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正是万氏,显月走之后,她有些放心不下,便出来看看,哪知当真让她瞧见显月被尹氏二人堵在这里,哼,什么正好遇到,怕是她们不知从哪里得到了风声,故意在此堵着,不让显月离开。

“既是应承了人,便不可失言,你快去吧,至于料子,德妃一向大方,自会留几块上好的料子给你,你下次进宫之时来取就是了;另外,你这次送的胭脂水粉,很是不错,下回带一些来给德妃与张昭仪,她们定会喜欢。”

显月知道她是替自己解围,赶紧顺着她的话道:“是,妾身这就去。”

待得显月走后,万氏望了尹氏二人,笑道:“本宫这样安排,德妃与昭仪没意见吧?”

尹氏轻笑道:“娘娘安排的,自是没意见。”

万氏笑一笑,将目光转向张氏,“昭仪怎么不说话,不满意呢?”

张氏勉强挤了一丝笑容,“娘娘安排的这么稳妥,臣妾哪里不满。”

“那就好。”说完这句,万氏扶了宫女的手转身离去,待她走远后,张氏拉下脸,武冷声道:“她分明是故意来替王显月解围的,哼,当中果然有问题。”

“不管什么问题,都是围绕着秦王府来的,所以她一定会去秦王府。”这般说着,尹氏唤过宫人道:“立刻去通知太子,不要让王显月见到秦王,让他动作一定要快!另外,本宫记得你会骑马对吗?”

“奴才略知骑术。”宫人刚一说完,尹氏便道:“很好,你去御马监取一匹马,骑马去,他们若问起,就说本宫的意思。”

在宫人应声离去后,尹氏脸上露出阴寒的笑意,“这一次,谁也休想救秦王,包括万氏!”

可以说,这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就看谁的动作快,谁赢了,就可以得到这片用无数人性命换来的大好江山。

显月出了宫门后,就立刻乘上等在那里的马车,让马夫立刻去秦王府,一路上紧赶慢赶,在小半个时辰后,马车急煞而止,显月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扑去,待得稳了身形道:“可是到秦王府了?”

车夫掀了帘子,神色古怪地道:“少夫人,离秦王府还有一段路。”

显月眉头一皱,不悦地道:“既是没到,你停下来做什么,还不赶紧赶路。”

车夫回头看了一眼,为难地道:“但是太子与齐王来了。”

“太子?”显月心头一跳,她之前在宫里被尹氏她们挡路,出了路又碰上李建成,未免也太巧合了,只怕是尹氏报的信,只是没想到他们动作如此之快。既然李建成在此挡着,必不会轻易让自己去秦王府。

显月扶着车夫的手下了马车,走到站在马车前方的李建成身前,屈膝一礼,道:“想不到会在此处遇到太子与齐王,真是巧。”

李建成笑道:“我瞧着像是杜参将的马车,以为是他在车中,没想到原来是少夫人,实在是失礼。”显月虽赶得紧,但马车的速度,又怎能与快马加鞭相提并论。

显月垂目道:“拙夫今日在府中,太子若要寻他,可派人去府中传一声。”

“不必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顿一顿,李建成道:“倒是少夫人要去哪里,这仿佛不是回杜府的路?”

“妾身…”显月眼珠一转,道:“妾身见时辰尚早,又没什么事,便想四处走走,让太子见笑了。”

李元吉冷笑道:“四处走走?只怕是去秦王府吧。”

显月脸色一白,不自在地道:“齐王说笑了。”这般说着,她道:“若是太子与齐王没别的事情,妾身先告退了。”

“不急。”李建成上前一步,拦住显月去路,低声道:“你想去的地方,你我都知道,我劝少夫人还是不要去得好。”

显月挤出一抹极不自然的笑容,“妾身听不懂太子在说什么,还请太子让开。”

李建成一步未让,收了脸上仅有的那丝笑意,道:“我的意思,你再清楚不过,王显月,这件事不是你或者杜如晦能够插走的,你今日若是再往前走一步,我保证,杜家与王家,鸡犬不留!”

显月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气愤地道:“太子这是在威胁我?”

李元吉上前,冷声道:“大哥只是告诉你事实,王显月,你好生想清楚!”

显月虽然与李建成他们接触不多,但平日里没少听杜如晦言语,知道他们皆是心狠手辣之辈,既说出了口,就必然会做到;哪怕自己不顾威胁,他们也绝不会让自己再往前一步,甚至不惜杀了自己灭口,对他们来说,一条人命实在算不得什么。

显月又气又恨,斥责道:“你们如此倒行逆施,早晚会不容于天理。”

李元吉皮笑肉不笑地道:“此事就不劳你操心了,回去吧。”

显月心思飞快地转着,以现在的情况,与之硬碰硬,不吝于以卵击石,毫无胜算,思来想去,唯今之意,只有先假意屈从,待得见了如晦之后,再与他商量,不过…

这般想着,显月道:“是否我现在回去,你就不会伤害杜家与王家?”

“当然,就看少夫人如何选择了!”杜如晦是李世民的人,李建成怎可能放过,不过这个心思,眼下自是不会说的。

“好,我回府!”扔下这句话,显月回到马车中,让车夫调转马头往杜府驶去,然一下马车,她便知道自己把李建成想得太简单了,不知什么时候,杜府四周多了一些不明身份的人,问了守门人,他们说不知道这些人是谁,只知是在显月回来前不久,突然出现的,他见这些人手里都拿着刀剑,不敢驱赶,将事情禀告了杜如晦,后者出来驱赶,那些人却是充耳不闻,只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是在守卫这座宅子,又或者是…监视!

杜如晦气恼之下,曾与他们交手,这些人一个个皆武功过人,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杜如晦也无法占据上风,只得退了回去。

第六百三十章 百密一疏

不必问,这些人必是李建成的人,他做这么多事,就是为了看住自己,不让自己或者身边的人,有机会接触到秦王府。

显月不动声色地进了宅子,杜如晦与杜父杜母都在正堂上,一个个神色忧急,杜如晦一瞧见她进来,连忙上前一阵细看,确认她无事后,方才松了口气,旋即紧张地道:“可有将话带给万贵妃?”

显月还未说话,杜母已是道:“外面那些人是怎么一回事情,你们倒是给我说清楚,都在做干什么,一大清早突然说要入宫不说,现在外头还多了一群不明来历的人。

显月顾不得回答她的话,对杜如晦道:“我已经把话原封不动带给万贵妃了,她会设法帮秦王脱身,另外,她要我带一句话给秦王。”

杜如晦微一凝思,沉声道:“你没有见到秦王是不是?”

“不错,我还没到秦王府,便被太子与齐王挡住了,他们拿杜家与王家来威胁我,逼我回来。”说着,她对杜母道:“外面那些人,应该都是太子派来的。”

“太子?”杜母听得一头雾水,“怎么?你们得罪太子了吗?”

“贵妃让你带什么话?”杜如晦知道,在这种时候,万氏所带之话,必定非同小可,甚至可能关乎李世民的性命。

显月瞅了杜父二人一眼,低声道:“她要我告诉秦王,若真到万不得已之时,就用非常手段!”

这句话,杜父二人是听到的,却不明其意,杜母拧了眉道:“什么万不得已,什么非常手段,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杜如晦这会儿哪有心思回答他们的话,再说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贵妃说出这样的话,想必形势已是恶化到了即将失控的边缘。”

“我到上阳宫的时候,贵妃并不在宫中,听宫人说,昨夜里陛下突然晕厥,情况很是危险,贵妃在御书房里陪了整整一夜方才归来,另外…夏候大人与王道长都在御书房中。”

杜如晦咬一咬牙道:“贵妃的话,一定要告诉秦王知晓。”说着,他起身欲往外走,显月忙拉住他道:“他们人多势众,相公你打不过的。”

“打不过也要打,绝不能在此坐以待毙,太子…”杜如晦冷笑道:“秦王一出事,他就会立刻要我等的性命,既然左右都是死,倒不如与他拼上一拼。”

听了他的话,显月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紧,“相公不要去!”

“显月,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杜如晦狠一狠心,凝声道:“就算前面是一条死路,我也一定要闯上一闯,这一点,你该明白。”

显月连忙点头道:“我明白,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让相公去,事实上,这会儿,贵妃让我传的话,秦王这会儿应该已经知道了。”

杜如晦愕然道:“你不是说半途被太子他们截住了,并未见过秦王,怎么这会儿又说他知道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显月露出进来后的第一抹笑容,“太子与齐王行事固然缜密,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们始终还是棋差一招,输给了刘先生。”

“输给刘先生?”杜如晦不解地重复着她的话,“此话怎讲?”

“其实妾身在刚出太极宫的时候,便遇到了刘先生派来的人,刘先生就是料到太子与齐王很可能会从中阻拦,故而让他守在太极宫外,妾身已经将贵妃的话告诉他,让他转答;所以…太子可不是输了吗?”

听得这话,杜如晦一颗心总算是放回了原处,抚掌笑道:“刘先生当真是心思缜密,料敌先机;这步棋,太子怕是怎么都没料到。”

显月点头道:“咱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希望秦王吉人天相,平安度过这一关。”

杜如晦敛了那点笑意,忧声道:“秦王为人孝义忠勇,上天一定不会逼他去绝路,我只担心…那唯一的一条生路,秦王不肯走。”

显月叹了口气,“咱们现在被困在此处,无法可想,只希望刘先生可以劝服秦王。”

在他们为李世民担心的时候,刘弘基派出去的小厮已是疾步赶回秦王府,将万贵妃的话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

小厮话音刚落,李世民便否决道:“不行,我绝不可以做这样的事情!”

在示意小厮下去后,刘弘基道:“但到了这一步,殿下已经无路可退了,恐怕用不了多久,陛下就会传旨殿下前去太极宫;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一去,必定凶多吉少。”

李世民激动地道:“但那是我的父亲,是我的兄长胞弟,我…我怎么可以这么做?”

“天家无父子,天家无兄弟!”刘弘基冷冰冰地道:“才说过的话,殿下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我…”李世民自是没忘记,但不管怎样,那都是三十年来,相依为命的亲人,血浓于水,他实在做不到。

许久,他抹了把脸,沉声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刘弘基摇头道:“如果有,万贵妃不会说这样的话,事情已经到了生死边缘,殿下,留给您考虑的时间不多了。”见李世民不语,他语重心长地道:“我知道殿下宅心仁厚,不愿与亲人兵刃相向,可如今的局势,已经由不得你选择;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李世民紧紧抿着薄唇,他心里明白,这些年,因为他的累累军功,所谓的父子兄弟之情,早已经淡薄到几乎没有的地步。

高坐于太极殿上的父亲,对自己百般忌惮,处处提防,至于李建成二人,对自己又嫉又恨,甚至不惜在酒中下毒加害;实在是令人心灰意冷。

“殿下若不当机立断,死的将会是殿下,是秦王府所有人,还有我、如晦、志宏等等,包括…当年被逼入明月庵修行的杨妃;敢问殿下,这是您愿意看到的吗?”

韫仪…李世民此生最亏欠的人就是韫仪,当年她被李建成加害,迫入明月庵修行之时,他无能为力;母子被迫分离之时,他同样无能为力;而这几年,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从而告到李渊面前,他甚至…不曾去看过一眼,只能站在城楼上远远相望,或者从别人口中知晓一二。

第六百三十一章 星象

他已是对不起韫仪良多,甚至再让韫仪因他而死,就算死后下了地狱,他的心也难以安宁。

“刘某明白,骨肉相残,乃是古今大恶,殿下不愿担此恶名,但眼下是他们加害殿下在先,殿下只是为了自保,天下人都会理解;再说,只是兵刃相向罢了,并不见得就要杀了他们,殿下若当真不忍,事成之后,将他们囚禁起来就是了。”

“我明白,我…”李世民脸色连番变化,停顿片刻之后,他重重一拳捶在花梨木桌案上,盯着太极宫的方向,咬牙道:“好!一切依先生所言!”

在这生死存亡时刻,他终于下定决心,用尽所有手段,去保护自己身边的人,亦去争取自己应得的利益。

正如李渊他们忌惮的那样,大唐是他打下来的,这片大地上有他踏过的脚印,有他洒下的血,他才是最应该承继大唐天下的那个人!

见李世民下定决心,刘弘基的心落了一大半,他最担心的,就是李世民难以逾越心中的那个坎,错失大好良机。

当他们在秦王府中密谋之时,李建成再次送上了一份厚礼,一份足以彻底压断李渊对李世民仅存的那点父子之情的厚礼。

七月二十五日,太史令傅奕求见李渊,后者正因夏候端二人一事在气头上,不愿见,但傅弈一直候在殿外不肯退去,甚至说有关乎大唐江山的要事,一定要见李渊。

见他说得这般严重,李渊终是见了他,不等傅弈行礼,便冷声道:“说,究竟什么事?”夏候端二人已经被押入掖庭之中严加看管。

“启禀陛下,臣昨夜夜观星象,发现太白金星从东南方划过,往西北方落去,据臣多年观星所知,此星相是预示…预示…”

李渊不耐烦地道:“预示什么,快说!”

傅奕咽了口唾沫,小声道:“太白见秦分,此乃预示秦王当有天下!”

听到他的话,李渊眼眸顿时眯了起来,呵呵…看来他这个好儿子,还当真对这大唐天下惦记得紧,连上天也预警了!

在打发傅奕离去后,李渊思忖片刻,道:“高阳,立刻传秦王觐见,不得耽搁!”

“奴才这就去。”做为李渊的贴身内监,高阳知道,一场腥风血雪已经开始了,很快,就会将卷入其中的人撕扯的粉身碎骨。

秦王府中,李世民与刘弘基还有被随后唤来的长孙无忌等人紧张的商议被初一的叩门声所打断,“殿下,高公公来了。”

李世民眸光一沉,呐呐道:“来得真快!”

“高公公此来,必是传殿下入宫,殿下只管去,后面的事情交给刘某处理,若是日落之前,殿下还不出来,刘某与长孙大人就会照之前商议的,调集所有可调之兵,包括巡防营,强攻入太极宫,大多士兵都在城外,一时之间,不论是陛下还是太子都来不及调动,我们应该有很大的胜算。”

“好,那就一切拜托你们了。”这般说着,李世民大步走了出去,待得见了高阳后,事情果如刘弘基所料的那般,是奉李渊之命,传李世民即刻入宫觐见。

李世民也不多问什么,当即随高阳前往太极宫,在前往太极殿的时候,一名宫女匆匆奔来,不慎与李世民撞在一起,她顾不得肩上的疼痛,慌忙跪下请罪,“奴婢不是故意冲撞秦王殿下的,请殿下恕罪!”

高阳斥道:“你是哪一宫的丫头,行事如此毛燥,幸好秦王没有大碍,否则你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也赔不起。”

“奴婢…奴婢…”宫女仿佛被吓坏了,连话也不知怎么说,只是不停磕头,高阳待要再斥,李世民已是道:“我没什么事,别为难他了,快走吧,以免父皇久等。”

被他这么一说,高阳也想起来李渊还等着,连连点头,瞪了宫女一眼道:“往后仔细一些。”

在宫女连连应声中,高阳快步离去,李世民随之跟上,不过他比高阳落后了一步,趁着高阳不注意之时,他伸开从刚才起,就一直紧紧握着的右手掌,里面有一张折起来的纸条,是刚才那名宫女趁着相撞之时悄悄塞到他手里的。

在打开纸条后,李世民瞳孔倏然一缩,里面只写了八个字,却比八百个,八千个字还要耸人听闻——李建成与德妃有染!

他认得这个笔迹,是万贵妃,只是他不明白,万贵妃为何选在这个时候,特意派人来告诉自己这件事,难道对自己此行有助益?

在这样的疑惑的中,他随高阳来到太极殿,一进大殿,便看到李建成与李元吉都在,想必也是李渊传来的。

李世民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恭声道:“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待得起身后,他又朝李建成行礼。

李渊居高临下地盯着面色从容的李世民,“看你的脸色,病应该好的差不多了。”

“多谢父皇关心,儿臣只是小病罢了,歇养了两日,已经没有大碍,只是不知,父皇急召儿臣来,有何吩咐?”

李渊盯了他片刻,凉声道:“傅奕夜观星象,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你可知是什么?”

李世民没想到,李渊一开口,并非兴师问罪,而是谈及星象,不过他并不敢有所放松,小心翼翼地道:“儿臣愚笨,不知傅奕发现了什么秘密。”

“这个秘密与你有关,世民你应该知道的。”说话之时,李渊的目光一直落在李世民脸上,试图从他脸上寻到一丝慌乱或者恐慌;可惜他失望了,李世民始终沉稳从容,至少表面看来如此。

“儿臣确实不知,还望父皇明示。”事实上,李世民的心跳得极其激烈,但他明白,越是慌张害怕,越是不能表露出来,故而一直强装镇定。

“傅奕说太白金星划过天空,推断出,天下将归你所有,世民,你当真是这么想的吗?”

一听这话,李世民连忙跪下,“儿臣冤枉,儿臣绝无此念,请父皇明鉴!”

第六百三十二章 天家冷漠

李元吉嗤笑道:“二哥是真的没有此念,还是在父皇面前惺惺作态。”

这句话顿时将李世民心中的怒火给勾了起来,那两杯毒酒的帐他还未与李元吉算,这会儿又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用问,傅弈也是他们安排的,他们真是非得要将自己置于死地才高兴!

李世民强压下心中的恼恨,道:“四弟何出此言?”

李元吉轻哼一声道:“自从平定洛阳之后,二哥可是没少在我们面前夸耀自己的功劳,甚至不将大哥放在眼中,为什么?因为你觉得大唐天下是你打下来的,该入住东宫的,不是大哥,而是你对不对?”

见他如此黑白颠倒,当着李渊的面诬蔑自己,李世民就算脾气再好也不禁沉下了脸,“我从未说过那样的话,连想都不曾想过,倒是元吉,你我乃是兄弟,为何要这般害我?”

“正因为你我是兄弟,我才一直憋着,没将你的心思抖露出去,但你越来越过份,实在令我忍无可忍!”

“究竟是你过份还是我过份?”李世民痛声道:“前几日夜里,我好心去给你贺生辰,你呢,竟然在酒里下毒,欲置我于死地,兄弟…呵呵,元吉,你真有将我当过兄弟吗?”既然李元吉率先撕破了脸,他也没什么好再顾忌的了,所有兄弟之情,到此为止!

李元吉梗着脖子道:“是,我是下毒,但我这么做是为什么,是为了大唐江山,是为了父皇与大哥,我问心无愧!”

李世民悄悄看了一眼高坐龙椅中的李渊,见后者对自己的无动于衷,便知他已然知晓,身为父亲,明知李元吉下毒害自己,却只记得“自己要夺江山”这回事,对李元吉不责不罚,如此偏坦,实在令人心寒。

见他不说话,李元吉冷言道:“怎么,无话可说了?”

李建成摇头喝道:“元吉,你够了,我与你说过,世民不是那样的人,你为何就是不信,非得处处针对他不可?”

“大哥,现在不是我针对他,而是太史令亲口对父皇说的,二哥在谋父皇欲传给你的帝位,怎么到这个时候,你还认不清他的真面目,难道真要刀斧加身,你才肯相信吗?”

李建成咬牙道:“总之我不相信是世民。”

“够了!”李世民厉喝道:“你们不必在此惺惺作态,由始至终,我都未想过要夺什么,是你们步步紧逼,屡次要置我于死地!”

李渊眼皮一跳,淡淡道:“此话何解?”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父皇可还记得五弟?”

“智云?”李渊疑惑地道:“朕自是记得,为何突然提起他来?”

“既是记得,那么当年,父皇在太原起兵,智云随大哥四弟他们从河东赶到太原,途中,智云被隋军士兵抓去,一路带到洛阳,最终死于阴世师手中,想必这一切的一切,父皇也都记得。”

李渊听着不对,拧眉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李世民冷笑道:“智云被抓走后,我们所听到的,是智云贪玩溜出去,所以才被抓,但事实并非如此,是大哥与元吉,存心置智云于死地!”

此言一出,纵然是李渊也不禁大惊失色,豁然起身,死死盯了李世民,“你…你再说一遍!”

李元吉连忙道:“父皇你别听他胡说,他…”

李世民厉声打断他的话,“是我胡说,还是你们丧心病狂?”随着这话,他走到李建成身前,“你一直都不喜欢智云,为什么,因为你不喜欢二娘,偏偏他又是二娘的儿子,你担心他会影响你的地位,所以哪怕他曾救过你性命,哪怕他身上同样流着父皇的血,你也狠心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死地!”

李建成没想到李世民会将这件事陈年旧事给扯出来,一时脸色煞白,喝道:“我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你休得冤枉我!”

李世民待要言语,殿外忽地传来惊呼声,回头望去,只见万氏面孔雪白地倚在摘星身上,后者被吓坏了,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只是不停地喊着。

揽月显得稍稍镇定一些,用力掐着万氏的人中穴,在她的急救下,万氏幽幽醒转,此时,李渊也走到了她身边,扶住她道:“爱妃,你怎么样了?好一些了吗?”

万氏没理会这话,只死死盯着李渊,激动地道:“智云…真是太子他们害死的吗?”她派人送信给李世民后,想想不放心,便借机来到太极宫,哪知刚到宫门口,便听到李世民抖出智云之死,她灵机一动,假装晕倒。

李渊也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只得道:“你先别激动,有什么话,等坐下之后再说。”说着,他亲自扶了万氏至殿中,高阳已是知机地端了一把椅子过来,请万氏落座。

那厢,李元吉指了李世民大声道:“你好啊,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诬蔑大哥与我。”

李世民肃然道:“我若要诬蔑你们,何需等到现在,我念着兄弟之情,一次又一次相信你们,换来的,却是你们的陷害,实在是令人失望。”

“该失望的是我!”李建成痛声道:“亏得我之前还一直帮你说话,你却倒打一耙,世民,你口口声声说我加害智云,可有证据?”

李世民盯了他片刻,将目光转向李渊,“父皇,儿臣没有证据,但智云是您的儿子,他是不是一个贪玩好动,不懂分寸之人,您最是清楚不过,您觉得在当年那种兵荒马乱的情况下,他会贪玩的跑出去吗?”

李渊尚未言语,万氏已是急切地道:“不会,智云虽然年幼,但他素来懂事,绝不会任性妄为,胡乱奔走。”

见李渊拧了眉不说话,李元吉急忙道:“父皇,其实智云根本不像贵妃说得那么乖巧,从河东到太原,一路上,不知惹了多少麻烦,您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当年随同的将士,好些人都还在。”

李世民冷笑道:“他们皆是你与太子的人,能问得出什么来。”不等李元吉争辩,他又道:“除了元吉之外,还有一事,是父皇所不知的,当初儿臣前往江都营救杨氏,临走之前,大哥将他的一队亲信拨给了儿臣,儿臣当时满以为大哥是一片好心,没想到,根本就是想趁机要儿臣的性命,柳文给宇文化及通风报信,要不是儿臣有几分运气,早在八年前就已经死了!儿臣本想将此事告诉父皇,但大哥苦苦哀求,儿臣念及兄弟之谊,便答应他瞒下此事,不与任何人说。”

第六百三十三章 乱宫闱

李渊万万没想到,突然之间会扯出这么多事来,面色阴沉地盯着李建成,“可有此事?”

“没有!”李建成想也不想便否认道:“儿臣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否则就教儿臣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世民冷声道:“太子自不会承认,但柳文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明,再不然,可以去找宇文化及的旧部,相信应该能够打听出一二来。”

李建成没想到他会想到从宇文化及的旧部入手,脸庞一白,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李渊从中看出几分端倪,沉声道:“果有此事?”

“没有!”李渊急急否认,莫说眼下还没有真凭实据,就算真有,他也绝不会承认此事,“儿臣对父皇一如刚才发下的誓言,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父皇的事情。”

李世民凉凉一笑,“太子不如等我把话说完了,再来说这些,省得说了一回又一回。”

这会儿,李渊的眉头已是皱成了一个川字,难以置信地道:“还有事情?”

“武德三年,父皇以杨氏陷害太子以及德妃为名,将她落发去明月庵,但事实上,德妃与昭仪二人确实是青楼出身;她并没有撒谎,撒谎的那一个,是杏娘!”

李元吉冷笑道:“我道秦王为何突然说这么许多,还不住地编事情往我与大哥头上扣帽子,原来是为了杨氏,还真是用心良苦。”

“你不必在这里颠倒黑白,一直以来,你性情残暴,从不知体谅百姓疾苦;当年父皇让你征讨刘武周,结果呢,你一路打猎,甚至当待射杀百姓,惹得人憎狗厌,若不是你,后面的征讨怎会如此艰难;你自己说说,直接又或者接间死在你手上的百姓有多少?”说到此处,李世民冷笑道:“若非父皇维护,你哪里还有性命站在这里!”

李元吉从不知李世民是一个口舌如此犀利之人,又气又恼,脱口道:“不过是一些贱民罢了,死就死,有什么了不得的!”

对于他的话,李世民回以一抹冰冷的笑容,“父皇,您都听到了,元吉根本不将人命当成人命,简直就像当年的隋炀帝!”

一听这话,李元吉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不顾李建成的阻止,冲口道:“你竟然拿我跟隋炀帝相比,你是不是疯了?”

“我想…我这个比喻并没有用错!”这般说着,李世民重新说回尹氏那一桩事,“这几年,儿臣一直在追查杏娘之事,发现她与太子府有着各丝万缕的关系,当年之事,很可能太子发现有人追查德妃之事,故而将计就计,让杏娘在父皇面前反口,诬杨氏一个加害太子与妃嫔之罪。”

“世民你…”李建成重重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李元吉恼声道:“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你根本没有真凭实据。”

李世民冷冷道:“确实没有,不过你所谓的猜测,我倒是还有一个,你想不想听。”

“你有本事只管说就是了,还会怕你不成。”李元吉确实不怕,虽然李世民现在的话,令他们有些不安,但有夏候端、王远知还有傅奕在,李世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起颠覆这一切的浪来。

李世民朝李渊拱手道:“这件事,儿臣也是刚刚得知不久,此事关乎皇家颜面,儿臣本想等查清楚之后再说,如今看来,怕是等不及了。”

李渊疑惑地道:“何事?”

在诸人的注视下,李世民一字一句道:“太子**后宫!”

此言一出,当真是石破天惊,所有人都用一种惊骇的目光盯着李世民,就连万氏也止了哭泣,怔怔地坐在那里。

李建成第一个回过神来,厉声道:“世民,我一直容忍你,是因为还当你是兄弟,你别越来越过份了!”

话音未落,李世民已是抬手指了他道:“过份的那个人,从来不是我;太子殿下,事到如今,你还是想一味否认吗?”

李建成恨恨一咬牙,朝尚愣在那里的李渊道:“父皇,您别听信他的胡言,他分明就是想转移咱们的注意力,好自己脱身!”

该死,这件事乃是极其机密的事情,除了他与季容之外,便只有尹氏及他安排入宫侍候尹氏的宫人才知道,李世民又是从何得知;尹氏绝不会说,季容也不会背叛他,难不成,是那个宫人?

李世民冷笑道:“太子不是一直想要帮我的吗,怎么这会儿又突然变了脸,果然是心虚了吗?”

“李世民!”这一次,李建成是真的快要按捺不住了,要不是李渊在,他连出手杀死李世民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