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君怔怔地看着东方溯,又低头看看自己空空的双手,怎么也不敢相信东方溯竟然拒绝的这样干脆利落,不留半分余地。

在强行压下尖叫的冲动后,沈惜君抬起已经盈满了泪水的双眼,“因为慕千雪?”

“不是。”话音未落,沈惜君已是尖声道:“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东方溯并没有骗她,就算没有慕千雪,他也不会喜欢霸道任性的沈惜君。

冰冷无情的言语,犹如一把尖刀划过沈惜君心头,令她十八年来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心痛。

沈惜君努力忍着盈盈欲坠的泪水与胸口一阵又一阵的抽痛,哑声道:“刚才在姨母面前,你为她讽我是恶犬,现在又为她拒绝我,究竟我有哪里不如她?”

东方溯有些头疼,实在想不明白,老九总说他性子无趣,这辈子都不会有桃花缘,可沈惜君偏偏就缠着他不放。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若有不是之处,还望宗姬见谅。”说完这句话,东方溯不顾瓢泼大雨,大步走出了亭子。

沈惜君见状,竟也是追了出去,在滂沱大雨中拦下东方溯,“我不许你走!”只是这么片刻功夫,彼此的衣衫已是尽皆湿透,紧紧贴在身上。

东方溯没想到她竟会冒雨追出来,急忙喝道:“快回去!”

“你不把话说清楚,哪里都不许去!”隔着激落的雨水,沈惜君倔强的声音传入耳中。

这样的纠缠不休,令东方溯越发感到厌烦,“该说的我都已经都说了,宗姬又何必苦苦纠缠。”

沈惜君还没来得及说话,东方溯已是绕过她快步离去,这一回,东方溯运起了轻功,任她如何奔跑追逐都只能眼看着那道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孤身立在漫天大雨中的沈惜君,犹如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是那样的无助可怜,一滴泪水缓缓划过脸颊,下一刻,已是与冰凉的雨水混在一起,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只有沈惜君自己清楚,东方溯下在她心里的“魔咒”,这辈子都解不掉了。

“我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过,东方溯,你是属于我的,这辈子都是!”

东方溯一路冒雨来到静芳斋,陈氏看到他满身湿透的样子,赶紧让杏儿去烧水备干净的衣裳,待得东方溯梳洗干净,重新出来后,陈氏方才问出心中的疑惑,“怎么淋着雨就回来了,也不打把伞,淋病了怎么办,昌荣呢,不是说好一道来静芳斋的吗?”

“她还有事,先回宁寿宫了。”东方溯轻描淡写的说着,在接过冬梅递来的热姜茶,他疑惑地道:“母妃,公主呢?”

“公主有些气闷咳嗽,我让夏月扶她去暖阁歇一会儿。”说话时,陈氏的目光一直不曾离开东方溯,后者察觉到她异样的目光,搁下已经空了的姜茶碗,“母妃为何这样看着儿臣?”

陈氏缓缓道:“你老实告诉母妃,是不是与昌荣起争执了?”

东方溯沉默半晌,平静地道:“也不算争执,只是与她把话说清楚,以后…应该不会再来纠缠。”

“她人呢?”

“儿臣回来的时候,她还站在雨中,这会儿应该回守寿宫了。”

一听这话,陈氏顿时皱紧了温婉的秀眉,“你这孩子,怎么能让昌荣淋着雨回宁寿宫呢,雨下得这么大,万一淋病了怎么办?”

提到这个,东方溯也有些内疚,“儿臣有叫她不要淋雨,可她非不听,儿臣也没办法。”

“昌荣虽然性子骄纵了一些,但母妃看得出,她本性并不坏,对你也好,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陈氏心思细腻,早就看出了沈惜君的心思,尽管她也不喜欢这样的儿媳妇,但沈惜君是卫氏族人,且深得卫太后恩宠,万一有朝一日,危难临身,或许可以保东方溯一条性命,故而她一直有意摄合二人。

“母妃什么时候成了昌荣的说客?”

陈氏拍着东方溯的手,温言道:“母妃不是任何人的说客,只是不希望你这样一直蹉跎下去,难得昌荣对你有心,何不给彼此一个机会。”尽管慕千雪给了她极大的震憾,但还不足以让她将所有赌注都下在其身上。

东方溯不知陈氏的苦心,皱眉道:“昌荣生性霸道,又贪好奢华,甚至视人命如无物,这样的女子,绝非儿臣良配。”

“殿下…”冬梅是知道陈氏心意的,想要帮着劝说一二,却被陈氏打断,后者徐徐道:“有朝一日,太后下旨赐婚,你也打算这么拒绝吗?”

东方溯眉尖微微一蹙,“母后明白事理,当不会勉强儿臣。”

“昌荣是太后最疼爱的晚辈,若她一意如此,怜惜之下太后未必不会答应,到时候你怎么办,抗旨不遵?”

她的话令东方溯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母妃素来不怎么管他的事,今儿个却一直在帮昌荣说话,实在有些古怪,想到此处,他试探道:“母妃,是不是有人与您说了什么?”

陈氏目光平和地道:“没人说什么,母妃只是不想你为了一个不可能相守的女子,误了自己终身。”

“不会。”东方溯低着头,令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陈氏目光沉静而忧伤,“你是母妃十月怀胎所生,你什么心思,母妃最是清楚不过,溯儿,虽然慕千雪眼下身在金陵城,但一来她身上背负了太多的血海深仇;二来,她曾为西楚皇后,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你与她的缘份,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尽了。”

第一卷 第七十章 怒其不争

第七十章 怒其不争

“儿臣知道。”东方溯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平静,然修长的双手却在微微发抖。

陈氏将这一切默默收在眼底,“你既知道,就当斩断那些不该存在的念想,早日寻一个能够与你共度终身的女子成亲,也好让母妃安心。”

“儿臣当谨记母妃之言。”这般说着,他起身道:“儿臣想去看看公主。”

“去吧。”

在东方溯身影消失后,冬梅小声道:“太妃,要不要将当年事情告诉殿下,好让他明白您的苦心?”

“不行!”陈氏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冬梅的提议,“当年之事,溯儿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如果可以,我宁愿他这辈子都不知道。”

大雨如注,浇透了昭明宫每一寸地面,无数花叶被这场大雨打落在地,只剩下光秃秃的茎杆伫立在雨中。

宁寿宫中,平阳王妃接过宫人递来的醒酒茶,亲自服侍卫太后喝下,随即道:“太后可有觉得好一些?”

卫太后抚一抚额头,颔首道:“好些了,不像刚才晕得难受。”

平阳王妃将空盏交给宫人拿下去,轻笑道:“您素来不怎么饮酒,今儿个一下子喝那么多,这身子当然受不住了,往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卫太后笑斥道:“还不都是你们吗,一个个的轮流敬哀家酒,你啊,敬得最多!”

平阳王妃替她理一理裙裾,笑盈盈地道:“臣妾这不是替太后高兴嘛,欢喜之下,忍不住多敬了几杯,还望太后恕罪。”

“哀家明白。”卫太后望着窗外未止的大雨,感慨道:“真快啊,一晃眼都四十年过去了。”

“还记得太后出嫁那会儿,臣妾攥着您的嫁衣不放,舍不得您走呢。”

卫太后温然笑道:“哀家也记得,你那个时候才五岁,家里又只有哀家与你俩姐妹,所以打小就最喜欢跟在哀家的后面,自是舍不得哀家出嫁,后来你就隔三岔五央着母亲,要她带你来东宫,每回来了,总是赖着舍不得走。”

“母亲若还在世,看到太后今日的风光尊荣,一定会很欣慰的。”平阳王妃的话令卫太后露出哀然之色,“几个兄弟姐妹之中,母亲最疼哀家,可惜受哀家连累,在那场灾劫中早早病逝,未能得享天年,哀家此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母亲。”

平阳王妃蹲下身,轻轻握住她戴着通水玉琉璃护甲的手,“母亲从未怪过太后。”

“哀家知道。”卫太后轻吸一口气,拉起她道:“哀家现在最喜欢看到的,就是你们齐齐整整的样子。”

“会的,有太后与陛下庇护,卫氏一族,必会永远昌隆鼎盛。”平阳王妃眼中有着飞扬自信的神采。

卫太后欣然一笑,正要说话,殿外传来宫人的惊呼声,紧接着一个浑身滴水,犹如刚从河里捞出来的人影走了进来。

“惜君?”平阳王妃骇然惊呼,难以置信地看着来人,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快步上前,“你这…这是怎么了?”

卫太后也是满脸诧异,“惜君,你不是与溯儿一道去上林苑游赏了吗,何以冒雨回来,溯儿人呢?”

她不说还好,一说立即将沈惜君心里的难过勾了起来,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眼泪争先恐后涌出来,与脸上的雨水混在一起。

看自己最心疼的女儿哭得这般伤心,平阳王妃心疼不已,不顾她满身冰凉的雨水,将之拥在怀里,迭声安慰。在她渐渐止了泪后,平阳王妃道:“告诉母亲,究竟出什么事了?”

沈惜君也不说话,只是低头啜泣,尹秋上前道:“王妃,宗姬身上都湿了,还是让她先去换身衣裳吧,以免着凉。”

平阳王妃也是一时情急,忘了沈惜君这会儿还穿着湿衣裳,这会儿听得尹秋提醒,赶紧让沈惜君随宫人去将衣裳换了。

在一番焦灼的等待后,换了一身衣裳的沈惜君终于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平阳王妃拉过她依旧冰凉的手,催促道:“快告诉母亲,是谁欺负你了?”

卫太后眸光一动,凝声道:“可是与溯儿有关?”

听到这句话,沈惜君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抽泣着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平阳王妃听得又难过又心疼,“这个睿王,难得你肯垂青于他,竟然摆出这么一副态度,实在过份。”说着,又埋怨起沈惜君来,“我早与你说过,睿王不是你的良配,偏就是不肯听,现在好了,自取其辱。”

最后这四个字,深深刺痛了沈惜君那颗高傲叛逆的心,用力挣开平阳王妃的手,激动地道:“对,我自取其辱,我高兴,我乐意,行了吗?”

“你这孩子…”平阳王妃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想过去安慰,可是她进一步,沈惜君就退两步,根本不让她靠近,无奈之下只得朝卫太后投去求救的目光。

卫太后明白她的意思,招手道:“惜君,来,到哀家这里来。”

沈惜君犹豫片刻,缓步走过来,伏身于她膝上,卫太后抚着她湿漉漉的乌发,轻声道:“睿王既不喜欢你,那就算了,哀家替你指一个比睿王更好的夫君。”

“不要!”沈惜君一口拒绝了卫太后的好意,“惜君就喜欢他,除了他之外,谁也不要。”

平阳王妃怒其不争,恼道:“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劝,睿王究竟有什么好,让你这样为他神魂颠倒?”

有什么好…

这句话沈惜君思绪有些恍惚,同样的问题,她也曾问过东方溯,后者避而不答,现在轮到她自己,竟也是答不上来,只知他是唯一一个能够影响自己喜怒哀乐的男子。

“他自有母亲不知道的好,总之女儿非他不嫁!”这般说着,她仰头望着卫太后,说出一句令众人吃惊的话来,“姨母,您是太后,也是溯哥哥的母后,只要您下旨赐婚,溯哥哥一定会遵从的。”

“你个丫头,魔障了是不是!”平阳王妃气得一把将她拉开,斥道:“一个女子,竟然主动求着赐婚,传扬出去,莫说你被人笑,就连我与你父亲的脸也都丢尽了。”

第一卷 第七十一章 半年之约

第七十一章 半年之约

“我不管,总之我一定要嫁他!”从小到大的宠爱,养成了沈惜君执拗反叛的性子,平阳王妃越是反对,她就越是坚持。

“你!”平阳王妃作势欲掴,但终归是舍不得,恨恨收回手,冷声道:“总之这件事我说什么不答应!”

沈惜君也不理她,只是摇着卫太后的手撒娇哀求,“姨母,您一向最疼惜君了,事关惜君终身幸福,您一定会成全的是不是?”

“太后,您…”

卫太后抬手打断平阳王妃的话,垂目温言道:“哀家是可以赐婚,让溯儿娶你为妻,但惜君,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这样勉强得来的婚姻,会幸福吗?”

沈惜君一怔,旋即道:“他现在拒绝惜君,是因为心里还念着南昭那个狐狸精,等我们成亲之后,他自然就会慢慢忘记,知道我才是他应该爱的那个人。”

“如果他一直忘不了呢,又该如何?”

这一次,沈惜君过了很久才吐出两个字,“不会。”

卫太后眼中的神色越发怜惜,“惜君,你是哀家钟爱的孩子,哀家不希望你一时冲动,做下令自己后悔终生的事情,所以这婚,哀家是不会赐的。”

听到这话,平阳王妃松了一口气,沈惜君却不肯就此罢休,狠命咬一咬银牙,倔强地道:“惜君不会后悔,求姨母赐婚!”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她就越是非得到不可!

卫太后神色一冷,凉声道:“此事哀家已经决定了,不必再说!”

“姨母…”沈惜君还要再求,尹秋已是走过来,小声道:“太后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更改的,宗姬您还是起来吧。”

见沈惜君不说话,尹秋以为她听了进去,伸手去扶,却不想被她一下拂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尹秋无奈地收回手。

看到她这样子,平阳王妃既恼恨又担心,唯恐她惹怒了卫太后,后者虽然是她嫡亲长姐,但终归君臣有别,一旦惹卫太后动了真怒,就算是她也承受不起。

面对沈惜君无声的抗议,卫太后倒是没有露出了什么怒意,垂目半晌,淡淡道:“半年,如果半年后,你还像现在这样坚持要嫁给睿王,哀家就为你们二人赐婚。”

此话一出,殿中二人一惊一喜,喜的自然是沈惜君,“姨母此话当真?”

“哀家何时骗过你?”说着,她抚一抚沈惜君还残留着泪痕的脸颊,“好了,起来吧。”

这一次,沈惜君没有再拒绝,提着裙裳起身,“多谢姨母。”

卫太后笑一笑,对尹秋道:“外面的雨停了吗?”

尹秋开了窗子看了一眼,道:“回太后的话,差不多停了,还有一点零星小雨在下着。”

卫太后微一颔首,对沈惜君道:“你上次不是说想养松狮吗,哀家让内务府寻了几只来,你随尹秋去瞧瞧,若有中意的,抱走就是了。”

她们二人一走,平阳王妃便迫不及待地道:“太后,您刚才为何要答应惜君,看睿王现在的态度,二人一旦成亲,惜君这后半辈子说不定就毁了,这可万万不行啊。”

“哀家知道,但惜君的性子,你应该比哀家更清楚,一味反对,只会令她更加坚持;倒不如先答应下来,然后再慢慢让她断了对溯儿的念想。” 

“也只能这样了。”说着,平阳王妃又埋怨道:“都怪睿王,他既不喜欢惜君,又何必来招惹,现在好了,闹得惜君非他不嫁。”

卫太后睨了她道:“瞧你这话说的,溯儿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会主动招惹惜君,想是惜君她自己看上的。”

平阳王妃也知道自己说得有些过了,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正自这时,宫人踩着光滑如镜的金砖走了进来,躬身道:“启禀太后,陈太妃来了。”

平阳王妃正在气头上,一听这话,当即没好气地道:“她来做什么,还嫌她儿子害得惜君不够,还是说想来看笑话?”

“子钥!”清冷冷的声音并不重,却令平阳王妃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慌忙垂下头,不敢再言语。

卫太后收回目光,对尚候在殿中的宫人道:“去请陈太妃进来。”

“是。”宫人答应一声,躬身退了出去,不多时,陈氏扶着冬梅的手走了进来,在殿中央停下脚步,双手搭于腰间,端然行礼,“参见太后,太后万福!”

“免礼。”在陈氏直起身后,平阳王妃也憋着气向陈氏屈一屈膝,毕竟论身份,陈氏要比她高一截。

在命人赐座后,卫太后温言道:“这还下着小雨,妹妹怎么就过来了?”

“回太后的话,臣妾…是特意来向平阳王妃还有昌荣宗姬道歉的。”说着,她声音温柔地对尚寒着一张脸的平阳王妃道:“溯儿这孩子性子直拗,一时说了不该的话惹昌荣宗姬生气,我已经训斥过溯儿了,还望王妃莫要见怪。”

“不敢!”平阳王妃冷冷说着,管碍着卫太后,这满肚子的气不得发作,但也没什么好脸色给陈氏。

太妃,哼,还不放在她眼里。

陈氏对平阳王妃的冷淡不以为杵,接过冬梅手中的食盒,温声道:“这是昌荣最喜欢吃银丝糕,我特意做了带过来,算做是赔礼。”

等了半晌,始终不见平阳王妃派人来拿食盒,陈氏只得让冬梅拿过去放在平阳王妃手边的小几上。

卫太后微笑道:“不过是两个孩子一时不高兴,闹些小别扭罢了,你倒认起真来。”

陈氏欠身道:“此事确是溯儿不对在先,赔礼是应该的。”说着,她看一眼四周,略有些疑惑地道:“不知昌荣宗姬去了哪里?”

“哀家让尹秋带她去内务府挑选新呈上来的松狮,看有没有合她眼缘的。”顿一顿,她道:“昌荣什么心思,哀家不说,妹妹想必也猜得到,溯儿…真的那么不喜欢昌荣吗?”

陈氏斟酌着话语道:“倒也并非不喜欢,只是溯儿暂时还不想这么快成亲,所以只能辜负昌荣宗姬一番美意。”

第一卷 第七十二章 传旨召见

第七十二章 传旨召见

“昌荣倒是没什么,只是溯儿…他也老大不小了,这一年拖一年的,实在不是一回事,就连沣儿都已经成亲了,就他还是孤身一人。”卫太后口中的“沣儿”是承帝最小的子嗣,十三皇子东方沣,今年十七,年前刚刚成亲。

“臣妾明白,臣妾会慢慢劝他的,其实昌荣宗姬性子直率活泼,臣妾也很是喜欢,若能与之结为夫妻,实在是溯儿之福。”

平阳王妃这会儿还是满肚子怨气呢,一听这话,当即冷声道:“昌荣何德何能,胆敢高攀睿王。”

卫太后扫了她一眼,淡淡道:“好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也不要总是揪着不放了,能不能在一起,看他们自己的缘份吧。”

卫太后开了口,平阳王妃就算再有怨气,也只得往肚子里咽,不过她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在这半年内,打消沈惜君嫁给东方溯的念头,她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跳入火坑。

一场大雨过后,暑意尽消,慕千雪与东方溯并肩走在朱红的宫墙下,清凉的风从前面扑来,吹起二人一碧一灰的衣衫。

走在后面的夏月望着前头不时绞在一起的衣襟,暗自叹气,如果当年公主选的那个人是睿王,南昭就不会灭,她也不会被迫背负整个国家的仇恨,可惜,如果…永远只能是如果。

“咳咳!”慕千雪掩唇轻咳了几声,东方溯见状,当即停下脚步,“怎么?还是不舒服吗?”

“喉咙有些不舒服,回去喝过药就没事了。”在说这话时,慕千雪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幽长的来路,她的样子,似乎是在等什么人来。

很快,东方溯就为自己这个念头感到好笑,慕千雪今日是第一次入宫,在宫中并无一人相识,又能等什么人来。

“走吧,穿过这道宫门,再往前走一阵子,就是宫门了,马车就等在那里。”

慕千雪点点头,跟随他的脚步继续往前走着,走了没几步,后面便有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王爷留步!”

东方溯眉宇间掠过一丝讶色,这个声音…是怀恩?

转身望去,怀恩果然带着一个小太监,快步往他们这边走来,待得到了近前,他一甩拂栉,笑眯眯地躬身行礼,“老奴见过王爷,见过公主。”

“免礼。”东方溯打量着他那张总是挂着笑容的脸庞道:“公公怎么到这是来了?”

“启禀王爷,老奴奉陛下之命请璇玑公主去承德殿。” 怀恩尽管深受两朝皇帝倚重,但并未恃宠生骄,待人处事从来都是礼数周全,能够几十年始终荣宠不衰,与他这个性子分不开关系。

“皇兄?所为何事?”

怀恩躬身答道:“回王爷的话,陛下说有关于西楚的事情,想问一问公主。” 

东方溯点一点头,对慕千雪道:“走吧,我陪你过去。”

他的话,令怀恩露出为难之色,毕竟周帝的意思,是只传慕千雪一人,正思索着要怎么开口,慕千雪已是先一步道:“不必了,我自己过去就行,有公公陪着,王爷还怕我迷路不成?”

“当然不是,只是你身子弱,我怕你走得多了又咳嗽难受。”

慕千雪笑一笑,柔声道:“只要走慢一些就没事了,王爷不必担心。”

怀恩适时说道:“老奴会好生照顾公主,真要是不舒服了,召个软轿抬公主过去,再不然传太医过来也方便,王爷只管放心。”

见他们二人都这么说了,东方溯也不坚持,正好他军中还有一些事务要处理,“那好吧,我让夏月留下来陪你,见过皇兄后,乘马车回府就行了。”

目送东方溯离去后,慕千雪扶着夏月的手,随怀恩一路来到承德殿,较之富丽堂皇的宁寿宫还有精巧雅致的静芳斋,做为昭明宫三殿之一的承德殿,则要显得庄严肃穆许多,令人不自觉地升起敬畏之心。

在走到汉白玉台阶前时,怀恩停下脚步,回身对夏月道:“姑娘请在殿外等候。”

夏月转头望向慕千雪,征求她的意思,后者微微一笑,“听公公的话,我很快就出来。”

“嗯。”夏月乖巧地应了一声,留在原处看慕千雪随怀恩踏上平滑坚硬的台阶。

怀恩将慕千雪引到承德殿西间,此处是东方洄批阅群臣奏折的地方,一天里有大半时间都在此处。

怀恩恭敬地朝坐在御案后的人行礼,“陛下,璇玑公主来了。”

在他言语后,慕千雪也屈膝行礼,“千雪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尽管已非第一次相见,东方洄呼吸仍是为之一窒,只是这样静静站着,就已经美如画卷,倾国倾城这四个字,用在她身上真是再恰当不过,比当年流传出来的画像更加美得动人心魄,若非他四年前已经成亲,说不定也会前往南昭求亲。

在压下那份心悸后,东方洄温言道:“听闻公主身子不好,坐下说话吧。”

“谢陛下。”落座不久,便有一名绿衣宫女端了一盏香茗奉上。

“公主之事,朕都听老七说了,实在令人难过。”

慕千雪低头,黯然道:“是千雪有眼无珠,引狼入室,令南昭遭遇亡国灭族之祸。”

“事已至此,还望公主节哀。”说着,他道:“有一件事,朕始终想不明白,不知公主能否为朕解惑?”

慕千雪在椅中欠一欠身,“陛下请说。”

“据朕所知,楚帝原只是一名不受怠见的皇子,可就在四年前,突然屡立功绩,将一众皇子甚至太子都给压在了底下,使得庆帝决定改立他为太子,公主可知其中详情?”

“陛下可曾听过曹炳成之名?”

东方洄微一思索,颔首道:“朕听过,他是西楚的宰相,怎么了?”

“此人表面看似不偏不倚,其实一直在暗中支持萧若傲,他们早在多年前就开始谋划夺嫡一事,就连前往南昭求亲,也是曹炳成献的计策,好借南昭之势,让萧若傲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对于萧若傲来说,千雪只是他登上帝位的一块踏脚石,一旦得偿所愿,千雪自然就没有继续存在的价值了;与其继续虚与委蛇,倒不如趁着南昭还没有防备,一举攻下,扩充西楚势力;若非睿王冒死相救,按着他的计划,这会儿,慕氏一族已经尽灭。”说到此处,她忽地起身向东方洄端然下拜,肃然道:“多谢陛下遣派使者去西楚营救千雪,陛下隆恩,千雪当铭记于心。”

第一卷 第七十三章 失望

第七十三章 失望

“公主言重了。”东方洄起身亲自将她扶起,“朕虽然派了江越去,可真正将公主救出西楚的却是老七,这礼朕受之有愧。”

“陛下与睿王皆对千雪有救命之恩,此恩此德千雪没齿难忘。”

“最重要的是公主平安。”停顿片刻,东方洄徐声道:“公主可曾听闻过‘天机卫’之名?”

慕千雪身子微微一缩,眼中露出骇然之色,好一会儿方才带着些许颤抖道:“听过,是萧若傲手里的亲卫近军,只听命于萧若傲一人,行踪神秘,听说…帮着他杀了不少人;这次逃出西楚之时,也曾遭到天机卫的追杀,所幸睿王带去的人武功高强,与天机卫不相上下,这才勉强逃了出来。”

“天机卫都是些什么人?”问这句话时,东方洄眼底有精光掠过。

“据说都是一些江湖人士,是曹炳成帮着招揽得来,具体如何,无从得知,萧若傲对我防备甚深,从不与我说这些,仅知的这些,还是有一次曹氏无意中说漏了嘴,方才知晓。”

“如果我能早点发现萧若傲用心不善,就不会有今时之祸,南昭…还有那些无辜的百姓,都是我害死的!”说到此处,慕千雪难忍心中的悔恨,以手捂面,低低哭泣。

东方洄轻叹一声,怜惜地递过帕子,“楚帝存心算计,又哪里会让公主发现。”

慕千雪拭了拭泪,哽咽地道:“其实四年来,未必就没有半点端倪,是我太相信他,总以为不会是那样的人,结果…”说到此处,忍不住又落下泪来,过了良久方才止住,那块帕子已是湿了一大半。

待慕千雪平复了心情后,东方洄转过话题道:“公主在老七府中住得可还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