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升脸色煞白地道:“大人您一定是弄错了,卑职怎么会做出此等事来。”

“这么说来,你是不承认了?”面对秦县令的言语,卢升咬牙道:“卑职确实没有做过,还请大人明鉴!”

冯成在一旁道:“大人,小民素来奉公守法,与卢主簿更是不甚熟悉,何来勾结二字。”

李世民开口道:“你确是不熟,但李风熟悉,你上次没能告成武老三,怀恨在心,在得知朝廷征召后,就通过李风买通卢升,让他重新誊抄记载有武老年出生年月的户籍册,从而改动武老三的年纪,令他从五十变成了四十九,如此一来,他就被列入此次征召范围之中,除此之外,卢升还篡改了几个家境相对好一些的人,从而得到更多的利益。”

冯成咧嘴一笑,“被二公子这么一说,倒很像是真的,可是…小民确实没有做过。”

一旁的李风接过话道:“二公子虽然身份贵重,却也不能无凭无据的胡乱冤枉人。”

秦县令冷哼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般说着,他喝道:“来人,将东西抬上来,另外把那几个人也给带上来。”

随着秦县令的话,两名衙差吃力地抬着一个大大的托盘上来,摆在上面的是五十余串铜钱,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金银饰物;随他们进来的,是几个神色惶恐的人,有少年,也有看着年纪与武老三相仿的老汉。

瞧见他们,卢升脸色大变,整个人抖如筛糠,如秋风中被冷风吹得不停打转的叶子,连坐也坐不住。

那几人见了秦县令连忙跪下道:“大人饶命,小民也是迫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小民知错,求大人开恩。”

秦县令盯了进来的那几人道:“既是知错,还不赶紧从实招来!”

听得这话,那几个当即将卢升如何暗示他们可以变更年纪避开朝廷征召,他们又如何变卖家中值钱之物买通卢升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几人加起来的钱数,约摸三十贯。

卢升慌张地道:“大人,您别听他们胡言,篡改户籍册避开征召乃是杀头大罪,卑职怎么会这样做,他们不知收了谁的好处,故意在您面前冤枉卑职。”

“是吗?”秦县令冷笑一声,指了那堆铜钱道:“那你倒是说说,为何你家中会有这么多铜钱,你一个月俸例不过一贯多一些,难道这些年来,你一直都不吃不喝,未曾花过一文钱吗?还有这些金银饰物,从何而来?”

“卑职…卑职…”卢升被他问得满头大汗,正不喝该如何回答之时,耳边传来秦县令的厉喝,“卢升,事到如今,你还认罪吗?!”

卢升本就惶恐不安,再被他这么一喝,顿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慌声道:“大人饶命,卑职一时糊涂,受了李风唆使,从而犯下大错,求大人开恩!”

“还不从实招来!”面对秦县令的喝斥,卢升不敢再隐瞒,如实道:“大约一个月前,征召命令刚下来的时候,李风找到卑职,求卑职将一个人的出生年月改小一岁,卑职想着这是杀头的罪,自然不敢答应,还将他轰了出去,过了几日,他又来找卑职,说是闲来无事干脆叫上几个人一起玩上几把,卑职见没什么事就答应了,起初倒是赢了不少,可是后面却不停地输,把身上的钱输光了不说,还欠了他三贯,说是十日之内就要还清,否则就让衙门来闹,让卑职当不成这个主薄,可是卑职一个月才只有一贯余钱,又要养数口人,根本没有结余,哪里还得了;这个时候,李风又说起了之前的事情,说只要卑职答应不止免了赌债,还能得到三十贯钱,甚至是更多,卑职知道中了他的计,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答应。”

秦县令瞥了一眼神色淡然的李风,道:“他要你篡改的,就是武老三的出生年月是吗?”

“不错,后来他得知卑职准备重新誊抄那本户籍册,就向卑职建议,在这本册子里挑几户家境不错,年纪又刚刚在征兵范围的人家,一起改动,从而得到更大的利益,卑职一时…一时贪心就答应了。”说着,他急急道:“大人,这一切都是李风的阴谋,卑职也是被他所害,他才是罪魁祸首!”

“那本户籍册现在何处?”韫仪急忙询问,这是她最为关心的事情,只有拿到原先的户籍册,才可以证明武老三年过五旬,从而免去征召。

卢升一指李风道:“刚一誊抄完,就被他给拿去了,说是放在我这里不安全。”

秦县令望着李风,痛声道:“你怎么说也曾是衙门的人,怎可做出这样的事来。”

李风脸颊微搐,咬牙道:“就因为我曾是衙门的人,所以才要这么做,如果今日,我还是衙差,就不会列入此次征召之中,不必去打什么鬼仗,这一切都是拜武老三所赐,你说,我怎么可以放过他?!”

李世民冷冷道:“凭你一个人,不可能拿出那么多钱,想必那三十贯中,有一大部分是冯成给的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宁死不说

冯成神色几番变化,盯了李世民道:“是又如何?春秀明摆着就是那个野丫头害死的,你却包庇野丫头,非说春秀是意外身故,还笞了我们四十,这件事,我怎能作罢!”说到此处,他又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就算你查出是我们篡改了户籍册又如何,只要找不到原来那本,就无法证明武老三的年纪,他依旧在此次征召之列!”

秦县令喝道:“冯成,你们赶紧交出原先的户籍册,否则本官绝不轻饶!”

“饶?”冯成阴恻恻地笑道:“我女儿没了,儿子被征召入伍,差不多也等于没了,还要你饶什么?我知道你们是官,要我们死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武老三,你们也休想救,他一定要死!”

冯春明咬牙切齿地道:“不错,妹妹被杀之仇,我们一定要报!”对他们来说,一旦列入征召之中,就等于与死挂了钩,既然左右都是一死,自然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们对死不在意,可不代表别人也不在意,卢升喝斥道:“你们这群疯子,你们想死是你们的事,我可不想死,赶紧把册子拿出来!”

“你以为我真会留着那本册子吗?”在卢升骇然的目光中,李风一字一句道:“烧了,早在你交给我的当天,我就烧了,一干二净,连丝灰也没有留下!”

他的话令卢升面如死灰,扑过去一把攥住李风的衣襟大声道:“我与你说过,一定要好生留着那本户籍册,你怎么可以烧了,拿出来,赶紧给我拿出来!”交不出户籍册,二公子与秦县令一定不会饶过他。

李风用力挣开他的手,冷声道:“都说烧了,你让我怎么拿给你,卢升,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蠢,真不知你是怎么当上主簿的!”

“你!”卢升气得说不出话来,该死的,早知道他就不将户籍册交给李风这个疯子了,现在可怎么办?难道…真的难逃一死?

那厢,冯成望着李世民,恶狠狠地道:“我知你二公子神通广大,你李家在这弘化郡权势滔天,但那又如何,没有那本户籍册,就算是你,也救不得武老三,他始终难逃征召入伍的命运。今日,我定要武老三为我可怜的女儿赔命!”说到此处,他仰头大笑起来,笑声森冷可怖。

韫仪走到他身前,沉声道:“冯成,你恨的人是我,与我爹无关,放过他。”

“休想!”冯成骤然止了笑声,死死盯了韫仪道:“最该死的那个人确实是你,可惜你身在太守府,又勾搭上了二公子,我动不了你,只能退而求其次。”说到此处,他忽地又笑了起来,冷声道:“不过这样也好,你们父女感情那么深,武老三这一去,必死无疑,想必…能够让你痛不欲生!”

韫仪欲要言语,自刚才起,就一直不曾说过话的李世民忽地道:“那本户籍册,根本就没有被烧毁。”

李风脸色微微一变,冷笑道:“确实是烧了,你要非不信,我也没法子。”

李世民唇角微扬,伸手道:“拿来!”

随着他这话,段志宏自袖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李世民,后者扬一扬,道:“李风,你看看这是什么?”

“户籍册?”李风看到册封上偌大的三个字,神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连连摇头,“不可能,我明明藏在…”说到一半,他突然止住了话语,紧接着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好险,差一点就着了二公子你的当。”

李世民攥着册子的手悄然一紧,凉声道:“这话从何说起?”

“当初春明就是中了你这一计,才会自己把珍珠的事情说了出来;如今二公子又想故伎重施,骗我说出藏户籍册的地方,我说的对吗?”

李世民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这些日子,段志宏确实将他们相互勾结,狼狈为奸的事情给查清楚了,可关于户籍册一事,却始终没有眉目,眼见征兵期限将至,他只能冒险一试,却被李风给识破了。

“二公子你很聪明,不错,我确实没有烧了户籍册,因为那本册子还有些用处,不过…我将它收在一个你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除非你们翻遍本县每一寸土地,否则绝对找不到。”

李世民沉眸道:“李风,只要你交出户籍册,我可以向秦县令求情,免你死罪!”

李风凑到他面前,似笑非笑地道:“那我是不是还要谢二公子你的大恩大德?”未等李世民言语,他已是豁地一口唾在李世民面上,“我有今日,皆是拜你与武梅雪那个娼妇所赐,还要我谢你,简直就是做梦!”

就算放在寻常人身上,唾面也是奇耻大辱,更不要说是李世民这样的身份,段志宏一脚将李风踢翻在地,随即将他从地上揪了起来,怒道:“好你个贼子,竟敢这样侮辱二公子,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志宏!”李世民阻止段志宏已经扬起的拳头,待得拭去面上的唾液后,他冷声道:“李风,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否则就唯有请秦县令动刑,你曾为衙差,当知那些刑具有多可怕。”

李风眸中掠过一抹惧意,旋即又冷声道:“我当然知道,不过…有一种人,你就算用再多的刑具,也无法从他口中问出一个字来。”话音未落,他已是迅速从离着最近的段志宏腰间抽出长刀,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将长刀横在脖间,用力一划…

殷红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的同时,李风仰身往后倒去,他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了所有人答案――死人!

段志宏万万没想到李风会突然夺刀自尽,如今李风一死,那本户籍册…岂非无迹可寻?想到此处,他顾不得擦去溅到脸上的血,慌忙朝李世民跪下,“属下疏忽,请二公子责罚!”

李世民盯着李风双目大睁的尸体,叹息道:“是我疏忽了,竟没发现他的死意!”

第一百五十三章 找到

秦县令虽说处决过不少犯人,但像这样近距离死在眼前的还是头一遭,袍角被溅了不少血迹,他努力缓了神,颤声道:“二公子,现在该怎么办?”

李世民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望着冯成,后者虽然嘴里说什么都不怕,心底终归还是有一丝恐惧,急忙道:“你不必看我,那本册子向来都是他收着,除他之外,没有人知道他将册子藏在何处!”

在命人将李风的尸体抬下去后,秦县令道:“二公子,可要对他们几个用刑?”

李世民想一想,道:“先将他们收监吧,我想去李风家中看看。”

在照着他的话,将冯成等人收押后,他与韫仪等人随李世民一道来了李风家中,后者住的是两间青瓦房屋,家中妻子得知他死讯后,抱着年幼的孩子哭得死去活来,悲痛不已。

段志宏很快就带人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并未找到那本户籍册,李家娘子,对此也是一无所知,只说李风自从被衙门革职后,意志消沉,日日酗酒,也不管家中妻儿有没有是饥是饱;不过打从一个月前开始,李风突然又不酗酒了,整个人看着精神了许多,而且前前后后拿了好几贯钱回家,问他是怎么一回事也不肯说。

韫仪上前道:“二公子,他会不会将册子埋在土中?”

李世民摇头道:“我刚才已经看了一遍,不论屋里还是屋外,泥土都没有近期翻新过的痕迹,就算他真埋在土中,也绝不是此处。”这般说着,他走到李家娘子面前,道:“你可知李风最近都去过什么地方?”

李家娘子抹着泪道:“他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不过我倒是见过他带着一本册子回来,只是我不识字,不晓得是否你们说的户籍册。”

韫仪精神一振,连忙追问道:“她把那册子藏在哪里?”

李家娘子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就只见过那么一回,第二天出去回来之后,就再没见着了。”

她的话令韫仪一阵失望,以为有了线索,结果又是一场空,李世民在一旁道:“那你可知在去了什么地方?”

李家娘子仔细回想了一下,“对了,他走的时候,拿了一串铜钱,我当时问他做什么,他说买酒去拜祭过世的公公,料想应该是去了公公的坟上。”

李世民当即请李家娘子带他们到李风父亲的坟上,在绕着坟头走了一圈后,李世民指着其中一处有翻新痕迹的黄泥地道:“志宏,把这里挖开。”

段志宏应了一声,蹲下身挖着,在挖到差不多一尺之深处时,发现一个油纸包,打开包裹的油纸后,他激动地道:“二公子,真的在这里!”

听得这句话,众人皆知,必然是那本户籍册找到了,果然李世民在翻看了一番后,欣然道:“不错,就是这本户籍册!”

秦县令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找到了,想不到他会把户籍册埋在这坟土之中,真是狡猾。”

“他以为自己一死就可以永远掩盖这本户籍册的所在,殊不知,自己早已在无意中将收藏户籍册的地点给泄露了。”

“这就叫百密一疏!”秦县令看过户籍册后,对武老三道:“据上面记载,你确已经年满五旬,待得回衙之后,我就会将你的名字从征召册中划去,你安心吧。”

武老三老泪纵横地跪下道:“小民多谢大人明察秋毫,还小民一个公道,多谢大人!”

秦县令扶起他道:“你要谢就谢二公子吧,这些事情,都是二公子查出来的。”

武老三连连点头,拉着韫仪走到李世民面前,感激涕零地道:“二公子对我父女的大恩大德,我父女纵然万死也难报其一!”说着,他便要跪下去,李世民赶紧扶住道:“武大叔切莫这样说,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武大叔,要不是你,我也不会知道卢升与李风他们勾结,私自篡改户籍册。”

“不管怎样,二公子都是我父女的大恩人,请受小民一拜!”武老三执意要拜,李世民推辞不过,只得侧身勉强受了一礼,随后赶紧将他们扶起。

这个时候,秦县令走过来,满脸惭愧地道:“多谢二公子替下官查出卢升一案,下官…实在惭愧。”

李世民温言道:“这一个月来,秦县令一直忙于征召一事,难免有所疏忽,世民明白。”

秦县令感激地道:“多谢二公子体谅!”

“卢升、冯成父子,还有那几个贿赂卢升篡改年纪避免征召之人,还请秦县令依律处置,世民就不过多插手了。”

对此,秦县令自是一口答应,在与李世民拱手告别后,带人离去,待他们离去,李世民走到如释重负的韫仪身前,含笑道:“安心了吗?”

韫仪笑着屈膝:“这次要不是二公子,爹他一定会被征召去战场,二公子之恩,梅雪没齿难忘。”

李世民笑一笑道:“武大叔赠我那般鲜美可口的山鸡,我又怎可不报答。”

他这句话引得韫仪二人笑了起来,武老三随即道:“二公子要是不急着走,不如去我家中用顿便饭?”

李世民含笑道:“那世民就谢过武大叔了。”

“该是我谢二公子肯赏这个脸才是。”这般说着,武老三又对韫仪道:“丫头,你陪着二公子回去,我先走一步,去买些菜来,家里就一些腊肉与萝卜,没什么好菜。”

“知道了,爹你走慢一些。”待得武老三走远后,韫仪望着李世民俊逸的侧脸,“要二公子为助我父女而受唾面之辱,梅雪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李世民不以为然地道:“这件事我早已经忘了,你也不必记在心中。”

韫仪默然点头,待得走了几步后,她忽地停下脚步,神色复杂地道:“二公子,你为何要这样帮我?”不论是王维一事,还是冯春秀被杀一案,又或者今日,都是李世民在极力维护着她,否则她早已不能安然站在此处!

李世民眼中掠过一抹温柔,很快掩饰下来,轻笑道:“当日我曾冤枉你为刺客,如今…就当是一些补偿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阿晋

“那…”韫仪暗自咬一咬牙,仰起线条优美的脖子,轻声道:“如果我真是刺客呢?”

她的话令李世民露出惊讶之色,“怎么问这样的问题?”

韫仪扬唇道:“随口问一问罢了,若我是刺客,二公子会杀了我吗?”

李世民沉默片刻,凝声道:“你若是刺客,我必亲手杀了你!”

韫仪袖中的双手因为这句话而倏然握紧,她压下喉咙里的酸涩,扬眉笑道:“那恐怕要让二公子失望了。”

李世民轻笑一声,温和的目光拂落在韫仪秀美明丽的脸庞上,“我也不希望有这样的机会。”

对于他的话,韫仪回以淡淡的一笑…

李世民,如果你不是李渊之子,不曾害过墨平该有多好,可惜…不论你待我如何好,我们…终归只能是敌人!

此时的春光,最为明媚如画,一路过来,柳枝轻扬,桃红柳翠,几个半大的孩子在一片桃林中嘻闹玩耍,还有几个孩子托着一个老鹰纸鸢在那里跑,好不开心。

李世民望着那几个孩子,感叹道:“如今也只有孩子方才能够笑得出来。”

韫仪知道他是在说征召一事,确实,因为这件事,整个弘化郡都死气沉沉的,那一张张脸上,不是盛满了悲伤就是麻木的没有一丝表情。

“我听说了太守上给皇上的那封折子,皇上答应了吗?”面对韫仪的询问,李世民摇头,沉声道:“不知道,还没有消息传来,希望一切顺利吧。”

在他们往武老三家中行去之时,一个干瘦的少年出现在李府外,他走到其中一名护卫身前,小心翼翼地道:“这位大哥,我…我想见太守大人!”

护卫往后仰了仰身子,避开从他身上传来的浓重鱼腥味,“你是什么人,何事要见太守?”

那人连忙道:“我姓方,村里的人都叫我阿晋,是个打渔的。”说着,他挠挠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找太守大人什么事。”

护卫好气又好笑地道:“你这个小民胆子倒是大得很,居然跑到太守府来寻开心了。”

阿晋摆手道:“不是这样的,是有人叫我来这里找太守,但他又不肯告诉我是什么事,只说他认识太守,他叫…”

护卫等了一会儿没见他说下去,追问道:“他叫什么?”

阿晋瞅了他们一眼,低声道:“他说只有见到太守,才能说出他的名字。”

“依我看,根本就没这么一个人。”说着,护卫挥手道:“行了行了,太守不在府中,你也别在这里找事了,赶紧走吧。”他们根本不相信阿晋一个打渔的,会认得与太守相识的贵人。

阿晋“啊”了一声,有些失望地道:“那…太守什么时候会回来?”

护卫不耐烦地道:“都说了让你走了,怎么还这么多话。”

“可是…他说有很要紧的事情要见太守。”阿晋为难地道:“要不然…我在这里等太守。”说着,他走到角落里蹲了下来。

护卫见他一直不肯走,冷了脸道:“我说你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赶紧给我走!”

阿晋被他喝得缩了缩身子,小声道:“可是…我答应他了,一定要见到太守,我娘说过,不可以食言的!”

护卫没耐心再与他说什么,一把揪起他满是补丁的衣襟往外推去,“赶紧走,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阿晋踉踉跄跄地冲下台阶,想要再上去又不敢,正自这时,两扇朱红大门打开,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护卫肃然拱手道:“三公子!”

来者正是李玄霸,他要去衙门里办些事情,哪知还没走了几步,便被一个满身鱼腥味的家伙挡了去路,“您…您是太守大人吗?”

此人正是阿晋,他没听清楚护卫对李玄霸的称呼,眼见那两个姿态高傲的护卫对其如此尊敬,逐大着胆子过来一问。

“我?太守大人?”李玄霸指着自己,好笑地道:“你瞧我像吗?”

阿晋紧张地搓着手,小声道:“我…我不知道。”

有护卫过来,推开阿晋道:“这位是三公子,并非太守,你若是识相,就莫要在这里纠缠不清。”

李玄霸示意护卫退下,道:“你寻我父亲有什么事?”

“父亲…”阿晋喃喃重复了一遍,惊喜地道:“这么说来,您是太守大人的公子?”

“不错。”在李玄霸点头,阿晋急忙道:“那您能带我去见太守大人吗?我不是故意捣乱,是真的有事。”

李玄霸皱眉道:“你还没有说是什么事?”

阿晋的回答与之前一样,说不出什么事,也答不出委托之人的名字,李玄霸摇头道:“你还是让那人自己来找我父亲吧。”说着,他抬步离去,阿晋赶紧奔上去拦住,“他…他不能过来。”

李玄霸被他的一再纠缠弄得有些烦躁,冷了脸道:“既是这样,我就没有办法了,我还有事要办,你不要再挡着路了。”

看着李玄霸离去的身影,阿晋焦急不已,自言自语道:“他是太守的公子,告诉他应该没关系吧。”说着,他咬一咬牙再次追了上去,不等李玄霸发火,他已是迅速道:“那个人受了重伤,他说自己叫冯立!”

李玄霸一怔,皱眉道:“你说他叫什么?”

“冯立!”这一次,李玄霸听得清清楚楚,冯立不是随大哥去河东了吗,怎么会与这个阿晋在一起,还身受重伤,难不成是大哥出事了?

想到此处,李玄霸连忙道:“你立刻带我去见他!”

“那太守…”李玄霸打断他的话,“待我见过冯立之后,自会将事情与他说,快带我去!”

阿晋这会儿也没别的法子,只得应了一声,带着李玄霸往自己家中行去,出城走了约摸一个时辰后,他指着庆水河边的两间小木屋道:“到了,就在那里!”

李玄霸闻言,当即拉着阿晋加快脚步,路上,他已经听阿晋说了冯立之事,大约在半个月前,阿晋与往常一样去河边捕鱼的时候,看到岸边趴着一个浑身都是水的人,下半身还浸在水里,一动不动,看样子应该是从上游冲下来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未死

阿晋以为是一具尸体,吓得不敢选择,正打算去衙门报案的时候,那具“尸体”动了一下,他方才知道那人还有一口气,赶紧将之背到了自己家中。

在他腹部有一道很深的伤口,看样子流了很多血,伤口四周的皮肉已经被水浸得发白。

因为家中贫穷,阿晋一家请不起大夫,只能替他将伤口洗干净包扎起来,然后熬一些鱼粥给他灌下去,这样一直昏迷了半个月,方才醒过来,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阿晋去太守府找李渊,请他来这里,有万分要紧之事,并且一再叮咛他,只有见到李渊,才可以说出自己的名字,从而有了阿晋在太守府前说的那些话。

一进屋子便闻到一股与阿晋身上一样的鱼腥味,角落里放着鱼网等物,一名老妇人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鱼粥从厨房里摸索着走出来,她虽然睁着眼睛,却好像看不到李玄霸二人,试探地道:“阿晋,是你回来了吗?”

阿晋连忙上去扶住老妇人的手道:“是,是我回来了。”

老妇人点点头,旋即又紧张地问道:“太守呢,可有请来?”

阿晋如实道:“太守不在府中,不过我把太守的三公子请来了,应该也是一样的。”

“请来就好,冯立刚刚醒了,你赶紧带三公子过去。”阿晋应了一声,领着李玄霸来到里屋,借着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可以看到一个面色苍白如纸的人躺在床上,正是冯立。

李玄霸快步走到床边,冯立看到他激动不已,吃力地道:“三…三公子!”

“是我。”李玄霸应了一声,急切地道:“冯立,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到底出什么事了,大哥呢,他在哪里?”

冯立喘了口气,道:“三公子放心,大公子他…没事。”

李玄霸闻言,放下了心,转而疑惑地道:“既是没事,你怎么会在这是这里,还伤得这么严重。”

冯立叹了口气,“都怪属下大意,中了武梅雪的计,不对,应该说是沈韫仪才对。”

李玄霸愕然道:“武梅雪?沈韫仪?你在说什么?”

冯立努力张着嘴,声音却低得几乎听不到,阿晋端了鱼粥进来道:“三公子,冯大哥才刚醒,身子还很虚弱,你让他吃几口气东西再问吧。”

李玄霸虽然心急,却也知道以冯立现在的情况不适合问话,只得耐了性子在一旁等待。

冯立喝了几口粥后,就摇头示意阿晋将粥拿开,随即虚弱地道:“大公子听闻二公子为了武梅雪而插手县衙之事,再加上之前王大人那回事,觉得这个女人的存在会危害到二公子,所以秘密命属下回到弘化郡除去武梅雪!”

李玄霸倒吸一口凉气,“大哥让你杀了她?”

“不错。”冯立道:“二月十五那夜,属下在她回府的路上设伏截杀,满以为能够要了她的性命,结果却发现武梅雪不仅懂武,且武功路数与沈韫仪相似,属下敢肯定,她就是之前消失的那个沈韫仪!”

“武梅雪是沈韫仪?”李玄霸难以置信地道:“这怎么可能,她们两人是两个完全不相同的人,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要说易容,二哥当时都查过了,武梅雪并无易容。”

“属下也不知沈韫仪是如何瞒天过海,但确切是她无疑!”冯立咳嗽几声,忍着腹部传来的痛楚,哑声道:“此女极为狡猾,她趁属下一时大意伤了属下,要不是属下跳入庆水河中,早已经死在她的刀下!”

李玄霸怔忡地坐在那里,许久都回不过神来,他对武梅雪并不陌生,当初二哥在王维压力下依旧维护此女时,他也曾反对过,只是…怎么也想不到武梅雪会是刺客!

冯立喘了几口气,道:“三公子,她…可还在府中?”待得李玄霸点头后,他急切地道:“您快回去将这件事告诉太守,让他立刻把武梅雪抓起来,以免让她逃走。”

李玄霸答应之余,又道:“对了,你与她交手之时,可有问到什么?”

“没有,她口风很紧,再加上当时一直处于交手状态,根本没时间问什么,不过属下相信,只要严刑逼供,一定能问出来。”

李玄霸颔首道:“此事我自会安排,眼下先安排人带你回太守府,然后再找大夫诊治。”

冯立有些犹豫地道:“来之前大公子交待了,这件事不得让其他人知道,这次惊动三公子已是情非得已,虽然眼下已经知道武梅雪是刺客,但…还是尽量不要让二公子知道为好。”

李玄霸紧皱着眉道:“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可是你若不出面,便无法指证武梅雪是刺客,二哥对她很是维护,要是我贸然将她抓起来,她必会借二哥生事。”

冯立想想也是,道:“太守呢?”

“爹今日一早去见一位老友,得几日后才能回来。”听得此话,冯立亦沉默了下来,许久,他道:“想要让二公子相信武梅雪就是刺客,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她当着二公子的面露出马脚。”

李玄霸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转而道:“你眼下既不方便回府,就先在这里养伤,我会安排大夫过来。”

在冯立答应后,李玄霸取出身上所有的铜钱给阿晋,后者捧着这么多钱不知如何是好,“三公子…”

“多谢你救了冯立,这些钱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李玄霸话音未落,后者已是连忙塞了回来,连连摇头道:“娘说过,救人是应该的,我不能拿你的钱。”

旁边的老妇人亦道:“是啊,三公子,我们不能收你的钱,你拿回去吧。”

李玄霸见他们不肯收,只得道:“这些就当是给你们照顾冯立的工钱还有买菜的钱,你们多买一些鸡啊鱼啊肉啊的给冯立补补身子,大夫的事情,我会安排好。”

老妇人笑道:“我们自家就是捕鱼的,哪里用买鱼,鸡倒是可以买几只炖汤给他吃,阿晋你先收着,以后有剩的,再还给三公子。”

第一百五十六章 惊鸿之姿

待阿晋将钱收好后,李玄霸打量了四下一眼道:“家中…就只有你们母子二人吗?阿晋的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