何要趁我睡着之时,鬼鬼祟祟过来,还不是想行刺。”面对李世民的喝问,韫仪急忙道:“不是,我…我怎么会行刺二公子,我是怕二公子着凉,所以想给您盖上披风。”

李世民一怔,低头看去,果然韫仪手里拿着他之前给其的披风,未等他回过神来,韫仪已是哽咽地道:“原来…二公子根本就不相信我,一直到现在都觉得我与韫仪是一伙的,是刺客。”

李世民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情形,一时无言以对,趁着他愣神的功夫,韫仪已是挣开他的手奔了出去,留下李世民一人盯着披风发呆。

温暖的身子被冷风一吹,韫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极力克制方才能够阻止笑声逸出双唇,一想到李世民刚才的表情,她就忍不住想笑,真是好玩。

任李世民机关算尽,也想不到,自己会反过来将他一军,刚才她真的很想一刀杀了李世民为墨平报仇血恨。

但是,她没有忘记墨平是怎么死的,墨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她,所以,在有绝对的把握保护自己之前,她不会贸然动手,刚才她曾听到窗子有些响动,说不定那个段志宏就躲在窗外,一旦她动手,身份败露不说,连性命都不见得能够保住。

李世民,我一定会亲手杀你的,但不是现在!

“吱呀”开门的声音打断了韫仪的思绪,李世民从屋中走了出来,欲为她覆上披风,却被韫仪移步避开,冷冷道:“梅雪身份卑贱,不敢用二公子的披风。”

黑暗中看不清李世民的神色,只听他道:“外头天凉,进去吧。”

韫仪讽刺地道:“只怕一进去,二公子又会以为梅雪欲行刺于您,所以还是在此处待着得好。”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沈韫仪行刺之后,府中重重把守,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偏偏她却是凭空消失,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在府中有人接应。”

“所以二公子就怀疑到了我身上是吗?既是这样,您当初又何必救我出来,让我死在地牢里不是更好吗?”

“在没有抓到沈韫仪之前,每一个人都有可疑,并不单指你一人。”李世民话音未落,韫仪已是故作生气地道:“可是你却对我处处戒备,甚至故意装睡,我本是好心好意,结果…”她声音一哑,道:“只怕…连来这城郊山上画雪莲,只怕也是二公子的借口,根本就是想借此事试探我。”

李世民自不会说实话,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带你来此,确实是为了画下雪莲寄给无垢;至于刚才,我也确实睡了,不过我常年随父亲征伐,习惯了随时保持警觉,稍有人靠近就会醒来。”

韫仪低了头没说话,好一会儿,她涩声道:“我…我早就与你说过,我也是被沈韫仪给骗了,她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是否你们一日抓不到韫仪,我的嫌疑就一日洗不清。”

“刚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我答应你,以后都不会再怀疑你了,可以吗?”

韫仪将信将疑地看着李世民道:“真的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话间,一大团积在树上的雪被风吹得往他们脸上扑来,好不容易等这阵风过去了,发现彼此头发、眉毛甚至是眼睫毛上都是雪,犹如刚从雪里钻出来似的,极为可笑。

不知是谁先笑了起来,另一个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座荒废了将近一年的村子头一次响起了欢畅不绝的笑声。

待得笑过后,李世民拂去韫仪身上的雪,借着屋内微弱的火光道:“是不是不生气了?”

韫仪别过脸道:“原来二公子还会在意我这个小小舞姬是否生气吗?”

“你替我画下雪莲花开,又一起经历这么多,我已当你是朋友,自然会在意。”说着,他郑重朝韫仪施了一礼,道:“刚才之事,还请梅雪姑娘见谅,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

等了一会儿不见韫仪说话,他道:“如何,可以原谅我了吗?”

韫仪见火候差不多了,道:“二公子都这样说了,我又怎敢再计较不放,只是还请二公子记着您刚才的话,我确实不知韫仪之事。”

“我明白,不会再有下一次!”随着李世民这句话,韫仪与他一起回了屋子,一夜无事,翌日起来,雪已经停了,地上则积了足有一寸多厚的雪。

二人骑着青云回到府中,刚步入府中,便看到林总管匆匆忙忙走了过来,紧张地道:“二公子,您去了哪里,何以一夜没有回府,二夫人与大公子都快担心死了,也不敢告诉太守,怕影响他的病情,您要是再不回,就要派人去找了。”

“我没事,只是昨日被风雪阻了道,所以未及回城,在城外歇了一夜。”说着,李世民又道:“你派人去请徐大夫过来一趟。”

林总管刚刚安下去的心,因为他这句话又给勾了起来,上下打量着李世民道:“二公子您受伤了?”

第七十九章 送信

“只是小伤罢了,不打紧;另外你去毓秀阁告诉二娘一声,就说我已经回来了,省得她担心,至于大哥那边,我自己过去,徐大夫来了,你让他直接去庆春园。”

在林总管答应后,李世民对身边的韫仪道:“你且先回去歇着,待徐大夫来后,我会让他去你那边替你医治。”

“我只是脚扭伤而已,不打紧,回去抹些药油就好了。”面对韫仪的推辞,李世民道:“不管怎样,还是让大夫看过放心一些,杨嬷嬷那边你不用担心,我自会派人去与她说,记着,在脚彻底好之前,不要去练舞,以免加重伤势。”

他们之间的对话令林总管眸中微闪,以前他就觉得二公子对武梅雪特别的好,果然没错,如今又孤男寡女共处一夜,平日里看着二公子跟个圣人似的,原来也是有七情六欲。

“嗯,多谢二公子。”目送李世民离去后,韫仪回了她与江采萍住的屋子,后者正在屋中来回踱步,瞧见她进来,先是一怔,旋即飞奔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连珠炮似地道:“姐姐你去哪里了,为何一夜都没回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你有没有事?还有二公子呢,他也回来了吗?”

韫仪好笑地道:“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让我怎么回答?好歹也先让我坐下,然后再一样一样的问。”

江采萍回过神来,连忙拉着韫仪坐下,直至这时,她才发现韫仪走路之时,脚步微跛,急忙道:“姐姐你的脚…”

“没事,扭了一下而已。”在扶着桌沿坐下后,她道:“去将柜子里的药油拿来。”

江采萍连忙依言取来药油,替她除下鞋袜后轻轻揉着,疑惑地道:“姐姐,你们昨儿个到底去了哪里,为何会弄成这个模样?”

韫仪将昨儿个的事捡着不要紧的说了一遍,旋即道:“我还算好了,二公子被山石砸中了肩膀,又一路颠簸过来,可比我的伤势重多了。”

江采萍深以为然地点头道:“可不是吗?想不到二公子是一个这么有心的人,长孙小姐可真幸运,能有这样一位在意她的夫婿。”

韫仪喝了口茶道:“对了,这件事杨嬷嬷知道了吗?”

“姐姐昨儿个下午没有去练舞,今儿个一早又没去,杨嬷嬷哪有不知情的理,不过我已经与她说了,是二公子拉着姐姐去的,料想不会碍事,就怕…”她低着头没说下去,手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韫仪好奇地道:“就怕什么?”

江采萍勉强一笑,再次加快了手里的动作道:“没什么,姐姐一夜没吃东西,想必也饿了,等我替你揉好了脚就帮你去找李娘要些吃的。”

韫仪哪是她这么轻易就能敷衍过去的,追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江采萍笑容垮了下去,眼圈微红地道:“今儿个一早我去练舞,那些人知道姐姐与二公子一夜未归,起初还没说什么,等杨嬷嬷一走,各种难听的话就都冒了出来,说姐姐勾结二公子去外面苟且,想要攀二公子这个高枝,总之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我忍不住与她们争了几句,结果她们连我也骂进在内,说我也想攀二公子得个姨夫人的位置坐坐。”

韫仪淡然道:“嘴长在她们身上,她们喜欢就由着他们说去得了,去听那些个不着边际的胡话做什么,还与她们争论,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姐姐说的我自然知道,可也不能由着她们胡言乱语,败坏姐姐名声,万一传扬出去,姐姐以后还怎么嫁人。”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与二公子清清白白,根本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难道连你不相信我吗?”

江采萍急忙道:“我当然相信姐姐,可是别人不会相信,姐姐刚成了领舞,她们心里不知有多嫉妒,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大肆中伤。”

韫仪抚着江采萍愁绪难展的眉头道:“放心吧,她们如果真的敢恶意中伤,自有人会治她们。”

江采萍先是疑惑不解,随即露出一抹喜色,“姐姐是说二公子?”

“不错,我这次为了替二公子画雪莲花开而扭伤了脚,他总算欠我一个人情,相信不会坐视我被人欺辱。”

听得这话,江采萍顿时安下心来,又恢复了爱说爱笑的模样,叽叽喳喳的说着这一日的事情。

待得她说完后,韫仪道:“采萍,你帮我一个忙可好。”

江采萍不以为然地道:“姐姐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了,我一定帮你。”

韫仪点一点头,道:“我待会儿写一封信,你替我设法送出去给我爹。”

听得这话江采萍满口答应,“这个简单,等下回到了初一,我就去一趟双桥村,将信交给武伯父。”

韫仪肃声道:“不能过两天,今儿个就得送出去。”不等江采萍言语,她又补充道:“且不能由你送出去,更不能让别人知道是去送信。”

江采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试探地道:“姐姐,出什么事了?”

“采萍,你若信得过我这个做姐姐的,就不要多问,只管告诉我,你有没有法子?”

江采萍仔细思索了一会儿,道:“李娘倒是随时都可以出府,她也应该会帮我这个忙,但是…不能让她知道是送信,这个有些难,姐姐你别急,容我好生想想。”

静默片刻,江采萍眼睛一亮,脱口道:“有法子了。”说着,她从柜子里取出一双崭新的鞋子来,道:“这是我给爹做的鞋子,原想十五的时候送去,这次正好借此行事,就说这鞋是姐姐你做给武伯父的,让她带过去就行了。”

韫仪细想片刻,觉得此计可行,李娘为人甚好,料想不会有问题,她当即磨墨写信,在吹干了信上的墨迹后,卷起来塞进其中一只鞋里,她塞得很隐蔽,只要不穿鞋或者仔细看,就发现不了。

做完这一切后,她与江采萍一起去找了李娘,李娘听闻是送鞋这等小事,爽快的答应了,说是做完午膳就送去。

在从厨房回来的路上,韫仪感激地道:“采萍,谢谢你。”

“咱们之间说什么谢,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江采萍犹豫着没有问下去,经过这会儿功夫,韫仪已是想好了对策,道:“我有没有与你说过,我曾有一个打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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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大意

梅雪还真没与江采萍提过杜如晦的事情,后者的好奇心一下子给挑了起来,迭声追问是怎么一回事。

韫仪大概的说了一遍,随后道:“你之前说乐坊那些人乱嚼舌根子时,我原本也不在意,可是后来又想着,万一让如晦知道,事情会有些麻烦,所以急着送信出去,又怕被人发现,所以…”

“所以就说成是送鞋!”江采萍掩嘴笑道:“姐姐想得可真好,亏得我还一直盼着姐姐与二公子成双成对呢!”

韫仪瞪了她一眼道:“你这妮子,又开始胡说了。”她这个谎话撒得并不高明,不过江采萍对她毫无怀疑,自是说什么就信什么,丝毫没有起疑心。

江采萍吐一吐舌头道:“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话说回来,姐姐什么时候让我见见这位杜公子啊?”

韫仪敷衍道:“他过几日要入京赶考,等他回来之后再说吧。”

江采萍有些可惜地点点头,在快要走到她们所住的屋子时,忽地道:“姐姐,武伯父他识字吗?”

韫仪被她问得一愣,不确定地道:“应该…认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