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年,陛下都十四岁了,是该讨论起来了,等年后,我与你七姑姑好生为你择选一位秀外慧中的名门千金,也好让长安城热闹热闹。”

此时,有内监进来,躬了身子细声道:“启禀皇上、大长公主、新安公主,晚膳已经备好,是否现在就传?”

杨侑正窘迫的不知如何是好,听得这话,连忙道:“传,赶紧传。”

“是。”随着内监下去,一道道盛在精美碟盘中的山珍海味端了进来,很快就摆端了桌子,待得待开盖子后,阵阵香气扑鼻而来,令人食欲大动。

杨侑亲手舀了两碗羹分别递给新安与韫仪,道:“这个叫‘白龙羹’,是御厨新研制出来的,用桂鱼肉做成,滋味很是鲜美,二位姑姑尝尝。”

新安尝了一口,蹙眉道:“味道倒是还不错,不过这鱼…仿佛不是很新鲜,怎么一回事?”

在一旁伺候的宫人听得这话,连忙道:“回公主的话,因为长安不产桂鱼,所以这鱼都是从其他地方捕来,在它还活着的时候冻入冰窖里,需要食用时,事先取出解冻,所以…与刚刚捕上来的鱼相比,会有一点点区别。”

“难道怪了。”新安嫌弃的将汤碗搁在一旁,对杨侑道:“以前你皇爷爷在世时,御膳房里的食材都是最新鲜的,如今竟然拿这种冻鱼来打发咱们,真真是过份,这样的东西,叫人怎么吃啊!”

韫仪瞥了她一眼,淡然道:“不知四姐一路从江都过来时,吃的都是什么?难道也是顿顿山珍,餐餐海味?”

新安被她堵住话,心中暗恼,道:“那是没办法,如今都已经在宫里,还吃这些个不新鲜的东西,不是存心让人不痛快吗?”

“不痛快的恐怕只有四姐一人,你未来时,我与陛下吃着,觉得并无不好。”顿一顿,韫仪又道:“若是四姐实在不想吃,那往后就都别吃了,正好拿去救济灾民,这外头可还有许多百姓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

等了一会儿,不见新安动筷,韫仪道:“来人,将新安公主的碗筷撤了。”

新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才动了一口,这肚子还饿着,可刚刚说吃不下去的人也是她,要是这会儿收回来,岂非自打嘴巴。

杨侑倒也机灵,见势不对,当即道:“七姑姑,您要是再继续开玩笑,这膳食可就都凉了。”说着,他朝愣在那里的宫人道:“还杵着做什么,赶紧退下。”

见杨侑打圆场,韫仪也未再说什么,徐徐吃着碗中的白龙羹;至于新安,栽了这么一个跟头,也不敢再鸡蛋里挑骨头,埋头用膳。

待得各自用过晚膳,漱了口后,韫仪道:“陛下之前说有一件事情要与我说,不知是何事?”

杨侑沉默片刻,道:“我记得七姑姑以前住的是明瑟殿是不是?”

韫仪颔首道:“不错,陛下何以突然问起这个?”

杨侑瞅着她道:“朕想着…七姑姑你是不是可以搬回明瑟殿居住?”刚才用膳的时候,他一直在想这件事,思索着如何开口才更恰当。

韫仪蹙眉道:“这件事,我之前不是已经与陛下说过了吗,陛下也答应了。”

“朕是答应了,不过…”杨侑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只瞅着新安,后者拭一拭唇边的水渍,道:“七妹身为当朝公主,又云英未嫁,这样不明不白地住在唐王府中,很容易遭人诟病,若仅只是七妹一人倒也罢了,就怕那些人传着传着,将整个皇室都说进在内;为了皇室还有七妹你自己的声誉,还是搬回明瑟殿来得更好一些;且这样一来,咱们姐妹也好相互照应,就像以前一样。”

第四百二十七章 情之所钟

韫仪暗自冷笑,不必问,这件事必是出自她怂恿杨侑所为,在接过宫人端来的清茶后,道:“我在唐王府住了这么久,已经习惯了,再搬来搬去实在麻烦。”

新安抚着腕间打造成迎春花式样的手钏,轻轻笑道:“难不成在七妹眼中,整个皇家的声誉,陛下的脸面还不及你一些些习惯来得要紧吗?”

杨侑在一旁道:“朕知道唐王府上下都待你很好,可说到底,朕与四姑姑才是你的至亲之人,难道七姑姑不愿看到朕吗?”

“当然不是。”韫仪话音刚落,杨侑满脸希翼地道:“那就搬回来一起住,朕真的很希望能有两位姑姑在身边,而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住在这偌大却冰冷的大兴宫。”

韫仪甚是为难,她实在没什么兴趣搬回大兴宫与新安大眼瞪小眼,但又不忍让杨侑失望,一时难以决定。

“七妹,你身为陛下的亲姑姑,就当真半点不为陛下着想?”其实新安并不希望韫仪搬回大兴宫,她巴不得一人独占这偌大的宫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可以豢养一群面首;杨侑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根本管不了她;但这是李建成的要求,她只能说着违心的话。

“七姑姑!”杨侑急切地唤着,韫仪可以不顾新安,却不可不顾杨侑,望着那张急得快哭出来的脸颊,韫仪最终还是点下了头,“好吧,我回唐王府交待一声,过两日就搬回明瑟居。”

听得这话,杨侑大喜过望,拍掌道:“好啊,七姑姑搬回来就好,朕现在就让人去收拾明瑟殿,保证所有一切都跟以前一样。”说着,他急急唤道:“小李子,赶紧让人去将明瑟居收拾出来,记着,要一尘不染,有什么缺的,就去尚宫局领,快!”

韫仪含笑道:“这会儿天都黑了,还是明日再收拾吧,左右我最快也要后日才搬过来。”

“嗯,一些都依姑姑之意。”待得杨侑答应后,韫仪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道:“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也好,朕送姑姑出去。”杨侑话音刚落,新安便道:“我刚才听陛下有几声咳嗽,不宜再多吹风,还是我送七妹出去吧。”

“那就有劳四姑姑了。”在杨侑的言语下新安陪着韫仪往承天门行去,随着韫仪的脚步,发髻上一枚金累丝蝴蝶押发上垂下的金流苏轻轻摇晃,在夜色中不时划过一道光芒。

新安的声音随冷风吹入耳中,“以后我们姐妹就可以与以前一样,常常相见了。”

韫仪伸手接住一片被风吹落的树叶,凉声道:“常常相见…呵,你不觉得烦吗?”

新安笑吟吟地道:“就算再闹别扭,咱们也是好姐妹。”

对于她的话,韫仪嗤之以鼻,淡然道:“四姐这么好的做戏功夫,不去做戏子,实在是浪费了。”

新安轻哼一声,望着远远可见的承天门道:“好了,我就送到这里了,七妹慢走。”待得韫仪走远后,新安一拂袖子,暗自道:“哼,什么玩艺!”

一路出了承天门,意外瞧见李世民等在马车旁边,她走过去惊讶地道:“你怎么来了?”

“我迟迟不见你归来,怕你有什么事,所以在这里等你。”说话间,他已是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韫仪身上。

抚着带有李世民体温的大氅,原本有些烦躁的心一下子安宁了下来,“怎么说这皇宫也算是我的家,陛下又是我侄儿,能有什么事。”

李世民笑容温和地道:“我自知道,只是看不到你,难免有些担忧;走吧,我们回去。”

韫仪微微一笑,将手放入他伸出的掌中,与他一起上了马车,在回唐王府的途中,韫仪将新安的事情与他说了一遍,李世民也是惊讶莫名,想了一会儿,道:“明日一早,我就派人搜寻老张的踪迹,如今四处战乱,他应该走不远。”说着,他又道:“新安公主有没有为难你?”

韫仪摇头道:“暂时没有,不过她向陛下进言,让我搬回明瑟殿居住。”

“搬回去?”李世民顿时皱紧了浓眉,“在府中住得好好的,为何要搬回去?”

“我也不清楚她这么做的意思,不过…她有一句话倒是没说错,我毕竟不是李家之人,就这么住在唐王府中,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也容易被人说三道四。”

李世民紧一紧握在掌中的纤手,颇为内疚地道:“这件事倒是我思虑不周,待我从洛阳归来,就正式迎娶你,到时候,你就是可以光明正大住在唐王府中,再无人能说什么!”

这是韫仪第一次从他嘴里正儿八经地听到“迎娶”两字,在漏进马车中的月光下,眸光熠熠如星,“你…当真想好了?”

“嗯。”李世民点头道:“今日,如晦如我说过他和梅雪的事,人与人之间的缘都有一定的期限,若不及时抓住,缘就会擦身而过,从此成为一世的悔恨与遗憾;我们已经错过一次,我不想再错过第二次。”

韫仪忍着眼底的酸涩,颤声道:“那三公子呢,你可以放下吗?”

李世民沉沉叹了口气,“你杀了玄霸,却也救了我两次,不,算上悬崖那一回,应该是三次才对,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早就算不清了,而我也不想再算;如晦说得没错,人不能一辈子活在过去,得试着往前看才行。所以…就当你我今日才相逢相识相知,可好?”

韫仪眼中泪光莹莹,她清楚,这几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语,对于李世民来说,是要下多大的决心才可以说出口,上天…真是待她不薄。

她努力将眼中汹涌的泪意压回去,哽咽道:“一日相逢相识相知,二公子不觉得太快了一些吗?”

李世民一怔,旋即轻笑了起来,“只要是情之所钟,一日又有何快。”

韫仪被他说得笑了起来,然一笑,却令得努力含在眼中的泪水落了下来,下一刻,温热的指腹已是抚去泪珠,“我知道,以为你在杨广身边时,一直是萧皇后在保护你,以后就由我来保护你,我答应你,一定会尽我所能,让你以后再无悲伤!”

第四百二十八章 回明瑟殿

“我知道!我知道!”除了这三个字,韫仪激动地不知应该说什么,待得心情稍稍平复之后,她哽咽地道:“遇见二公子,是这我一生最大的幸福与幸运。”

李世民挑眉道:“还叫二公子?”

韫仪脸颊一红,正待要改称呼,忽地想起一事来,“你我之事,唐王…他会答应吗?”

李世民拍着她的手道:“父亲是一个通情达理之人,只要我好生与他说,相信他不会反对的,总之这些事交给我,你无需担心;就是…要委屈你这位公主为我的平妻了。”嫡妻只能有一位,而他的嫡妻之位,已是许了长孙氏。

“只要情之所钟,妻妾又有何妨。”听她套用自己刚才的话来回答,李世民朗声一笑,紧紧抱了她,动情地道:“韫仪,李世民此生定不负你!”

韫仪依偎在他怀中,静静听着车轱辘滚过地面的声音,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翌日,韫仪在去与李渊辞别后,就命如意与吉祥收拾屋中的东西,看着没什么东西,但零零碎碎加起来,也有好大几箱东西。

吉祥抹了把额上的泪,道:“公主,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明儿个一早让人搬上马车送到宫里就行了。”

如意将最后一个包袱搁在箱子上,感慨地道:“想不到绕了一圈,咱们最后还是要回明瑟殿去。”说到此处,她微皱了眉头道:“其实住哪里都是一样,就是想着往后要经常见到新安公主,就实在心烦;公主,您说新安公主打得什么主意?”

韫仪蹙眉道:“这一时半会儿我也猜不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在二人答应之时,长孙氏走了进来,她似乎走得很急,气息微微有些发喘,待得看到屋中已经收拾好的箱子与包袱后,急切地道:“之前听说公主要搬回宫中住,还以为是别人胡诌之言,没想到竟是真的,好端端的为何要搬?”不等韫仪言语,她又道:“可是我哪里照顾不周或者做的不好,若是这样的话,公主只管与我说就是了。”

韫仪笑着牵过她的手,“你想到哪里去了,自从来了长安之后,我最幸运的就是遇到世民与你。”

她的话令长孙氏神色微松,但仍是满面疑惑,“既是这样,公主为何要搬?”

“这是陛下的意思,其实他之前就与我提过,只是被我给婉拒了,昨儿个进宫用膳之时,陛下又再次提及此事,说一人独居大兴宫实在太过寂寞,希望我与四姐都能在宫中陪伴,我不忍他失望,再加上,长久居于唐王府也不是一回事,故而答应了这件事。”

“原来如此。”长孙氏颔首道;“陛下年幼,确实需要家人陪伴在身旁,只是这样一来,你我就不能常常相见了,原本还想着过几天得空了,与公主一起去寺院为相公此行祈福。”

韫仪含笑道:“只是换一个住处罢了,又不是隔得多远,你若是想了,随时可来明瑟殿,至于祈福一事,咱们约好时间同去就是了,妨碍不了。”

“也只能这样了,但总归不如现在方便。”这般说着,长孙氏又道;“对了,昨儿个送来一批料子,我瞧着其中一块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的料子很适合公主,待得我缝制成衣后,就给公主送去。”

听着这话,韫仪忽地叹道:“唉,这样下去可如何得了。”

长孙氏不解地道:“公主何出此言?”

如意一旁抿唇笑道:“自打二少夫人送了一件衣裳给公主后,公主就常在奴婢们面前赞二少夫人手巧,做得衣裳比宫里的绣娘还要合身,说这要是穿惯了,旁人做的衣裳可就都上不得身了。”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长孙氏亦笑了起来,“既然公主不嫌弃,那我往后得空,多给公主做几件就是了,左右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

韫仪静静望着她,在长孙氏被瞧得莫名其妙之时,开口道:“你心地如此善良宽厚,往后必有福报。”

长孙氏一怔,旋即微笑着摇头道:“其实我现在拥有的已经够多了,不再求什么福报,若非要说什么,也只求…只求…”

见她吞吐不语,韫仪好奇地道:“只求什么?”

长孙氏粉面微红,低声道:“我与相公成亲两年有余,却迟迟未能替相公诞下一儿半女,如果当真有公主所言的福报,我只求可以早日成孕,替李家开枝散叶。”

韫仪轻笑道:“一定可以的,说不定这会儿送子娘娘正打算送你一个麟儿呢。”

长孙氏有些羞涩地笑道:“那就承公主吉言了。”

大兴宫中,新安公主正捧着一张图纸细看,下一刻,她将图纸重重搁在一旁的小几上,冷声对站一旁的女官道:“这就是你磨蹭大半天弄出来的暖房图纸?”

在昨儿个将梅树起掉之后,新安便打算按自己以前的设法,在梅树旧址上摆一座琉璃暖房,遍种牡丹、月季等花卉;所以清晨起来,便命宫人去尚宫局传了她的话,着他们在今日之内,拿出暖房的图纸,明日就按图纸动工营建。

女官瞅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道:“这图纸是按着公主的要求所绘。”

“按本公主的要求?”新安将图纸掷到女官面前,冷声道:“我让你暖房造得只有半丈高了?我让你暖房建得只一丈方圆了?按你这纸上所绘,往后我进暖房是不是还得弯着腰躬着背?”顿一顿,她道:“立刻拿回去改,记着,至少要一丈高,三丈方圆,再弄不好,你就给我去打扫处当差。”

“可是按着公主的要求,琉璃的用度差不多要增加近十倍,宫中实在没有那么多琉璃。”女官话音未落,新安已是喝斥道:“宫中没有,就去宫外征调,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本公主教你吗?”

女官为难地道:“恕奴婢直言,恐怕一时半会儿调不来这么多,要不然改为七尺高,一丈五尺方圆可好?”

第四百二十九章 春心

殿中燃了百合香,乳白色的烟雾不断自鎏金博山炉中袅袅升起,令百合的幽香充斥在这华丽的殿宇中。

新安走到女官身前,伸出涂着鲜红丹蔻的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徐声道:“说起来,我在大兴宫时,从未见过你,你是何时进的宫,叫什么名字?”

女官不明白她这么问的用意,但又不敢不答,战战兢兢地道:“回公主的话,奴婢叫燕秋,大业九年进宫当差,大业十年之时,进了尚宫局做事。”

新安颔首道:“大业九年,难怪了,那个时候,我已经随父皇迁去了洛阳的紫微宫;燕秋…嗯,名字不错,不过人却不怎么样。”说到此处,脸色倏然一冷,挥掌掴在燕秋脸颊,“小小一个女官,竟然教本公主做起事来,胆子可真大!”

燕秋无端挨了一掌,心中甚为委屈,忍不住道:“奴婢也是为公主思量,这才…”

“还敢狡辩!”新安打断她的话,冷声道:“我身为公主,当今陛下的四姑姑,难道还用不起区区一些琉璃吗?倒是你这个奴婢,对于我交待的事情,推三阻四,实在该死!”她越说越生气,对一旁的宫人道:“将她拉下去鞭笞三十!”

燕秋怎么也想不到好意提醒几句,竟换来皮肉之苦,眼下宫人朝自己走来,连忙跪下道:“奴婢知错,请公主原谅!”

新安面无表情地道:“现在知错,太晚了,带下去。”宫人虽然心有不忍,却也不敢违逆她的话,这位主子可没陛下与晋阳公主那么好说话。

很快,外面便响起燕秋的哀嚎声,令殿中的宫人一阵阵心惊,新安却捧着平金暖手炉笑了起来,果然…还是这皇宫最适合自己,生杀予夺,尽在指掌之间。

此时,有一名内监走了进来,低头道:“公主,奴才有事禀报。”

这个声音令新安唇边的笑意一滞,在盯了那名内监片刻后,她对垂手站在两旁的宫人道:“你们都退下。”

待得宫人依言下去后,新安试探地道:“世子?”

内监抬起头来,赫然就是李建成,他拨了拨铜盆中的炭火,似笑非笑地道:“公主好大的威风,才刚回来,就鞭笞了尚宫局的女官。”

新安捧着手炉,走到他身边,“这可怪不得我,谁让她非要惹我生气,难不成世子要我对她忍气吞声吗?”

李建成搁下铁钳,拍一拍手道:“只要你办好我交待的事情,这种小事,我不会管你。”

新安轻笑道:“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明儿个晋阳就会搬回明瑟宫居住。”

“那就好。”李建成今日一整天都在忙着调集行军需要的粮草,还不曾回过唐王府。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让韫仪回宫中居住,她与你应该没什么妨碍。”自从知道李建成的要求后,这个疑问就一直索绕在心间,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李建成眸光一冷,盯着她道:“我让你站在这里,是替我办事情,而不是问问题。”

新安被他盯得有些不安,嘟囔道:“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不肯说就算了。”

李建成轻哼一声,道:“你在宫里如何罚宫人,我不管你,但不要做出扰民之事,除非你想回到沦落街头,食不裹腹的日子。”

新安嗤笑道:“世子这话说得好生可笑,我一个弱女子能做出什么扰民之事。”

听得她的话,李建成忽地笑了起来,他五官长得本就极为好看,这一笑更是融化了眉眼间的冷厉,俊美异常,令新安不由得看痴了神。

“昔日,我虽身在弘化郡,对于新安公主之名,却也多有耳闻。”李建成的话,将新安自痴迷之中惊醒,抿一抿耳边的碎发,露出一抹妩媚的笑容,“哦?不知世子都耳闻了一些什么?”

李建成凝眸道:“当年杨广给公主择驸马,原本已经有了人选,但公主看中一名已有婚约在身的男子,非求着杨广强行赐婚,最后公主如愿以偿,之前与驸马有婚约的那名女子,却因爱郎被抢,含恨上吊自尽;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没过一年,公主便厌倦了这名驸马,转而与宇文皛勾搭上了,如此不算,还豢养面首,但凡是她看中的男子,都会不择手段夺到手,厌倦之后,再弃之一边;听闻差点连如今在世民帐下效力的杜如晦也差点成了公主的入幕之宾,说一句荒淫无道,一点都不为过。”

新安公主这会儿已是没有了刚才的笑意,沉眸道:“你什么意思?”

李建成面无表情地道:“很简单,安安份份做你的公主,不要搅得这长安城不得太平。”如果新安行事太过份的话,很容易坏了他的计划,这是他绝对不能忍受的。

听得这话,新安公主忽地又笑了起来,且比刚才更加妩媚,纤纤十指抚过李建成宽阔的胸口,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如果一人待在这双月殿中,实在寂寞得很,不如…你留下来陪我,我保证,以后…都只与你一人欢好,如何?”感觉到手指下健硕的肌肉,新安春心大动,一只手甚至伸到李建成的衣襟之中。

李建成嫌恶地拨开她的手,冷冷道:“我对人尽可夫的女人没兴趣,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若不听,就别怪我不念情面;我能捧得起你,自然也能踩得起你;好了,有什么事情我再来通知你。”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去。

望着“呯”一声关起来的殿门,新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下一刻,她用力将暖手炉砸在地上,燃着星星火光的炭火撒了一地,“本公主看得上你,愿与你欢好,是你的福气,居然…居然如此不识抬举,该死!该死!”

新安努力吸了几口气,盯着紧闭的殿门,咬牙道:“李建成,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你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求着我与你欢好,哼!”

没有人知道李建成曾出入双月殿,就如没有人知道,新安究竟是怎么回的长安城,段志宏奉李世民之命,沿着去太原的路搜查,始终没有老张的消息,他的家人也都说没见过。

第四百三十章 许愿树

十二月十五日,李世民带领十万大军前往洛阳,准备攻克洛阳,并剿灭宇文化及一群。

也就在这一日,长孙氏与韫仪一道去城中香火最为鼎盛的大兴善寺上香祈福,保佑李世民此去顺利攻克洛阳,平安归来。

长孙氏在添完香油钱后,发现不见了韫仪,一番寻找之后,方才发现她在大殿门口一名老者摆的摊前写着什么。

长孙氏走过来道:“这是在做什么?”

瞧见她过来,韫仪匆匆写好最后两个字,将黄纸折起道:“刚才老先生与我说,在佛寺后面有一棵许愿树,只要将愿望写在宝牒上,然后系上重物,将之抛上树干,只要不跌下来,就代表愿望可成真。”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长孙氏好奇地望着韫仪手中的宝牒,“你写了什么愿望?”

韫仪笑道:“这可不能告诉你,否则就不灵了。”

老者接过如意递来的五文钱,道:“这位夫人,寺里的许愿树当真很灵验的,你不妨也试试,只需要五文钱即可。”

秀珠皱一皱鼻子道:“才不相信呢,可真那么灵,你怎么还在此处摆摊,不早就应该富贵了吗?”

老者被她说得一阵尴尬,长孙氏轻斥道:“不得胡说,既然进了寺庙,就一定得信寺中的神灵,否则就是对神灵不敬。”说着,她取出五文钱递给老者,“请给我一张宝牒。”

老者将宝牒还有沾好墨的笔给她,长孙氏思索半晌,在纸上写下保佑李世民得胜归来的愿望,随后与韫仪一道去了后院,那里长着一株极为茂盛的榕树,树干上挂满了宝牒,或新或旧,不一而同,树底下有不少善男信女正在掷着宝牒,有些一掷而上,有些掷了数回依旧落地,还有人甚至拿着一些东西供奉许愿树。

韫仪手持宝牒向许愿树默念一番后,取了石头绑上然后用力抛上去,一下子就抛中了最上面的那枝树干,牢牢挂在了那里,令那些未曾抛上去的男女羡慕不已。

这许愿树有一个讲究,一次抛中且抛到最上面那株树干者,许的愿望不出一年就会实现。

在韫仪抛上后,长孙氏亦如法制炮,默念许愿,随即系石抛上去,不过她就没有韫仪那么好的运气了,连着抛了两次都落了下来,令长孙氏紧紧皱了秀眉,这宝牒上的愿望是李世民得胜归来,如今两抛而未挂,难道…是在暗喻此次出战,李世民会有危险?

想到此处,长孙氏眉间顿时浮起一抹忧色,秀珠见状道:“小姐,不如奴婢替您掷吧。”

韫仪道:“刚才老先生说了,必须得自己掷才灵验,还是让你家小姐再试一次吧。”

长孙氏亦道:“不错,必得自己掷才有用,秀珠你站开一些。”

在秀珠依言退开数步后,长孙氏再次用力往树上掷去,堪堪挂在一根树干的顶端,虽然一晃一晃地瞧着不太牢固,但总算是挂上了,令长孙氏稍感安慰。

韫仪笑道:“好了,这佛拜了,愿也许了,我们走吧;听我宫中一名内监说,这西城来了一个杂耍班子,每日总有许多人去看,今日既是出来了,咱们不如也去瞧瞧?”

“好啊。”长孙氏应了一声,与韫仪一道离开了寺院,在她们离开后不久,一道冷风平地而起,吹得树枝一阵晃动,长孙氏连掷三次方才掷上去的宝牒从树枝顶端滑落,掉在地上。

此时,宇文化及正被拒在洛阳城外不得其门而入,他曾想过攻城,但洛阳城中有士兵十余万,而他一路过来,士兵逃得逃,死的死,只剩下七八万人,想要攻克洛阳城,实在是难于登天,但他并没有放弃,而是暂时在城外驻扎,寻求入城的法子。

另一方面,杨侗在知道宇文化及杀死杨广后,对后者恨之入骨,誓要将之灭掉,以报杀杨广之仇,不过他手中只有十余万兵力,且被李密的瓦岗大军重重包围,只能保住洛阳城,根本无力再派兵巢灭宇文化及;就在一筹莫展之时,有人给杨侗献了一计,此人就是元文都。

他的计策很好,并且一石二鸟,除狼又去虎,那就是让李密去打宇文化及。

李密围着洛阳城,无非就是想找到稳定的地方图谋发展,既是这样,就以高官笼络李密,让两伙叛军自相残杀,就算李密打败了宇文化及,他的兵马也必然疲惫不堪,而我们就可以养精蓄锐,将来李密若心生反意,对付起来也容易许多。

杨侗对于这个计划赞同不已,当即命人带了诏书去给李密,赦免他过往种种罪行,并拜为太尉、尚书令、东南道大行台行军元帅,封魏国公,入朝辅政。

当然,要想得到上叙一切,先要消灭宇文化及,否则就是空话。

李密虽不甘只做一个辅政者,但为了进洛阳,为了往后的计划,他接受杨侗的招揽,调转枪头对准了宇文化及。

在他们刚刚达成协议之时,宇文化及便率军进攻黎阳,那里是回关中的必经之路,且有一个很大的粮仓,足以保障远从江都来的宇文化及后勤之需。

负责守黎阳的是李密部下徐世勣,后者未与之力敌,而是放弃黎阳,退保仓城。

对于宇文化及来说,仓城里的粮食才是最要紧的,所以一发现黎阳没百姓也没人之后,立刻举兵进攻仓城,而这个时候,已经与杨侗达成同盟的李密率两万大军驻扎在宇文化及后面,只要宇文化及一准备进攻仓城,他就会发难,令宇文化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被郁闷得够呛。

这些消息,如流水一般传入李世民耳中,经过多日的赶路,十万大军已是到了洛阳附近,不过他并没有立刻现身,而是驻扎在洛阳城外十数里处,派探子前去打听消息,谋定而后动。

消息还在不停的传回来,宇文化及在与李密几次骂战未战得上风后,决定全力拿下仓城,毕竟与嘴战比起来,抢到粮食填倒肚子才是实际。

第四百三十一章 洛阳城外

可惜,宇文化及文也不行,武也不行,几次攻打仓城,都被李密与徐世勣前后加击,整得够呛,而能打的那些人,裴虔通等人又都被宇文化及兄弟给杀了,只剩下一个宇文智及还略有些能耐,但与李密相比,也不够看;无奈之下,宇文化及只得传令暂停攻击,原地休整;近在咫尺的仓城,可望而不可及。

当这个消息传到李世民军中时,裴虔诚道:“元帅,宇文化及的大军已经极为困顿,而且开始出现缺粮,正是我们进攻的好时机,卑职愿意为先锋,替元帅砍下宇文化及兄弟的头颅。”

在长安的这些日子,裴虔诚从未有一刻兄长死时的模样,他发誓,一定要杀了宇文吹弹替兄长报仇,所以知道李世民带兵前往洛阳讨伐宇文化及他们后,强烈要求随军出征。

李世民望着桌上的沙盘,道:“不急,他们现在只是小打小闹,主力并没有任何损失,如今出击,反而有可能逼他们联成一线,转而对付我们。”

裴虔诚当即道:“宇文化及与李密势成水火,怎么都不可能联成一线。”

站在一旁的杜如晦道:“莫要忘了,之前李密与洛阳也是势成水火,结果不是结盟了吗?”

裴虔诚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才有些不甘地道:“那依你的意思,就这么一直干看着吗?”

“鱼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要等他们争得彼此只剩下一口气时,再动手,如此才可大获全胜。”

李世民摇头道:“只是这样的话,只能保证除去宇文化及,洛阳城…不见得能攻下来。”

杜如晦沉声道:“这一点卑职也想到了,只是王世充的十余万大军现在龟缩在洛阳城中,想要取得洛阳,就只有攻城一途可行。”

刘文静道:“唐王派元帅出征之时,是想让他们三方相争,咱们趁乱收拾残局,十万大军足够;却不想,杨侗竟然会拉拢李密,用他来对付宇文化及,而洛阳城的军队,则趁机休养生息;如此一来,咱们的十万大军就不够了。”

杜如晦深以为然地道:“但若不攻下洛阳,咱们这次便算是白来了,还是得想个办法才行。”

刘文静默然不语,他虽心思颇多,但面对眼下的情况,也是一筹莫展。

在他们说话之时,李世民一直盯着沙盘,心思飞转如轮,徐徐道:“只有引王世充出世,我等方有机会攻入洛阳。”

一听这话,刘文静顿时皱起了眉道:“这自然是最好的法子,但现在有李密这枝枪在,王世充又何必自己出面呢,洛阳虽然兵力不贫,但也没必要浪费。”

李世民微微一笑,抬眼道:“若是李密败了呢?”

刘文静脱口道:“这不可能,以宇文化及兄弟的能耐,还有他们的兵力,就算粮草丰足,也不可能打得赢李密,更不要说他们还面临粮草短缺的问题。”

他的话令李世民唇边的笑意更甚,“李密是胜是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王世充听到的消息是什么。”

刘文静等人先是一怔,旋即先后明白了他的意思,杜如晦道:“元帅之意,是要让王世充以为李密败了,从而派兵剿灭宇文化及?”

裴虔诚接过话道:“只要他们一败,咱们就有了攻克洛阳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