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溯扬眉道:“这么说来,她是先被人杀死,然后再伪装成自尽?”

“应该就是这样,七哥你是没看到魏敬成当时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这件案子眼下已经交给俞泯中审理,他是大哥的人,瞧着吧,有的好戏看了。”说到此处,他好奇地道:“敢问公主,你是怎么知道今日会出事的?”

包括魏敬成在内,所有人都以为今日之事是一个巧合,唯独东方泽心里明白,他是故意拉信王去京兆府的,就在前一夜,他突然收到慕千雪的密书,让他天亮后,务必带信王去一趟京兆府,并且多留些时辰,那里很可能会有事情发生,结果当真如此。

慕千雪徐徐道:“自知道魏敬成是周帝的人后,我就一直派人盯着他,就在昨天夜里,他扮成下人的模样,自后门离开京兆府,去了一字街街尾的琉璃坊。”

东方溯拧眉道:“琉璃坊,那是什么地方?”

“七哥你整日不是军营就是府中,难怪会不知道,琉璃坊在金陵里鼎鼎大名,远胜于倚翠阁。”

“也是青楼?”

东方泽笑容诡异地道:“虽然里面的姑娘一个个花容月貌,但至今为止,还没听说哪一个人有幸可以一亲芳泽。”

自刚才起,夏月就一直在念叨着“琉璃坊”三个字,这会儿终于想了起来,脱口道:“我记得了,上次陪公主去一字街买献给太后的手串时,曾经见到过,听徐立说,那是一个乐坊。”

“不错,那里的姑娘都有一手乐器的绝活,而且卖艺不卖身,与青楼大不相同,但还是有许多人趋之若鹜,听说琉璃坊的当家头牌杏姑娘一曲之价,已经涨到了五十两,并且排到了一个月之后。”

夏月听得乍舌不已,“这么说来,魏大人去琉璃坊,是为了听曲?”

慕千雪摇头道:“若是为了听曲,尽可大大方方地去,何必乔装打扮,偷偷摸摸的呢?大周可没规定官员不许去青楼乐坊。”

夏月想想也是,满面疑惑地道:“既不是为了听曲,那去琉璃坊做什么?”

慕千雪眼眸轻转,落在神色沉沉的东方溯脸上,“王爷想到了吗?”

东方溯蜷曲的手指微微一紧,对视片刻,道:“你想说琉璃坊也是属于皇兄的?”

“因为镜玉一事,诸王一直在给魏敬成施压,令他苦不堪言,偏偏在这个时候,他乔装去了琉璃坊,我思来想去,答案只有一个,就是琉璃坊有可以替他解决这件事的人。”

东方泽恍然道:“而琉璃坊给出的解决法子,就是暗中杀了阮娘,然后造一封担下所有事情的假遗书。”说到此处,他连连冷笑,“他们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这一切全在公主的预料之中;不过杀人灭口,倒是很符合东方洄冷酷无情的作风,七哥你说是不是?”

东方溯薄唇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相信东方洄是一个光明磊落,仁德宽厚之人,可最近发生的事情,却一次又一次越过他心里那条线,颠覆他多年来的认知。

见他迟迟不说话,东方泽拧着两条英挺的眉毛,不满地道:“七哥,不会到了这个时候,你还相信他吧?”

“不是。”东方溯理一理心思,转而道:“阮娘一事已经交给俞泯中审理,暂时不用我们插手;相较之下,我倒更担心老九的处境,我让十六查了数日,始终查不出那群人的来历。”

东方泽之所以要扮成小厮的模样来睿王府相见,就是为了避开暗中监视之人的耳目,之前那声猫叫,是十六给出的信号,告诉他一切安全,那群人没发现他。

慕千雪低头抚着扇面上栩栩如生的牡丹花,“我怀疑…那些是周帝派来的人。”

听得这话,二人脸色尽皆一变,东方溯急急追问,“公主是说,皇兄开始怀疑老九了?”

慕千雪淡然道:“从九王今日的言语来看,信王显然没对他生疑,至于其他几位王爷,我也都让十九他们查过,均无可疑,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周帝。”

“如此说来,老九现在的处境岂非很危险?”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周帝顶多只是怀疑,还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否则就不是监视那么简单了。”

东方泽心中一松,冷声道:“幸好七哥及时发现,否则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被他们知道那群东凌人藏身于我府中。”

慕千雪沉眸道:“只怕他们不甘就此罢手。”

东方泽不以为然地道:“不甘又怎样,难道他们还能冲进我府中来搜查不成?”他是亲王又是先帝嫡子,在明面上,连周帝都要让他几分,谁又敢冲进穆王府去闹事。

慕千雪却没他这样乐观,“只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业之始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业之始

东方溯颔首道:“那群东凌人犹如一枚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引爆,当务之急,是将他们从穆王府中接出来,让九弟得以脱身。”

“十六提过,那些人不分日夜地监视着穆王府,一旦有稍大一些动作,立刻就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再者,现在满城都在搜捕东凌人,万一途中被官兵发现,后果更加严重。”

东方泽摩挲着冒了一点青色胡渣的下巴,拧眉道:“不能明着走,那暗中挖一条通出府邸的地道总可以了吧?”

“挖一条地道少则十来日,多则一个月,九王确定周帝等得了这么久吗?”

这句话无疑是否决了东方泽的提议,令后者烦恼不已,赌气地道:“明着不行,暗着也不行,岂非只能坐以待毙?既是这样,还说来做什么。”

慕千雪轻咳一声,徐声道:“事实上,就算真赶在周帝派人搜查之前,将东凌人送出府去,周帝对九王的怀疑依然还在,并没有打消;往后只要朝局或者金陵稍有风吹草动,他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九王。”

东方溯盯着烛光中蜷曲的灯芯,神色复杂地道:“他与九弟始终血脉相连,当不至于狠下杀手!”

慕千雪毫不客气地道:“这只是王爷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不错,周帝登基后,确实善待诸王,封王加爵,但这一切并非出自真心,而是有顾忌。”

“什么顾忌?”

在东方泽好奇的目光中,慕千雪徐徐吐出三个字来,“神机营!”刚才她想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合盘托出,有些事情,是时候决定了。

相较于东方溯的惊讶,东方泽更多的是不解,“公主说…神机营是东方洄的顾忌?”

“不错。”话音未落,东方泽已是连连摇头,“神机营从来都是大周帝王手里的一把无往不利的利剑,怎么会是顾忌,公主说笑了。”

慕千雪往后靠了靠,唇角轻挑,“如果这把利剑,落在别人手里的呢?”

“别人手里…”东方泽愣愣重复着这句话,紧接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呼吸急促地道:“你说神机营不在东方洄手里?父皇没有传给他?”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露出像哭又像笑的表情,喃喃道:“我知道,我就知道父皇不是真的想将帝位传给他,果然是这样!

待得自激动中恢复过来后,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公主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因为…”慕千雪抬手指向东方溯,再次说出惊人之语,“神机营就在睿王手中。”

东方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愣愣看着东方溯,耳边不停回响着慕千雪的言语,七哥…神机营在七哥手里,这…这怎么可能。

不错,众兄弟之中,他唯一服气的就是东方溯,同样的,近二十年兄弟,令他对东方泽的处境再清楚不过;自小到大,父皇对七哥莫说是关心,就连一个笑容也几乎没有;充斥在记忆里的,从来都是无视与喝骂,父皇临终之前,甚至没想起见七哥最后一面。

现在,慕千雪突然告诉他,父皇将神机营传给了七哥,这…这简直就像天方夜谭,又或者说,是自己听错了。

想到这里,他咽了口唾沫,盯着慕千雪道:“公主能否再说一遍?”

“承帝将神机营传给了睿王!”这十一个字,慕千雪说得清清楚楚,东方泽也听得清清楚楚。

在压下那份震惊后,他走到东方溯身前,“七哥,公主所言都是真的吗?”尽管知道慕千雪不可能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他还是想从东方溯口中得到肯定的答覆。

尽管不知道慕千雪为何突然改变主意,说出神机营的秘密,但既已经说了,东方溯也无谓再隐瞒,颔首道:“是,父皇驾崩前几日的夜里,召我去承德殿,将神机营传予了我,因为父皇严令不许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故而没有与你说,你别介意。”

东方泽急急摇头,“不会不会,我只是…父皇他真是令人意外!”过度的激动,令他有些语无伦次。

“周帝没有得到神机营,所以他只能依靠倚翠阁还有琉璃坊来掌控金陵城;也正因为对神机营未知的恐惧,所以不敢轻易对诸王下手,但…这一日早晚会来临。”随着这句话,她起身走到东方溯身前,一个字一个字地道:“王爷,您考虑好了吗?”

东方溯自知她问的是什么,沉吟片刻,道:“若我拒绝又当如何?”

面对他的话语,慕千雪面色平静地屈膝道:“那么请恕千雪无力解危,一切听天由命,或许一年,或许十年,这金陵城中将血流成河,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去阻挡改变。”

东方泽听出一些端倪,试探地道:“公主,你可是想让七哥去争夺承德殿的位置?”

慕千雪颔首道:“想要保你,保陈太妃,保他自己,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而且…我相信这也是承帝的意思!”

“父皇…”随着这两个字,东方泽眼中燃起一簇火苗,激动地攥着东方溯的衣裳道:“虽然我不知道父皇为何会将神机营传给七哥,但既然传了,就表示七哥才是父皇中意的人选,承德殿的位置是属于你的,七哥一定要去夺回来!一定要!”

东方溯长叹一声,望着慕千雪道:“所以,我今日一定要决定是吗?”

“是。”这几日,金陵乃至各地的情报一直在源源不断的送到她手里,卫氏势力之大,令她越看越心惊,拖得越久,东方溯成功的机会就越渺茫,必须得尽快决定。

东方泽等得心焦,又道:“七哥,这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快答应吧。”

在他一声急过一声的催促中,东方溯终于点头,说出改变他一生轨迹的四个字来,“好,我答应!”

见他答应,东方泽高兴的几乎蹦起来,激动地拍着胸脯道:“七哥放心,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不要,我也一定会助你成事!”

“我知道。”说着,他将目光转向慕千雪,在一番长久的对视后,拱手长施一礼,“请公主助我!”

慕千雪上前扶起他,凝声道:“千雪余生,皆为王爷所赐,自当倾尽全力襄助王爷成就大业!”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 谋定

第一百一十七章 谋定

待得各自重新落座后,慕千雪敛一敛广袖,道:“想要保全九王,就要让周帝相信,指使东凌刺客的另有其人。”

东方泽心思一转,已是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公主是说寻一个替罪之人?”

慕千雪点一点头,转眸望向坐在另一边的东方溯,“王爷认为信王如何?”

东方溯目光一跳,“你想让他做这个替罪羊?”

“承帝过世之后,信王深居简出,异常低调,可十九却查到,他手里有一股暗势力。”

东方泽道:“我想起来了,负责行刺大哥的那个东凌人曾提过,当时有人打偏了他的出箭,方才没能射中大哥,应该就是公主说的那些人。”

东方溯沉吟道:“这么说来,大哥当真对帝位有觊觎之心,只是…仅仅因为这样,就让他背负这个罪名,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一个人一旦起了心思,不走到最后一步是不会停手的,信王也不例外,而且…他所做的,比王爷以为的还要多许多。”说着,她取出一封卷宗递给东方溯,“这是我让十九他们查回来的,请王爷过目。”

东方溯疑惑地接在手里,待得看完卷宗上面的内容,脸色异常难看,“大哥竟在暗中囤积兵马并且与齐国官员往来?”

慕千雪颔首道:“就像九王与东凌合作一般,信王也在暗中寻找可以助他夺得帝位的助力,不过他现在应该还没有与齐国那边达成合作,所以一直隐忍未发,幽居府中韬光养晦。”

东方溯扬一扬手里的卷宗,“这么说来,你一早就计划好了?”

“倒也不是,我之前让十九他们去查,只是想知道金陵城中各方的势力,岂料竟截获信王寄出的一封书信,从而意外查到这个。”

“与其任由事态恶化,不如趁此机会扼止,虽然会令信王受冤,但有王爷与九王相保,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万一东方洄一定要杀大哥呢?”东方泽有些担心地问着,尽管他并不喜欢同样虚伪假善的信王,但这个瘘子毕竟是他捅出来的,若为此害得信王丢了性命,难免心有不安。

慕千雪肯定地道:“在未找到神机营之前,周帝还要维持他的仁君形象,不会对你们狠下杀手;此事虽然会委屈信王,却也并非全无一利。”顿一顿,她转过目光道:“千雪明白王爷是个光明正直之人,不愿行此阴小之事,但权谋算计之下,必然会有人牺牲,这是无可避免的;再者,信王他…”

“我明白!”在打断慕千雪的话后,东方溯深吸一口气,面庞微微扭曲地道:“一切照公主的意思去办,本王会全力配合。”说着,他起身拱一拱手,“夜色已深,不打扰公主歇息了,告辞。”

在他与东方泽身影没入重重黑暗后,慕千雪收回目光,叹息道:“夏月,我是否将他逼得太紧了一些?”

“公主这么做都是为了王爷好,这一点,王爷心里也是清楚的,否则不会应承您的计划。”夏月关起房门,勺了一舀安息香在放置了细炭的错金博山香炉中,很快,一缕白烟袅袅伸起,清幽宁神的香气充斥在室内。

“但我看得出,他心里并不愿。”

“王爷素来光明磊落,这会儿突然如此,难免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您别太过担心。”说话间,外面传来三更鼓声,夏月见慕千雪又要去拿摆在案上的卷宗,赶紧先一步按住,“您这阵子为了穆王的事情,没日没夜的推算十九他们送来的情报,总这个样子,身子会受不住的。”没有人比夏月更清楚,在慕千雪犹如先知一样的神算背后,是严重的心力与体力损耗。

“我没事。”任慕千雪如此言语,夏月就是不肯松手,“奴婢不管,总之今夜不许看了,否则奴婢就去告诉王爷。”

“你这丫头。”慕千雪拗不过她,只得进了内室歇息,在安息香含蓄的香气中沉沉睡去,这是东方溯遇刺后,她睡得最早的一次,之前往往熬到四更甚至天亮时分才小睡一会儿。

绿衣并不知道琉璃坊已经暴光,按着东方洄的吩咐,一连数日派人紧紧盯着穆王府,可新近呈上来的一封情报,却让她起了犹豫。

这是一名潜伏在信王府里的人送来的,按他所言,昨夜里他在信王府后院一间平房内发现几把细长的东凌刀。

至于穆王府那边,一直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常,东方泽除了上朝之外,就是去逛逛一字街,或者与信王他们去刑部询问阮娘一案的进展。

难道…勾结东凌的是信王?

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她重新调派人手,分出一部分去监视信王,并让信王府的内应设法潜入书房,查看信王的书信,看是否能找到与东凌人往来的蛛丝马迹。

两日后,几封书信秘密送到了绿衣手中,后者看过后,不敢耽搁,立刻进宫见东方洄。

在将怀恩遣出去后,东方洄搁下手里的朱笔,抬头道:“查到了?”

绿衣恭敬地递上书信,“这几封信是从信王书房中偷出来的,足以证明,信王与东凌人勾结策划多日前的那场刺杀!”

“信王?”东方洄惊讶挑了挑眉,“不是老九吗?”

“奴婢之前也以为是九王,直至信王府的内应传来消息,说在信王府一处平日里无人去的屋子里发现几把东凌刀,奴婢这才意识到,可能我们疑错了人,又想起信王身边的暗卫,故而私下调了几个人去查信王。”说到这里,绿衣屈膝道:“未曾事先禀报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罢了,继续说下去。”

“是。”绿衣应了一声,娓娓道:“两日前,信王一名心腹,曾去过位于城西的一处宅院,那处宅院是先帝赏下的,多年来一直空置着,可奇怪的是,每隔七日,都会有卖米面蔬菜甚至鱼肉的小贩去后门送菜,奴婢去问过这些人,虽然他们口风很紧,还是被奴婢探出了一些口风,每隔七日送一次东西的惯列已经持续了八年,对方应该是给他们下了禁令,不得将此事外泄。”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搜查信王府

第一百一十八章 搜查信王府

“八年…他倒是想得长远。”东方洄眉目森森,眼底深处隐约可见杀意。

绿灯垂目道:“宅院里面住的究竟是什么人,暂时还没查清,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皆是武功高强之人,昨夜咱们的人稍微靠近了一些,就差点被发现。”

“就在今日一早,咱们安排在信王府的长史送来这几封东凌人写给信王的书信,足以证明信王才是幕后主使者。”

东方洄屈指在御案上轻扣了几下,“这么说来,神机营是否落在信王手里,并不知道?”待得绿衣点头后,他又道:“穆王呢?”

“奴婢监视多日,并未发现穆王有任何可疑之举。”说着,绿衣忧心道:“陛下,信王一旦发现书信不见,必会销毁余下的证据,咱们得尽快行动才行。”

东方洄沉吟不语,兵贵神速这个道理他当然明白,但神机营…始终是他的心腹之患,万一真落在信王手里,一旦拼死反扑,对他可是大大的不利。

神机营…神机营…

东方洄越想越烦燥,负手在殿内来回走着,绿衣试探地道:“陛下怎么了?”

东方洄正要说话,忽地想起一事,急忙道:“你说那些摊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送东西去宅子里的。”

“八年前!”

“八年前,父皇还在世,不可能将神机营传给他。”想明白了这一点,东方洄心里一阵松快,只要不是神机营,就威胁不到他。

“怀恩!”随着东方洄的呼喊,候在外面的怀恩推门走了进来,躬身道:“陛下有何吩咐?”

“立刻传禁军统领来见朕!”

“是。”怀恩不敢多问,依着他的话去传口喻,不多时,一个身披盔甲,体形精壮的男子走到殿中央,正是禁军统领张晋,他单膝跪地,恭声道:“请陛下吩咐!”

“朕要你带领五百人马,带上朕的金牌令箭包围信王府,不许任何人出入;另外,让你副将带领一千人马,包围信王位于城西的一处宅子,那里很可能住着一群武功高强之人,让他小心一些;记着,不论是王府还是私宅,都不得逃走一人,否则朕唯你们是问!”

张晋愕然抬头,“陛下,出什么事了?”

“朕已经查到,信王就是当日指使东凌刺客行刺诸王之人!”这般说着,他对怀恩道:“你随张晋一道过去,给朕仔细搜查信王府,一处都不许漏了。”在这座承德殿里,除了绿衣之外,他最信任的人就是怀恩,让怀恩去搜查信王府,是最为稳妥的。

“老奴遵命!”很快,张晋带着五百人马围住了信王府,门房守卫看到这一幕,顿时傻了眼,赶紧去禀告信王,后者一得到消息,立刻带着长史走了出来,在看到满眼盔甲鲜明的禁军,脸色亦是难看得紧,冷声道:“张统领这是什么意思?”

张晋拱一拱手道:“请信王恕罪,末将此来是奉了陛下的圣命。”说着,他双手取过摆放在锦盘中的金牌令箭。

金牌令箭所到之处,犹如周帝亲临,信王不敢怠慢,跪地三呼万岁,待得起身后,他凝声道:“不知陛下为何要包围信王府?”

“陛下得到密报,得知王爷您与之前在城中行刺诸王的东凌人有关,特命末将前来搜查。”

听得此言,信王顿时大笑起来,良久,他一敛笑声,冷喝道:“荒廖,本王岂会与那些东凌人有关,而且张统领不要忘了,当日本王也差点被刺客所伤!”

张晋面无表情地道:“末将记得,但这是陛下的命令,请王爷见谅!”

信王狠狠瞪了他一眼,“本王现在就去见陛下!”未等他跨步,张晋已是拦在他身前,“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离开信王府一步,王爷也不例外。”

“你!”信王气得牙根痒痒,他身为亲王,又是当今皇帝的兄长,何曾被人这样无视过,这个张晋…哼,狗仗人势的东西!

信王在心里暗骂一声,扫了一眼金牌令箭,冷声道:“如果本王一定要离开呢,你还敢打本王不成?”

怀恩唯恐他们真的会出手,赶紧越过一众士兵,来到信王面前,打了千儿道:“王爷息怒,陛下并非当真怀疑王爷,只是既然有人报信,按例得来查一查。”

“是谁有陛下面前乱嚼舌根子?”

怀恩摊手道:“这个老奴当真不知道,只要王爷您没做的,自然就不会有事。”

信王瞳孔微缩,他虽不曾勾结东凌,但府中还是藏了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万一让怀恩他们搜出来,对自己可是大大的不利。

信王冷哼一声,“本王这府邸,乃是先帝所赐,匾额更是先帝亲手所书,岂是你们说搜就搜的!”

怀恩为难地道:“王爷,这是陛下的意思,还请您不要让老奴为难。”

“现在是你们在难为本王!”信王面色阴寒地扫过怀恩与张晋等人,“在本王没有亲耳听到陛下命令之前,任何人不得踏足信王府一步!”

“这可由不得王爷说了算!”张晋可不买他的帐,当即抬手喝道:“留下一半看守前后门,余下的随本将进去搜!”

“不许搜!”信王指着门楣上偌大的“信王府”三个金色,面色铁青地盯着张晋与那些蓄势待入的士兵,“先帝亲书,擅闯信王府,就是对先帝不敬!”

被他这么一喝,那些士兵顿时露出怯意,不敢再往前,只有张晋,再一次捧过金牌令箭,一步一步地往府门走去,看得信王额上青筋暴跳,又不敢真的阻拦,只能咬了牙关,冷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张晋面色一如刚才那般冷漠,“请王爷遵照陛下之令行事!”

怀恩怕他们会闹出事来,拉过信王低声道:“老奴知道王爷您心里不忿,但这是陛下的命令,老奴与张将军也没办法,也请王爷您体谅一二;恕老奴直言,您现在这样与张将军僵持,可是不太明智,传到陛下耳中,对您也是大大的不利。”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利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利

信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知道怀恩说的是实话,不论他身份怎样尊贵,始终不及东方洄,与他硬抗,不利的只会是自己。

长史亦在一旁低声劝说,许久,信王咬一咬牙道:“好,本王看在怀恩公公的面上,不与他一般计较。”那些书信被他收在密格之中,他们应该找不到。

怀恩知道他这是服了软,躬身道:“多谢王爷体谅。”

在信王让开后,张晋带了两百士兵进王府一间间地搜过去,看着他们在屋中翻箱倒柜,弄得满地狼籍,信王恼恨不已,张晋,哼,等此事过去后,他一定要将今日之辱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怀恩带着几个士兵去了书房,一般处理公文,往来信件,都是在书房里,所以临行之前,东方洄特意指定怀恩亲自搜查,不得假手于人;信王也跟了过来,不过他与长史一起被拦在门外,不得入内。

怀恩一一看了摆在桌案上的书卷,都是一些邸报与往来公文,并无异常,至于那几名士兵,也将摆在书架上面的书一一检查了一遍,同样没有异常。

难道是密报有误?

怀恩一边想着一边取过摆在双耳方瓶里的画卷,整个书房的东西,就剩下这些画卷还没有检查了。

一幅接着一幅在怀恩手里展开,皆是一些山水画,待得展到第四幅时,怀恩脸色一变,画卷中竟然夹着一封书信。

信王看到怀恩从画卷里找到一封信,满心疑惑,奇怪,他并没有在画卷中夹书信的奇怪,怎么会…

“是你放的?”信王低声问着身边的长史,书房是整个信王府的禁地,除他之外,就只有少数几个人与负责打扫的下人允许入内,且下人打扫之时,必有人在一旁盯着。

长史连连摇头道:“王爷的东西,除非您有交待,否则卑职是绝对不动的,实在不知这信从何而来。”

不是他也不是长史,那这画中的信从何而来?

接下来的事情,更令信王惊奇,瓶中共有画卷十二幅,其中四幅竟都搜出书信,尽管不知信中的内容,但看怀恩脸色,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偏偏又不好问,只能忐忑不安地等在那里。

在一一看过那四封书信后,怀恩面色难看地走到信王面前,“亏得老奴这样相信王爷,您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令老奴失望。”

“公公这是何意?”信王目光一直盯着他手里那四封书信,他知道,问题必是出在此处。

怀恩叹息道:“事到如今,王爷还不肯说实话吗?”

“本王确实不知,还请公公明示。”

怀恩摇一摇头,举起手中的书信,“这是东凌人写给王爷的信,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是王爷指使东凌刺客行刺诸王,嫁祸倚翠阁;之后,您见王太傅替倚翠阁解了围,又心有不甘,指使他们杀害王太傅并掳走镜玉,令所有人都以为王太傅是镜玉杀的。”

信王愣愣地看着他,反应过来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荒谬,而且是荒谬绝伦!

那厢,怀恩还在气愤地说着,“王爷,您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还有王太傅,他教过您学问,算起来还是您的师傅,您…您这次实在错得太离谱了!”

“本王没有!”信王摇头道:“本王没有做过这些,你不要血口喷人!”

“信里说得清清楚楚,老奴并无半句虚言。”说着,他痛声道:“您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本王都说了没有,给我!”面对这桩飞来横祸,信王心中大慌,急急想要抢过信,这几封信至关重要,怀恩岂肯给他,连忙后退数步,同时有士兵冲上来,挡在怀恩身前,阻止信王近前。

“本王可以发誓,这些信与本王没有任何关系,是有人嫁祸于本王。”信王脸色发青的说着,勾结东凌、行刺诸王、杀害王良;这几条罪名加在一起,就算他这个亲王也受不住。

“这也是有人嫁祸吗?”门外传来盔甲叮当的声音,紧接着两道身影逆光走了进来,当先一人正是张晋,后面跟了几名禁军,手里捧着数把以黑色鲨皮为鞘的细长窒窄刀还有夜行衣。

一看到那几把刀,信王脸色顿时又难看了数分,以他的眼力,自是一眼就认出那些是东凌刀,张晋这会儿拿进来,难不成…

张晋冷冷道:“这些刀与夜行衣,是末将自后院一间柴房中搜出来的,不知王爷要怎么解释?”

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