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容直直盯着她,“不想受皮肉之苦,就给我从实招来,再有一句谎言,纵然你求破了天,也休想我饶你!”

秋林不敢再隐瞒,用力咽了一口唾沫,颤声道:“大约十余天前,奴婢在厨房煮豆花的时候,遇到一女子,她自称叫阿月,是大少夫人房中侍候的,她告诉奴婢,要想勾出豆花真正的香甜之味,就要放蜂蜜,奴婢照着她说的法子试了一下,果然香甜可口,所以就拿给了大郎吃,大郎吃过后也很喜欢,奴婢想着,这两样都是好东西,加在一起吃肯定对大郎有好处,所以这些日子,一直都是用蜂蜜来调豆花。”说着,她急急道:“奴婢刚才不说,并非存心隐瞒,而是觉得大郎耳朵的毛病不会与之有关。”

“不会与之有关?”季容面色阴寒地盯着她,眸中似有一团绿幽幽的鬼火在燃烧,令人不敢直视。

秋林望着季容比刚才更加难看的脸色,战战兢兢地道:“是。”话音未落,脸上已是挨了重重一掌,力道之大,竟是将她嘴里的一颗牙齿生生打落了下来。

季容犹不解恨,又用力掴了几掌,掴得秋林满嘴是血后,方才恨恨地停了手,“你这个贱婢,害惨了大郎,还口口声声说无关,你可知豆腐与蜂蜜相生相克,偶尔服用一次尚且看不出什么,但若长时服用,就会令人耳聋,大郎的病,皆是拜你所赐!”

第四百零六章 失聪

秋林愣愣地跪在那里,连求饶也忘记了,是她…真的是她害惨了大郎,而凶手,就是那一碗碗混了蜂蜜的豆花,这怎么可能?想到此处,她张着肿胀渗血的嘴道:“不会的,这两样东西都无害,绝对不会害大郎耳聋的!”

回应她的是又一次掌掴,“我自幼熟读医书,岂会不知究意是有害无害,我一定要叮嘱,不得随意喂大郎吃东西,无害,你知道有多少种看似无害的东西混在一起,会变成毒物,甚至是取人性命,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说到后面,季容已是近乎歇斯底里,大郎是她的命根子,是她在李建成身边站住脚的根基,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令她怎么能不生气。

这一次,秋林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严重的错误,她目光呆滞地瘫软在地上,没有乞求季容原谅,因为她知道,季容绝对不会原谅她!

盯着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庞,季容强压了怒意道:“你说那人叫阿月,是大少夫人身边的丫头是吗?”

在季容身后的小厮踢了她一脚后,秋林方才回过神来,颤声道:“她是这么说的,但后来…奴婢去大少夫人那边找过,都说根本没这个人,之后也再没有见过。”

季容沉着脸没说话,这个时候,之前被她掴了两掌的嬷嬷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道:“娘子,大夫到了,正在替大郎诊治。”

季容命人看住秋林后,快步往屋中行去,果见一名白发白须的老者正在替大郎把脉,如意见她进来,道:“这是长安城中最好的大夫,邱一名,以前曾在宫中为御医。”之前韫仪让她去请大夫,她第一次想到的就是邱一名,以往在宫中时,他的医术可是备受推崇,后来杨广将都城迁往洛阳,他不想背井离乡,再加上年纪已老,便致仕留在了长安城。

季容点点头,紧张地望着邱一名,待后者收回手后,她急忙问道:“邱御医,大郎的双耳可还有救?”

邱一名抚着下颌的长须道:“老朽刚才替大郎检查过双耳,并无外伤,反倒是他内息不正,应该是内服引致的耳聋。”

“这十几日,他一直服用调过蜂蜜的豆花。”季容的话令邱一句眸光一亮,转而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了,难怪了。”他从医大半辈子,自然也从医书上看到过蜂蜜与豆花同食会耳聋的记载。

他这个样子令季容更加心焦,再次道:“邱御医你一定要救救大郎,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

邱一名叹道:“若是刚出现端倪之时,就诊治用药,大郎的听力或许还可以保住,现在…”他拱手道:“恕老朽直言,已经太晚了!”

季容眼前一阵发黑,险些摔倒,小厮赶紧扶住道:“娘子小心,小的扶您去坐一会儿。”

季容没有理会他,上前抓了邱一名的袖子哀求道:“大郎不可以有事的,邱御医你再想想,说不定…说不定会有法子。”

邱一名摇头道:“老朽明白娘子的心情,如果有法子,老朽一定会救,可惜,真的太晚了,伤害已是不可逆转;所幸老朽看大郎已经学会说话,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往后你们可以试着教他唇语,情况应该不至于太差。”说着,他就要离去,季容哪里肯放,攥着他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如意说你是长安城最好的大夫,一定有法子救他的,我求求你,求求你!”

“老朽实在无能为力。”说完这句话,邱一名挣开她的手离去,留下垂泪不止的季容,李承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地下床奔到季容身前,拉着她的手道:“娘,您怎么哭了?”

望着天真无邪,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的李承宗,季容悲从中来,恨不得大哭一场,但她没有哭,因为她知道,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那个阿月,找到躲在背后加害承宗的凶手,将他们千刀万剐!

季容抹去眼角的泪,蹲下身道:“娘没哭,是不小心有沙子掉进了眼里,才会流泪。”看到李承宗一脸茫然的样子,她才想起,不论自己再说什么,这个孩都不会听到。

她忍着心中的悲意,对韫仪道:“麻烦公主在此照看承宗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好。”在韫仪答应后,季容快步离去,吉祥不解地道:“大郎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季娘子不在这里照顾大郎,还要去哪里?”

如意瞥了一眼被带进来的秋林,小声道:“若我没猜错,应该是去请大公子过来;不过话说回来,真是想不到,原来蜂蜜与豆花同食,会致人耳聋,幸好我从来没吃过,真是想想都可怕。”

吉祥点点头,又道:“大郎他…真的治不好了吗?”

韫仪轻轻叹了口气,“邱御医可以说是医道界的泰山北斗,连他也束手无策,你倒说说,还有谁能救得了大郎。”

“这倒也是。”吉祥应声之余,不无可惜地道:“只是大郎小小年纪就失了聪,实在是可怜。”

且说季容那边,正如如意所料,去了李建成的院落求见,后者本已经更衣就寝,得知季容在外求见后,又重新起了身。

季容进了屋子,还未等李建成问话,已是簌簌落泪,李建成尚是头一次见她这般模样,道:“怎么了?”

季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哑声道:“请相公一定一定要为承宗做主!”

“承宗?”李建成心中一沉,扶起她道:“他出什么事了?”

待得知李承宗双耳失聪后,李建成亦是大为震惊,这些日子他既要提防李世民,又要助李渊攻克长安城,好些日子没去看过承宗,想不到一下子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在匆匆换了衣裳与季容来到李承宗屋中,在确知李承宗听不到任何声音后,他脸色铁青扫视了一眼屋中的人,声音冰冷如铁,“说,是谁将承宗害成这个样子的?”

第四百零七章 加害之人

季容在将秋林的话重复了一遍后,哽咽道:“姐姐一向疼爱承宗,且她自己也有孕在身,妾身相信不会是姐姐所为,可是据秋林所言,那个阿月…她确实自称是姐姐的人。”

李建成脸颊狠狠一搐,唤过随他一道过来的薜万彻道:“去请夫人过来。”

待得薜万彻出去后,他不某心地又与李承宗说了几句话,可惜结果仍是与刚才一样,后者什么都听不到。

眼见自己的长子成了一个什么都听不到聋子,李建成忍不住怒气,重重一拳打在床栏上,“呯”的一声重响,犹如锤子击在胸口,令众人心中一惊,唯独一人例外,那就是李承宗,不论外界发出怎样的巨唤,他都听不到了,以后的他,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李建成盯着几个负责侍候李承宗的人道:“从开始到现在,差不多有十来日的时间,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发现,为什么?”

秋林与那几个嬷嬷本就惶恐欲死,被他这么一喝,更是害怕,纷纷跪下请罪,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地道:“大郎一直都不太爱讲话,所以这些日子,奴婢们看大郎不怎么说话,也就没多想,哪知…竟然会这样,奴婢该死!”

李建成盯着她,忽地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不错,你们确实该死!”

她们听出李建成话中的杀意,吓得不知所措,拼命磕头哀求,无奈就算她们磕肿了额头,也换不来一句饶恕之语,只能在忐忑不安中等待着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未过多久,身怀六甲的郑氏带着深夜的寒露随薜万彻走了进来,刚一踏入屋中,便感觉到里面凝重的气氛,她飞快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韫仪,走到李建成身前微一屈膝,轻声问道:“相公,不知深夜传妾身来这里,有何要事?”

李建成盯着她道:“你可听说过阿月这个名字?”

“阿月?”郑氏低头思索片刻,摇头道:“妾身从未听过,不知她是何许人,相公找她又是为了什么事?”

这个时候,扶郑氏过来的管事眸光一动,道:“大少夫人,小人听过这个名字。”

郑氏惊讶地道:“哦,你在何处听得?”

管事道:“大约是在十余日前,秋林来咱们院中问一个叫阿月的侍女,说是新来的,在大少夫人您身边侍候的,小人与她说没这个人,且那个时候,咱们才在宅中安顿,并没有什么新来的侍女,所以小人就让她去问二少夫人,毕竟这府中的事情,一直是二少夫人在安排;至于她为何要找这个阿月,就不得而知了。”

秋林急急道:“就是她教我在豆花之中放蜂蜜,是她要害大郎!”

“害大郎?”在郑氏疑惑的目光中,李建成阴声道:“豆花与蜂蜜相混会使人致聋,承宗的耳朵…已经听不到了!”

“什么?”郑氏掩唇惊呼,难以置信地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李建成沉眸道:“这话该是我问夫人你才对。”

“问妾身?”郑氏诧异地指着自己,在明白李建成这句话的意思后,那张面孔一下子煞白如雪,颤声道:“相公觉着…是妾身使人加害大郎?”

李建成面无表情地道:“我等着你自己告诉我!”

“没有!”郑氏激动地否认,“妾身不知阿月此人,更加没有害过大郎,从来没有!”

回应郑氏的,是令人窒息一般的沉默,郑氏知道,李建成这是不相信自己,不相信她与李承宗的事情无关,她忍着心中的阵阵绞痛,走到李建成身前,“妾身嫁给相公虽然不算太久,但也足足有五年了,妾身是什么样的人,难道相公不清楚吗?这么多年来,妾身从未害过一人!”

李建成迎了她的目光,道:“以往是没有,但现在…我不敢肯定!”他与郑氏是奉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结为夫妇,他对郑氏并没有多少感情,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信任。

这个回答,如锤子重重击在郑氏胸口,令她一时之间喘不上气,好一会儿方才缓过来几分,颤声道:“原本在相公对妾身这么没信心。”说着,怆然笑道:“承宗虽非妾身所出,但妾身一直视如已出,对他爱护有加,还记得承宗半岁之时,妾身抱着他去外面玩耍,当时刚下了雨,地上湿滑,不小心摔在地上,妾身拼着自己受伤,也牢牢把他护在怀里,未让他受一点伤害,就是因为这样,妾身腹中刚刚怀上的孩子险些掉了,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胎气才算稳固,妾身爱他如宝,试问又怎么会伤害他?相公是妾身最亲近之人,为何…你却连这点信任也不肯给。”

李建成默然未语,郑氏这么一提,他倒也想了起来,确实,打从承宗出生后,郑氏对他就好得挑不出错来。

此时,季容身边的下人插话道:“话虽如此,但大郎终归不是大少夫人您所生。”

这句话令原本已经有些融化的李建成再次沉下了脸色,郑氏心中大为恼恨,在瞪了管事片刻后,她走到季容身前,哑声道:“妹妹呢,是否也是这样想的?”

季容神色复杂地道:“我不希望是姐姐所为,但秋林又一口咬定说那人就是姐姐房中的,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郑氏盯着她道:“也就是说,你宁可相信一个婢女所言,也不相信我这个姐姐?”

季容紧紧皱着眉心,“我现在心思很乱,姐姐你别逼我。”

“我逼你?”郑氏嗤笑道:“现在是你们所有人联合起来逼我!如果阿月真是我的人,我真要害承宗,又怎么会蠢到把自己的供出来,让你们知道阿月是我的人?这一切,分明就是有人蓄意陷害,编造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她的话令众人眉头为之一皱,确实,如果阿月是郑氏的人,一定会极力隐藏身份,岂会毫无顾忌的告之秋林,他们刚才都漏了这个问题,只是…若非郑氏,又会是何人?

第四百零八章 真伪难辩

在众人皆思之不解之时,韫仪将目光投向了季容,会否…这根本就是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阿月根本就是季所派,毒哑李承宗的双耳嫁祸给郑氏,以此来除掉这个正房夫人,据她所知,在李建成几个姬妾之中,季容善解人意,又诞下长子,最得李建成宠爱,若是正室之位空缺,她是最有可能被扶正的;以季容的性子与心思,做出这一切,并非不可能。

不过…为了正室之位,毒害自己的亲生骨肉,也是唯一的孩子,这个代价会否太大了一些?且看季容刚才的紧张与绝望,并不像是装的。

其实,若季容真要害郑氏,大可以换一种方式,譬如用看似猛烈,但有药可解的毒,这样一来,李承宗最多就是吃一时之苦,不会像现在一样,留下不可逆转的缺陷。

韫仪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扑朔迷离,郑氏与季容,两个都有可能,也都不太可能,令人难辩真伪。

那厢,郑氏已是走到秋林面前,咬牙道:“说,是谁指使你陷害本夫人?”

秋林努力摆手道:“没有…没有,奴婢说的都是真话,阿月她真的说是您身边的人,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撒谎。”说着,她想起一事,急忙道:“对了,当时厨房还有其他人在,他们应该都听到了,大少夫人可以传他们来问话。”

不等郑氏言语,李建成已是道:“去将厨房的人都给带来,一个都不许少。”

薜万彻依言离去,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六七个睡眼惺忪的人走了进来,进来后见到那么多人在,赶紧振了精神,一一行礼。

在问起那个阿月时,他们大都已经不记得了,毕竟是十多天前的事情,且他们又没有刻意留意;一圈问下来,只有一个人说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因为当时阿月曾问他蜂蜜放在何处,但也仅止于此。

听完他们的话,李建成看着郑氏,徐徐道:“你若现在承认,我尚可从轻发落。”

郑氏看着他的眼眸中充满了失望与痛心,“没有做过的事情,要妾身如何承认?总之妾身是清白的,万万没有做过害人之事。”

李建成面色阴晴不定,眸光不时在郑氏突起的小腹扫过,他想过要用刑,但一来,郑氏出身于望族荥阳郑氏,二来郑氏腹中正怀着他的孩子,他可以不顾惜郑氏,却不能不顾惜孩子,他虽纳有四房妻妾,还有不少通房丫头,但数年来,膝下子嗣一直颇为单薄,至今只有二子,长子承宗偏偏还双耳失聪,就算长大,亦是一个废人,换而言之,他只有一子;另外,这件事也确实还有一些疑点。

思忖半晌,他对薜万彻道:“送少夫人回去,在查清楚这件事之前,不得离开她自己的院落,另外,承道暂时交由方氏抚养。”方氏是李建成的第二房夫人。

“不行,你不能将承道带走。”承道既是李建成的次子,才刚刚满一岁,郑氏成亲数年,好不容易才生下这个孩子,爱如性命。

李建成冷声道:“由不得你来决定。”

郑氏痛声道:“我都说我没害人,为何你就不能信我一回,为何?”

李建成没有理会她的话,只让薜万彻将之带走,在她走后,韫仪亦离开了此处,回到她所住的小院落后,如意一边替她卸发间的珠钗,一边打着哈欠道:“真是想不到,平日里看着大少夫人和眉善目的,想不到心思如此歹毒。”

吉祥正好打水进来,听得这话撇嘴道:“可不是吗?大郎才多大啊,就毒聋他的耳朵,这简直就是将他这一辈子都给毁了”

如意点头道:“我看啊,要不是大少夫人正好怀着身孕,恐怕大公子不会就此罢休。”

“我想也是,大公子刚才的脸色简直比炭还要黑。”说着,吉祥好奇地道:“公主,您说这个阿月究竟是谁?”

韫仪取下明珠耳铛,道:“我连她的面都没见过,如何知道她的身份,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必然不在府中,甚至…不在这个长安城中。”

“这是为何?”吉祥话音未落,如意已是道:“你想想,要是阿月被找到,那大少夫人害人的罪名不就坐实了吗?应该在骗过秋林后,她就离开了宅子甚至是长安。”

吉祥点头道:“你说的也是,这么说来,这件事岂非得不了了之?”

如意耸一耸肩膀道:“那就得看大公子的意思了,了可以,不了也可以。”

韫仪望着镜中素颜的自己,徐声道:“这件事还有许多蹊跷,不见得就一定是郑氏所为。”

二人齐齐一惊,如意试探道:“公主之意,是有人借大郎之事加害大少夫人?是谁心思这么歹毒?”

“我暂时也不确定,总之你们二人在府中行事小心一些,不要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吉祥吐吐舌头,轻声道:“如此看来,这宅子里也不安宁,简直就跟宫里一样。”

韫仪取过桃木梳,梳着自己光滑如丝缎的长发,“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是非,尤其是女人多的地方。”

如意抿唇笑道:“公主这么一说,可是将奴婢们还有您自己都给说进来了。”

“你倒是会挑我刺。”韫仪嗔了一句,道:“总之你们自己当心,今日不同往日,可没有母后护着咱们。”说到此处,手中的动作一顿,眸光亦黯淡了下来。

如意轻声道:“公主可是又想皇后娘娘了?”

韫仪静默良久,方才道:“当日我匆匆离去,未顾得上母后,令她依旧陷入宇文化及魔掌之中,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当时情况那样紧急,实在是难以顾全,奴婢与吉祥出宫门的时候,整个人还晕晕乎乎的,您别自责了。”见韫仪仍是眉绪不展,如意又道:“皇后娘娘吉人天相,会没事的,而且二公子不是说他一直盯着江都那边的情况吗,说不定明儿个就有消息了;这会儿夜色已深,您还是早些歇着吧。”

第四百零九章 李靖

韫仪默默点头,在她更衣歇下后,如意她们熄灭了桌上的灯退了出去,韫仪躺在床上,思绪纷乱,一会儿想起武老三,一会儿想起梅雪还有母后,直至三更时分方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第二日,府中上下都知道了李承宗的事情,纷纷过来探望,在发现李承宗确实听不到声音后,皆是一阵叹息,至于这叹息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就只有他们自己晓得了。

李建成将全府的下人都集中在一起,让秋林认,然并无那个阿月,之后又依着秋林的描述,将她的样子画下来,在长安城中张贴,数日之后,终于有了一点线索,有人认出她是住在西街小巷子里的人,在那里住了好些人,不知怎么一回事,十来日前突然搬走了,一个人都没留下。

李建成派人去那间屋子搜过,只有一些用剩下的旧家计,没任何有线索的东西,而阿月搬去了哪里,也无人知晓,事情再次陷入了僵局。

季容因为李承宗的失聪难过不已的时候,送到方氏那边的李承道,因为倏然离了打小就照顾他的郑氏,夜夜啼哭,还发起高烧来,弄得方氏屋里的人焦头烂额,彻底不能眠。

这个时候,李渊亦照着李建成所请,命人呈上牢房中所有犯人名单供他过目,只要非十恶不赦之人,一律开释。

在看到其中一个名字时,李渊皱起了眉头,李靖…李靖…这个名字好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思索半晌,他终于想了起来,对了,此人是韩擒虎的外甥,在马邑郡任郡丞,算是王仁恭的手下,他怎么会跑到长安来,还因犯事被关在牢中?

李世民就在旁边,见李渊迟迟不落笔,道:“父亲,怎么了?”

李渊搁下笔,道:“你记得李靖此人吗?”

李世民记性极好,一听到这名字,便想了起来,“记得,儿子在马邑与突厥交战那会儿,与他打过交道,是个人才,儿子本想招揽他,但等回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他不见了踪影,只得作罢。”说着,他好奇地道:“父亲怎么突然问起此人来?”

李渊敲一敲写满囚犯名字的册子道:“喏,他不就在这里。”

李世民凑过一看,果真写着“李靖”二字,他也犯了疑,道:“按理来说,他不该出现在长安,会否是同名同姓?”

“召他过来一问就知道了。”说着,李渊对一旁的长孙无忌道:“你去牢里将一个叫李靖的人提到此处来。”长孙无忌正是长孙氏的亲哥哥,李渊起兵后,他亦来此投靠,在李世民帐下行走。

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进来之时,他身后跟了一个中年人,面庞白净,五官英气,就是瞧着有些憔悴。

在看清来者的模样后,李世民当即惊讶地道:“药师,真的是你。”此人正是他所认识的那个马邑郡丞,之后又不知去向的李靖。

李靖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李渊打量着他道:“你因何罪被关在牢房之中?”

李靖盯着他,冷冷道:“我没有犯罪。”

李渊闻言越发疑惑,“既是这样,你为何一身囚服,又被关在大牢之中!”

“因为你!”这一刻,李靖眉眼间充斥着深刻的痛恨,“可惜天不助我李靖,竟然成全了你这个乱臣贼子,真是无眼!”

李渊万万没想到李靖会是这个态度,一时怔在了那里,待得回过神来后,他亦冷了脸,喝道:“我念你是韩擒虎的外甥,客气相待,你却如何狂妄无礼,是何道理?”

“道理?”李靖嗤笑道:“你这个反贼有何资格说道理二字?!”不等李渊发火,他又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好,我告诉你!”

当时,在马邑为郡丞的李靖无意中知道了李渊在太原暗中招兵买马,想要起兵造反的消息,他一心忠于隋朝,自然是不耻李渊所为,逐决定前往江都向杨广告密。

但他是朝廷命官,又在李渊管辖的地界内,想要去江都谈何容易,只怕自己才刚动声,李渊会已经听到消息将自己抓了回去;思来想去,终于让他想到一个妙计,就是将打扮成囚犯,混在要被押去江都的囚犯堆里,如此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去江都了。

这原本是一个不错的法子,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当他们一行到达长安的时候,关中已经大乱,道路阻塞未能成行,他们一行被就地关在了狱中,不久之后,李渊就于太原起兵并迅速攻占了长安城,而李靖也被迫站在了这里。

李渊听得他这番话,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亏得关中大乱,他们未能成行,而自己动作也还算快,否则再拖延一阵,他怕是要死在这个不起眼的李靖手中。

后怕之余,他亦气得不轻,拍案而起,瞪着李靖道:“我生平最恨告密之人,你偏偏犯了这忌讳,李靖,这是你自找死路!”说着,他喝道:“来人,将这人拉下去斩首!”

李靖并未惧怕,反而哈哈大笑,“李渊,你有本事尽管坐上大兴殿那个位置,不过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这个反贼,看你如何被打下十八层地狱,受红莲业火焚身之苦!”

他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令李渊更加愤怒,“押下去!”

“父亲且慢!”李世民终于找到机会插话,拱手道:“请您听儿子一言。”

李渊眉目冰冷地道:“我知道你有惜他之才,可惜此人两面三刀,用不得!”

“李靖如今就在咱们手中,父亲想杀随时都可以,父亲听过儿子言语后,再杀也不迟。”见李世民一再呈言,李渊勉强答应,“先将他拉出去。”

在李靖被押出去后,李渊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李世民目光清明的山涧清泉,“儿子认为,李靖此人杀不得!”

李渊这会儿尚在气头上,一听这话,当即道:“笑话,这天下还有我杀不得的人吗?”这话并非李渊自负,以他现在的情况,莫说一个李靖,就算要杀杨侑,天下人又敢如何。

第四百一十章 险铸大错

“杀一个李靖固然容易,但要将因此离散的人心再拉回来,就千难万难了。”见李渊不语,他又道:“儿子知道父亲生气李靖告密,觉得他是一个阴险小人;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何尝不是忠义之士,明知前途艰险,却依旧为之,这份胆气与忠以,足以令人佩服;其实我们与他并没有太大的恩怨,只是立场不同罢了。”见李渊气色有些好转,他赶紧又道:“而且他能当着父亲的面承认自己所作所为,丝毫不隐瞒,可见他并不是阴险小人,相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真汉子。”

“父亲与韩擒虎生前颇有交情,若是一入主长安就杀了他的外甥,始终不太好;传扬出去,只怕会令不明就里的有识之士寒心,不敢再来投奔咱们。”

听到这里,李渊已是出了一身冷汗,他刚才气上心头,竟然将这种种都给忘了,正如李世民所言,杀一个李靖容易,但背后所含的意思却一点都不容易;幸好这会儿李靖还活着,否则自己就铸下大错了。

那厢,李世民的话还在继续,“另外,儿子听说以前杨素曾夸奖过他,说他是一个王佐之才,父亲说过,杨素此人眼高于顶,有得他夸奖的人,必不一般,就此杀了实在太过可惜,收归己用才好。”

此时,李渊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颔首道:“你说得甚有道理,不过看他性子这般倔强,只怕不肯为我们所用。”

李世民拱手道:“此事就交给儿子去处理,儿子一定设法劝服他,让他助父亲一臂之力!”

“他是你保下的,就由你去安排。”既然明白了李靖的用处,李渊自不会反对,拍着李世民的肩膀,欣慰地道:“父亲一向自诩冷静,这次却是不如你了。”

李世民笑道:“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说着,他道:“对了,父亲可有拟好代王使其后的年号?”

“定好了,就叫义宁。”说到此处,李渊笑道:“自打为了十二月初五为代王登基的日子后,为父这耳根子就没清静过。”

李世民笑言道:“让儿子猜一猜,可都是劝父废掉杨侑,自立为帝?”

“不错,他们说杨广都已经死了,何必还要拥立一个黄毛小儿,但…”李渊长长一叹,负手道:“我们虽然攻占了长安,但西有薛举;北有刘武周;东有窦建德、李密、王世充;南有萧铣、杜伏威等;怕是为父称帝的消息一放出去,他们就会群起而攻之;他们这些人兵力加在一起,远超百万之数,非我们所能敌。帝位…不是那么好坐的。”

“请父亲再给儿子一些时间,儿子必定替父亲扫清帝位之前的绊脚石。”李世民的话引来李渊哂然一笑,拍着他的肩膀道:“这一路上,你已经帮了为父许多,要不是有你们几兄弟齐心协力助为父打天下,为父又岂能走到今日。”

“这是儿子们应该做的。”听得这话,李渊再次一笑道:“行了,为父明白你们的心意,出去安置李靖吧。”

在李世民准备离去之时,李渊想起一事来,道:“对了,你何时得空,带公主去一趟大兴宫,代王好几次说了想要见她。”

“儿子记下了。”说完这句话,李世民拱手退下,到了外面,李靖还直挺挺站在那里,见他出来,一梗脖子道:“你要杀就杀,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李世民没理会他的话,只对侍卫道:“把他放开。”

侍卫一怔,愕然道:“二公子,他可是…”

“父亲已经将他交给我处置,你们只管照我的话做就是了,有什么事情,我自会承担。”见他这么说了,侍卫只得将李靖放开,后者捏一捏手腕,狐疑地道:“你们父子打的什么主意?”

李世民笑道:“没有什么主意,只是父亲敬佩药师你的为人,决定赦你无罪。”药师是李靖的字。

“赦我?”李靖一愣,刚才李渊明明恨得要死,怎么一转眼,又说要赦自己了,这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

李世民微笑道:“不错,从现在起,药师你自由了,没人要杀你,也没人要将你抓回大牢。”

“我真的可以走?”事情转变得太快,令李靖不敢相信。

“当然。”在确定李世民不是与自己开玩笑后,李靖道:“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归顺你们母子,我李靖这辈子只会忠于大隋,忠于陛下!”

“我知道,药师你忠义可嘉,一片丹心,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陛下已经被宇文化及一众给害死了,下月初五,父亲将会拥立代王为帝。”

杨广被弑的消息早就已经传遍了长安,但因李靖一直被关在牢中,消息闭塞,直至此刻方才知晓,诧异地道:“陛下他…死了?”

“是的,江都如今已成了宇文氏一族的天下,若药师你还是执意要去江都的话,我亦不会阻拦。”说着,他拱手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在走数十数丈后,跟在李世民身后的赵进回头看了一眼仍站在原处的李靖,小声道:“二公子,您之前不是与将军说招揽李靖吗,怎么又放了他?”

李世民微微一笑,“我清楚药师的脾气,强行招揽只会适得其反,倒不如先施以恩惠,再慢慢来。”

“可他这一走,恐怕就找不到人了。”面对赵进的言语,李世民笑道:“我只说放了他,可没说不派人跟踪他,这件事,你亲自负责,切莫要跟丢了,但也别让他发现。”

听得此话,赵进已是明白了李世民的用意,放下心来,道:“卑职明白。”

在回到城东李府之后,发现府中的人皆一副神色慌张的样子,唤住一个道:“府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人战战兢兢地道:“回二公子的话,负责照顾…照顾大郎的童嬷嬷昨儿个夜里在屋里自尽了,因为与她住一个屋的嬷嬷要照顾大郎,秋则又被关了起来,所以直至刚刚才发现,听说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李世民疑声道:“为何要自尽?”

第四百一十一章 自尽

“小人也不知道,这会儿大公子他们都去了童嬷嬷屋里。”话音未落,李世民已是快步往后院行去,果然到了那里,发现里头站满了人,李建成与季容赫然就在其中,至于童嬷嬷的尸体已经放了下来,直挺挺地摆在屋中,梁上还套着那个索去了她性命的绳索,不时被风吹得一晃一晃。

李世民走到李建成身边,道:“大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建成递过一张纸,道:“你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