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行了,金银是死物,不会开口说话,刘明道可以说这些是属于文斌的,文斌又何尝不能说是刘明道栽赃陷害。”说到此处,卫太后意味深长地道:“很多时候,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怎么看。”

“太后圣明!”魏敬成恍然之余,讨好地道:“这个刘御史,明知卫大人是太后亲侄,还这样死咬着不放,实在是不知死活。”

卫太后抚过湖水色的裙裾,淡然道:“像这样不知进退,不辩好坏之人,留在朝中只会坏事,皇帝以为呢?”

“母后所言甚是,儿子知道该怎么办。”这般说着,他起身道:“儿子这就去见刘明道,晚些再过来给母后请安。”

“去吧。”在他们身影消失于漫天撒落的秋光之中后,尹秋见卫太后沉眸不语,轻声劝道:“太后放心,有陛下在,卫大人不会有事的。”

卫太后抬眸望向殿外的秋景,拧了两道长长的细眉,“尹秋,你有没有觉得今日之事有些古怪?”

“太后何出此言?”

卫太后摇头道:“哀家也说不清楚,总觉得不太对劲,仿佛…是有什么人在背后算计着一般。”

“算计?”尹秋心头一惊,脱口道:“难道是刘御史?”

卫太后默默沉思,过了不知多久,幽凉冷彻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刘明道没这样的能耐与本事。”

尹秋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可是除了刘御史,奴婢想不出第二个。”

“或许是哀家想多了。”说话间,有宫人进来禀报,说是卫文斌到了,卫太后脸色一沉,冷声道:“让他进来。”

宫人出去后不久,卫文斌快步走了进来,神色轻松地拱手行礼,“侄儿见过姑母,不知姑母急着唤侄儿来,有何吩咐?”

卫太后打量着他道:“看你眉眼松快,可是有什么好事?”

一听这话,卫文斌顿时眉飞色舞地道:“姑母有所不知,就在今晨回府之后,有人送来一封信,约侄儿去八仙居酒楼相见,传信来的,不是别人,就是那群劫匪。”

卫太后不料他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惊讶地道:“他们见你做甚?”

“之前京兆府围剿聚火教的宅子,抓了他们几名教徒,他们给侄儿五日的时间,让侄儿将这几人救出来。”

“你答应了?”

“是。”卫文斌有些得意地道:“一句应承,就能换来他们五日之内的风平浪静,至于五日之后…他们早就已经变成了一堆焦炭。”

卫太后冷笑一声,“如此说来,哀家应该夸你机灵了?”

卫文斌听着不对,试探道:“姑母,怎么了?”

尹秋看不过眼,提醒道:“京西宅子已经被京兆府再次查封了,里面人去楼空,只留下您的那十箱金银。”

“什么?”卫文斌震惊不已,愕然盯着尹秋,“这…这是真的吗?”

卫太后冷声道:“刘明道都已经进宫准备弹劾你了,难道还会有假吗?”

什么叫从天堂跌入地狱,卫文斌这会儿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回过神来后,惊慌地道:“怎么会这样?”

看到他那副慌张失措的样子,卫太后气不打一处来,喝斥道:“你问哀家,哀家问谁去,早知道会这么麻烦,哀家就不该帮你,由着你自生自灭得了。”

卫文斌最怕的就是卫太后撒手不管这件事,连忙跪下道:“不要啊,姑母,您一向最疼侄儿,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权势滔天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权势滔天

卫太后也是一时气话,缓了口气,冷声道:“将出宫之后的事情,仔仔细细与哀家说一遍,一个字都不许拉了。”

卫文斌连连答应,将事情从头到尾细叙了一遍,连走了哪几条街巷都没有拉下,临了可怜兮兮地道:“侄儿想不明白,这件事怎么就传到了刘明道的耳朵里。”

卫太后盯着裙裾清晰的纹路,扬眉道:“哀家听魏敬成转述,仿佛是你亲口告诉的刘明道。”

一听这话,卫文斌当即叫屈,“冤枉,此事关系侄儿前途乃至性命,侄儿保密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到处宣扬,除非…”话说到一半,他突然白了脸,嘴唇不住地哆嗦,尹秋疑惑地道:“卫大人,怎么了?”

卫文斌费力地咽了口唾沫,颤声道:“除非…隔墙有耳。”

卫太后豁然起身,脸色铁青地道:“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没看过四下是否有人?”

卫文斌苦着脸道:“侄儿当时心慌意乱的,忘了探查四周,而且当时酒楼没什么人,想着应该…不会有人。”

“应该?”卫太后气极反笑,指了他道:“那哀家这会儿是不是也应该觉得你不会有事?”

“是侄儿大意,侄儿糊涂,侄儿保证一定不会有下一次。”见卫太后不为所动,他不停地磕头,随着“呯呯”的声响,额头很快红了一片。

尹秋轻声劝道:“太后,事已至此,生气无用,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解决这件事,不要令其继续恶化下去。”

卫太后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恼怒卫文斌的大意与糊涂,在调匀了因为气愤而急促的呼吸后,朝尚在不住磕头的卫文斌摆摆手,“罢了,起来吧。”

“是。”卫文斌惶恐的站起身来,瞅着卫太后,一副想问又不敢问,卫太后知道他想说什么,冷声道:“这件事已是闹到了皇帝面前,哀家也不好过多插手,不过你怎么也是正二品刑部尚书,刘明道无凭无据,仅凭一张嘴与十箱无主金银就想定你的罪,那是痴心妄想。”

听到这话,卫文斌顿时一颗定心丸落肚,舒展了双眉拱手道:“多谢姑母!”

卫太后瞪了他道:“仔细一些,别又大意闹出什么事来。”

卫文斌讪讪道:“经过这次的事情,侄儿哪还敢不仔细。”他眼珠一转,轻声道:“刘明道此人,侄儿一直以为只是脾气怪了一些,眼下看来,他分明未将您与陛下放在眼中,食君之禄却未曾忠君,这样不忠之人,侄儿私以为,不宜继续留在朝中为官。”

卫太后嘴角凝着浅薄的笑意,“怎么,不乐意了?”

卫文斌连忙道:“侄儿不敢,此事确实是侄儿失当,刘明道弹劾侄儿并没有错,只是在这件事里,他太过肆意任性,丝毫不顾及陛下与姑母,实在有负皇恩。”

“行了。”卫太后抚一抚脸颊,淡然道:“你那点心思,哀家清楚得很,不过你也没说错,刘明道确实不宜继续留在朝堂里。”

“姑母英明!”卫文斌高声称颂,眼中含着一抹得意之色,哼,三品左副都御史又如何,与卫家做对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承德殿前,一道穿着蓝色官服的身影笔直站着,此人正是刘明道,这个姿势,他已差不多维持了一个时辰;秋风平地而起,卷着宫人未曾及时扫去的落叶在他身周打转,层层凉意透过轻薄的单衣渗进去。

一个内监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刘大人。”

刘明道打量着这个面生的宫人,“公公有何事?”

内监四下看了一眼,细如蚊呐地道:“杨大人让奴才告诉您,他已经找到那群镖师了,就在八方客栈中。”但凡在朝堂中有点份量的官员,或多或少都收买了几个宫人做为耳目。

刘明道精神一振,当即道:“好,本官知道了,多谢公公。”

“刘大人客气。”内监打了个千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仿佛他从不曾来过,就在内监离去后不久,头发花白的怀恩自殿中走了出来,尚隔着一段路,已是朝刘明道拱手行礼,“让刘大人久等了。”

“不敢。”刘明道简单应付了一句,追问道:“陛下可是醒了?”

怀恩笑眯眯地道:“是,陛下刚刚醒转,听闻刘大人有要事启奏,让老奴赶紧请您进去。”说着,他伸手示意,“大人请!”

刘明道点点头,随他一路来到内殿,东方洄斜倚在一张软榻上,面上还着几分睡意,取过宫女递来的帕子拭一拭脸后,道:“刘爱卿何事要见朕?”

刘明道撩袍跪下,肃声道:“启禀陛下,臣要弹劾刑部右侍郎卫文斌!”

东方洄故作惊讶地道:“弹劾卫爱卿?这是为何?”

“臣已经具本写在奏折之中,请陛下过目。”说着,他自袖中取出进宫前写好的折子,呈予怀恩,后者赶紧递给东方洄。

奏折所写之事,东方洄早已心中有数,略略看了一番后,沉眸道:“你在酒楼之中,亲耳听到卫爱卿与人交谈,说那十箱金银是他的?还答应救出关押在京兆府的聚火教徒?”

刘明道拱手道:“是,臣听得清清楚楚,断不会有错。”

东方洄屈指轻敲着桌案,沉吟片刻,道:“可是据朕所知,卫爱卿一直廉洁自律,吏部年年考核优良,风评极佳,又岂会做出这样的事。”

见他有意坦护卫文斌,刘明道有些激动地道:“臣愿以顶戴花翎做保,奏折上所写的,字字属实,绝无半分虚假!”

东方洄也不说信与不信,话锋一转,道:“那十箱金银现在京兆府中?”

“是,臣本想抬来承德殿,但魏府尹坚持不肯交给臣,说一定要有陛下手谕,方可。”

东方洄微一点头,唤过怀恩道:“派人去传卫文斌入宫,另外你去一趟京兆府,让魏敬成带着那十箱金银来见朕。”

“遵旨!”怀恩依言退下,在经过刘明道身边时,暗自叹了口气,这位刘大人倒是个嫉恶如仇,不畏权势的好官,可惜他不懂官场规矩,早在踏进承德殿的那一刻,就已经一败涂地,偏他自己还不知道,唉。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章 反咬一口

第一百四十章 反咬一口

很快,卫文斌来到承德殿,紧接着魏敬成也带着那十箱金银到了,三人当面对质。

对于刘明道的弹劾,卫文斌自是大呼冤枉,不止抿不承认八仙居一事,更倒打一耙,说是刘明道故意陷害;至于魏敬成,有了之前宁寿宫那番对话,自是百般偏着卫文斌说话,令刘明道气愤不已。

卫文斌见戏做得差不多了,双膝跪下,一脸愤慨地道:“自臣入朝为官以来,从不敢有一刻忘记陛下恩德,多年来,一直恪尽职守,为百姓谋福祉,不敢有半分懈怠;臣自问对得起陛下,对得起天地良心;岂料竟遭来刘御史这样诬蔑,实在令臣难过。”他努力挤出几滴眼泪出来,悲愤地磕头道:“求陛下还臣一个公允!”

他之前在宁寿宫磕红了额头,来之前特意拿粉遮了遮,这会儿一磕,那粉立刻掉了下来,露出又红又肿的额头;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他真是遭含冤莫白。

魏敬成适时地拱手道:“启禀陛下,臣与卫大人虽不相熟,但臣同窗好友吕平在江宁为官数载,之前回京述职之时,曾与臣说过一些卫大人的事情。”

东方洄扬眉道:“朕记得吕平,是江宁织造,他都说了什么?”

“吕平说卫大人自任江苏巡抚以来,屡平冤假错案,疏浚河道,禁止循私受贿,深得百姓与底下官员爱戴;此乃吕平私下与臣所言,当无虚假,所以刘御史说这十箱金银是卫大人搜敛民财所得,臣实在难以苟同。”说到此处,他瞟了一眼站在身侧的刘明道,垂目道:“还望陛下彻查此事,以免受小人蒙蔽,错冤忠良!”

刘明道性子耿直,哪受得了魏敬成这样明嘲暗讽,愤然道:“魏府尹这是在说本官?”

“不敢。”魏敬成言不由衷的说了一句,转而道:“有一件事,下官一直不明,想请刘御史解答。”

“何事?”

“自从上次围剿之后,聚火教就销声匿迹,下官派了无数差衙在城中几番搜捕都未有所获,刘御史只是去酒楼饮酒,却一下子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实在巧得有些过份了;更巧的是,那些聚火教徒仿佛早就知道我们会去围捕,撤得一干二净,除了十箱金银,什么也没留下;这种种巧合,令下官百思不得其解,只有请教刘御史。”

刘明道怎么说也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哪里会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面色铁青地道:“魏府尹认为本官与聚火教勾结,联合起来陷害卫文斌?”

魏敬成勾一勾下垂的嘴角,凉声道:“是与不是,刘御史心中最清楚不过。”

“没有!”刘明道气愤地说了一句,朝坐在御案后的东方洄道:“陛下,臣自幼禀承圣人之训,敬天地,忠君王,绝不敢做出此等不忠不义之事!”

不等东方洄言语,魏敬成再次拱手道:“陛下,臣相信卫大人为人,这十箱金银绝不会是他所有。”

刘明道见东方洄面有犹豫,唯恐他被说动,发了狠心跪下道:“陛下,臣愿以人头担保,今日所言无一句虚假!”

卫文斌一脸愤慨地道:“刘明道,究竟我与你有何仇何怨,你要在陛下面前这样害我?”

“我…”

“好了。”东方洄打断二人的争执,看着殿内一字排开的十个箱子,叹道:“可惜金银是死物,不会说话,否则倒是可以问一问它们。”

东方洄本是随口一言,却提醒了刘明道,后者急急道:“陛下,虽然金银不会说话,却有人可以指证这些金银是何人所有。”

莫说卫文斌脸色为之一白,就连东方洄也是暗自皱眉,“什么人?”

“就是负责押送这些金银来金陵城的镖师,臣查到他们住在八方客栈之中,只要陛下传他们来问一问托镖之人,此事便可一清二楚。”

听到这句话,卫文斌反倒定了心神,这个刘明道还真有几分能耐,竟然连那群镖师的住处都查到了,不过…也仅止于此了,那群镖师早得了他的吩咐,就算刀斧加身,也绝不敢透露半个字,刘明道注定白忙一场。

卫文斌暗自冷笑,拱手道:“请陛下立刻传他们前来对质,也好还臣一个清白。”

“好。”东方洄点一点头,对回来不久的怀恩道:“你带几名禁军去一趟八方客栈,将他们带来。”

“遵旨!”怀恩再一次退出了承德殿,挑了几名禁军出宫前往八方客栈。

就在他们奉旨赶往八方客栈之时,那群镖师正神情紧张地盯着一个突然出现在他们屋中的陌生人。

镖头一边打量着来者一边警惕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东方溯仿佛没听到他的话,走到桌前自顾自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待要送到嘴边,却被一只手牢牢按住,“这茶不用来招待来历不明的人。”

东方溯盯着镖头青筋虬露的手,淡然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还想不想活着回到江宁。”

镖头神色一变,目光闪烁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东方溯拨开他的手,抿了一口苦涩的茶水,“卫文斌委托你们镖局秘密押送十箱金银来金陵城,岂料就在入城前夕,被人劫走了镖银,不知去向,我说的可对?”

此言一出,镖头与一众镖师尽皆脸色发青,这件事发生之后,他们一直守口如瓶,何以此人会知道的那么清楚,难道…

“是你劫走的镖?”面对镖头的询问,东方溯微微一笑,“有空猜测这些,倒不如省下心思,好生想一想怎么保住性命。”

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令镖头浑身激灵灵一抖,用力攥一攥双手,死死盯了东方溯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东方溯不理会他的话,淡然道:“卫文斌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心里很清楚,眼下你们弄丢了他的镖,害他麻烦缠身,你们觉得,他会就此罢休?”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一章 镖师

第一百四十一章 镖师

众镖师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镖银运送,必有风险,夺镖之人,武功高强,非我们之敌。”他倒也聪明,没有直接提及卫文斌之名,以免被抓了把柄。

“你说的没错,但不足以让卫文斌咽下这口气。”顿一顿,东方溯凉声道:“又不妨再告诉你们一件事,卫文斌敛财贪污一事,已经捅到了陛下面前,十箱金银也找到了,不出所料,半个时辰内就会有人来传你们入宫!”

镖头那张粗犷的脸庞一片煞白,颤声道:“你…你别以为随口胡谄几句,我们就会相信。”

“我是不是胡说,半个时辰后便可见分晓,只是到时候,一切已晚,就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们。”

镖头盯了他半晌,冷言道:“你又想说卫大人?”

东方溯淡淡一笑,“看来你心里也清楚,想活还是想死,你们自己决定吧。”说完这句话,他俯身落坐,好整以暇的抿着茶。

他这个模样,令本就心里发慌的众镖师更加不安,聚在角落里交头接耳,过了好一会儿,镖头走过来道:“你不必在这里危言耸听,只要我们管好自己的嘴巴,性命自然无碍。”

“无碍?”东方溯摇头轻笑,好一会儿方才止了笑意徐声道:“你们一个个年纪不小,又经常在江湖行走,怎么说也算是半个江湖人,想不到竟然还如此天真。”

“眼下你们还有用处,卫文斌自是百般好言,甚至不惜许以重诺,可一旦让他摆脱了眼前的困境,新仇旧恨加起来,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放过你们这群知情人。”茶盏在修长的手指间打转,“确切来说,应该是不会放过你们整个镖局。”

众人默然不语,卫文斌在江宁为官时,是出了名的既贪又狠,他…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在令人窒息的沉寂中,东方溯长身而起,扬眉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若你们非要一头往死路上栽,我也没办法,告辞。”说完这句话,转身往门口走去,竟是半分犹豫也没有。

在双手即将触及门闩之时,身后传来镖头的声音,“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你有什么目的?”

东方溯脚步一顿,回头道:“我自有我的目的,但同时,我也是真心不愿你们枉死于卫文斌之手。”

其中一名镖师迟疑地问道:“我们应该怎么做?”

“很简单,先下手为强!”

镖头眼皮一颤,脱口道:“你要我们指证卫大人?”

“只有卫文斌自顾不暇,你们才有活路。”话音未落,镖头已是连连摇头,“不行,这绝对不行!”

不止是他,其他镖师也是一个尽的摇头,其中一人小声道:“按着你的话,卫大人有没有事,我们不知道,但我们一定没活路。”

东方溯早料到他们有此一说,扬眉道:“你们担心卫候爷会报复?”

那人点头道:“他是卫候爷的长子,要是因为我们的指证而出了什么事,卫候爷非得恨死我们不可。”

另一人愁眉苦脸地道:“岂止是卫大人,还有平阳王府、汾阳王府,甚至是…”他缩一缩脖子,压低声音道:“宁寿宫那位。”

镖头接过话,“就算不提太后,其他几位那也都是跺一跺脚,整个金陵城都要抖上三抖的人,远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得罪的。”

等他们一一说完后,东方溯不急不徐地道:“你们说的没错,卫文斌一旦出事,你们必会成为卫候爷等人的眼中钉,不杀你们誓不罢休!”

镖头恼怒地道:“你既知道当中凶险,还口口声声让我们供出卫大人,分明是存心要我们死。”

面对他的指责,东方溯并不生气,微笑道:“我既来见你们,自然有助你们避过死劫的办法。”

“不管卫候爷等人如何生气,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在金陵城对你们下手,危险的是你们离开金陵之后;而我可以帮你们秘密离开金陵,送到一个没人知晓的地方,并将你们在江宁的家人接过来,更名改姓,重新开始。”

镖头等人紧紧皱着双眉,他们在江宁生活多年,突然之间要远离故土,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不免有些难以接受。

东方溯也不催促,静静等待着,过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隔壁响起一连串脚步声,一道传入耳中的还有店小二讨好的声音,“几位大爷,您说的那些人,就住在这几间客房里。”

东方溯脸色一变,压低声音朝同样变了颜色的镖头等人道:“传你们入宫的人来了,你们快做决定!”

镖头知道情况紧急,咬一咬牙道:“你所言当真!”

东方溯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当即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你们意下如何?”镖头看向那群镖师,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后,道:“我们听镖头你的。”

说话的这会儿功夫,门外那群人已是看过了隔壁那间,往他们这里走来,一名镖师赶紧去将门闩上,至于东方溯,早在脚步声刚出现的时候,就已是退到了敞开的窗边,随时准备跃下。

店小二推了几下没能推开,晓得有人在里面反锁了门,叩门道:“客倌,有几位大爷有事情找您。”

东方溯知道这门挡不了多久,催促道:“没时间了,你赶紧决定!”

在敲门声变得不耐烦时,镖头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牙道:“好,我听你的,希望你不要食言,否则我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东方溯松了一口气,“我必会遵守诺言,护你们平安离开金陵;还有,不得告诉任何人见过我,否则交易做废,切记!”在镖头答应后,东方溯自二楼一跃而下,迅速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东方溯一走,镖头立刻自床下取出平日里用来打发时间的马吊牌堆在桌上,又让三名镖师分别做在桌前,装作打马吊。做完这一切,方才去开了门,店小二有些埋怨地道:“客倌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二章 御前答话

第一百四十二章 御前答话

镖头指一指桌子,道:“我们在打马吊,没听到你敲门声。”说着,他眼睛一瞪,故作生气地道:“我们又没欠你房钱,做甚把门敲得跟催命似的,害我输了牌?”

店小二赔笑道:“客倌息怒,不关小人的事,是这几位大爷急着要见您呢,小人也没办法。”说着,他侧开身子,露出站在后面的怀恩等人。

镖头虽然没接触过皇宫,但常年在外行走,眼力劲还是有的,一见怀恩那身绛红衣裳,便知是宫里来人,刚才那人果然没骗自己。

他压下心里的紧张,拱手道:“这位是…”

怀恩一甩拂栉,微笑道:“这位可是江宁震南镖局的周平镖头?”

“在下正是周平,不知怎么称呼?”

怀恩走进屋中,细声道:“咱家奉陛下之命,特来传周镖头与诸位镖师进宫。”

此事周正早已从东方溯口中得知,但在怀恩面前,还是装出一副极其惊讶的样子,指了自己结结巴巴地道:“陛下…你说陛下要见…见我?这怎么可能?”

怀恩笑眯眯地道:“最近京城发生了一桩颇为棘手的案子,有人向陛下进言,说周镖头或许会知晓当中内情,故遣咱家来请周镖头。”

“原来如此。”周正恍然之余,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公公,是什么案子?”

“周镖头进宫见到陛下,自然就知道了。”说话间,怀恩走到周正忘记关起的窗前,探头打量了一眼底下的巷子,道:“这么凉的天,周镖头怎么还开着窗子,风吹着不冷吗?”

周正怕他看出问题,赶紧随便寻了个借口,“我们练武之人,最不怕的就是冷,这么点风我们还嫌热呢。”

“对对,再冷一些才好。”

“关了窗子闷得难受。”众镖师纷纷出声附和,怀恩也不多说什么,笑笑道:“陛下还在承德殿等着,咱们走吧。”

“是。”周正带着一众镖师忐忑不安地随怀恩来到昭明宫,穿过宫门后,差不多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一间巍峨肃穆的宫殿前,怀恩停下脚步,小声道:“你们在这里等着,咱家进去禀报陛下。”

在周正答应后,怀恩推开朱红殿门走了进去,过了片刻,他重新走出来,示意周正等人进去。

周正一行人战战兢兢地进到殿内,还没走到殿中间,就慌得跪了下去,伏身于地,声音不自觉地发颤,“草民…草民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他身后,那群镖师跟着行礼,同样是激动而慌张,对生活在最底层的他们来说,周帝是那样的高高在上,又是那样的遥远,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然可以踏足皇宫,亲眼看到掌握无上权威的至尊。

“平身。”东方洄扫视了一眼,对卫文斌道:“你可认识他们?”

早在周正等人刚进来的时候,卫文斌就已经认了出来,这会儿见东方洄问起,装模作样地打量了一会儿,道:“启禀陛下,臣认识,他们是江宁震南镖局的镖头周正以及镖师。”

听得这话,刘明道当即道:“这么说来,你承认那十箱金银是你委托他们押送来金陵城的?”

“非也。”卫文斌早已想好了说辞,不慌不忙地道:“两年前,曾有一桩案子因江宁知府草率判案,令被告不服,上诉至巡府衙门,由我亲自审理过问,震南镖局就是那桩案子的被告,为了审明案情,我几乎见过震南镖局每一个人,他们自然也不例外。”说着,他对惶惶站在一旁的周正道:“你告诉陛下与刘大人,本官所言属实与否。”

周正微微抬起头,惶恐地道:“是,两年前有人托了一批假人参,想要以此讹诈镖局,正是卫大人亲自断的案子。”

面对卫文斌暗自得意的眼神,刘明道轻哼一声,指着一字排开的十个箱子对周正等人道:“你们仔细瞧瞧,这些箱子可是几日前被人劫去的那些?”不等周正言语,他又道:“此乃陛下面前奏对,你等想清楚了再回答,以免犯下欺君之罪。”

周正似乎被他的话吓到了,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直至刘明道催促了一句,方才神色慌张地道:“不是…不是的。”

刘明道冷笑一声,“你连东西都没看,怎知不是?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卫文斌暗自蹙眉,这个周正被刘明道唬了一句就吓成这副德行,真是没出息;在心里骂了一句后,他朝东方洄道:“陛下,周正等人本是市井小民,骤见君颜,难免会紧张失措,臣以为,刘大人这样审问,实在不公。”

刘明道不甘示弱地道:“陛下,臣只想尽快审清真相,还江宁百姓一个公道!”

卫文斌嗤声道:“刘大人口口声声公道,本官却是半点没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