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得自是季妃,废的则是太子妃。”听着初云的话,万氏微微一笑,“那就是了,李承宗一事,假孕一事,郑氏身为元配妻子,却一直被李建成所疑,后者还要废她太子妃之位,李建成如此无情,郑氏对他的情义,怕是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了。”

摘星若有所悟地道:“不仅如此,虽然这一次她保住了太子妃之位,但只要太子还宠着季妃,她的位置就依旧不稳。”

初云接过话道:“陛下还在,尚可压住太子,可万一有朝一日,太子登基,那天底下,再没有人能够制住太子了,废立只在他一念之间。”

万氏眼波一转,似笑非笑地道:“所以了,郑氏又有什么理由,继续死心塌地的跟着李建成呢?”

“奴婢明白了,明日一早奴婢就去传旨。”说着,摘星抿唇笑道:“与娘娘为敌,怕是太子这辈子做得最不明智的一件事。”

万氏起身走到宫院中,望着东宫的方向,冷冷道:“不论明智与否,他都已经做了,注定今生今世,本宫与他不死不休!”

李建成也好,季容也罢,怕是做梦也想不到,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会是万氏,根本与郑氏无关。

早在猜到智云是被李建成所害的时候,万氏就谋划起了对付李建成的计划,而她第一个盯上的就是背叛了她的季容。

万家乃是江南的巨富,其底蕴自然深厚无比,要找几个忠心的人来供万氏差遣,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第一个就是李建成他们当时遍寻不至的阿月。

万氏不着痕迹地安排阿月入李宅当差,后者一直在寻找下手的机会,在得知秋林每日都会替李承宗准备豆花后,万家悄悄请来的大夫,便向万氏献计,以蜂蜜混合豆花,虽然要不了李承宗的性命,却可以令他耳聋,在其尚不太会说话的情况下,突然断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必然会影响他今后的言语,换而言之,李承宗不仅耳聋,更会口哑。

让季容整日看着一个又聋又哑的儿子,受尽折磨,岂不比一刀杀之更痛快?!

一切,皆如万氏安排的那样,阿月自称是郑氏的下人,并说动秋林改以蜂蜜来调合豆花,李承宗也很喜欢,日日食用,待得季容发现的时候,已是来不及。

她先一步安排阿月离开长安,故而李建成虽寻遍各处,始终未曾发现阿月的踪迹,而后被此事牵连的郑氏为求脱罪,借郑安之手,将事情栽在与之没有半点关系的童嬷嬷身上。

虽然李承宗令季容痛苦不堪,但还远远不够,所以她又紧锣密鼓地准备起了另一桩事,即令季容假孕之事。

整件事,除了她,摘星、初云还有万家调给她的大夫及几名心腹之外,所有人都被蒙在鼓中,包括季容本人。

高齐是她第一个相中的人,正好当时郑府有一处宅子要出售,她就设法将之卖给高齐,卖的是一百贯,交给郑府之人的,则是一千两百贯,所以郑安根本不知道当中的内情,只以为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交易。

那会儿高齐虽在御医院当差,却还不算御医,没有出诊的资格,万氏暗中打点,当然,借的是郑府的名头。

与此同时,她安排人先后进东宫、郑府当差,去了郑府的那个人,被安排在郑安的第五房夫人处当差后,暗中下药,令那个五夫人身子不适,看了几个大夫都不见好,之后又设法在其面前提及高齐之名,言称其虽年纪不长,医术却比那些当了数十年御医之人还要好,有他医治,必然可以痊愈。

这五夫人原没资格请御医来看,但她仗着自己得宠,日日在郑安面前闹,后者被他闹得没法子,就让人去御医院,指名要高齐过来;郑安是太子妃的堂叔,又是当朝候爷,御医院自然不敢不给这个面子。

按着万氏的计划,是要等季容怀孕到差不多的时候,再透风声给郑氏,由她揭穿,令李建成以为季容假孕博宠,降罪于她。

不过以季容的恩宠,凭这点事就彻底解决她,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万氏最终的目的,是让季容与郑氏斗个你死我活,她慢慢欣赏这出戏,也慢慢报杀子之仇!

这个计划原本天衣无缝,哪知竟然被季容给察觉了,并且顺着她留下的线索查到了郑氏身上,从而有了今日这一出。

第五百四十九章 秀女

虽说计划被破坏了,倒也不见得全是坏事,譬如李建成进宫请求废太子妃,便是一桩再好不过的事;她有信心,可以令郑氏为自己所用,成为她手中的又一把利剑。

在压下这些思绪后,万氏道:“秀女选的怎么样了?”

初云垂目道:“回娘娘的话,共计选出一百零三名秀女,都安置在掖庭之中,待得娘娘选定日子之后,再呈送陛下亲选。”

万氏微一点头,道:“你可曾去看过?”

初云跟了万氏那么些年,哪里会不明白她的心意,当即道:“奴婢去瞧过了,容色出挑的,约有七八名,不过大家出身的,只得三人,余下的,皆是小门小户,登不得大雅之堂。”

“小门小户…”万氏屈指轻敲着扶手,摘星在一旁道:“娘娘说过,陛下颇重门弟,小门小户出身的,就算被陛下看重,只怕将来最多也只是才人、美人之流,就连正三品的婕妤都未必爬得上去,不堪大用;咱们的心思,还是得多多放在那三名大家出身的秀女身上。”

“你错了,小门小户的才好。”万氏这话令初云好生惊讶,“娘娘何出此言?”

万氏取了一个橘子在手中轻轻剥着,徐徐道:“大家出身之人,扶其上位,自然要比那些小门小户的要容易许多,来日诞下龙子,莫说是婕妤,就连九嫔亦有她们的份,只是…这样的人能够一直牢牢被本宫所掌控,而不生半点异心吗?”

初云若有所思地道:“娘娘是说,一旦她们登上高位,就不甘为娘娘所用,甚至想要取娘娘而代之?”

摘星不以为然地道:“她们若当真这么想,就是自寻死路,娘娘与陛下那是什么情份,岂是她们能够取代。”

她们说话之时,万氏已是将橘皮完整无缺的剥了下来,摆在桌几上,犹如一朵盛开的莲花,倒是颇为好看。

“人在弱势之时,会为了上位,为了出人头地,而选择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可一旦等她们有了足够的本钱之后,不管是有能力的,还是没能力的,都会想要跳出棋局,试图成为掌棋之人;你们说说,如此一来,对本宫是好还是不好?”

摘星想了一会儿道:“若是这般,自是不好,可娘娘的地位也不是她们所能够动摇的,毕竟您与陛下…”

万氏将挑净了白筋的橘子递到摘星手中,拍手来到沉香轩窗前,神色复杂地道:“本宫与陛下的情份确非那些个秀女能比,但本宫毕竟是老了,膝下又无一儿半女,再加上林氏与崔氏,只凭情份二字,远不足以令本宫在这宫中站住脚。”在说到最后一句时,忍不住叹了口气,智云的死,永远是她心中的最痛。

站在万氏身后的初云眼珠微微一转,轻声道:“宫中有规矩,九嫔之下,不得抚养皇嗣,而那些个小门小户出身的秀女,想要在诞下子嗣前登上九嫔之位,几乎不可能,到时候,娘娘不妨择选一名皇子,养在膝下,虽说不如亲儿,但终归是有了依靠,往后…皇子的亲娘要是死了,娘娘就是他唯一的母后,他自会全心全意孝顺娘娘。”

万氏微微一笑,转眸道:“现在知道本宫为何不要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了吗?”

“奴婢明白。”说着,初云又讨好地道:“娘娘睿智,实非奴婢们所能及。”

“你们二人跟在本宫身边的日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遇事多想一想,别什么事情都要本宫提点之后,方才明白。”

初云二人连连应是,过了一会儿,摘星道:“初云刚才提到的三名大家出身的秀女,奴婢也见过,容色确实很出挑,奴婢担心到了选秀那日,陛下会钦点选中,这可如何是好?”

万氏思忖片刻,那张形状姣好的菱唇勾起一道优美的弧度,“本宫记得,自从纳了季容之后,太子就几乎未曾纳过妾室了是吗?”

摘星点头道:“太子专宠季妃,未曾再纳妾,只前阵子,四殿下送了两名胡姬去东宫。”说到此处,她已是猜到了万氏的用意,试探道:“娘娘可是想将那几位大家秀女送到东宫去?让季妃头疼头疼?”

“总算你心思转得不慢。”这般说着,万氏道:“这几日,你就传本宫的旨意,赏这三名秀女于太子,另外,再挑选几名适宜的秀女出来,赏秦王与四殿下。”

在摘星答应之后,她又道:“你们二人都曾见过那些秀女,倒是说说,谁人更有心思一些。”

“这个…”摘星与初云相望了一眼,道:“奴婢与诸位秀女接触不多,一时倒还真说不上来,不过秀女之中,倒是有一女子令奴婢颇有印象。”

万氏回过身来,道:“说来听听。”

“是。”摘星应了一声,轻言道:“此秀女姓燕,名于飞。”

“姓燕…”万氏念了几遍后,道:“前隋文帝在世之时,曾封过一个高邑县公,便是这少见的燕姓,本宫记得,是叫燕荣,可与之有关?”

摘星垂目道:“娘娘**,这燕于飞,就是燕荣的孙女,其父为燕宝寿,听说其父三岁识字,五岁通晓经义,被称为神童,但因受其祖父之累,未从官途,不过他后来娶了前隋皇室之人,勉强算是皇亲,有些地位,但前隋覆灭之后,这日子就过得没以前那般舒坦了,听说卖了好些宅地,下人也遣得七七八八。”

万氏微一点头,转而道:“你还没说为何会对这燕氏有印象?”

“奴婢当时奉娘娘之命,送点心去与诸位秀女食用,秀女们依着惯例谢恩之后,就各自退去了,唯独这位燕秀女留了下来,说是想要亲自面谢娘娘恩赐,被奴婢们给拦了回去,正是因为这件事,再加上其姿色明丽,所以奴婢稍稍打听了一番,有些印象。”

“她可是在你之前提到的七八名秀女之中?”面对万氏的问话,摘星垂目道:“正是其中之一。”

见万氏迟迟不语,初云言道:“娘娘,怎么了?”

第五百五十章 出征在即

万氏凉凉一笑,“燕家破落,想要再次过上往日的舒坦日子,还有什么比女儿侍奉皇驾来得更快的。”

初云想了一会儿道:“燕氏容色出众,说话又轻声细语,娇柔好听,确实有很大可能被陛下选上,不过出身终是低微一些,想来陛下不会封太高的品级。”

万氏抚一抚脸颊,忽地道:“传这个燕氏来上阳宫。”

“娘娘…”初云不明白万氏何以对这个燕氏如此关心,还特意传喻相见,不等她多问,万氏已是道:“按本宫的话去做。”

在初云依言去掖庭传召燕氏之时,李建成亦回到了东宫,他一路来到长春阁,见到长孙氏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她近日可曾有得罪万氏。

季容被他问得一头雾水,待得回过神后,她摇头道:“妾身并不曾得罪万贵妃,前两日进宫去送神仙玉女粉的时候,她还拉着妾身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未有不悦之色,殿下何以突然这般问。”

李建成将御书房之事与她说了一遍,临了皱眉道:“既然你不曾得罪于她,何以刚才她一直帮着郑氏说话,不仅阻止我废郑氏,还暗示郑安将罪名都给担下来,从而让郑氏这个贱妇脱罪,真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按理来说,太子妃与万贵妃除了惯例的请安之外,并无过多往来,如此替其说话,确实让人奇怪。”季容一边说一边思索,可是任凭她如何凝思,都想不出万氏这么做的用意,待要说话,忽地眼皮一跳,一个令人恐慌的念头浮上了脑海,难不成…万氏知道了自己所做之事,故而倒戈相向?

这个念头尚不曾转完,已是被她否认,若万氏知晓真相,记恨的,不仅仅只是自己,而是整个东宫,郑氏是东宫太子妃,万氏同样没理由帮郑氏。

在压下此念后,她道:“殿下别急,妾身明日就入宫探一探万贵妃的口风,应该没什么大事。”

“也只能这样了。”李建成烦躁地在椅中坐下,“父皇饶过郑氏也就算了,还变相罚你誊抄佛经,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季容替他捏着僵硬的肩膀,轻声道:“只是誊抄佛经罢了,算不得什么处罚,至于太子妃…毕竟是陛下亲自替殿下选的,不愿废也是正常的;希望郑氏会感念陛下恩德,从此安分守己。”

李建成拍一拍肩上的纤手,感慨地道:“难得你这般明理懂事,若异地而处,换了郑氏是你,她怕是要闹翻天了。”说着,他将季容拉到身前,凝声道:“你放心,虽然这次未能处置郑氏,但这件事,我会记得,待得时机合适之后,自会给你,给承宗一个交待。”

季容柔声道:“眼下最要紧的,是殿下的鸿图霸业,妾身这点小事,就此算了也不打紧。”

八月二十九日,李渊颁下旨意,着李世民于九月一日,带领三十万大军前往高城,平定西秦势力,太子李建成在后方筹调粮草。

出征的前一夜,李世民歇在绮罗阁中,睡到半夜醒来,枕边不见韫仪,倒是帐外隐约可见人影,拨开银罗帘帐,只见韫仪点了一盏小小的灯坐在桌前,借着昏暗的灯光飞针走线,不知道在绣什么。

在李世民趿鞋下地之时,韫仪听到动静转头看来,忙道:“殿下怎么醒了,可是妾身点灯影响了殿下歇息?”

“没有。”李世民走到她身前,取过她手里的东西,待得看清后,惊讶地道:“怎么好端端的做起靴子来?”

韫仪针线所引之处,并非什么衣衫帕子,而是一双羊羔皮靴子,“这靴子妾身早几日就在做了,原想着过几日做好了呈给殿下,哪知道陛下突然下旨,殿下明日一早就带兵出来,妾身昨儿个赶了一日,这会儿还差一些,便想着天亮之前做好,殿下也好穿着上战场。”

“原来如此。”李世民取了一件衣裳披在韫仪身上,坐下道:“待我归来后,再穿也是一样的,又不是没鞋子穿,何必急于一时呢。”

韫仪瞧了一眼搁在床边的靴子,轻笑道:“殿下倒是有鞋子穿,就是旧得很,这战场上又最费鞋,只怕殿下归来之时,这靴子都破得不成样子了,让人瞧见了岂非笑话?”

“就算当真破了,也可以就地买一双,再不然军中总有几个随军的妇人,让她们帮着做一双就是了。”

“妾身这不是怕殿下穿不惯,委屈了脚吗?”这般笑语了一句,韫仪道:“妾身是一介女流之辈,不能追随殿下上战场,更不能与殿下并肩共战,能为殿下做的,也就这些了,希望殿下此去能够一举平定西秦,为陛下除去心腹大患。”

李世民点头道:“西秦杀我数万大唐将士,此次出战,我定会扫平西秦,一雪昔日之耻。”

韫仪望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天色,道:“时辰还早,殿下再去歇一会儿吧,否则明日行军该没精神了。”

“只是半夜不睡罢了,还不至于如此。”这般说着,李世民打趣道:“此去少不得又要几个月不能见你,可不得趁着这么儿多看几眼先行补偿一下吗?”

韫仪抿唇轻笑,侧头道:“殿下这是在取笑妾身吗?”

李世民握了她的手,道:“我说得可都是肺腑之言,并无半点取笑之意。”顿一顿,他轻叹道:“上次我离开长安不过那些日子,府中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一次…”

不等他说下去,韫仪已是道:“这一次妾身一定会好好照顾王妃,打理府中上下,相信不会再有事情,殿下尽可放心。”

“那就好。”李世民颔首道:“孩儿的事情虽已经过去了,但我看无垢心中还是有个结在,你帮着多多开导。”

“妾身会的。”说话间,韫仪已是做好了羔羊皮的靴子,拿着给李世民试了一下,大小正好,合脚之余更是舒服得很,让人都不想脱下来了。

李世民笑道:“看来你是打算惯坏这双脚,让我离不得你。”

第五百五十一章 送行

韫仪剪断残留在靴面上的线头,玩笑道:“怎么,殿下这么快就厌倦了妾身,想要赶妾身走吗?”

李世民顺着她的话笑语道:“我好不容易才娶到你,哪里舍得放手,怎么着也得禁你几十年才够本。”

“殿下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好,几十年后,妾身都成一个老婆子了,谁见谁嫌弃。”

“别人嫌弃不要紧,只要我不嫌弃就行,几十年后…”李世民紧一紧韫仪的手,认真地道:“我们还与现在一样。”

虽没有华丽的词藻,亦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却令韫仪心中异常温暖,“趁着还有时间,妾身陪您再去睡一会儿吧。”

静夜无语,晨起洗漱之后,韫仪陪着穿戴了一身铠甲的李世民一道出去,刚踏出绮罗阁的门槛,便看到长孙氏等在那里,瞧见李世民出来,迎上来行礼,“见过殿下。”

李世民上前扶起,握了她的手道:“天气寒凉,怎么不进去,这手都凉了。”

长孙氏柔声道:“妾身也才刚到,并未等多久。”说着,她接过文兰手中的绒红披风,“这是妾身连夜为殿下赶制的,谨此祝愿殿下旗开得胜,平定西秦之乱!”

李世民望着正在替自己系披风的长孙氏笑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商量好了,一个连夜做靴子,一个连夜赶披风?”

长孙氏与韫仪对视了一眼,抿唇笑道:“妾身可没跟王妃商量这个,只能说都给想到一块儿去了。”

段志宏自外行来,朝李世民拱手道:“启禀殿下,三十万大军皆已经集结,已经等候在城外,刘先生、杜参军他们也都来了,这会儿正候在府外,随时都可起行!”

“知道了。”这般应了一句,李世民大步来到府外,刘弘基、杜如晦,还有殷开山他们都已经等在府外,看到他们出来,齐齐拱手行礼。

在示意他们免礼后,李世民转身望着紧随其后的韫仪二人,叮嘱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好生照顾自己,得暇之时,多进宫给父皇与贵妃他们请安。”

长孙氏虽极力忍耐,仍是忍不住哽咽道:“妾身会的,殿下出征在外,一定要顾好自己身体,妾身与杨妃等着殿下平安归来。”

韫仪在一旁安慰道:“殿下英勇善战,自征战始,就从未遇过敌手,如今这个薜仁杲根本没多少本事,必不是殿下对手,王妃宽心。”

她的话令长孙氏心中稍宽,点头道:“若是这般,自是最好。”说着,她与韫仪一道屈身行礼,“妾身在此恭送殿下,盼殿下早日得胜归来。”

李世民点点头,接过赵进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在韫仪与长孙氏的殷殷目光中,带着杜如晦等人策马离去。

在一路奔到城门处时,意外看到李建成与李元吉亦在,李世民勒住马绳,惊讶地道:“大哥,四弟,你们怎么来了?”

李建成笑道:“怎么了,我们不能在这里吗?”

李世民哑然一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些意外。”

李建成与他并肩策马小跑,“你出征西秦,我与四弟怎么能不来相送,虽然薜仁杲不如其父,更不能与李密等人相提并论,但四弟与他交过手,此人颇有些蛮力,你要小心。”

“这人不仅蛮,还有一股狠劲,一旦被他缠上,会很危险,二哥你可千万当心。”

李世民感激地道:“我知道了,多谢四弟提醒。”

在步出城门后,果见三十万大军整齐划一的等在那里,李建成望着黑压压的人头,叹道:“说来说去,还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用,要是早前就灭了西秦,哪里还需要二弟你再跑一趟。”

李世民忙道:“大哥别这么说,你只是一时大意,着了薛举的当罢了,真要是实打实打起来,薛举哪里是你的对手。”

李建成摆手道:“行了,不管是不是大意,输了终归是事实,大哥也不是输不起的人。”停顿片刻,他道:“粮草一事,我会亲自监督,断不会令前线军队有所短缺,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李世民笑道:“大哥亲自督办,我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李建成笑一笑,对旁边的李元吉道:“你不是说有话要与世民说吗,怎么这会儿反倒装起哑巴来。”

“这不是看你们说得热闹,一时插不上话吗?”这般说着,李元吉策马上前几步,犹豫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请二哥此去一路当心,我在这里预祝二哥早日得胜归来,到时候,我在府中设宴,替二哥庆功洗尘。”

李世民玩笑道:“被你这么一说,我非得赢不可了,否则可没脸上你的齐王府。”

李元吉脸色微微一变,低声道:“二哥忘了,我现在已非王爵,府邸也不再是王府。”

“是二哥说错了。”这般说着,他拍一拍李元吉的肩膀道:“父皇一向疼惜你,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重晋王爵,再不然等二哥归来,帮你向父皇讨份恩赏。”

李元吉扬脸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二哥可不许说话不算数。”

李世民尚未言语,李建成已是笑斥道:“瞧你这话说的,世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倒是你自己,上次比箭输给我的那坛二十年女儿红,这都一个月了,还不见送到东宫,分明就是想抵赖。”

李元吉一怔,旋即拍着额头道:“是了是了,我把这个给忘记了,不过我可不是存心抵赖,大哥莫要冤枉人,待会儿回府之后,就立刻让人送去。”

李建成笑而未语,待得来到整装待发的大军面前后,他道:“好了,我就送到此处了,总之你记住大哥一句话,凡事谨慎行之,不要轻易受对方挑衅,切莫犯与大哥同样的错。”

“我会的。”在朝李建成与李元吉握拳告别之后,李世民带着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离去,待他们走远后,李元吉一勒马绳往城中行去,李建成又目送了一阵子,方才策马追上李元吉,“怎么,不高兴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再征西秦

李元吉臭着一张脸道:“太子殿下有令,我这个小小的齐国公哪里敢不高兴。”

“你啊!”李建成摇头道:“怎么了,让你来此送行,很是委屈吗?”

“不是委屈,而是…”李元吉咬牙道:“不甘心,明明西秦可以灭在我们手里,却便宜了他。”说着,他盯了李建成道:“难道大哥你就甘心吗?”

李建成淡淡道:“不论甘心与否,我们都输了。”

一听这话,李元吉顿时恨声道:“输什么,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有信心可以灭掉西秦,双手将薜仁杲的人头奉上,只是…”

“父皇不会再将筹码压在你身上,毕竟这次若是再败,大唐可就真是国威扫地了,事关重大,他当然要选一个最稳妥的人去领这个兵。”

他的话令李元吉一阵气馁,无奈地道:“我知道,所以我什么都不说,可大哥偏偏还非要拉我来这里,逼我说一堆听了就牙酸的话,大哥你…你到底在想什么?”

李建成微笑道:“四弟,你觉得平定西秦之后,咱们大唐就算稳了吗?”

李元吉被他问得一怔,旋即道:“当然不是,李密、王世充、窦建德,哪一个不是对咱们虎视眈眈。”

李建成望着身边经过的行人,徐徐道:“所以了,来日方长,又何必急在一时;如今他出征,我们这两个兄弟若不相送,难免会招来他人议论,若是传到父皇耳中,会以为我们没有手足兄弟之情。”

“与他本来就没什么情份。”李元吉嘟囔了一句,又道:“今日之事就不说了,可现在眼看着他积起累累军功,咱们却只能干看着,这实在不是回事啊,难道大哥还真打算…”他瞅了四下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将东宫之位拱手相让吗?”

“当然不可能。”这般说着,李建成眸中浮起森寒的笑意,“放心吧,我已经想好对付他的法子,就算他积累再多的军功,也讨不得父皇欢心。”

李元吉听得满腹疑问,“什么法子?”

“这个还要多谢万贵妃。”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后,李建成道:“你那坛女儿红也别费功夫送去我那里了,趁着这会儿无事,去你那一边喝一边说。”

李元吉急着听他肚子里的话,自是万般答应,陪着李建成一道去他的齐公府。

身后的这一切,李世民并不知情,他带着三十万大军一路急行,于九月中来到高城,此处曾经是大唐的城池,却因为月前的失误,令得镇守这座城池的人变成了薜仁杲,每每想起这份屈辱,莫说是杜如晦等人,即使是一个普通士兵,也是义愤填膺;所以他们不仅要夺回这座城池,更要荡平西秦。

与薜仁杲的大军相比,李世民手里的大军有一个缺点,那就是缺少马匹,这也就意味着,李世民缺少可以冲锋陷阵的骑兵,事实上,他手里的骑兵只有区区三千人,而薜仁杲却有两万多骑兵。

李元吉那一战,固然有轻敌大意在里面,但骑兵实力也确实有差别。

李世民带着三十万大军赶到高城之后,下令原地街命,不许出战,任凭城中的薜仁杲如何骂战,如何粗言鄙语都严令手下出战。

与上次一样,李世民的命令,令手下将士议论纷纷,有按捺不住的将士来到李世民面前请战,对于这些,李世民一律拒绝,并且下了一道军令:敢有议战者,杀无赦!

如此一来,不论将士心中如何憋屈,都不敢再在李世民面前言语。

李世民并非因为之前那场战败,而心生胆怯,事实上,难免在战场上令他胆怯的人,还没有出现;之所以不战,是因为还不到时机,只有将薜仁杲拖到疲惫不堪,他才能一击即中,确保大唐得到急需的胜利。

虽如此等待,会耗费军粮,但大唐攻击长安之后,就有意积蓄粮草,再加上李渊命李建成全力负责粮草供应,所以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问题。

李世民沉得住气,薜仁杲可沉不住,他是个急性子,要不不打,要打就打个痛快,这一点倒是与李元吉有几分相似。

所以,在李世民坚持不出战后,他决定分兵围攻径州!

径州位于关中西部,可以说是长安的西大门,一旦径州被攻破,长安就会陷入危险之地,只要攻破径州,李世民必定要出兵自救,无法继续做他的缩头乌龟。

薜仁杲相信,不需几日,就可攻破径州,因为他手里有三十万大军,而径州城中,只有区区三万,他们十分之一的人数。

这样的对战,难道会有什么悬念吗?

薜仁杲以为没有,但结果,却是有!

径州城中三万守军,而负责镇守径州的是骠骑将军刘感,岐州凤泉人,此人虽,貌不出众,却有一副忠肠义骨,面对薜仁杲重兵围城,却坚决不肯投降。

但径州城并没有李世民那样的后援,所以未过多久,就面对粮尽之局,刘感眼见士兵饥不裹腹,便命人杀马分予将士裹腹,而他自己一无所食,只有煮马骨,取其汁和木屑食之。

看到将军如此,底下那些士兵一个个自是感念其恩义,一个个拼了命地坚守径州城,顶住薜仁杲一波又一波的猛攻而不降。

薜仁杲围攻径州之事,令李世民坐立不安,若领兵去救,正中薜仁杲下怀,若不救,径州城一旦沦陷,城中百姓危矣,长安城危矣!

无奈之下,李世民只得派人快马加鞭,将此事奏禀李渊,请李渊派兵增援径州,而领兵之人,是李渊的堂弟,长平王李叔良。

若是此人不来,刘感不会死,可惜,他来了,这是李渊起兵以来,最大的一步昏招。

九月末,李叔良领兵到达径州,十月初,薜仁杲突然停止攻击,第二日,更是下令因军中缺粮,解除对径州的包围,引兵南下;又过一日,高城传来消息,驻守城中的西秦军队全体投降。

这一件又一件的事情,令李叔良高兴不已,在他看来,自己一来,薜仁杲就投降,分明就是怕了自己,想不到自己以往虽不曾出战,在敌军中却有如此威名,真是好得很。

第五百五十三章 故人相见

他当即命刘感去高城下,接受西秦军的投降,后者认为此乃薜仁杲的诡计,坚决不允,可惜李叔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认为刘感根本就是杞人忧天,以性命相迫,命他出城受降,刘感去了,他知道自己此去,九死一生,却不能不去。

结果,没有任何意外,刘感被薜仁杲伏击,他所率的三千人皆被杀尽,而他自己,也被薜仁杲虐待至死。

刘感临死之前,薜仁杲将他带到径州城前,命他喊话令城中将士投降,可惜刘感却让将士们坚守等至李世民来援。

正是他这番话,令径州城在他死后,依旧坚硬如铜墙铁壁,虽薜仁杲一再调集兵力,始终未曾攻破。

而薜仁杲曾经用来忽悠李叔良的一句话,终于是真正兑现了——缺粮。

之前,薜仁杲围攻刘感之时,李世民并非不想救援,而是他被薜仁杲手下大将宗罗候牵制在高城附近,难以动弹。

薜仁杲想要攻下径州,结果不仅没有啃下这块硬骨头,还因为缺粮退了回来,而在这之后,他再次陷入与李世民僵持的局面。

这一僵持,就是整整两个多月,如此长远的时间,对于粮草充足的李世民来说,自不是什么问题,可对于远途作战的薜仁杲来说,却是要了命,这运粮草的命令是早就发下去了,运迟迟不见粮草出现,不知是途中出了事情,还是根本没来!

除此之外,他身后还有一个李轨,谁知道李轨什么时候会与李世民联手,给他一个前后挟击。

可以说,这两个月里,薜仁杲的日子极为不好过,而他最错的地方,是将这些不好,发泄到部下身上,当真是三天一小骂,五天一大骂;如此一来,自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十一月,梁胡郎等人率众投降李世民,并将薜仁杲军中缺粮,后援粮草迟迟不见踪影的事情,告诉了李世民。

李世民所等的时机,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