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翻了个白眼道:“你是不是又想说我家公主在糕点中下药?”

虽然秀珠没有说话,但吉祥从她神色中看出自己猜对了,气得连连摇头,待要说话,却被韫仪抬手制止,后者走到神色慌张的丁阳面前,徐徐道:“秀珠不知道,你应该清楚。”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虽然丁阳极力否认,但他的表情已是出卖了一切,韫仪朝站在后面的段志宏睨了一眼,后者会意,来到丁阳面前,未等后者反应过来,一把工匠精心打造的钢刀横在他颈间,随时都会破肤饮血。

丁阳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一时吓得浑身发抖,慌声道:“不要…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段志宏面无表情地道:“不想死的话,就如实招来!”

在他的逼迫下,丁阳无奈地道:“寻常淡竹叶确实不会令人滑胎,但十年以上者,又另当别论。”

韫仪蹙眉道:“你是说,长至十年的淡竹叶根茎可令人滑胎?也就是你给秀珠的那一些?”

第五百二十三章 杀手

“是。”丁阳的话犹如当头一盆冷水,浇在刚刚有了一丝暖意的秀珠身上,绕来绕去,小世子还是死在她的手里…

韫仪盯了丁阳道:“看来给你淡竹叶的人,就是指使你利用秀珠做出这一切的人,此人是谁?说!”

丁阳身子一颤,声音止不住地发抖,“没有人指使小人,一切…都是小人所为。”

“你?”韫仪冷笑道:“理由呢,是王妃与你有仇,还是我?”不等丁阳言语,她已是摇头道:“这件事你一个人担不起,说!”

面对韫仪的话,丁阳只是不停摇头,怎么也不肯说,其实韫仪心中已经猜到了**分,但这件事必须得丁阳亲口说出言可。

“再不说,可别怪我手下无情了!”随着这话,段志宏一紧手里的钢刀,一道细长的伤口瞬间出现在丁阳脖子上,殷红的鲜血缓缓渗下。

丁阳感受到脖子上的痛楚,想要求饶又不敢动,只能哭丧着脸道:“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段志宏冷声道:“那还不快说?!”

丁阳虽然害怕背叛季容带来的后果,但更怕横在颈间随时会砍落的钢刀,咬牙道:“敢问王妃,是不是我说了之后,你们是不是会放过我?”

长孙氏待要说话,看出丁阳心底惧意的韫仪已是先一步道:“你没有资格与我们讨价还价,是与我们说,还是下了阴曹地府后与判官说,你自己选择吧!”

丁阳初时并不说话,在段志宏再次割开一道比刚才更深的口子后,他抵受不住,道:“我说,是…”

“噗!”一道寒光飞射而来,没入丁阳张开的口中,随即又从其后脑飞出,直至其力尽落在地上后,方才看清乃是一枝手掌长的短箭。

“有刺客!”段志宏最先反应过来,在命随行的护卫护住韫仪与长孙氏后,他快步往短箭射来的方向追去,那里有一个土丘,刺客很可能就躲在那里。

刚跑了几步,便听到身后又传来惊呼声,连忙回头望去,只见秀珠胸口插着一枝同样的短箭,看方向,却是从相反的方向射来的,看样子,刺客并不止一个,该追哪一边好?

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却已经错过了最好的追捕时间,等段志宏奔到土丘那里的时候,已经没了踪迹,只有一处弩箭搭过的痕迹;另一边亦是如此,没有追到人。

至于丁阳与秀珠,两枝箭都正中要害,当场气绝身亡,连一个字都来不及说。

长孙氏抱着秀珠的尸体默默垂泪,伤心不已,虽然后者害死了她的孩儿,但毕竟相处十余年,情同姐妹,在她被同父异母的哥赶出长孙府时,是秀珠不离不弃地跟在她身边,这份情谊,她从来不曾忘记,即使是在知晓这一切后,她也没想过要秀珠的性命。

段志宏愧疚地来到韫仪身前,“卑职无能,未曾抓到刺客,请杨妃治罪。”

韫仪看了一眼两只短箭分别射过来的方向,道:“他们故意从两边射杀丁阳与秀珠,就是为了拖延我们的追捕,好有时间逃走,怪不得你。”

这一点段志宏也看出来,道:“一箭正中要害,撤逃之时又不留半点痕迹,连人影都没见着,恐怕是专业的杀手,只是…卑职不明白,怎么会突然冒出杀手来。”

“应该是丁阳带来的。”韫仪的话令段志宏一惊,讶然道:“丁阳?他怎么会带人来杀自己?”

韫仪淡然道:“我只说是丁阳带来的,可没说丁阳可以使得动他们。”

段志宏会意过来,道:“娘娘是说,刺客是丁阳身后那个人所遣,他的目的…应该是监视丁阳,一旦发现丁阳有背叛之意,就将之格杀,譬如刚才!”顿一顿,他又道:“看来此人不仅城府极深,戒备心亦很重,只是…会是谁人费这么大的周折来害小世子,不惜为此陪上两条人命。”

韫仪睨了他一眼,凉声道:“记得丁阳在哪里当差吗?”

“卑职记得,在长春阁当差。”此言刚出,段志宏登时变得脸色,紧紧盯着韫仪,骇然道:“娘娘是说…季妃?”

韫仪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道:“待会儿你陪我去一趟东宫。”

在段志宏应声后,韫仪走到长孙氏身前,一边替她拭着泪一边柔声劝道:“王妃保重身子,莫要太过伤心了。”

吉祥嘴快地道:“秀珠做出那样没人性的事情,根本不值得王妃您为她伤心难过。”

“多嘴!”在韫仪喝斥之时,长孙氏哽咽地道:“我知道在你们心中,秀珠不值得可怜,但她本性并不坏,只是受了丁阳的唆使与哄骗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也怪我这阵子忽略了她,话又说得有些重,才会令秀珠走上这条不归路,是我害了她!”

“依王妃这么说,最错的该是妾身才对,若是妾身没有出现,秀珠与王妃之间就不会有分岐,她亦不会做出误害王妃之事。”

“我没有怪过妹妹,只是…”不等长孙氏说下去,韫仪已是道:“妾身明白王妃的意思,妾身说这些,是想告诉王妃,一切已成定局,多思无益。”停顿片刻,她又道:“虽秀珠犯下大错,但已经用性命偿还,而且她归侍候了王妃那么多年,还请王妃赐她一份体面的葬礼。”

长孙氏知道她这话是为自己而说,感激地道:“多谢妹妹。”在压下眼底的泪意后,长孙氏望向段志宏道:“可知杀死他们的是何人?”

段志宏看了韫仪一眼,摇头道:“暂时还不清楚,只知应该是专业的杀手!”

“杀手…”长孙氏徐徐念着这两个字,一向温和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忌惮,待得看一眼丁阳的尸体后,她道:“妹妹可是要与我一道回府?”

“丁阳是季妃的下人,如今他突然死了,妾身想亲自去一趟东宫,与季妃说一声,同时问问季妃,看丁阳平日里与何人过往密切,说不定可以从中找出他背后的那个人。”

第五百二十五章 暗自过招

季容仿佛大受打击,颤声道:“真是丁阳,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疯魔了不成?还有,他为何死了,是妹妹所杀吗?”

离玉怕季容出事,忍着心中的惧意,上前搀扶住她,“娘娘当心身子,高御医说过,您现在不可太过激动,否则会影响胎儿,奴婢扶您去坐着,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

季容点点头,在她回椅中坐下后,浣心徐徐道:“据盘问丁阳所知,他这么做,是受人指使,正当询问他幕后之人时,突然有刺客出现,杀了他与秀珠,刺客应该就是幕后之人所遣,杀人灭口!”

季容气愤地道:“长安城乃是京师,天子脚下,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先是谋害秦王妃与妹妹,这会儿还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实在目无法纪!”

浣心意味深长地望着她道:“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何人,想着丁阳是娘娘阁中的人,或许娘娘会有头绪。”

季容脸色一变,豁然盯着她道:“妹妹这么说,难道是觉着我与此事有关?甚至指使丁阳做下这一切的人就是我?”

韫仪不急不徐地垂首道:“娘娘误会了,我与娘娘相识多年,素知娘娘不仅医术高明,且心肠极好,又怎会做此想法。”

季容瞳孔微微一缩,冷声道:“既是如此,妹妹刚才那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着,丁阳在此处当差,可能会有人知道他这段日子,与谁过往密切,顺藤摸瓜,说不定可以找到幕后之人。”说到此处,韫仪屈膝一礼,恭声道:“怪我没把话说清楚,引起娘娘误会,还望娘娘莫怪。”

季容面色稍缓,“原来如此,既是一场误会,那就算了。”说着,她对离玉道:“你对丁阳此人知晓多少?”

离玉这会儿已是从丁阳尸体的惊骇中缓了过来,假意思索了一会儿,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只知丁阳是负责做一些粗使活的,其它的并不清楚,不如传与他一同当差的人来问问?”

“也好,你去传。”得了季容的话后,离玉很快传了两名小厮进来,二人突然看到丁阳的尸体皆是吓了一跳,赶紧一五一十将他们知道的事情统统说了出来,不过除了知晓丁阳喜欢在厨房当差的宜香之外,余下都没什么用;至于宜香,她也是一问三不知。

韫仪叹道:“想不到这个幕后之人如此小心谨慎,一丝线索也没有落下,令人无从追查。”

季容温言道:“妹妹也不必气馁,只要那人做过,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咱们慢慢追查,总是能查到的。”

“娘娘说得极是。”这般说着,韫仪起身道:“既然暂时找不到线索,我就不多打扰娘娘了,至于丁阳的尸体,还得劳烦娘娘派人交给他的家人。”

“好。”季容应了一声,又道:“你代我问候秦王妃,待我身子好一些后,就去看望她。”

“韫仪领命。”韫仪再次行了一礼,带着段志宏等人退了出去,待得他们走远后,离玉对尚站在屋中的两名小厮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尸体抬回丁阳家中去。”

在小厮手忙脚乱的将尸体抬下去后,离玉方才舒了一口气,道:“这个杨妃可真恶毒,故意抬了丁阳的尸体来吓咱们。”

季容望着紧闭的双交四菱花扇门,冷冷道:“杨韫仪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否则何以隋朝都灭了,她还安然无事。”

离玉点头之余,又试探地道:“那现在…”

季容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道:“在殿下他们回来之前,什么都不要做,以静制动。”说话间,她忽地眉头紧蹙,一只手按在小腹上,离玉见状,忙道:“可是又不舒服了?”

季容颔首道:“与之前一样,有些胀痛。”

离玉疑惑地道:“这可真是奇怪,明明高御医说胎儿并无大碍,娘娘也一直有在按时服用安胎药,何以还是会偶尔出现胀痛之症?”说着,她问道:“可要再传高御医来看看?”

“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吗?”说话间,季容已是屈指搭在腕间,脉象一如既往的快而滑,除此之外,并无异样,从脉象上诊不出这胀痛从何而来。

说来也奇怪,她怀承宗之时,除了腰背酸痛还有害喜之外,再无其他,偏偏这一胎,才刚怀上,就已经出现种种不适,纵然高御医开了安胎药,也未起到什么做用,难道是方子开的不对?

正自沉思之时,耳边传来离玉的声音,“娘娘,胎儿可还好?”

“没事。”停顿片刻,季容道:“去将高御医开的安胎药取来。”

离玉虽不解她为何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但还是依言取出一贴安胎药来,季容一一看过后,确认里面都是安胎宁神的药材,并无不对。

胎气稳当,安胎药也对,何以还是会时不时出现胀痛之症?究竟是胎儿不妥还是她自身出现了问题?

离玉久久不见季容说话,轻声道:“娘娘,要不然还是传高御医过来一趟?”

“不必。”这般说着,季容再次搭指于腕脉之上,足足把了一柱香的功夫方才松开,脸色比之刚才更加难看。

离玉看着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是否胎儿有不妥?”

季容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喝道:“出来!”

随着她的喝声,之前退下去的两道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屋中,离玉看得心惊肉跳,她就在一旁,却硬是没看到他们是怎么出现的,简直就像幽灵一样。

其中一人拱手道:“请娘娘吩咐!”

“御医高齐,去给我查他的底细,另外,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我要知道,他与何人往来,说过些什么,做过些什么。”

“是。”二人简短的应了一声,与之前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长春阁。

“娘娘…”不等离玉说下去,季容已是冷声道:“去将长安城最好,又与皇宫没有任何关系的大夫请来,记着,不要声张。”她虽通医术,这些年也看了许多医书,但比之真正的医者大家,终归还是差了一些。

第五百二十六章 未曾怀孕

离玉虽满腹疑惑,却不敢多问,赶紧依言去请大夫,过了一个时辰,离玉带着一名年约四旬的大夫进来,轻声道:“娘娘,这位周大夫精通岐黄之术,在长安城极为出名。”

季容点一点头,也不说什么,只伸手道:“请周大夫为我把脉。”

周大夫虽不解她何以病症都不说,就直接让自己把脉,但他曾为不少达官贵人诊治,知晓在这一类人面前,最忌讳话多饶舌,故而他什么也没问,应了一声后,搭指于那只皓白如雪的手腕上,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欣喜地道:“恭喜娘娘,娘娘这是喜脉,按脉象来看,胎儿应该一月有余。”

季容并未露出什么喜色,也未收回手,淡然道:“周大夫再仔细把把。”

周大夫只道是季容不信他的医术,略有些不高兴,“草民自幼学医,至今足有五十年,还不至于连这点把握也没有的,娘娘必是喜脉无疑。”

“请周大夫再把脉。”见季容执意如此,周大夫不敢得罪这位太子侧妃,只得压下心中的不快,再次替她把脉。

与之前一样,乃是毋庸置疑的喜脉,真不知还要再诊什么,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在周大夫暗自腹诽之时,本来一直快而滑的脉像突然变得平缓,但当周大夫有所察觉之时,又迅速变得快而滑,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周大夫惊疑不已,他很肯定,刚才脉象的变化不是错觉,按理来说,孕妇在临盆之前,脉象一直会维持在快而滑的状态,绝不可能平稳如常人,季妃的脉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有了这次的事,周大夫不敢再大意,仔细替季容诊脉,随后又出现了一次脉象突变的情况,与之前一样,毫无征兆,而且持续的时间极短,若非一直在把脉,根本就察觉不到。

奇怪,真是奇怪!

“如何?”季容的声音将周大夫自沉思中拉了回来,忙拱手道:“回娘娘的话,娘娘的脉象与寻常孕妇相比,稍稍…有些不同。”

“我知道,所以才传你来此。”季容就是之前替自己诊脉时,发现脉象偶尔会变得平缓如常人,心中怀疑,故而才命离玉将其请来,“可知原因?”

“这个…”周大夫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却不敢轻易说出口,犹豫半晌,他道:“能否让草民摸摸娘娘的腹部?”

季容尚未言语,离玉已是喝斥道:“大胆,娘娘乃是金枝玉叶,岂是你可以随意碰触的,再敢胡言,就…”

“无妨。”季容打断离玉的话,平静地道:“劳请周大夫替我查看胎儿。”

周大夫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四指,按着季容腹部,待得按了一圈后,他脸色已是开始发青。

看到他这副模样,季容心中发沉,难道真如她猜测的那样?根本就…

季容勉力压下心中的思绪,道:“胎儿情况如何?”

她的声音并不重,却将周大夫吓得手脚发抖,好一会儿方才颤声道:“但凡孕中的女子,腹部都应该是硬而实,但娘娘的腹部却硬中带软,草民怀疑…怀疑…”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说下去,离玉忍不住催促道:“怀疑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周大夫咬一咬牙,飞快地道:“草民怀疑娘娘根本没有怀孕!”

离玉一惊,转而厉喝道:“你这个庸医,胡说什么,娘娘怀孕乃是千真万确之事,岂会没有!”

屋中四周都放了冰块,凉爽宜人,周大夫却满头大汗,双腿发软,不由自主地跪下道:“草民也只是怀疑,并不敢确定,要不然…娘娘就当草民什么都没说,再请其他大夫来看看。”

离玉轻哼一声,对面色阴沉的季容道:“娘娘您别听他胡言乱语,奴婢这会儿就再去请大夫过来。”

在离玉将要踏出正堂之时,身后传来季容冷冰冰的声音,“不必了。”

在唤住离玉后,季容盯着周大夫道:“你确定我没有怀孕?”

周大夫低着头不敢言语,季容知他是怕担事,逐道:“我恕你无罪,只管说就是了。”

“是。”周大夫暗自松了口气,瞅着她道:“其一,娘娘脉象不同于寻常孕妇;其二,娘娘小腹硬中带软;这两种迹象都表明娘娘不曾怀孕。”

离玉嗤声道:“娘娘如今怀孕还不过两个月,小腹未硬有何稀奇;再者,娘娘天葵未至,又常恶心欲呕,不是怀孕是什么?”

“女子但凡怀孕,不论月份大小,小腹都会变硬,这一点是绝对不会错的,至于天葵未至,除却怀孕之外,气血阻滞或者忧思过甚都有可能。”

离玉听得心慌,忙斥道:“那脉象你又如何解释?”

周大夫迟疑未语,这一点他还真是回答不出,不论是气血阻滞还是忧思过甚,都不可能改变脉象,难不成…

周大夫偷偷看了一眼季容,哪知后者正瞧着他,被抓了个正着,一时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季容移开目光,命离玉去将之前那贴药拿来,“你瞧瞧这药材,是否问题?”

周大夫应了一声,赶紧将心神放在这包药材上,与季容之前检查的一样,这就是一副普通的安胎药,没有任何问题。

“如此说来,我天葵未至,脉象古怪的问题,并不是出在这副药上了?”季容的话令离玉心惊,忙道:“娘娘,您别相信他的胡言,您分明就是…”

季容抬手打断她的话,“是胡言还是真话,我分的清楚,这里…”她抚过平坦的小腹,怆然道:“并没有孩子。”

“不会的,一定有,高御医明明说了…”话说到一半,离玉突然想起季容之前吩咐那两人去办的事情,还有一再检查高齐的药材,难道…是高齐所害?

“脉象固然可以断病问症,却不一定准,据我所知,药物或者针炙都可以改变脉象,我说的对吗?”见季容目光望过来,周大夫连忙道:“娘娘说得是,依娘娘的情况,草民斗胆猜测,应该是药物所致。”

第五百二十七章 周全

“药物…”季容徐徐念着这两个字,近几个月的事情,在她脑海中如流水一般飞快掠过。

她生性谨慎,亦清楚大户人家是非之多,所以不论是在太原之时,还是到了这长安之后,所用所食之物,皆格外小心,除却承宗那桩事之外,再未曾受过他人算计;可一回,竟被人算计了这么久而毫无察觉,对方这份手段,纵是她,回想起来也不禁一阵后怕。

是谁,会是谁暗中害她?

在令人窒息的静默之中,季容目光扫过离玉,后者唯恐她怀疑自己,忙不迭地道:“不是奴婢,奴婢发誓,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娘娘的事!”

季容淡然道:“我说过是你吗?”虽然离玉是最方便下药的那一个,但后者打从大业十一年起,就一直跟着她,这几年来对她也算是忠心,应该不会做那样的事,究竟会是谁呢?

虽季容竭力思索,但这一时半会儿之间,怎么也想不到头绪,只得暂时将之按下,转而对离玉道:“地上凉,快去扶周大夫起来,赐坐。”

周大夫受宠若惊地就着离玉的搀扶站了起来,季容刚一张口,他就急急道:“娘娘放心,草民什么都不会说,哪怕是草民的亲娘、亲儿子都不说!”

季容虽心事重重,听得这话也是忍不住一笑,扬眉道:“周大夫还真是知我的心意。”

周大夫干笑几声,道:“总之今日这事,草民会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与人说,娘娘只管放心!”

季容唇角微弯,勾起一抹优美的弧度,“周大夫刚才说从小学医,看样子应该是出身杏林世家?”

“是,草民家中三代为医。”面对周大夫的话,季容颔首道:“不瞒周大夫,我祖父也是大夫,祖父未曾过世之时,在弘化郡颇有医名,无奈父亲天资不佳,再加上祖父突然过世,许多东西都未曾留下,以至家道中落,到了我这一代,只能诊一些小症,远不能与周大夫这样的名医相比。”

周大夫惊讶之余,赶紧谦虚地道:“娘娘客气了。”

季容微微一笑,道:“恕我多嘴问一句,周大夫可曾想过,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她的话令周大夫不解,拱手道:“不知娘娘这话是何意思?”

“周大夫虽然在京城负有盛名,但终归只是一介布衣,若是进到御医院做事,那就不一样了,不仅成为朝廷命官,更能光宗耀祖,福萌后人。”

周大夫搓手道:“草民自然是想,可是草民无权无势,只是懂一些医术,又哪里有资格入御医院。”

“所谓御医院,考较的可不就是医术吗?我观周大夫医术,入御医院,并非不可能之事,缺的,不过是一个引荐之人罢了。”停顿片刻,季容道:“若是周大夫愿意,我可当这个引荐之人,如何?”

周大夫万万没想到季容竟会突然与自己说这些,一时愣在了那里,季容微笑道:“怎么,周大夫不愿意?”

周大夫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点头,“草民当然愿意,只是…”

只是什么,他没有说下去,而是再次屈膝跪下,恭敬地道:“草民多谢娘娘大恩大德,草民若能入御医署为官,必当唯娘娘之命是从,不敢有违。”

刚才话说到一半,他已经想明白了季容许他这些的用意,虽有风险,但俗语有云:富贵险中求,名利危中来;与其一辈子庸碌而过,倒不如放手一搏,若是赢了,周家历代祖先,都会以他为荣!

“很好!”季容满意地点点头,“说了这么半天,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周大夫赶紧道:“草民周全。”

“周全。”季容缓缓念了一遍后,“我记住了,你且退下吧,过些日子,我自会让离去找你,至于今日之事…”

周全脑筋转得及快,当即接过话,“今日娘娘呕吐不止,不欲多加劳动御医,故传草民前来诊治。”

他的回答令季容甚是满意,意味深长地道:“周大夫果然人如其名,周全得很。”

在周全离去后,离玉疑惑地道:“究竟是何人在暗中下药害娘娘,这目的又是什么,假孕一事,前一两个月尚且可以骗得过去,但只要月份一大,腹部不曾隆起,又未有胎动,就必然会被发现,根本就瞒不了太久。”

季容面色阴寒地道:“何需太久,只要让太子以为我假孕博宠就足够了。”

离玉惊呼一声,骇然道:“娘娘是说,他们的目的是要加害娘娘?”

“不然呢,还指望着帮我不成?”这般说着,季容心有余悸地道:“亏得及时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今日之前,她怎么都想不到,在自己使计加害长孙氏与韫仪之时,别人竟然也正在算计自己;亏得这几次腹痛,引起了自己的怀疑,长时间把脉时发现脉象异常,否则这会儿仍蒙在鼓在而不知。

静默片刻,离玉道:“刚才周大夫说,娘娘之所以脉象改变,极可能是药物之故,不如奴婢现在就去查?”

季容抚一抚脸颊,凉声道:“查自然要查,不过…这件事我暂时不想让第四个人知道,明白吗?”

离玉会意地道:“奴婢明白,奴婢会暗中追查。”说着,她试探道:“娘娘让人查高齐,可是觉着此事是他所为?”

季容淡淡道:“我也不敢肯定,不过…就算真有关,他也只是一个棋子罢了。”就好比丁阳与秀珠,虽然长孙氏的孩子千真万确是死在他们手中,却只是棋子,而非下棋之人。

且说韫仪那边一路回到秦王府,刚进府门便看到了文兰,疑惑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文兰行了一礼,恭敬地道:“回娘娘的话,是王妃让奴婢在这里等娘娘回来,还交待了说让您立刻去来仪殿。”

“知道了。”韫仪应了一声,当即去了来仪殿,在朝倚坐在床上的长孙氏行过礼后,道:“不知王妃这么急传妾身过来,有何吩咐?”

第五百二十八章 风卷云涌

在示意她近前后,长孙氏道:“没什么事,我只是担心季妃为难你,所以让文兰去等着;对了,季妃怎么说?”

韫仪在将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后,道:“王妃放心,虽然眼下线索断了,但这件事,妾身会继续查下去,必定会找出元凶,让小世子安息。”

长孙氏深深看了她一眼,对垂手站在一旁侍从以及段志宏道:“你们几个都下去吧。”

在殿内只剩下彼此还有如意几个心腹后,长孙氏方才神情严肃地道:“我问妹妹一句话,请妹妹务必如实回答,莫要隐瞒。”

长孙氏素来温和,这般严肃凝重的模样,文兰几个尚是头一次见,一时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唯恐惊扰了她们。

韫仪神色平静地道:“王妃只管问就是了。”

长孙氏迎着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杀秀珠与丁阳的,是否为季妃?”

在如意几人惊诧不已之时,韫仪却是连睫毛都不曾动一下,替长孙氏掖一掖被角,淡然道:“王妃果然猜到了。”早在溪边,长孙氏特意叮嘱段志宏护卫,又将大部分护卫留给她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一些;长孙氏固然善良,却并非蠢钝之人,相反,她比许多人都看得清楚。

长孙氏在她脸上扫视片刻,开口道:“这么说来,我并没有猜错?”

韫仪颔首道:“妾身不敢肯定,但一来丁阳是季妃的下人;二来,季妃精通医理,心思叵测,又与妾身素有嫌隙,她的嫌疑确定是最大的。”

长孙氏深吸一口气,颤声道:“我听你说过与她之间的过节,但那些都已经是陈年往事了,她竟还不肯放过你吗?”

“并非人人都如王妃这般宅心仁厚。”韫仪轻叹一口气,道:“若妾身没有猜错,她应该是想利用这件事,令妾身与王妃反目,自相残杀,而她就坐收渔人之利!”

长孙氏紧紧咬着银牙,好一会儿方才痛声道:“殿下与太子是兄弟,我们与她也算是妯娌,她怎可为了一已私怨,而做出这样的事情!”

吉祥负气地道:“可惜现在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并无真凭实据,不能将她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