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放开的意思,正自僵持之时,蔡总管带着几名小厮小跑着奔了进来,见慕千雪没有大碍,当即松了一口气,匆匆行了一礼后,看到沈惜君高举的手,哪里会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赔笑道:“天色不早,宗姬该回去了。”

“我偏不走又怎么样?”

蔡总管搓着手为难道:“王爷刚才说了什么话,宗姬是知道的,如果您执意不走,小人们只有得罪了!”

“你在威胁我?”

“小人不敢。”说着,蔡总管又凑上去几分,低声道:“王爷之前在南轩里说的都是一时气话,大有还转的余地,可您今日若是伤了公主,王爷恐怕当真要与您老死不相往来的,还望宗姬三思,三思。”

听得这话,沈惜君犹豫了起来,她不怕别的,就怕东方溯一人,万一真如蔡总管所言,可就真是后悔莫及了。

许久,她恨恨地收回手,狠狠瞪了慕千雪一眼,拂袖离去。

见终于把这尊菩萨给请走后,蔡总管长出了一口气,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回身朝慕千雪道:“让公主受惊了。”

“不碍事。”停顿片刻,慕千雪道:“宗姬刚才在南轩,可是与王爷起了争执?”

“谁说不是呢,宗姬她看到…”蔡总管显些将木偶的事情说了出来,想着不妥,赶紧将嘴边的话收了回来,“宗姬性子倔强,王爷又是个硬脾气,一言不合就争执了起来,并没有什么大事,公主不必担心。”顿一顿,他又道:“公主若没别的吩咐,小人先行告退了。”

第一卷 第八十三章 真正拥有者

第八十三章 真正拥有者

沈惜君这一走,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离开王府了,他得去盯着才行,万一再闹出点什么事情来,他这总管真是做到头了。

“好。”在目送蔡总管离去后,慕千雪眸光一转,落在十九身上,“刚才之事,多谢你。”

十九看了一眼她站的地方,面无表情地道:“就算我没有拦住,那一掌也落不到你身上。”

慕千雪微微一笑,几次接触,令她很清楚沈惜君那骄横跋扈的性子,所以一直暗中提防,在后者刚抬手时候,就迅速往后退了一步,正如十九所说,纵然那一掌挥下,也伤不到她。

“你过来,可是查到了什么?”

听得这话,十九记得自己此来的目的,肃声道:“倚翠阁确有古怪。”

慕千雪眸光微微一亮,轻摇了泥金团扇道:“说下去。”

“倚翠阁表面看起来,仅仅只是一家青楼,供客人掷金寻乐,七年来,名声鹊起,成为金陵城排得上号的青楼;可七年以前的事情,却丝毫查不到。”

夏月撇嘴道:“七年前倚翠阁都还没有开张,当然查不到,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十九冷冷睨了她一眼,“金陵是大周帝都,能够在此处开起青楼的,除了大量的钱财之外,还需要足够的关系,否则只是这城中的地痞就能让你做不了生意;倚翠阁黑白两道都没有什么关系,却可以在这七年里一直安安稳稳,没有一个人去找麻烦,还不够奇怪?”

夏月答不上话来,她还真不知道一家青楼背后竟隐藏了这么多门道。

慕千雪抚着坠在扇柄下的紫色流苏,徐声道:“倚翠阁的老鸨是何来历?”

“十五去查过,老鸨阮娘原是汴城一家青楼的姑娘,不算出名,大约七八年前被人赎了身,之后就来金陵开了这家倚翠阁;至于替她赎身的人是谁,开倚翠阁的钱财从何而来,又为何无人去寻倚翠阁的麻烦,暂时还不知道,我会与十五加紧去查。”

慕千雪思忖片刻,道:“她应该只是一个幌子。”

十九眼皮一跳,“你是说…阮娘背后藏了一个人?”

“不错,那个人才是倚翠阁真正的拥有者,也是他暗中打通黑白两道,令倚翠阁得以在金陵站稳脚跟。”

十九想了想,不解地道:“他既有这样的能耐,为何七年来,一直藏头露尾,还要特意寻一个青楼女子来做挡箭牌?”

“如果他开的当真是一间青楼,当然不必如此,可如果不是呢?”

十九眉心一皱,“那里每到夜里就迎来送往,倚门卖笑,怎么会不是青楼。”

慕千雪微微一笑,“十九,你知道哪里最能打听得到情报吗?”

“朝堂?六部?驿站?”

十九一连说了好几个,都被慕千雪否决,“是客栈还有青楼。”

“不可能,这两个地方根本与情报全然沾不上边。”

“客栈里,天南地北,什么样的人都有,带来的消息自然也是什么都有;至于青楼…能够去得起青楼,尤其是像倚翠阁那样在金陵城中排得上名号的青楼,大多是有身份之人,非富即贵,他们知道的事情,又怎么会少。”

“你是说,倚翠阁从这些人嘴里挖情报?”说到此处,她眼皮狠狠一跳,脱口道:“难道是东凌?”

慕千雪摇头道:“不会,那些东凌刺客为了将咱们视线引到倚翠阁,不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又岂会是他们的。”

十九低头想了一会儿,凝声道:“我想起一件事来,大约在你来金陵前一日,有人将几个死人扔在倚翠阁门口,听说那些人身上遍体鳞伤,死相恐怖,显然生前应该是遭过凌虐,而且都是女子。”

“这几具尸体被带到了京兆衙门,但最后不了了之,她们的身份,杀人弃尸者的身份,都没有查出来。”

慕千雪低头轻轻转着腕间的一只羊脂玉镯,这是上次贺寿之后,卫太后赏下来的,通体莹白,色如凝脂,乃是上等好料。

“看这样子,应该是他们惹怒了东凌,从而招来这疯狂的报复,只是…我想不明白,倚翠阁为何要去招惹东凌。”

慕千雪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十九更是不用说了,只能道:“我与十五今夜再去查查。”

“不用了。”慕千雪的回答令十九诧异,“为什么?”

“今夜会有很多人去查倚翠阁,咱们就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了。”一缕似有若无的笑意出现在慕千雪唇边。

这日,天色还未彻底暗下,点着绢红灯笼的倚翠阁里已是挤了满满当当一厅人,外头还站了好几个,看来生意很好;只是面对这一屋子的客人,那些花枝招展的漂亮姑娘竟都站得远远的,不敢上前招呼。

一袭银红刺绣长衣的阮娘匆匆自楼上走了下来,没下楼梯,一个龟奴已是走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点点头,待得走下最后一个台阶时,妆容精致的脸上已经挂满了笑,带着一股香风来到坐在正当中的一名少年公子身边,“什么风把穆王爷您给吹来了?”

东方泽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不能来吗?”

“怎么会呢,穆王爷肯赏脸来这倚翠阁,奴家不知道多高兴。”说着,取过桌上未曾动过的鎏银酒壶分别倒了两杯酒,笑盈盈地道:“来来来,奴家敬王爷一杯,咱们倚翠阁的酒都是专门酿的,别处可喝不来;您看中哪个姑娘,就与奴家说,奴家一定让她好好侍候您。”

“咣铛!”东方泽一把将她递过来的酒杯打落在地,冷声道:“废话少说,说,你们与刺客什么关系?”

阮娘眨着那双丹凤眼,一脸茫然地道:“什么刺客?”

东方泽冷哼一声,“别在这里装糊涂,每一次动手之前,刺客都会提‘倚翠阁’三个字,还不是与你们有关。”

今儿个下午,出了睿王府后,他就直奔信王府,果不其然,信王遇刺之前也听到“倚翠阁”之名,随后是荣王、安王、恪王,答案尽皆相同,这么多的相同绝不是巧合,要说那些刺客与倚翠阁无关,鬼都不相信。

第一卷 第八十四章 阮娘

第八十四章 阮娘

“奴家不知王爷都听了些什么话来,但倚翠阁是让人寻欢开心的地方,怎么可能与刺客扯上关系,还望王爷明察。”

“你老老实实把事情交待了,本王或可从轻发落,否则一定严惩不怠。”

阮娘一脸冤枉地道:“不是奴家不想交待,实在是无从交待,刺客的事情,奴家顶多就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一些,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

“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刺客动手之前,都要提你们倚翠阁的名字?”

阮娘神色微微一僵,“这…这奴家哪里知道,应该就是巧合吧。”

东方泽冷笑连连,“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倒是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不是奴家推脱,而是确确实实无关,奴家还有这楼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清清白白的,与那些刺客没有半分关系,王爷…”

“给本王仔细搜!”东方泽懒得听她废话,径直下令搜查倚查。

阮娘连忙拦住走在前面的几个人,赔笑道:“王爷您…您这是做什么?奴家说得皆是实话,倚翠阁确与行刺您还有几位王爷的事情无关啊,再说了,这里统共那么点大地方,一眼就能看全,哪里还用搜查。”

“既是无关,那想必是不怕搜了。”别看东方泽性子冲动,也有精细的时候,这句话把阮娘噎得说不出话来,趁着她愣神的功夫,那些个人已是冲上了楼。

阮娘脸色发白,她确实与行刺一事无关,但倚翠阁也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一旦被人发现…只是想想,阮娘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在暗暗朝龟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离去后,阮娘再次挤出笑容朝东方泽道:“王爷,您这么一搜,可让奴家还怎么做生意啊。”

“你还想着做生意?”东方泽冷笑道:“本王告诉你,不论今儿个搜不搜得到,你们都休想做生意。”

缩在角落里的那些姑娘们都听到了他的话,敢怒不敢言,阮娘泪盈盈地道:“这不做生意,您让奴家们拿什么吃饭?”她姿色虽不算顶尖,却别有一番风情,如今这个样子,颇为惹人怜惜。

可惜东方泽只要想到东方溯身受重伤,他自己也险些伤在箭下,就气不打一处来,哪里会吃她那一套,“一日交待不清楚与刺客的关系,倚翠阁就一日休想做生意!”

“王爷…”

东方泽狠狠瞪了她一眼,“再一堆废话,就先把你给抓了。”他身份尊贵,连东方洄都要让他三分,又岂会将一个青楼老鸨放在眼里。

阮娘无奈咽下嘴边的话,忐忑不安地看着在楼上翻箱倒柜的护卫,差不多过了半个多时辰,搜遍了整间倚翠阁的护卫来到东方泽身前,拱手道:“王爷,什么也没搜到。”

东方泽眉尖一拧,“都搜仔细了?”

“楼上楼下,前院后院,包括厨房柴房都搜了,确是什么都没有。”

阮娘暗自吁了口气,笑道:“王爷您这会儿总该相信了吧,奴家打开门做生意,求得是和气生财,哪里会与那些穷凶极恶的刺客扯上关系,您看…要不…”

东方泽横了她一眼,“本王刚才说得很清楚,你们一天交待不出与刺客的关系,倚翠阁就一天休想做生意!”

“这…这莫须有的事情,您让奴家怎么交待啊。”随着阮娘这话,楼里那些个姑娘、龟奴纷纷出声附合。

“我们连刺客是谁,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让我们交待什么?”

“这搜也搜了,找也找了,什么都没有,还围着不让人做生意,实在好生没道理。”

“可不是嘛,就算您是王爷也得讲道理啊!”

见指责的人越来越多,一众护卫有些为难,纷纷往东方泽望来,后者冷着脸狠狠一拍桌子,摆在上面的碗碟被震起老高,怒斥道:“再敢吵闹,全部都抓回去!”

听得这话,众人连忙噤了声,唯恐真会被抓回去,阮娘绞着手指,眼角余光不时瞥向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府尹大人到!”听到这话,阮娘脸上浮起一抹喜色,连忙朝正走进来的一名身穿绯色圆领袍衫官服的中年人迎了上去,屈膝道:“参见大人,大人万福。”

此人正是京兆府尹魏敬成,参与朝议,负责金陵治安,且金陵附近三十余个县府都归其管辖,虽官职只有正四品,论权力却还大过一些二三品官员。

阮娘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往东方泽的方向使眼色,魏敬成不动声色地瞧在眼里,在示意她起身后,快步来到东方泽身前,拱手道:“下官给穆王请安,王爷万安!”

东方泽此刻正心气不爽,也不叫起,冷着一张脸道:“你来做什么?”

魏敬成对此不以为杵,稍稍直起一些身子,恭敬地道:“下官听底下人来禀,说是倚翠阁这里出了一些事情,下官担心会是昨日那群恶徒作乱,所以赶紧带人来看看,没想到是王爷在这里。”

“嗯。”东方泽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挥手道:“这里没你的事情,退下!”

阮娘好不容易将魏敬成请来,哪里肯这样放他走,赶紧拦在他面前,“大人,奴家这倚翠楼一向都奉公守法,绝不敢做半点违反法纪的事,可王爷一来,就不问青红皂白地说奴家与刺客勾结,将这倚翠阁里里外外搜了一遍不说,还不让奴家做生意,请大人替奴家做主!”

魏敬成早就从报信的龟奴口中得知此事,不过当着东方泽的面,仍是装作一派惊讶的样子,“王爷,这倚翠阁怎么会与刺客有关?”

“怎么,魏大人觉得本王信口胡说?”

“岂敢!”魏敬成赔了一礼方才续道:“下官只是觉得奇怪,王爷能否告之一二?”

虽然东方泽很不耐烦,但魏敬成毕竟与阮娘不一样,耐着性子道:“本王还有七哥他们在行刺之前,都听到倚翠阁之名,很明显,刺客与倚翠阁有关,就算不是她们派的刺客,也一定晓得刺客的身份!”

阮娘满脸委屈地道:“奴家要是知道,早就告诉王爷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魏敬成沉吟片刻,道:“王爷,下官倒是觉得,刺客此举,是想故意要扰乱我们视线,好有机会逃走。”

第一卷 第八十五章 京兆府尹

第八十五章 京兆府尹

“逃走?”东方泽嗤笑道:“现在金陵城门尽闭,巡防营、京兆府全城搜捕,他们怎么逃?”

“现在这样子自然逃不走,可城门不能闭一辈子,一旦久搜无果,城门早晚是要开的,只要他们躲过这段时间,就有机会逃出升天。”

被他这么一说,东方泽露出迟疑之色,魏敬成见状,赶紧趁热打铁,“倚翠阁上上下下,王爷您可都仔仔细细搜过了,真要有什么不妥的,早就被发现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分明就是那群刺客布下的圈套,指不定他们这会儿正躲在什么地方偷笑呢。”

东方泽毕竟还年轻,见魏敬成说得合情合理,不禁信了他的话,用力一拍桌案,忿然起身,“好一群狡猾的刺客,待本王抓到后,定要将他们扒皮抽筋,以泄心头之恨。”

“王爷一夜辛劳,想来也累了,下官陪您回府,至于刺客的事情,一有什么发现,下官就立刻派人去禀告王爷,您放心,只要他们还在金陵城中,就一定跑不了!”

东方泽犹豫半晌,颔首道:“那好吧。”

魏敬成很好的掩饰住眼底那丝细微的喜色,抬手道:“王爷请!”

“王爷慢走。”阮娘赔着笑将东方泽送出去,总算是把这尊瘟神送走了。

眼瞅着东方泽就要踏出这厅堂,一个幽冷的声音忽地从外面传了进来,“魏大人什么时候与倚翠阁走得这么近了?”

魏敬成脸色一变,下一刻,一个发束紫金冠,蓄着八字须的长脸男子缓步踱了进来。

一见来者,魏敬成连忙躬身行礼,“下官见过信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阻止了欲要说话的东方泽后,来者淡然道:“魏大人尚未回答本王的话。”此人正是先帝皇子之中,年纪最长的一个,信王东方汌。

魏敬成暗自叫苦,这位信王可没一根筋的穆王那么好糊弄,该死的,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就这个时候过来。

不管他怎么不愿意,人都已经来了,只能硬着头皮应付,“王爷说笑了,下官就是刚刚听底下人来禀,说倚翠阁…”

他话还没说来,信王身边的长史已是将躲在人后的一名龟奴拉了出来,一脸嘲讽地道:“什么时候这龟奴成了魏大人的人?”

魏敬成脸颊一搐,“这话从何说起?”

“我亲眼看到他跑进京兆府的后门,紧接着魏大人您就带着人来倚翠阁了,他可不就是魏大人说的那个报信人吗?”

东方泽心头火起,指了一脸尴尬的魏敬成道:“好你个魏敬成,竟然敢骗本王?你可真是胆大包天!”

魏敬成硬着头皮道:“长史一定是看错了。”既然已经撒了谎,就只能继续撒下去,绝不成承认。

那龟奴倒也机灵,张口道:“小人今日一直在楼里面待着,一步也未离开过。”

东方汌抬手制止想要说话的东方泽,淡淡道:“既是这样,为何一来就百般哄劝穆王离开?”

魏敬成一脸肃然地道:“下官与睿王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心中所想,绝无哄劝之说。”

东方汌薄薄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如此说来,倒是本王错怪魏大人了。”不等后者言语,他又道:“此处没事了,魏大人请回吧。”

魏敬成没想开他没说几句就让自己走,踌躇道:“可这…”

“魏大人好生去搜查刺客,倚翠阁的事情,自有本王与穆王处理,不劳魏大人放心。”

“是。”见东方汌态度坚决,魏敬成只得不顾阮娘拼命使来的眼色,拱手告退,在将要踏出门槛之时,身后再度传来东方汌的声音,“十年寒窗苦读不易,魏大人要时刻记着自己是金陵城的父母官才好。”

魏敬成身子僵硬地停在了那里,好半天才半侧了身子,木然拱手,“多谢信王教诲。”

望着魏敬成离去的身影,阮娘百般不愿,又不能开口求他留下,只能暗自发急,其实她心里明白,就算自己开口,有这么两尊大神压着,魏敬成也是万万不敢留下的。

在京兆府的人都退去后,东方汌走到椅中坐下,漠然道:“该说的,穆王想必都与你们说过了,不说出实情,倚翠阁不得开张,里面的人也一个都不许出去。”

“王爷…”不等阮娘求情,东方汌已是道:“没什么用的话,就不必说了。”

连阮娘讪讪的闭了嘴,这下子就连她也看出来这位信王尽管话不多,却比穆王要难对付多了,也不知倚翠楼的秘密,能否保住。

在阮娘惴惴不安之时,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人影悄无声息的离开,一路来到相隔了数条街道的楼里,在走到二楼尽头的一间小屋后,他推门走了进来,朝正在低头看一份份纸张的女子道:“主人,倚翠阁出事了。”

女子陡然一惊,抬头露出明丽的五官,“怎么一回事?”如果怀恩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名女子就是经常跟在东方洄身边的绿衣。

来人将他所看到的事情讲述了一遍,随即道:“两位王爷,一位京兆府尹都先后去了倚翠阁,必是出了大事。”

绿衣今日出宫整理底下人收集到了情报,不曾想恰好遇到这桩事,凝声道:“倚翠阁这两日做了什么?”

“与平常一样,并无异常,小人实在想不通,信王他们为何会突然去倚翠阁。”

静默片刻,绿衣道:“你立刻去一趟京兆衙门见魏敬成,问清楚里面所发生的事情,仔细行踪,不要惊动了别人。”

“是。”随着这声答应,他转身离去,留下绿衣一人在屋中出神,这两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的出,总觉得背后似有什么阴谋,可具体的她又说不出来。

“梆梆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在街上传来打更声时,之前离去的那人也回来了,在听完他的话后,绿衣眉头几乎拧成了一团,“你说那些刺客动手之前都提过倚翠阁之名?”

第一卷 第八十六章 猜疑

第八十六章 猜疑

“是,正因为如此,二位王爷才守着倚翠阁不肯离开,非要阮娘说出与刺客的关系,连魏大人也劝不住。”停顿片刻,那人小声道:“主人,万一被他们发现倚翠阁的秘密,又或者追着查到咱们这里怎么办?”

话音未落,阴寒刺骨的目光已是扫了过来,“害怕了?”

那人被她盯着心里发毛,连忙道:“不是,小人只怕会坏了主人的大事!”

绿衣面色稍霁,但眸中冷意依旧,“盯住倚翠阁,我明日就进宫见皇上,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另外,信王与那群刺客查得怎么样了?”

“暂时没什么进展,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信王身边不止一个高手。”

绿衣颔首道:“这两件事情是眼下当务之急,一定要尽快查清楚,尤其是那群刺客。”倚翠阁已是被搅得天翻地覆,再不抓到刺客,不知还会闹出什么事来。

翌日天一亮,绿衣便去了昭明宫,她有东方洄亲赐下的玉牌,可以随意出入宫禁。

东方洄下朝归来,听绿衣说完倚翠阁所发生的事情,也是满面惊意,在将事情仔细想了一遍后,面无表情地道:“朕明白了,这就是那群东凌刺客的用意。”

绿衣试探地道:“他们的目的在倚翠阁?”

东方洄冷冷道:“他们知道那两拨人是倚翠阁派去的,却不知道倚翠阁究竟掌握在谁的手里,与其费心费力的去查,倒不如假手于人。”

“几位王爷就是他们看中的棋子?”

“不错,在金陵城中,除了朕之外,论身份还有谁比他们高,一旦受袭,必会拼尽一切去查所有线索,哪怕明知道是刻意留下的也不例外,如此一来,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奴婢进宫之前,让人又去了一趟倚翠阁,虽然信王与穆王昨夜就走了,但二位王爷的人还在,控制着倚翠阁,不让他们与外界有任何接触。”见东方洄不说话,她又道:“倚翠阁一直是咱们三大情报来源之一,里面每个人都是精挑细选来的,就此失去的话,损失实在有些大,陛下您看是不是可以想想办法?”

刺探、追踪甚至暗杀对于琉璃坊来说都不是难事,可这次事情,涉及的都是大周最顶尖的一群人,非她琉璃坊所能解决,否则绿衣也不会向东方洄开这个口。

东方洄也明白这个道理,故而并未斥责什么,负手在光如明镜的金砖上走着,偌大的宫殿里,只能听到一下又一下的脚步声,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一顿,紧接着他道:“让王良去出这个面。”

“王太傅?”绿衣惊讶地道:“他合适吗?”

“你忘了王良的儿子娶了谁为妾,他出面调和,也不算太过突兀。”东方洄身为九五之尊,当然可以一声令下,让信王他们再也不敢踏足倚翠阁,可这样做,几乎等于明昭昭的告诉全天下,倚翠阁是他的,这是绝对不行的。

被他这么一提,绿衣也想了起来,露出从昨夜到现在的第一抹笑容,“是了,王太傅出这个面最合适不过。”

“而且大哥与老九都曾在他门下受教,多少要给些面子。”顿一顿,他道:“朕不便派人去王府,你走一趟。”

“是。”绿衣应了一声,转而道:“穆王性子冲动,做事不分轻重,不顾前后,他去倚翠阁闹,算说得过去,但信王…奴婢想不明白,怎么也会参与到这件事里来,这可不像他的性子。”

“东方汌!”东方洄缓缓念出这三个字,面色不断变化,许久,他忽地道:“绿衣,如果世人知道,控制着倚翠阁的人,是朕,他们会怎么想?”

听得这话,绿衣慌忙跪下,“请陛下放心,就算当真出了什么事,也自有奴婢担着,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牵连到陛下!”

“回答朕的话!”

绿衣自他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又不敢抬头,只得盯着那双玄色绣金龙的千层底靴惴惴不安地道:“世人会以为陛下有失…有失仁君之风范,从而对陛下心存不满,甚至…甚至…动摇陛下的统治。”

一声轻哼自头顶垂落,令绿衣身子一紧,越发低了头,过了片刻,东方洄的声音再次传来,“待到那时,得益的会是谁?”

绿衣心生疑惑,泄露此事对东方洄的统治有百害而无一利,何来得益之说,正待要问,脑海里蓦然掠过一道锐利的星火,一个名字脱口而出,“信王!”

东方洄眼眸微眯,无数精光在眼底闪过,“他是父皇长子,也是诸皇子之中,最擅于讨父皇欢心的,如果没有朕,说不定父皇会将帝位传给他;自父皇过世后,他深居简出,极是低调,但他当真没有那样的心思吗?”

绿衣沉眸许久,抬头道:“陛下以为,行刺一事,他是幕后主谋?可是前日他也遇刺了。”

东方洄冷笑一声,“他受伤了吗?”

绿衣默然无语,是啊,东方汌虽然遇刺,却仅仅只是受了一些惊吓而已,毫发无损;究竟是暗中护卫他的高手施救及时,还是…根本就早有防备。

绿衣缓缓道:“如此说来,信王表面臣服于陛下,其实一直在暗中谋划,想要取陛下而代之?”

东方洄展一展双臂,凉声道:“朕早就知道朕那些个兄弟,没几个是省油的灯,果然,还没两年功夫,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窜出来了。”

绿衣蹙眉眉道:“这么说来,信王已经知道倚翠阁是属于陛下的,想借这件事抖露出来,只是有一事奴婢想不明白。”

东方洄盯着长窗上一个个精巧的格子,淡淡道:“那群刺客?”

“是,从奴婢掌握的情况来看,他们必是东凌刺客,信王久居金陵,怎么会与东凌搭上关系?”

“这个就要问他了。”说到此处,东方洄忍不住又是一声冷笑,“懂得勾结外敌来对付朕,真是长进得很。”

绿衣试探道:“那信王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