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侍卫对于他放肆的言语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他们与司马德戡一样,是为取杨广之命而来。

“没有,我出来的时候,他正搂着张美人睡觉。”说着,裴虔通急急问道:“你呢,怎么样了?”

司马德戡正要说话,一个人影走了进来,尚未跨过宫门已是道:“放心,整个皇城都在我们控制之中,宇文他们正带人搜捕那些皇亲国戚以及朝中大臣。”如果杜如晦在这里,一定会认出来者——此人正是本该在采石场劳役的崔济!

“那就好。”裴虔通话音刚落,崔济便冷声道:“刚才过来之时,我曾去过杜家,结果发现那里人去楼空,一问之下,得知他们几日前就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裴虔通,莫要忘了,你答应过会将杜如晦交给我处置,我们崔家才会与你合作,你该不会一直在撒谎吧?”说到后面,他眸中已是含了一丝凶光。

“放心,我既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虽然当中出了一点岔子,所幸没有坏事,杜如晦这会儿正被我关在府中,待得成事之事,我就让人去将他押来交给你。”

崔济半信半疑地道:“当真?我记得你弟弟可是与他要好得紧?”

他的置疑令裴虔通有所不悦,冷言道:“放心,我分得清楚孰轻孰重,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

司马德戡怕他们有所争执,连忙道:“好了,正事要紧,余下之事,晚一些再说。”

崔济也明白他们现在犹如坐在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上,一个不好就会粉身碎骨,逐道:“皇城之事,宇文会负责,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冲进万象殿,捉拿杨广。”

对此,裴虔通自然不会拒绝,当即与他们一道,带着一千多名将士冲向杨广所在的万象宫,一路上虽然有人阻挡,但那些禁军已是杀红了眼,真正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他们很快就到了成象殿门口,正当他们准备一鼓作气冲进去,抓住那名昏君之时,却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此人是右侍卫将军,独孤盛。

裴虔通认得此人,独孤一族之人,也是杨广极少数信任者,此人与王威等奸滑小人不同,独孤盛勇武过人,还曾救过杨广的性命。

“请将军让开!”面对司马德戡的言语,独孤盛冷声道:“你们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杨广暴戾无度,视人命如草芥,这种人根本就不配活着。”司马德戡话音刚落,独孤盛便铿锵有力地道:“不管陛下如何,他都是君主,身为臣子者岂可行谋逆之事!”

“这种君主我们要不起!”随着司马德戡的话,他身后的禁军将士叫嚷着要杀了独孤盛冲进成象殿去。

裴虔通上前一步道:“我们等敬重将军忠义与勇气,但杨广多年来倒行逆施,今日非死不可,还请将军让开,我等发誓,定然不会为难将军。”

独孤盛一抡手中的长刀,道:“除非你们杀了本将军,否则绝不会允许你们踏入成象殿一步。”

裴虔通叹道:“维护一个败坏祖宗江山,祸害无数百姓的君王,值得吗?”

“身为臣子,食君王之禄,当为君王分忧,若君王有行差踏错之处,臣子当规劝,当进谏,但绝非谋逆造反。”独孤盛深吸一口气,盯着他们几人道:“这些年来,陛下对你们几人也算是宠信有加,你们却做出这等事,就不怕遗臭万年,受百世唾骂吗?!”

裴虔通怕被他说得动摇了军心,连忙道:“只要可以救得满军将士,就算我们几个真要遗臭万年又如何?!”

崔济亦反应过来,道:“狗皇帝待不住洛阳,便来江都,毁了江都又要去丹阳,让我们这么多人跟着他一人东奔西跑,我们生在关中,长在关中,现在却要我们定居丹阳,那岂非让我们这辈子都要背井离乡,见不到家人?!”

一听这话,身后原本安静下来的将士再将沸腾,纷纷叫嚷着杨广无德,只知残害百姓,非死不可!

崔济上前一步,冷声道:“独孤盛,凭你一人根本不可以护得住狗皇帝,还是赶紧让开吧!”

孤独盛冷哼一声,盯着他道:“当日你犯下弥天大罪,陛下看在崔家世代有功的份上,饶你死罪;今日你却恩将仇报,与他们一起谋逆犯上,意图弑君,真是该死!”

第三百四十章 永巷

崔济脸色一寒,“独孤盛,我等已是好话说尽,你若再不让开,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面对他的言语,孤独盛闭目长叹一声,下一刻,他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缓缓睁开眼道:“就算你们杀了我,也休想找到陛下!”

裴虔通闻言,急忙道:“你将杨广藏在何处?”

“藏在一个你们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哈哈哈!”说完这句话,他挥舞着长刀向众人冲来,几乎是在他刚有动作的时候,司马德戡还有后面无数禁军就冲其举起了刀枪,准备取这个冥顽不灵的老家伙性命。

“不要杀他!”裴虔通已经尽快喊出来了,但还是晚了一步,几乎就在这句话出口之时,数十把刀枪同时插入了独孤盛的身体,殷红的鲜血犹如盛开在三月的桃花,喷涌而出,沾在手执刀剑的禁军身上。

“你们永远都…找不到陛下…”伴着这句话,独孤盛仰天倒去,吐出了他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口气,但那双眼依旧大大睁着。

司马德戡收回长刀,见裴虔通一直盯着独孤盛的尸体,以为是在为其难过,道:“这种老顽固不值得同情。”

裴虔通摇头道:“我不是同情他,而是在想他说的那句话。”说着,他有些埋怨地道:“你们为何不听我的话,非要杀他。”

“不杀他,我们就进了不成象殿。”说着,司马德戡有些不悦地道:“裴兄,该不会到了这个时候,你又心慈手软了吧?”

崔济代答道:“裴大人不是心慈手软,而是发现了当中的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面对司马德戡的话,崔济叹了口气,望着不远处的成象殿道:“若我没有猜错,杨广应该并不在成象殿,唯一知道他藏身之处的,就只有独孤盛,可是他被你们给杀了,想问也没的问。”

司马德戡等人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一时无言以对,还是崔济道:“就算孤独盛活着,以他对杨广的忠心,也绝不会将其下落告诉我们。”

裴虔通咬一咬牙道:“没法子了,我们一间间搜出来,我就不相信杨广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不错,只要他还在宫中,就一定可以找到。”说着,司马德戡朝身后将士使了个手势,他们会意地冲进了成象殿,过了一会儿,有将士出来道:“启禀将军,没有发现杨广踪迹!”

“搜!”裴虔通冷然道:“就算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找出杨广!”

在裴虔通的命令下,千余名将士挨宫挨院的搜查,半个多时辰后,他们带来了裴虔通等人最不愿意听的消息——找不到杨广!

司马德戡闻言,当即道:“这不可能,我早就已经命人封锁了各条要道,杨广根本不可能逃出去,除非他真的肋生双翅。”

“不错,昨夜封锁之时,我还看到杨广在成象殿中寻欢作乐,怎么可能一转眼就不见了。”说着,裴虔通恨恨地踢了孤独盛已经冰凉的尸体一脚,“这个老贼,到底把杨广藏到哪里去了。”

其中一名从凤仪殿回来的将领拱手道:“启禀裴将军,除了杨广之外,萧皇后也不见踪影。”

裴虔通尚未言语,崔济已是急忙道:“晋阳公主呢?”这次助裴虔通等人起兵,除了报当年之仇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韫仪,他那时想尽办法成为驸马人选,有两个原因,其一自然是因为驸马之位可以助崔家更上一层楼;其二,则是他确实看中了韫仪,当日清风拂过,吹起面纱,露出半张娇美如仙的脸颊,令他一直不曾忘怀。

一名从飞香殿回来的将士道:“晋阳公主尚在飞香殿中,已经派人将她看管起来。”

“好。”在崔济松了一口气之时,裴虔通几人的神色却是越发不善,若是找不到杨广,他们今日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要知道杨广手中除了禁军之外,还握有其他军队,一旦让杨广离开皇宫,召集军队,他们不止回不了关中,还会死在这里。

怎么办?怎么办?裴虔通等人越想越害怕,急得团团转,司马德戡咬牙道:“接着给我搜,找不到杨广不许停!”

禁军将士面面相觑,无奈地道:“将军,我们真的搜遍了,确实没有,实在想不出还能搜哪里。”

另一名士兵道:“寝宫里里外外,甚至是水井里都看了,实在是没有。”

司马德戡越听越慌,连冷汗也出来了,望着裴虔通道:“怎么办?一旦让杨广逃走,我们所有人都要死,这可怎么办啊?”

裴虔通自己也是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头脑一团乱,哪里还想得出法子来,这个时候,崔济突然道:“不对,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搜。”

一听这话,裴虔通精神一振,连忙道:“何处?”不止他,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崔济这个唯一的希望。

在众人的注视下,崔济缓缓吐出两个字,“永巷!”

所谓永巷,是指宮中的長巷,一些還未分配到各宮各院的宮女太監們的居住之處;也是幽禁失势及失宠嫔妃之处。

不论是长安皇宫,还是洛阳紫微宫,又或者江都的宫殿,都有永巷的存在,可以说是最不可缺的地方,同样的,也是最不起眼之处。

这个地方,怕是杨广这辈子都没有踏足过,难道他现在会躲在那里,不管是不是,且先搜了再说。

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众人一窝蜂的奔向永巷,此处分东阁和西阁,狭长幽森,只是看着就让人心生冷意,更不要说是搜查了。

裴虔通随意抓了一个经过的宫女,道:“说,杨广在哪里?”

宫女被吓坏了,连连摆手,“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不…啊!”她发出一声惊惧的呼声,因为裴虔通将刀架了她脖子上,“若是不说,就杀了你!”

“奴婢真的不知道,求大人…”不等她说完,钢刀已是在她脖子上横过,伴着一抹殷红,她软倒在地上,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第三百四十一章 无力回天

裴虔通并没有就此罢手,抓过一名缩在墙角抖抖擞擞的太监,后者亲眼看到事情经过,是以不等裴虔通问,便已经急急忙忙道:“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裴虔通神色冷漠地道:“不想死的话,就告诉我杨广在那里,我只问你一次,若是不说,就再问别人!”

“我说!我说!”太监忙不迭地点头,旋即指着西阁道:“奴才…奴才看到独孤将军将陛下带进了西阁,具体…具体在哪里奴才也不知道。”

在命太监离开后,裴虔通盯着西阁迟迟没有动作,谁也不知道里面是否有机关,是否有士兵,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大业就在眼前,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丢了性命。

想了一会儿,他对司马德戡道:“你带人进去看看。”

司马德戡脸色微微一变,对崔济道:“刚才奔得太急,腿有些不适,不如崔老弟你带人进去看看?”

崔济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么巧,我也觉得腿脚不适,走不动路呢。”这两只老狐狸,想推他去送死,门都没有!

见一个个都互相推诿,不肯入内,裴虔通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瞥了一眼随他同来的将士,大声道:“谁人抓到杨广就是首功一件,官升三级,赏布百匹!”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真是一点都没错,裴虔通话音落下后不久,便有人道:“我去!我就不信杨广这只落了毛的凤凰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说话的是校尉令狐达,此人是一个大老粗,没什么学识,不过胜在好勇善战,又有一身不错的武功。

令狐达提着刀往西阁行去,幽长的宫道两边是一间间的屋子,在走到其中一间时,借着天光,看到里面似乎有影子动了一下,还有细微的声音传出,难道杨广就躲在这里?

想到此处,令狐达提刀将窗户捅开,果然看到脸色苍白的杨广躲在里面,在其身边,还有被绑住手脚,塞着嘴巴的萧氏。

在令狐达看到杨广的时候,后者也看到了他,杨广是吃惊的,他没想到这些人竟然真的找到永巷来了,独孤盛明明与他说此处不会有任何人找来,难道…真是天要亡他?

不知为何,注视着杨广的双目,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令狐达竟然感到有些畏惧,下意识地别过脸,道:“快过来,杨广在这里。”

随着这句话,门被人用力推开,裴虔通等人皆挤进了这间小小的屋子,杨广缓缓站起身,盯着他们道:“你们是来杀我的吗?”言语之间,透着帝王的无形威严。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杀杨广,可是在这一刻,却没有一个人敢动,甚至连提在手里的刀剑也不自觉地垂了下来。

杨广做了十多年的皇帝,从来说一不二,执掌生杀大权,多年来,畏惧在众人中心根深蒂固,不是说去就能去的。

裴虔通拱手道:“臣不敢,臣只是来迎陛下回关中。”

望着裴虔通,杨广扶着墙壁站起身来,一步步走至其身前,“朕还是晋王的时候,你就开始跟着朕,至今差不多有二十年,这么多年来,朕信任你,厚待于你,你却带人反朕,裴虔通,你对得起朕吗?”

裴虔通被他说得一阵脸红,确实,杨广虽然暴戾无道,对自己却异常信任,让他做监门直阁,还将数百名宿卫交给他执掌,他却…

此时,裴虔通确实有些后悔,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走到这一步,已是回不了头了,想到此处,他抬起头道:“陛下要迁都丹阳,如此一来,臣与众将士就再也回不了家,臣迫于无奈方才行今日之事,还请陛下见谅!”

“见谅?”杨广冷笑道:“你带着人来杀朕,还要朕见谅,裴虔通,朕怎么没发现你的脸皮如此之厚?!”

“臣也是…”不等裴虔通说下去,杨广已是走出屋外,望着那千余名禁军将士道:“你们为的,无非就是回关中,其实朕又何尝不想回去,只是米船未到,故而朕想再等一等,但朕万万没想到,有人竟然趁此作乱,行不轨之事,实在令朕痛心疾首。”停顿片刻,他道:“只要你们现在擒拿乱贼,朕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还会官封一级,赏米赏布,并且即刻带你们回关中。”

杨广是一个极为聪明之人,否则也坐不上帝位,他知道现在形势对自己极其不利,唯一的生路,就是策反裴虔通所带的禁军将士,只要给他一些时间,他就能够调动手中的兵力,将他们悉数杀死!

随后走出来的裴虔通察觉到杨广的意图,在心底暗骂一声,道:“众将士别听他胡说,他不过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等到他脱困,就会立刻调动大军将我们悉数杀死,无一可以生还;我们身后就是万丈深渊,万万不能退!”

杨广深知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当即道:“朕是天子,一言九鼎,说了既往不咎就绝对不会计较,以后你们都是朕的恩人,朕绝不会亏待于你们!”

崔济冷笑道:“当年杨素扶你登上帝位,你说他是你的再生父母,结果呢,还不是被你给害死了;一个连自己父兄、恩人都可以杀的人,他的话,根本没有一丝可信,什么一言九鼎,根本就是屁话!”

杨广恨恨地盯着他道:“朕待崔家总算不薄,崔家却用这种方式来回报朕,真是本事!”

崔济没有理会他,只望着那些面有摇摆之色的将士道:“杨广为人如何,就算你们不曾眼见,也必有所耳闻,此人残暴无道,只有杀了他,我们才有好日子过,天下百姓也才能够继续活下去!”

司马德戡亦趁机道:“不错,今日我们就替天行道,除了这个狗皇帝。”

他们的话在将士中引起一阵骚动,紧接着传来阵阵怒喝声,“杀了他!”、“杀了这个狗皇帝!”、“别放过他!”

听着这一声声要命的言语,杨广长叹一声,看来真是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第三百四十二章 弑君

这个情况,无疑令裴虔通等人欢喜,当即押着杨广往成象殿行去,除了萧氏之外,他们还在西阁之中找到了杨广的儿子赵王杨杲。

在被带入大殿之时,杨广看到宇文化及坐在他所坐的龙椅上,不用问,宇文一家也参与了谋反。

眼见他信任倚重的人一个个都背叛了他,杨广不禁有些歇斯底里,指了宇文化及等人道:“你们这群忘恩负义之徒,朕赐予你们高官厚禄,给予你们荣华富贵,换来的却是今日的背叛与刀剑相向,你们良心何在?”

一旁十二岁的赵王杨杲被他声嘶力竭的样子吓得哭了起来,出生至今,他从未经历过什么风霜,如今刚一沾染就是灭顶之灾,实在可怜。

然杨杲的声音刚一发出,一把钢刀便捅进了他的胸膛,执刀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裴虔通,刚才在永巷之时,他亲眼看到杨广蛊惑将士,要不是崔济见机得快,把众将士的心给拉了回来,后果不堪设想;这一次,他绝不会再给杨广机会妖言惑众。

杨广万万没想到,最心狠手辣的人竟然会是他信任多年的裴虔通,原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养了一只白眼狼!

他怔怔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杨杲,下一刻,指了裴虔通,怨毒地道:“裴虔通,你如此忘恩负义,来日一定会有报应,一定!”

裴虔通面无表情地道:“不管是否有报应,陛下你都看不到了。”

那厢宇文化及催促道:“快杀了此人,本相不想再看到他。”

杨广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似乎要将他们的脸都一一印在心中,待得死后,将他们一起拖入地狱,许久,他开口道:“你们做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朕死,好,朕如你们所愿,不过在此之前,你们也要还朕一个所愿!”

“是什么?”在裴虔通的声音中,杨广转身望着萧氏,望着这个令他着魔了一辈子的女人,取下她嘴里的巾帕,道:“未央,阳世无你我容身之处,我们就去地府再做夫妻,生生世世,没人可以分开我们!”话音未落,他已是一把掐住萧氏纤长的脖颈,用力收紧。

活着的时候,萧氏是他的人,如今要死了,萧氏也要陪他一起死,做一对生死相随的夫妻!

看到这一幕,宇文化及大惊失色,连忙道:“阻止他。”

在宇文化及话刚出口之时,裴虔通已是反应过来,他顾不得去拔还插在杨杲胸膛的刀,随手取过练巾从后面绞住杨广的脖子,用力收紧,他的力气可比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杨广大多了,很快就勒得他翻白眼,不得不松开掐着萧氏脖子的双手;杨广起先还挣扎几下,到后面,一动不动地瘫在那里,令狐达上前探了探鼻息,道:“死了。”

裴虔通闻言,当即松开练巾,走到尚在咳嗽的萧氏身前,动作温柔地扶起惊魂未定的她,“放心吧,他已经死了,再也害不到你!”

萧氏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杨广的尸体,脖子上还留着被杨广掐过的印痕,她恨了这个男人半辈子,如今终于得偿所愿,死在自己面前,可她却说不出这心里究竟是喜是悲…

良久,她蹲下身,合上杨广大睁的双眼,喃喃道:“你我的恩怨终于了结了,希望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不要再相遇。”

裴虔通在其身边轻声道:“别担心,以后有我在,我必会好好护着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在他看来,既然杨广死了,这萧氏自然就归他所有,毕竟他在这场弑君之战中,可是出力最多,说一句首功也不为过。

但裴虔通没有留意到,除了他之外,另外一人也对萧氏有意,那就是此刻坐在龙椅上的宇文化及!

且不提宇文化及的心思,飞香殿中,如意走到宫门处小心翼翼地张望着守在宫门的禁军;今儿个不知怎么一回事,天还没大亮,就突然闯进来一拨人,将飞香殿里里外外搜了一遍,连公主的寝宫也没放过,问他们在找什么,出了什么事,亦无人理会。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走了,却发现守在飞香殿外的人都换了她们没有见过的生面孔,而且一个个手执刀剑,模样凶狠,令人不寒而栗。

“看什么看!”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如意吓了跳,回过神来后,发现其中一个禁军正恶狠狠地盯着她。

如意强自定了神,赔笑道:“是这样的,我看几位哥儿一大早就过来交班看守,想必没用过早膳,所以拿了几碟糕点给你们垫垫肚子。”还未等她将挽在臂上的食盒取下来,那个禁军便道:“我们不饿,你回去!”

如意笑道:“哪里会有不饿的道理,这两碟糕点很好吃的,保证几位哥儿喜欢,我…”未等她说完,一把寒光四射的钢刀已是架在她脖子上,同时阴冷犹如自地底渗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滚回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如意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不敢再多言,赶紧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大殿,韫仪与吉祥正等在那里,看到她这个样子,吉祥连忙扶住,道:“怎么了,问不出话吗?”

韫仪见如意神色惊恐,将宫人给她沏的茶递过去道:“先喝口茶定定神。”

如意接过,顾不得茶水有些烫口,一口将之饮尽,连茶粉也都给喝了,随即又用力喘了几口气后,她将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临了心有余悸地道:“那几人的眼神好可怕,与之前看守飞香殿的禁军完全不同,也不知陛下从哪里找来的。”

韫仪徐徐道:“恐怕…他们出现在这里,并非杨广之意。”

吉祥疑惑地道:“一直以来,只有皇上才有权调动宫中禁军,而且此处又是后宫禁地,不是陛下还会是谁。”

“杨广固然有权调动禁军,却并非唯一之人。”自从差点遭杨广强bao后,她就一直以名相呼,莫说是父皇,连一句陛下她都不愿呼。

吉祥想了一会儿,道:“主子是说禁军统领?”

第三百四十三章 阴魂不散

“不错,与杨广相比,禁军统领才是最直接调动禁军之人。”韫仪话音刚落,心思渐渐平复下来的如意道:“奴婢上次听到禁军换班之时,说到禁军统领,好像…是姓司马的,具体什么名字,就不知道了。”

“司马德戡。”韫仪吐出这四个字,道:“此人是杨广的亲信,禁军统领应该就是他无疑了。”

如意点一点头道:“不禁皇命而私自调动禁军,是为大逆谋反,司马将军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停顿片刻,她又道:“不过话说回来,那些禁军之前闯入飞香殿来做什么,找东西还是找人?”

“不知道,总之今日处处都透着古怪,我们得打起几分…”吉祥说到一半,突然死死盯着如意身后,露出难以置信之色,之后更用力揉着自己眼睛。

如意看到她这副古怪的样子,疑惑地道:“吉祥,你做什么?”

吉祥没有理会她,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其身后,口中喃喃道:“崔公子…”

韫仪脸色凝重地看着站在宫门处的人影,她比吉祥更早看到,但是她不明白,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来者正是崔济,他带着一丝柔和的笑意,迈步进来朝韫仪施了一礼,“公主,好久不见了,您可有想臣?”

如意这会儿也看到了崔济,满面诧异地道:“崔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崔济没有理会她,盯着韫仪道:“公主不说话,可是因为看到臣太过高兴了?”

韫仪起身,冷然道:“你不是应该在洛阳的采石场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崔济走到她身前,执起她缠绕于臂间的披帛,轻嗅一口,笑言道:“这个香气,臣可是想念很久了,今日终于再次闻到。”

韫仪没想到他会做出如此轻薄之举,急忙抽回披帛,后退一步,“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崔济似笑非笑地道:“自然是因为臣太过思念公主了。”

韫仪冷声道:“崔家竟然私自将你从采石场中放了他们,还带来江都,他们真是胆大妄为,就不怕被问罪吗?”

“问罪?”崔济仿佛听到极为好笑之语,大声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方才止住,道:“公主以为,现在谁还会问臣之罪?”

吉祥插话道:“自然是陛下!”

崔济点点头,勾起她光洁的下巴道:“还不知道吧,你口中的陛下已经成了一个死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如意脱口道:“你胡说,我们不久之前还见过陛下,他好端端的,什么病也没有,怎么会死的;崔济,你若识相赶紧退去,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

韫仪眼眸微眯,冷声道:“杨广是被你杀死的?”

崔济眸中掠过一丝讶色,“看来公主虽然幽居宫中,却也知道一些事情。”

韫仪凝声道:“曾有人告诉我,江都有人欲兵变造反,如今看来,应该就是你崔济了,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崔济摇头道:“杨广恶事做尽,我们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大逆不道…哼,该是天下百姓都感激我们才是!”

“不管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乱臣贼子的身份!”韫仪话音刚落,崔济已是一把攥住她的手,“我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公主你。”

“放手!”崔济抓得很紧,任韫仪如何挣扎都挣不开,后者心中气恼,一掌往崔济胸口打去,却被崔济挡住,“早就听闻公主武功不弱,果然如此,不过…公主可以以一敌多吗?”他瞥了一眼两边虎视眈眈的禁军,显然是在警告韫仪,让她放弃无谓的挣扎。

韫仪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同时击退这么多人,再者,这些只是在飞香殿的人,谁知道外头还有多少他们的爪牙。

韫仪放下手,冷声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崔济笑抚着韫仪如同凝脂的脸颊,笑言道:“自然是与公主重续夫妻之缘!”

韫仪脸色骤变,她万万没想到崔济此行,竟是打的这个主意,连忙道:“你实在是放肆,立刻退出去。”

崔济不以为然地道:“这一次,再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在一起,至于那个杜如晦,他已经被裴虔通给抓了,等一会儿就会将他碎尸万段,以报昔日之仇!”

韫仪骇然失色,脱口道:“如晦他…他被抓了?”当日她已经让母后传话让如晦赶紧离开江都,难道后者没有听他的话?又或者在出城途中被裴虔通给抓了起来?如此一来,岂非是她害了如晦,她…她如何对得起显月!

崔济冷哼一声,“杜如晦昔日如此待我,我崔家又怎可能放过他,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折磨他,绝对不会让他死的那么痛快!”

“你…你这个疯子!”韫仪又急又慌,喝斥道:“昔日是你为一已私欲,害死郑阳,如晦他根本没有做错,你怎可将所有事情都怪到他的头上?”

“没有做错?!”崔济脸色一变,冷声道:“我杀了郑阳关他什么事,他为何要多管闲事,找不到证据就布局害我,令我在采石场做苦役,早在那一日,我就发誓,不杀杜如晦,誓不为人!”

“你简直就是蛮不讲理!”韫仪摇头道:“与你为兄弟,是如晦与郑阳这辈子最错的一件事。”

崔济嗤笑道:“一个已经死了,一个就快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还是…”他贪恋地盯着韫仪那张秀丽绝伦的脸庞道:“好生说说我们自己吧!”

韫仪看出他眼中的淫邪之意,连忙趁着崔济不注意挣开手退出数步,“我与你无话可说,你立刻退去!”

崔济摇头道:“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如此退去,实在是太可惜了。”

如意与吉祥挡在韫仪身前,道:“姓崔的,你若再不退去,就是以下犯上,是要杀头的!”

“以下犯上?”崔济好笑地道:“你们真以为她还是公主吗?杨广已经死了,她如今只是一个亡国之女;我让她跟着我,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否则还不知会被怎么处置呢!”

第三百四十四章 横插一脚

如意二人无言以对,是啊,连杨广也死了,她们还能倚仗什么,事实上,就算杨广活着的时候,对自家公主也从来都不好。

此时,韫仪忽地脸色一变,急切地道:“母后呢,她怎么样了?”

“刚才出来之时,她还在成象殿,如今怎么样,可就不知道了。”崔济随口答了一句,伸手道:“好了,过来吧。”

韫仪轻咬银牙,拂袖道:“我不会跟随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崔济面色一寒,冷声道:“今日不论你愿意不愿意,都得随我走!”

韫仪默然不语,正当后者以为她心意松动之时,韫仪后退一步,道:“我说过,不会与你走,你若非要带,就将我的尸体带走!”

她的话令崔济脸颊一阵抽搐,面色阴冷地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韫仪没有理会他,崔济卑鄙无耻,心胸狭小,与其委身这样的人,倒不如一死来得干净。

崔济见她当真不理会自己,大为气恼,上前推开如意二人,死死攥了韫仪的手,厉声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