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城门的那一刻,刘弘基与杜如晦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从淇水开始至今,差不多一个月,成千上万的士兵为此付出性命;所幸,他们终于攻入洛阳,也算是对亡者有了一个交待。

刘弘基感慨地道:“这次可真是多亏了贵妃娘娘,否则我们这会儿还徘徊在洛阳城外,不得其门而入!”

杜如晦点头道:“希望上天保佑陛下熬过此关!”

“先生!”有士兵押着一人走了过来,“李元吉带到!”

“好,你们下去吧。”在得了刘弘基的话离去时,那两名士兵故意推了李元吉一下,令被绑了双手的后者跌倒在地,因为扯动身上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

刘弘基当然看出士兵是故意的,但并未说什么,毕竟李元吉二人害死那么多唐兵,难怪他们心存怨气;事实上,若非自己下令,不得伤其性命,李元吉这会儿早就已经变成一具死尸了。

在勉强站起来后,李元吉咬牙道:“刘弘基,你们倒是挺有本事的,竟可以攻入洛阳!”

刘弘基淡淡道:“洛阳乃是大唐领土,就算一时被你们夺去,最终也会归复于唐,长据洛阳,那根本就是你们的痴心妄想!”

李元吉冷哼一声道:“若不是你们卑鄙的利用风筝带炸药至城楼,炸毁我们的投石机与弩车,你们根本不可能攻入城中。”

杜如晦在一旁听不下去,斥道:“论卑鄙,谁能及得上你们,先是在淇水下毒,之后又在石头与弩箭上抹疫毒,害死了无数人!”

李元吉冷笑道:“那是你们自找的,谁让你们非要来攻洛阳,活该!”

虽然料到李元吉不会有什么悔意,却没想到他死到临头还这般嚣张狂妄,真是可恼!

杜如晦勉强压下心中的恼怒,盯着他道:“你应该清楚,走到这一步,你已经没有了与我们抗衡的资本,告诉我,李建成去了哪里?”

一控制洛阳,他们就立刻派人搜了紫微宫,但李建成并不在那里,这种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李建成躲在洛阳某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之中;另一种就是洛阳被破之前,他从另一处城门逃走了。

李元吉盯了他片刻,冷笑道:“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为了你自己!”刘弘基接过话道:“只要你将李建成的下落告诉我,做为回报,我们会在陛下面前替你求情,保你不死。”

“如此说来,我倒还要谢谢你们。”不等刘、杜二人言语,他忽地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方才止了笑声,讽刺地道:“你确定你们所谓的那位陛下还能活着听到这些话?”

听得这话,杜如晦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一片,攥了他的衣襟寒声道:“再敢胡言,我现在就杀了你!”洛阳虽破,李世民却还生死未卜;这也成了他们最担心的一桩事。

面对他的疾言厉色,李元吉冷笑道:“有本事你就杀,老子皱一下眉头就不是英雄好汉!”

“你!”杜如晦气得说不出话来,偏又不能真的杀了他,毕竟他是李世民的亲弟弟,只有李世民一人有资格决定其生死,更何况李建成还下落不明!

刘弘基在劝杜如晦松手后,淡然道:“你放心,陛下洪福齐天,你等这些肖小伎俩根本伤不了他。”

“是吗?”李元吉嗤笑道:“若当真如此,姓杜的为何会这么大反应?大哥那疫毒无药可医,这会儿…李世民离死人怕是只剩下一口气了吧,否则怎么一直不见他露面。”说着,他又冷笑道:“也好,虽然这次失败,但有李世民做垫背,也算不亏了!”

杜如晦死死攥着双手,若非还有理智在,李元吉这会儿已是不知死上多少回了。

刘弘基盯了李元吉片刻,眸色幽暗如静潭之水,“你真以为李建成逃得了吗?”

这句话令李元吉心中“咯噔”一下,生起一种不祥的预感,难不成大哥被抓了?

这个念头刚一浮上脑海,便被他狠命压了下去,不会的,大哥早就已经离开了洛阳,且还有一万士兵护卫,绝不可能被刘弘基抓到,他那样说,只是想唬自己,对,一定是这样!

如此想着,他心中一松,道:“你有本事,就去将大哥抓来,不过你若想从我嘴里撬到什么,我劝你还是省省劲吧。”

第七百二十八章 收复洛阳

刘弘基徐徐点头,“既是这样,我不问就是了,来人,将他带下去好生看管,另外,替他上药包扎伤口,不要让他列弛。”

杜如晦没想到他竟真的一句都不问了,急忙道:“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刘弘基望着被押下去的李元吉身影,淡然道:“李元吉是个硬骨头,就算严刑逼供,他也不会说半个字的,而且看他身上的伤,怕是还没怎么用刑,就已经死了,到时候可没法向陛下交待。”

“可李建成…”

刘弘基抬手打断他的话,“我明白杜将军的意思,放心吧,有长孙将军在,定不会让李建成逃了。”

见他这么说,杜如晦只得点头,“希望如此!”

经过一夜的忙碌,翌日清晨,唐军已是彻底接管了洛阳城,李世民也从城外营帐移到了紫微宫中,但他的情况一直不曾好转,也未苏醒,令众人忧心不已;按着江御医的说法,拖得越久,李世民醒来的机会就越渺茫。

至于韫仪,自从来了之后,就一直不眠不休陪在李世民身边,坚持与昏睡不醒的他说着以前的事情。

至于那些患上疫病,以及在昨日攻城战中被石头与弩箭所伤,可能染上疫病的士兵,他们坚决不肯入城,说不想再连累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若真的逃不出死亡的阴影,那就让他们安安静静的死去!

江、齐二人虽然一直在研究医治疫病的方子,但时间始终太紧,除了那个以毒攻毒的方子之外,再想不出第二个,眼下时日无多,决定拿这个方子试一试,怎么也好过就此等死。

攻取洛阳之后,药材大增,所以很快就熬制好了汤药,让人送到城外,每人一碗服下,余下的药也会按时送去;而这,就是他们所能做的全部,能否保住性命,就要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

一直到晌午时分,长孙无忌那边都没有传来消息,反倒是李世民那边出现了恶化,再一次出现心跳停止的情况,虽然敢终恢复了跳动,但微弱无比,随时都有可能停止,而江齐二人对此束手无策!

尉迟敬德激动地道:“你们不是说可以救陛下的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江御医涩然道:“下官从一开始就说过,以毒攻毒这个法子,只有两成的希望,现在…”他低了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尉迟敬德攥了他的衣襟,咬牙道:“我告诉你,要是陛下出了什么事,我…”

“陛下不会有事!”韫仪抚着李世民苍白不见一丝血色的脸颊,一字一句道:“以前那些比今日更加艰难的日子,陛下都熬过来了,这次也不例外。”

刘弘基等人叹然未语,他们何尝不希望李世民熬过此关,但拖得越久,希望就越渺茫。

正自这时,有士兵进来,在刘弘基耳边低语几句,后者眸光微微一亮,道:“知道了,你先下去!”

在士兵退下后,韫仪侧目道:“可是抓到李建成了?”她虽一直陪在李世民身边,但外面的消息并未拉下,故而知道他们攻入洛阳之时,李建成已是不见了踪影,仅仅只抓到李元吉。

刘弘基拱手道:“是,长孙将军在洛阳城外百里之外,擒住李建成,这会儿已经在押送回来的路上;此次他们二人均被擒获,大唐当可安宁了。”话虽如此,他面上却没什么松快之色。

李建成与李元吉固然被抓了,可若是李世民熬不过这一关,英年早逝,根本还不够深厚的大唐,必定会内乱四起,尤其是长安还有一个李渊在,他一直不满陛下称帝,一旦陛下驾崩,他立刻就会复辟帝位!

“很好!”韫仪点一点头,朝昏睡不醒的李世民低语道:“陛下您听到了,李建成已经被抓捕回来,再也没有人能够动摇您的江山社稷。”

是啊,只要李世民醒来,大唐就真正完全在其掌控之中了,可若是醒不来呢?

这个念头刚冒出一点,便被韫仪狠命扼杀,会醒的,陛下一定不会丢下她们母子,丢下他一手一脚建立起来的大唐!

虽然一直这样告诉自己,眼底却依旧涩得难受,需要用极大的力气,方才能够忍住泪意攀爬上眼眸。

她…终归还是怕的!

牢狱之中,李元吉正面如死灰地看着被押解进来的李建成,待得押解的士兵关了对面的牢门离去后,他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攥住栏栅,急切地道:“怎么会这样,大哥你不是走了吗,为何…”

李建成双眸赤红地道:“刘弘基这个老匹夫,一早就安排了长孙无忌埋伏在洛阳各处城门外,我刚出城门不久,便被长孙无忌的人袭击,虽然几番苦战,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落在他的手里!”

“可恶!”李元吉狠狠砸着栏栅,恨声道:“我说怎么一直没看到他们的援军,原来是这样!”停顿片刻,他有些无措地道:“那现在怎么办?”

他之前打定主意,就算是死,也不会透露李建成的行踪,可现在…随着李建成被抓,这一切已经没有了意义。

李建成也没什么法子,只能道:“眼下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在说完这句话后,他仿佛失尽了力气,后退几步,抵在冰凉潮湿的墙面上,望着牢房外光芒微弱的油灯出神。

难道真的不可能东山再起了吗?

不,他不会就此认输,哪怕要卑躬屈膝,低头示弱,他也一定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这般想着,他道:“可知李世民的情况?”

李元吉摇头道:“我没有见过他,不过看刘弘基的态度,李世民应该病得很严重,指不定连今儿个都熬不过!”

“好!”李建成徐徐点头,以他和元吉的身份,只有李世民才有资格处置,刘弘基,哼,虽然看着风光,但说到底,只是一介外臣,处置他,哼,远不够资格;只要李世民一死,他与元吉就有活着回到长安的希望,而父皇知道此事,必定会介入,保住他们的性命,甚至重夺大唐江山!

容儿,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李世民死于疫毒!

第七百二十九章 做一笔交易

牢里没有窗户,自然也没有白天与黑夜之分,照明的,永远就只有那几盏微弱的像是随时会熄灭的油灯。

“吃饭了!”随着这个不耐烦的声音,狱卒将两个碗摆在李元吉牢门前,对面的李建成也是一样。

李元吉虽然不想吃牢里的饭,但自从被抓之后,他水米未进,腹中实在饥饿得紧,便将碗拿了进来,一碗糙米饭,外加一碗黑乎乎的汤,上面飘着几根咸菜,比他想象的还要差,不过好歹能填饱肚子,然刚扒了一口,李元吉便立刻吐了出来,叫住离去的狱卒,“你这饭馊掉的,让人怎么吃?”

狱卒回身走到牢房前,冷冷道:“你以为自己还是齐王殿下吗,诸多要求,有的吃就不错了。”他是唐兵出身,对于李元吉二人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李元吉本就是火爆脾气,一听这话,哪里忍得住,大声道:“什么诸多要求,这馊掉的饭是人吃的吗?”

狱卒脸一板,正要喝斥,牢头走了过来,喝斥道:“都嚷嚷什么呢?”

狱卒冷冷扫了李元吉一眼,道:“刘哥,他嫌饭馊,不肯吃呢。”

被称作刘哥的牢头眉头一挑,“哦,当真馊了吗,我闻闻。”

“刘哥?”狱卒惊讶地望着牢头,明明是他吩咐给这二人送馊掉的饭,怎么一转眼,就好像什么都忘了。

牢头没有理会他,在接过李元吉递来的饭后,并未去闻,而是反手将之倒在地上,令李元吉愕然不已,“你做什么?”

牢头咧嘴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既然嫌饭馊,那就不要吃了,继续饿着吧。”

听到这话,李元吉终于反应过来,恼怒地道:“你骗我!”

他的话令牢头脸上的笑意更甚,“不错,我就骗你了,那又如何,像你们这样的人,就活该饿着!”

事实上,要不是刘弘基吩咐下来,不要让他们死了,他根本就不想送饭,如今李元吉嫌饭馊,正合他心意,饿个一两顿还不至于死人!

“你!”李元吉气得快要抓狂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要换了往日,谁敢这样对他,立刻就把头扭下来。

牢头根本没将他的怒气放在眼里,将空碗递给狱卒,拍一拍手道:“好了,咱们别在这里打扰齐王了,走吧。”

“是。”狱卒高兴得应了,在踩过地上的饭时,他停下脚步,轻笑道:“齐王要当真饿得受不了,就委屈一些,抓着地上的饭,虽说被我踩了一脚,但还能入口!”

望着扬长而去的人影,李元吉浑身发抖,让他捡地上的饭吃,还是被人踩过的,当他是狗不成!

待他们走远后,他望着对面一脸平静地往嘴里扒着饭的李建成道:“大哥,你怎么还吃得下去。”

李建成咽下嘴里的饭,淡然道:“你当他们是狗吠就成了,何必放在心上。”

李元吉咬牙道:“说得简单,我一想到他们刚才的嘴脸,就恨不得一刀宰了!”

“只要我们活着,这个仇早晚能够报回来,但若是死了,就什么做不了了,你记着,眼下最要紧的是活下去!”说着,他将还剩下一半糙米饭的碗递给李元吉,“吃吧,多少垫一垫肚子,伤口也能好得快一些。”

李元吉虽然还是满肚子的气,但也明白自己此刻没有生气的资格,伸长了手臂接过李建成递来的碗闷闷吃了起来。

馊米饭…他这辈子都没有吃过,哪怕当初被流放去凉州的时候也不曾;他发誓,只要能够踏出这里,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宰了那两个混蛋!

不知过了多久,牢门处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来了什么人,紧接着一个人影在众狱卒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借着微弱的灯光,李建成看到走在前面的人裙裾拖地,应该是个女子,只是想不透,哪个女子会来这牢房之中,待得走近之后,他终于看清了来者的模样,惊讶地道:“是你?”

来者正是韫仪,她眸光冰冷地望着李建成,“好久不见了,太子殿下!”

李建成缓缓站了起来,盯着那张与十年前一般貌美无双的脸庞,“你怎么会在这里?”

“太子殿下占据洛阳城,与大唐为敌,本宫又怎么能不来呢?”韫仪眸光一如刚才那般冰冷,寻不到一丝暖意。

李建成盯了她片刻,忽地道:“你是为李世民而来?”

韫仪眸光微微一缩,旋即道:“当年本宫与季容同在太守府中为舞姬,她有多少能耐,本宫很清楚,若没料错的话,你下的淇水里的毒,还有祸害了无数士兵的疫毒,都是出自她之手,对吗?”

李建成脸色微微一变,“你倒是聪明,连这也猜到了。”

“若连这么浅显的事情都猜不到,又岂敢站在你面前,不怕被你给耍得团团转吗?”

面对她的言语,李建成轻哼一声,“若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可以走了。”

韫仪漠然道:“李建成,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只要陛下一声令下,你与李元吉立刻就会没了性命。”

“李世民…”李建成喃喃重复了一句,似笑非笑地道:“你说的没错,不过…李世民现在应该没办法下令,否则此刻站在这里的,就是他而不是你了,对吗?”

韫仪眸中掠过一抹杀意,李建成说得没错,虽然江齐二位御医施展浑身解术,依旧不能令李世民转危为安,反而情况越来越差,隔了一层衣衫几乎听不到他的心跳声。

江御医所下的最后通牒就是今天晚上,若是李世民再不醒,那就永远都无法醒来,而这,正是她来见李建成的原因!

“本宫很清楚季容的为人,她心思慎密周祥,做任何事情都会有两手准备,就好比大业年间,她一边讨好贵太妃,一边与你合谋,置贵太妃的儿子于死地;这一次想必也不例外。”

李建成眼皮一跳,旋即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很清楚本宫的意思,李建成,本宫与你做一笔交易,只要你交出此次疫病的解药,本宫就放了你与李元吉,就算陛下醒来,本宫也保证绝不追究!”

第七百三十章 牢中逼问

李建成不置可否地道:“听起来倒是不错,不过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话?”

“你若不信,本宫可以当着你的面发誓!”虽然她并不想饶过李建成,但当务之急,是保住李世民性命。

“发誓?”李建成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就算你不动手,也尽可派别人来取我性命,我说的可对,贵妃娘娘?”

“本宫保证,只要你交出解药,就不会有任何一个大唐子民追杀于你,这个回答你可满意?!”

李元吉愣愣地看着他们言语,那疫毒竟然还有解药吗?他可从未听李建成提过。

“还算不错,不过…”李建成凉声道:“我不交出解药,你又待如何?”

韫仪盯了他片刻,凉声道:“本宫知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觉得只要陛下不醒,就没人能够处置你。”

李建成神色微变,旋即已是恢复如常,薄唇微勾,“是又如何?”

韫仪冷冷道:“若本宫不在洛阳城中,你这个如意算盘或许能够打得响,但很可惜,本宫在此!”

“你在又如何?”李建成嘲讽地道:“贵妃娘娘…呵,说到底,依旧只是一个后宫女子,后宫不得干政,难道你还能下令杀我们二人不成?”

韫仪徐声道:“正如你所言,不交出解药,本宫便取你性命,让你去与季容做伴!”

明明是一个弱小女子,但那冰冷彻骨的声音却令李建成后颈阵阵发凉,仿佛有一把刀悬在那里,随时会落下一般。

“你不敢!”李建成话音未落,韫仪已是冷言道:“你若不信,尽可一试!”说着,她厉声道:“将李元吉拉出来!”

杜如晦也跟着来了,听到她的话,低声道:“娘娘,您要做什么?”

韫仪寒声道:“他不是不相信本宫所言吗,那就先杀了李元吉!”相较于李建成,李元吉的性命就没那么重要了,正好拿来立威!

“他二人虽然罪行屡屡,但毕竟是李氏子孙,娘娘这么做恐怕会遭人非议。”面对杜如晦,韫仪冷言道:“只要可以救陛下性命,莫说是区区非议,就算是万世之唾骂,本宫也在所不惜!”说完此言,她朝尚愣在一旁的狱卒喝斥道:“还不赶紧将李元吉带出来?!”

那些狱卒不敢怠慢,赶紧将李元吉带了出来,虽然后者有伤在伤,狱卒仍是不敢大意,紧紧束了他的双臂,以免伤人。

韫仪命狱卒取来刀,横在李元吉颈间,冷声道:“李建成,本宫再问你一次,交不交解药?”

迎着她阴寒的目光,李建成摇头道:“你不必在这里装腔作势,你不…”

“敢”字尚未说出口,韫仪已是一刀划在李元吉左肩上,割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痛得后者说不出话来。

“本宫从来不喜欢废话,所以你想好了再回答本宫!”眸光阴冷似沉寂了无数年的潭水,即便是李建成,也由得起了一丝惧意。

“说,交不交解药?”这一次,面对韫仪的责问,李建成没有立刻言语,他怕自己一旦说出“不交”两个字,韫仪真会杀了李元吉,这个女人已经疯了!

此时,李元吉缓了过来,捂着伤口努力喘了几口气,咬牙道:“贱人,你竟敢伤我?!”对于李元吉来说,伤在女人手下,无疑是奇耻大辱,尤其还是杨韫仪这个女人。

韫仪看了一眼刀刃上的血迹,冷声道:“若他不说,下一次,就不会伤你这么简单了;李元吉,你若想活命的话,就好…”

“呸!”李元吉将一口唾沫吐在韫仪脸颊上,杜如晦见到这一幕,勃然大怒,一把掐住李元吉的脖子,厉喝道:“放肆!”

明明已经被掐得喘不上气来,李元吉却依旧不停地笑着,韫仪抹去颊边的唾沫,平静地道:“如晦,放开他!”

杜如晦看了她一眼,缓缓松开了手,李元吉大口大口喘着气,待得缓过来后,冷笑道:“杨韫仪,你有本事尽管杀我就是了,左右有李世民这个乱贼垫背,爷死得不冤!”

韫仪莹白的额头浮现出一根根青筋,下一刻,李元吉腿上又多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此刻的韫仪看起来,如同地狱来的罗刹女,浑身散发着阴寒的气息。

“再不说的话,他可就真的要死了。”韫仪冷冷望着李建成,“这十年来,他一直毫无怨言的跟着你,心甘情愿做你的马前卒,你就当真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性命吗?”

李建成死命咬着牙,除了季容之外,他也就对李元吉有几分感情,如今看到他满身是伤的倒在地上,心中着实不是滋味,可是要他放过李世民,却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大哥,你别管我!”李元吉抬起满是冷汗的脸庞,吃力地道:“李世民夺你帝位,绝对…绝对不可放过他!”

话音未落,尚在滴血的刀尖已是抵在李建成脖子上,“不放过陛下,他也一样会死!”

李建成赤红着双目,咬牙道:“你凭什么认定我一定有解药,仅凭你所谓对容儿的了解?真是可笑!”

韫仪冷眸道:“是否可笑,不劳你费心,只需要说交还是不交?”

李建成死死攥着手,当初季容为防万一,确实制了一颗解药,也仅仅只有一颗,怎么也想不到,今日竟要用来救李世民,真是讽刺。

回应李建成的,是李元吉身上又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大蓬鲜血滴在地上,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泊,至于韫仪身上,那套月白色的宫装,已是有一半被鲜血染红,再加上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肃杀阴寒之气,令那些狱卒避退三舍,不敢靠近。

李元吉素来凶狂狠毒,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命,如今却变成俎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这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与其如此,倒不如…

趁着无人注意,满身是血的李元吉聚起全身所有的力气,从地上一跃而起,抽出狱卒腰间的钢,狠命往韫仪确去,口中厉吼道:“贼婆娘,纳命来!”

任谁也想不到,身受重伤的李元吉竟然会突然发难,一时阻止不及,只能眼眼眼看着那把钢刀往韫仪身上砍去!

第七百三十一章 李元吉之死

虽然事出突然,但韫仪毕竟是深谙武艺之人,急退数步,于千钧一发避过要害,但手臂上仍是被划了一道,鲜血急速涌了出来。

当李元吉想要追上来砍第二刀的时候,杜如晦已是反应过来,当即出手夺下钢刀,并飞起一脚将李元吉踢倒在地,滑行了好长一段时间,方才止住去势,地上是一道长长的血痕!

杜如晦顾不得去看李元吉,扶着韫仪紧张地道:“娘娘,您怎么样?”

韫仪忍着痛楚道:“没事,只是皮肉伤罢了。”

见她伤口不断往外涌血,杜如晦赶紧撕下自己的衣摆,紧紧绑住韫仪臂上的伤口,在命狱卒去请江御医后,他道:“娘娘,臣扶您出去!”

“要不到解药,本宫哪里都不会去。”这般说着,她挣开杜如晦的搀扶,走到奄奄一息的李元吉身边,垂刀抵着他的后背对关在牢房中的李建成道:“看来你是真不打算要他的性命了,好,本宫成全你!”随着这句话,冰冷的刀尖没入李元吉后背,收走了后者最后一口气。

“元吉!”李建成悲鸣一声,死死盯着李元吉大睁的双眼,他知道,元吉是死不瞑目,这个贱人好恶毒的心思,说杀就杀,他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韫仪忍着手臂的剧痛,自李元吉身上拔出刀,“若不想步他后尘,就告诉本宫解药在哪里,否则死的那个人就会是你,不过本宫保证,你不会死的像他一样痛楚!”

“贱人,当初就不该放过你!”李建成恨得几欲呕血,早知今日,他一定会不顾任何代价杀了这个女人。

韫仪冷声道:“可惜你已经错过了杀本宫的机会,说吧,解药在哪里。”

李建成再次看了一眼气绝身亡的李元吉,咬牙道:“交出解药,你当真会放过我?”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在韫仪吐出这八个字后,李建成点一点头,吐出韫仪最想听到的话,“好,我答应你!”

韫仪心中一喜,急忙问道:“解药在哪里?”

李建成并没有回答,而是道:“送我到城外,然后给我一匹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待我上马之后,自会告诉你。”

韫仪刚刚松下来的神色,立刻又紧了起来,“你在戏弄本宫?”

李建成讽刺道:“你是当今贵妃娘娘,我这个阶下囚怎么敢戏弄,我这么做,只是为了确保你不会过河拆桥罢了。”不等她言语,又道:“不要说什么誓言,莫说空口白言,就算白纸黑字,我也不会相信!”

杜如晦冷声道:“若你上马之后,不说解药下落,又该如何?”

李建成冷冷一笑,“这就要看你们敢不敢赌了。”

韫仪一咬樱唇,扬声道:“请杜将军去一趟御马监,取一匹汗血宝马至城门外。”

杜如晦未及答应,李建成已是道:“如果让我在马身上发现你们动了手脚,这个交易就做废;还有,只能你一个人来,否则同样作废,到时候你们就等着替李世民收尸吧!”

“照他的话去做。”面对她的言语,杜如晦低声道:“娘娘,要不要与刘先生商量一下?”

此次来牢里见李建成,是韫仪的意思,刘弘基并不知晓,现在李元吉死了,又要放走李建成,事情闹得越来越大了。

“不必了,你照本宫的意思去做就是了。”见韫仪坚持,杜如晦只得依言去安排。

在杜如晦离去后,韫仪对狱卒道:“将他绑起来,然后押去城门。”

很快,李建成便被里三道外三道的紧紧绑了起来,然后押上马车,往城门行去,他们刚下马车,耳边便传来马蹄声,抬眼望去,只见杜如晦骑着一匹暗红色的马过来,在他身边,并无其他人的踪迹。

骑到近前后,杜如晦翻身下马,对李建成道:“好了,一切都按你的要求办妥了,可以说出解药的下落吧。”

李建成低头看一看绑在身上的绳子,挑眉道:“这样子,叫我怎么骑马?”

“解开!”在韫仪的言语下,狱卒替其解开了绳子,后者活动了一下手脚,走到那匹汗血宝马旁边,仔细看了一番,确定没有被动什么手脚后,翻身上了马;杜如晦见状,立刻攥住马绳,厉声道:“不说出解药所在,休想离开!”

李建成笑道:“不必这么紧张,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说,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