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密知道,李渊很可能并非真心愿意自己留下来,但他已无路可走,只能厚着脸皮留下来。

待得一番寒喧过后,李密注意到一旁的李世民,道:“这位想必就是二殿下吧?“

李世民拱手道:“世民见过李叔叔。”

李密忙道:“可不敢当,当日在洛阳城时,未能助二殿下攻取洛阳,实在是惭愧。”当时,他受王世充招安,帮着王世充对付宇文化及,令得王世充可以全力对付李世民,如今却转头又来投靠李渊,难免有些担心李渊秋后算帐。

李世民笑道:“李叔叔切莫这般说,父皇还有世民都明白您的难处。”

李渊接过话道:“不错,过去之事,不要再提了,往后你就安心在关中住下,跟随你前来的将士,朕也会好生安置,绝不会亏待了他们。”

李密满脸感激地道:“陛下隆恩,臣弟实在不知如何报答,请陛下受臣弟一拜!”

“又说这样见外的话。”这般又说了一阵子后,李渊对站在一旁的李建成道:“你在城中择一处风水上好的宅子给李公居住,至于随李公前来的那两万将士,也由你安置;记着,一定要以礼相待,切不可怠慢!”

李建成思忖片刻,道:“儿臣记得二弟府邸附近,有一处宅子尚且空着,那里一直有人维护,也够宽敝,正适合李叔叔居住,只要再安排一些下人去侍候就行了。”

“好,就依你的话去办。”得了李渊的许可后,李建成带着李密几人离去,而在他们走后中,李渊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侧目道:“世民,既然安排在了你府邸附近,你就多多看着一些。”

“儿臣明白。”李世民低头答应,不论李渊刚才表现的多么热情温厚,其对李密始终是有所戒心,只有将李密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手中,方才能够安心。

在李密迁入秦王府旁边的宅子居住时,一则消息也借由如意之口,传到了韫仪耳中。

绮罗阁中,韫仪惊喜地望着如意,“当真找到了?”

如意眉眼间亦有掩饰不住的喜色,“是,那杏花楼的姑娘,一看到那两张画像,就认了出来,十年前,一起被老鸨买入杏花楼,这十年来,老鸨在她们身上可没少花银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能学的都学了,她们也是争气,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异常聪明,老鸨疼爱非常,还仿着大家闺秀的名字,给她们取名铭烟与浣绣,就盼着她们出道后能够红遍整个长安城,做她的摇钱树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半年多前,这两人突然就销声匿迹了,找遍整个杏花楼都不见踪影,问老鸨也闭口不说,这时间一久,大家也都给忘了,直至看到画像,方才又记了起来。”

第五百七十三章 越快越好

“铭烟…浣绣…”吉祥低低重复了一遍,抬头道:“公主,奴婢记得淑妃娘娘提过她们的闺名,就是这个,看来真是让咱们找到了。”

“确实是找到了…”韫仪低语一句,道:“可有找杏花楼的老鸨问过?”

“李候爷派去的人,怕被察觉,所以没有去问老鸨,但已经派人将其严密监视,只要时间一到,随时都可以抓来问话。”

韫仪微一点头,道:“太子那边呢,可有什么动静?”

“没有,一切与往常一样,不过这两日,听说那个什么李密来了,太子将他安置在咱们隔壁的宅子中。”

“这件事我听说了,倒也没什么。”说话间,有侍女端了安胎药进来,待得将之喝下后,韫仪道:“让人备马车,我要进宫见淑妃娘娘。”

如意迟疑地道:“可是李御医说公主您的胎气不稳,要多多卧床休息,不好劳累。”

“只是进宫一趟罢了,有马车代步,能有多劳累。”见如意仍杵在那里未动,她又道:“好了,我自有分寸,你去准备就是了。”

如意无奈地应了一声,待得再进来之时,已是安排好了马车在王府门口等候,韫仪示意吉祥将自己扶起后,往外行去,刚出绮罗阁,便遇到了迎面而来的江采萍,后者看了她一眼,道:“姐姐可是要出去?”这段日子,江采萍一直住在秦王府,虽还比不上以前那般亲厚,但与韫仪的关系已经改善了许多,也肯以姐妹相称。

“是啊,有些事要出去一趟。”这般说着,韫仪又道:“你可有什么事?”

江采萍自袖中取出一个针脚细密的蝴蝶香包,道:“也没什么,就是知道姐姐这些日子经常睡不好,所以做了一个宁神安眠的香包,希望能够助姐姐改善睡眠。”

江采萍的善意令韫仪感动,接过香包道:“多谢妹妹,这个香包我必随身携带。”

江采萍点点头,“那我不打扰姐姐了。”说着,她侧身让开,目送韫仪一行人离去,若是韫仪回头望一眼,必会看到江采萍眼中的挣扎之色,可惜,她并没有…

韫仪在宫门口下了马车,一路来到昭庆宫,到的时候,林氏尚在午睡,宫人不敢惊扰,等了一会儿方才得以相见。

林氏就着计春的手,在椅中坐下,抚一抚尚残留着一丝睡意的脸颊道:“可是等了很久?”

韫仪搁下手中的羊奶,微笑道:“妾身也是才到。”

林氏笑一笑,喝了口茶道:“上次听闻你怀孕,本宫让人送了一些东西去,可有收到了?”

韫仪在椅中欠一欠身道:“收到了,多谢娘娘如何记挂妾身。”

林氏温言道:“除了计春他们几个,本宫也就算与你最亲了,不记着你记着谁?”说着,她话锋一转,道:“你今日特意入宫,可是为了杏花楼之事?”

韫仪点头道:“娘娘果然知道了,不知娘娘有何打算?准备何时传那个老鸨问话?”

林氏沉思片刻,道:“兄长送进来的信也是这般问的,依本宫所见,越快越好,以免夜长梦多。”

韫仪亦是这个意思,待得点头后,她又道:“最近宫中形势如何?”韫仪自怀孕后,因胎气略有不稳,一直在府中静养,少有入宫的时候。

提到这个,林氏叹了口气,“还不是与以前一样,尹、张二人得尽陛下恩宠,风头无人可及;本宫听闻,陛下有意再升她们的位份。”

如意惊讶地道:“再升?她们入宫可是才半年啊,要是照着这样下去,岂非很快就可迁出掖庭,独居一宫?”

计春没好气地道:“谁说不是呢,都不知她们用了什么狐媚手段,竟将陛下迷得这般团团转,听说都已经接连半月没去过上阳宫了,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听说这阵子上阳宫那边没少着急。

吉祥嗤笑道:“她们也就能再得意这几日了,只要咱们传了老鸨与杏花楼的姑娘做证,她们莫说是恩宠,恐怕连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韫仪睨了她一眼,道:“若娘娘没意见,妾身回去之后,就立刻传那老鸨问话。”

林氏点一点头,道:“这件事,秦王知道了吗?”

韫仪低叹一声,摇头道:“秦王心实,又极其顾念与太子的手足之情,非真凭实据,哪里会相信。”

“说得也是。”林氏思忖片刻,道:“既是这样,你问过话后,就将老鸨交给本宫兄长,一应事情,让他去办,你莫要再插手了。”

韫仪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愕然道:“娘娘,您这是…”

林氏抬手打断她的话,“本宫并非信不过你,而是不想你难做,毕竟这件事,你是瞒着秦王在办的,他若事后问起,你要如何回答?”

韫仪默然不语,这一点,她自是想到的,但她并非心智不坚之人,既已经决定了要去做,不论如何艰难,都会继续下去,绝不会半途而废。

不等韫仪言语,林氏已是道:“而且此事只是在陛下面前陈述罢了,又不是什么难事,没必要非得两人一同面呈陛下,就这么说定了。”

见林氏这么说,韫仪亦不再推辞,点头道:“好吧,一切依娘娘所言。”

林氏微微一笑,道:“前阵子,尚膳局那边送来一盒血燕,正合适孕妇补身之用,琉夏,你去取来给杨妃。”

不等琉夏答应,韫仪已是推辞道:“血燕这般名贵,娘娘还是自己留着吧。”

“本宫这里还剩着一些,你只管收着就是了。”不等韫仪再推辞,琉夏已是打趣道:“杨妃您就收着吧,否则奴婢怕是还得跑一趟秦王府呢。”

吉祥在一旁听到她的话,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地道:“这是为何?”

琉夏抿唇笑道:“因为杨妃若是不肯在这里收,娘娘必会遣奴婢送到秦王府去,咱们这位娘娘,可从不会收回说出去的话。”

林氏故作生气地道:“好你这妮子,胆子越发大了,竟敢当面议主?”

第五百七十四章 虚衔

琉夏跟了她这么些年,又哪里会分不清她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笑着躬身道:“奴婢知错,请娘娘恕罪。”

“你啊!”林氏摇一摇头,催促道:“快去取来吧。”

琉夏依言取来那盒价值数百贯的血燕,在递给吉祥之时,她往韫仪的方向轻嗅闻几口,惊讶地道:“好香啊,杨妃用了什么香粉?”

韫仪被她问得一愣,摇头道:“我并没有用香粉。”

“可是奴婢明明闻到一阵好闻的香气,像是百合,又像幽兰。”在她说话间,韫仪自袖中取出一个香包,递给她道:“你闻闻,可是这个?”

琉夏仔细闻了一番,连连点头,“对,就是这个香气,原来是香包啊,可真是好闻。”

林氏好奇之余,命琉夏取过来闻了一番,果然香气幽馨,令人闻之心旷神怡,“这香包从何而来?”

“是临出门之前,采萍所赠,她知道妾身睡眠不宁,特意做了这个香包送给妾身,说是有宁神安眠之效。”

林氏低头想了一会儿,问道:“可是江采萍?她也来了长安吗?”

“是妾身命人将她接来的,妾身在弘化郡时,就属与她关系最好,数年未见,也没什么消息,甚是挂念,故而请她来长安一见,她在长安已经住了有一阵子,妾身忘了与您提及。”

“本宫记得,她曾与卫怀王两情相悦,而卫怀王又…”林氏话音一顿,转而道:“她还好吗?”

韫仪自明白她这么问的意思,垂目道:“娘娘放心,采萍初来时,虽对妾身有些抵触,但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已经慢慢解开心结,不再执着于过去之事。”

听得这话,林氏点头道:“如此就好,卫怀王虽死于你手,但…也不能全怪在你身上,毕竟李家当时在你眼中,是意图谋逆的反贼。”

在将香包交还给韫仪后,她道:“好了,你回去吧,你若是觉得精神不济,这问口供的事情,就让本宫兄长去办,到时候再让他将人带进宫来就是了。”

“多谢娘娘关心。”在朝林氏行了一礼后,韫仪带着如意二人退出了昭庆宫,马车一直候在宫外,在踩着小凳上马车之时,她对一旁的如意道:“你现在去一趟杏花楼,带那老鸨来见我。”

如意眨一眨眼道:“淑妃娘娘刚才不是说,这件事交由林候爷处理吗,公主您就别惦念了。”

“话虽如此,总归还是亲自问过放心一些,否则万一不是尹、张二人,岂非麻烦?”见她这般说,如意点头道:“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

在徐徐滚动的车辘轱中,韫仪回到了秦王府,下马车之时,天空中下起蒙蒙细雨来,这会儿天气尚凉,雨丝打在脸上,颇有几分寒意。

进了绮罗阁,令她没想到的是,李世民竟然也在,“殿下,您怎么来了?”

李世民牵过她的手道:“今日我得暇过来看看你,哪知你竟是入宫去了,李御医不是让你多多歇息吗,你怎么不听?”

听着他关切的话语,韫仪柔柔道:“妾身没事,您看妾身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李世民瞪了她一眼,轻斥道:“还说,真要有事,那还来得及吗?”

韫仪吐一吐舌头,“知道了,臣妾以后哪里都不去,就乖乖待要绮罗阁中好吗?”

“你啊!”李世民宠溺地刮一刮她笔挺的鼻梁,道:“进宫可是去看望淑妃娘娘?”

“是啊,淑妃娘娘仁慈,还赏了妾身一盒血燕呢。”这般说着,她打量着李世民道:“这几日陛下不是一直召殿下入宫商议李密一事吗,怎么今儿个空下来了?”

李世民笑道:“该商议的事情,都已经商议好了,自然就空了。”

韫仪眸光一动,惊讶地道:“这么说来,陛下已经想好如何安顿李密了?”

“不错。”李世民也不瞒她,道:“父皇已决定封李密为光禄卿,上柱国,赐爵刑国公,并且将梓玉姑姑嫁给他为继室。

这一连串的官职,还有长公主驸马,看起来风光无比,韫仪却是清楚,什么上柱国,刑国公都是虚衔,唯一勉强算有点实权的,就只有光禄卿,但这是一个掌管宫廷伙食的官,但除非李密准备不顾后果的毒杀李渊,否则是半点用处都没有;再者,就算他真毒杀,也丝毫没成功的机会,因为所有进李渊口的东西,都要事先经由宦官试毒。

对于这个结果,韫仪并不意外,因为李密实在太过危险,以李渊谨慎小心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贸然加以重用的。

“李密…他甘心吗?”面对韫仪的问题,李世民道:“我刚刚从刑国公府回来,虽然他不断说着谢恩的话,但我看得出,他并不甘心。”

“若妾身没有料错的话,他带来的那些将士,应该都已经不归他管辖了吧?”

李世民点头道:“父皇将他们交给大哥安排在军中,但凡有些能耐的,都封了官职,最差的是百夫长,最好的,则是参军之职;另外大哥刚刚下令,普通士兵每人赏盔甲一副,钱两贯,绢一匹;有官职在身者,别行嘉赏。”

韫仪微微一笑,“看来陛下与太子,是想笼络人心,令这两万将士效忠我大唐,而非李密。”

“他们既归降于我大唐,就该效忠大唐,这是理所当然的。”面对李世民的话,韫仪言道:“在殿下看来,自是正常不过,但对李密来说,这些人是他安身保命的根本,他们若降于大唐,他还剩下些什么?一无所有”

“曾经的一方霸主,如今被人架空了所有权力,削除了所有人手,换作殿下,亦不会甘心。”

李世民眸光微冷地道:“他既是选了这条路,就该想到,已经不可能再争霸天下;若他从此安分守己,尚可安度此生,否则…”他叹了口气,道:“我会设法劝着一些,希望他能听得进去,否则就是在自寻死路。”

韫仪点一点头,似若无意地道:“李密带来的那些人,陛下可有交拨给殿下一部分?”

第五百七十五章 杏娘

“没有,都交给了大哥。”这般说着,他疑惑地道:“怎么问这个?”

“没什么,妾身随口问问罢了。”在嫣然笑意的背后,是重重心事,李渊对李世民果然是起了戒心,之前是薄施恩赏,这会儿则是偏向太子,扩充太子的实力。

尹、张二人…太子真是下了一步好棋!

李世民未曾多想,在叮嘱韫仪好生歇息养胎之后,便去来仪殿看望同样身怀六甲的长孙氏。

在他离去后,韫仪一直默然坐在椅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吉祥闷得难受,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如意带着一个年约四旬,涂脂抹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想必就是杏花楼的嬷嬷。

“公主,人带来了。”说着,如意朝旁边的妇人低喝道:“还不赶紧见过公主?!”

那妇人听得她喝斥,又慌又忙,手也不知往哪里摆好,惶恐地道:“见…见过公主。”

“免礼。”在示意如意退到一边后,韫仪对那妇人道:“你抬起头来。”

妇人忐忑不安地抬起头,虽然脂粉并不能掩住她因为年轻时,夜夜陪客人喝酒寻欢而长出来的皱纹,但五官还算精致,年轻时候,应该是一个标致的美人。

韫仪温言道:“你叫什么名字?”

妇人低声道:“我…我叫杏娘。”

“杏娘…”韫仪喃喃重复了一句,道:“这杏花楼就是你开的?”

杏娘点头道:“是,奴家在烟花之地混迹了半辈子,临老也不知能去哪里,就用攒下的银子,顶下了一家转手的青楼,改名杏花楼。”

韫仪微一点头,道:“你可记得尹铭烟,张浣绣这两个名字?”

杏娘脸色一白,连忙垂低了头,慌乱地道:“奴家…奴家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两个名字,不知她们是什么人。”

“不知?”韫仪凉声道:“可你楼里的姑娘却不是这么说的,她们说,你十年前,买了两个长相标致的小姑娘,一个姓尹,一个姓张,你对她们极好,请专门的师傅来教她们琴棋书画,还给她们取了铭烟与浣绣这两个名字。”

杏娘脸色越发难看,结结巴巴地道:“奴家…奴家确实不知道这回事,定是…定是公主听错了。”

吉祥冷声道:“一两个字尚有可能听错,这么长的一段话,岂有听错之理,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招了的好,免受皮肉之苦!”

一听这话,杏娘顿时吓坏了,连忙跪下道:“不要,公主不要啊,奴家什么都不知道。”

韫仪肃声道:“杏娘,只要你如实说出尹张二人之事,我必不会为难你,否则…不止你要受皮肉之苦,杏花楼…你辛苦了半辈子的心血也会毁于一旦。”

杏娘苦苦哀求道:“不要!奴家只是混口饿吃,求公主放过奴家吧。”

“是否放过你,不在于我,而在于你自己。”不等杏娘言语,她又道:“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你慢慢想清楚。”说罢,韫仪让吉祥沏了一盏薄荷茶,慢慢饮着,任由杏娘惶恐不安地跪在那里。

待得将一盏薄荷茶喝尽之后,韫仪抬起眼皮,凉声道:“如何,想好了吗?”

杏娘飞快看了她一眼,旋即低了头,咬牙道:“奴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好。”韫仪徐徐吐出这个字,旋即对如意道:“去告诉殿下,让他即刻下令封了杏花楼,里面的人一个不漏地抓回来,慢慢的审,我就不信审不出什么来。”

如意一怔,旋即已明白这是吓唬杏娘之语,当即道:“是,奴婢这就去禀告殿下。”说着,她对跪在地上的杏娘道:“你可想好,这一封,不论结果如何,杏花楼都别想再开了。”

杏娘一边死死拉着如意的袖子,一边不停地求韫仪开恩,然不论她怎么哀求,后者都无动于衷,之后再叫吉祥去传话。

万般无奈之下,杏娘只得道:“奴家…奴家说!”

韫仪示意吉祥停下脚步,冷言道:“那就好好的说,莫有半句谎言或者遗漏,我刚才的话,依旧算数。”

杏娘怯怯地点头,“十年前,有贩子带了一群女娃给奴家挑选,虽然一个个都脏兮兮的,但奴家一眼就相中了她们两个,花钱买下了她们,然后就好吃好喝养在闺阁之中,还请来各家师傅悉心教授,毫不夸张的说一句,跟那些个大家闺秀没两样。她们也算争气,小到品茶煮酒,大到棋琴书画,无一不精,无一不晓;奴家原想着等她们十六岁的时候,一起露脸接客,哪知道…”

韫仪接过吉祥重新倒满的薄荷茶,徐声道:“哪知道什么,说下去。”

杏娘瞅了她一眼,低声道:“哪知道就在去年之时,突然来了一位贵公子,不知怎么的就知道了铭烟与浣绣,张口就要见她们二人;奴家不敢得罪,便安排着见了,那位贵公子看过后,当即就说要为铭烟她们二人赎身,奴家自是不肯,结果他说愿一人出三千贯。”

“三千贯?”如意惊呼道:“那两个人岂非六千贯?”

“不错,就是六千贯,奴家想着,她们二人就算接客,往后赚的,差不多也就这个数,再加上那位贵公子看着来历不凡,要是拒绝了,不知会有什么祸事,所以奴家答应将铭烟二人交给他。”

见她止住了话语,吉祥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奴家就再没有见过铭烟二人,有人问起,也只说是有人替她们赎了身,去享荣华富贵了。”

韫仪朝如意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地自袖中取出两张纸,正是尹氏与张氏的画像,她将之递给杏娘,“你仔细看清楚,可是这两人?”

杏娘才看了一眼,便道:“不错,就是她们。”

韫仪睨了她,凉声道:“你确定没有认错?”

杏娘很肯定地道:“奴家养了她们整整十年,别说是现在的样子,就算化成灰也认得。”

第五百七十六章 甘露殿召见

“那当日替她们赎身的那位贵公子呢,你又知道多少?”面对韫仪的问话,杏娘摇头道:“那位贵公子只说自己姓李,余下的…奴家倒也问过,但他不肯说,奴家也就没有再多问了,想是不愿让人知道他豢养青楼女子吧。”

韫仪盯了她片刻,对吉祥道:“去取文房四宝来。”

吉祥应了一声,很快就取来笔墨纸砚,待得磨了墨后,韫仪起笔沾墨,在纸上勾勒出李建成的模样,虽然只是寥寥几笔,却有六七分相似,“你瞧瞧,可是他?”

杏娘看过后,连连点头,“对对对,那位贵公子就是这般模样,他身后还常跟着两名带刀的护卫,我曾听他唤过其中一个护卫的名字,好像是叫薛…薛什么来着。”

如意眸光一转,道:“可是叫薛万彻?”

“薛万彻…”杏娘重复了一遍,蹙眉道:“奴家只听过一次,记不太清,但应该就是这个名字。”说着,她瞅了韫仪,怯怯地道:“公主,他们…他们怎么了?为何您要问这些?”

“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这般说着,韫仪对如意道:“你带她去林候府吧,余下的事情,林候自然会交待她知晓;路上小心一些,不要让人瞧见了她。”

在如意带了杏娘下去后,吉祥道:“这般看来,尹才人与张御女必是杏花楼出身无疑,太子真是胆大得很,竟然敢将青楼女子献给陛下。”

韫仪徐声道:“但不可否认,这两人入宫之后,确实对太子助益颇大,要不是对她们的出身起了疑,这往后,还不知会怎样。”

吉祥皱一皱鼻子道:“太子这叫自作自受,陛下知道这件事后,必有的他好受,说不定…连东宫之位都坐不稳了。”

“不得胡说。”面对韫仪的斥责,吉祥不以为然地道:“奴婢才没有胡说呢,其实论能力,论战功,太子哪一样比得上咱们殿下,之所以被册立为太子,只是因为痴长几岁,是所谓的嫡长子罢了。”

“还说!”韫仪瞪了她一眼道:“不论太子当不当得这东宫之位,都由不得你来说,要是让人听去,你这性命还要不要?”

“此处又没有外人,哪里会…”不等吉祥说下去,韫仪已是冷冷道:“隔墙有耳!”

虽吉祥并不觉得这秦王府中会有什么异心之位,但眼见韫仪神色不悦,她只得住了口,转而道:“杏花楼中还有几个知情之人,可要将他们也带去林候府中?”

韫仪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暂时不必,万一惊动了东宫那边,便不能一竟全功,一个杏娘,足够了。”

吉祥点点头,未再多言,这一夜,平静如常,只偶尔有一些早早从土中破壳而出的春虫,在庭院中叽叽叫着。

翌日清晨,韫仪正在用早膳之时,如意走进来,行了一礼轻声道:“公主,林候已经带着杏娘入宫了。”

“嗯。”韫仪点一点头,道:“东宫那边呢,可有动静?”

“没有,东宫对咱们的事情并无察觉。”如意的话令韫仪心中一安,搅着青花缠枝白瓷碗中的百合粥,轻笑道:“好戏就要开场了,可惜,咱们看不到,只能在这里听消息。”

令韫仪没想到的是,未等到这件事的消息,反倒是等了一道入宫的旨意。

“陛下召我入宫觐见?”韫仪惊讶地望着前来传旨的内监。

内监恭敬地道:“是,陛下有旨,请杨妃娘娘前往甘露殿见驾。”

韫仪思忖片刻,道:“可知是为何事?”

“娘娘进宫见了圣驾,自然就会知道。”内监话音未落,如意已经将一个钱袋悄悄塞在他手中,低声道:“陛下突然传召,公主心中难免有所不安,还请公公指教一二。”

收了这袋子钱,内监神色比刚才温和了许多,细着嗓子道:“陛下的心思,又岂是咱家能揣测的,不过,今日一早,林候带了一个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的妇人进宫见陛下,咱家出来的时候,他们还在问话,应该是与这个有关。”停顿片刻,他又道:“对了,除了派奴家来传杨妃之外,陛下还另外遣了人去东宫请太子。”

韫仪将这些话一字不漏的听在耳中,垂目道:“请公公稍等片刻,我去换件衣裳就随您入宫。”

待得进了后屋,吉祥一边替韫仪取来入宫所穿的衣裳,一边道:“听那内监所言,陛下传召,应该是为了杏娘之事,只是淑妃不是说不会将公主牵扯进此事之中吗,为何又改了主意?”

韫仪伸展双臂,让吉祥与如意替自己穿上衣裳,一边道:“我也不清楚,待会儿进宫之后,没我的话,你们两个不得多言,尤其是吉祥,你最沉不住气,听到了吗?”

吉祥无奈地道:“没公主的话,奴婢半个字都不说,这总行了吧?”

如意替韫仪理着衣裳,抿唇笑道:“说话哪有说半个字的,可不都得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吗,你分明就是在敷衍公主。”

吉祥闻言,连忙替自己反驳,“我哪有,你别曲解我的意思,明明就是…”

“好了。”韫仪打断吉祥的话,道:“总之记着谨言慎行,陛下面前,可不咱们平日里见淑妃那样随便,稍有不慎,就会招来祸事。”

见她说得严肃,二人不敢再玩笑,各自答应,在临出门之前,韫仪想起一事来,“殿下今日下朝之后可有回来?”

吉祥摇头道:“奴婢未曾见过,想是去军中练兵了。”虽然剿灭西秦之后,甚是太平,但谁都知道,各处未平,战火随时会再起,故而上至将领,下至普通军士,都不敢松懈,一得空便会练兵。

韫仪点头走了出去,与那内监一道进宫,一踏进甘露殿,果如内监所言,林候、杏娘、李建成、李元吉都在,除此之外,林氏、尹氏、张氏她们都在,不知是否韫仪错觉,林候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韫仪走到殿中,跪下道:“妾身见过陛下,陛下圣安!”

李渊深深看了她一眼,凉声道:“起来吧。”

第五百七十七章 反口

“谢陛下。”待得如意她们将韫仪扶起后,李渊目光落在跪于一旁的杏娘身上,冷冷道:“好了,人都齐了,你重新说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