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她阴沉下来的目光,沈惜君有些害怕,可又不甘心,忍不住道:“可是…”

“宗姬。”尹秋怕她再说下去会惹卫太后动怒,连忙打断道:“太后也有许多不便之处,您就不要再为难太后了。”见后者不语,她又低声劝道:“使者还要过几日才走,咱们可以慢慢想法子,不必急于一时。”

沈惜君无奈的答应,她并不知道,不论她怎样请求,卫太后都是不会将慕千雪送回西楚的。亲情…在很多时候薄弱如纸。

她朝面色冷郁的卫太后行了一礼,小声道:“惜君一时妄言,请姨母恕罪,以后不会了。”

“不会就好。”这般说着,卫太后摆手道:“哀家乏了,你跪安吧。”

“是。”沈惜君黯然退出了大殿,候在外面的侍女看到她出来,连忙撑开伞挡住纷纷乱乱的雨丝。

望着伞橼外的雨丝,沈惜君想起刚才遭到的训斥,鼻子一酸,不由得落下泪来,侍女见状,慌忙道:“宗姬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沈惜君不愿多说,举袖拭去颊边的泪痕,低声道:“我们走吧。”

侍女不敢多问,扶着她一路往外行去,在将要走到宫门处时,意外看到怀恩站在宫门口,正与一名穿着一袭湖蓝长袍的男子说话,后者急切地道:“公公,我可以进去了吗?”

怀恩欠一欠身道:“陛下国事繁忙,实在无暇见使者,您还是先回驿站等候吧,待陛下得空,自会传召于您。”

“我明白周帝日理万机,但我国陛下要求之事并不复杂,只需周帝下一道旨即可,我也好早些回国复命,不然我在这里等着?”

“咱家明白使者的心情,但陛下这会儿确实是没时间,还望使者见谅。”说着,他又道:“昨日听使者说是第一次来金陵,不妨趁这个机会好生游赏一下金陵。”

见怀恩态度坚决,使唤者知道今日是见不到周帝了,只得拱手离去,怀恩回身见到沈惜君站在不远处,走过来行了一礼,“见过昌荣宗姬。”

“公公免礼。”沈惜君望着宫门外撑伞离去的身影,挑眉道:“这就是西楚来的使者?”

怀恩点头道:“可不就是他,也是他来得不巧,正赶上江大人出事,陛下哪有心思理他,让老奴来打发他回去呢。”

沈惜君眸光微闪,试探道:“我听说他来是想接回璇玑公主,陛下那边是什么意思?”

怀恩笑道:“昨儿个就匆匆见了一面,陛下未曾明说,老奴也不知道。”说着,他拱手道:“老奴还有事情要办,告辞。”

望着怀恩的背影,沈惜君轻声道:“这个老家伙,嘴还真紧。”

一顶四人抬的朱红描金浮雕轿子候在宫门外,看到沈惜君出来,冒雨站立的轿夫恭敬地撩起轿帘,放低了轿子。

沈惜君站在轿旁迟迟未曾上轿,目光迢迢穿过濛濛雨丝望着那道越行越远的湖绿身影,良久,她俯身上轿,在轿帘放下前,幽凉更甚秋雨三分的声音落入轿夫耳吕,“跟着前面那个人。”

“是。”四名轿夫戴好斗笠稳稳抬起朱红小轿,远远跟在后面,心事重重的使者并未留意到有人尾随在自己后面,撑着油纸伞一路走在一块块用三尺见方青石铺就的道路上。

驿站离着宫城甚远,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也不过才走了一半的路,因为下雨的缘故,街上行人极少,仅有的也是行色匆匆。

“叮,叮叮咚…”在经过一座茶楼时,淙淙琴音令使者停驻了脚步,他并不懂音律,却立刻辩出这首曲子是《太平调》。

“太平调…”使者低低念着这三个字,神色极是古怪,待得一曲终了,他长叹了一口气,抬步欲走,却被人拉住了袖子,“顾大人留步!”

使者讶然抬头,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庞映入眼睑,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姑娘你是…”

夏月垂目道:“我家姑娘请顾大人入内一叙。”

使者疑惑地道:“你家姑娘是何人,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姓顾?”

夏月歪头轻笑道:“顾大人当真不认识我了?”

“你…”使者极力在脑海中思索着,他很肯定见过这个女子,究竟是在哪里见的呢?金陵吗?他昨日才到的金陵,见过的人屈指可数,当中并没有她;若不是金陵,难道是途中?又或者…

随着一道雪亮划过脑海,使者终于想起数年前的一面之缘,“你是夏月?”

“顾大人终于想起来了。”夏月笑一笑,抬手道:“顾大人请。”

这一次,使者没有再犹豫,当即抬步走了进去,既知道了夏月的身份,那么她口中的姑娘,必是慕千雪无疑。

夏月引着他来到二楼一处雅座,一个女子静静临窗坐在那里,在她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尾七弦古琴,之前听到的琴声想来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难怪那么相似,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使者上前几步,拱手长施一礼,“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

这个久未听到的称呼,令慕千雪一时有些怔忡,曾几何时,她是那样的喜欢这个称呼,因为那代表她是萧若傲明媒正娶的嫡妻,而现在…却成了噩梦的代名词。

慕千雪回过神来,轻启朱唇,“我早已不是西楚皇后,当不得顾大人这么称呼。”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太平调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太平调

使者听出她话语间的抗拒,也是,她现在与西楚誓不两立,又怎肯再顶着这个称呼,在心里叹了口气,再次拱手道:“见过璇玑公主。”

在示意使者坐下后,慕千雪微笑道:“想不到竟还有机会见到顾大人。”

使者亦是感慨不已,“臣也想不到,时隔四年之后,竟还有机会听公主弹奏《太平调》。”

纤指在琴弦上抚过,有清澈如珠的琴音响起,“顾大人还记得?”

“公主以这一曲《太平调》救了臣与臣的家人,终臣一世,都不会忘记。”尽管按着慕千雪的吩咐,改了称呼,但他还是以“臣”自称,以示对慕千雪的敬意。

顾长风原是太子的人,之后太子倒台,他也被牵连关入大牢,萧若傲看中他的才能,想要将他收在麾下,可惜几番劝说,都被顾长风给拒绝,怎么也不肯归服于他;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谁心里都明白,不归服的下场就是死。

就在顾长风离死路越来越近的时候,当时还是王妃的慕千雪来了牢里见他,一曲《太平调》,一番促膝长谈,终令顾长风改变心意,答应辅佐萧若傲。

他的话令夏月心生伤感,忍不住道:“可惜这世间像顾大人一样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太少。”

顾长风知道她指的是萧若傲,黯然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慕千雪垂下眼睑,指尖滑过一根细长坚硬的琴弦上滑过,“天下百姓,无不向往太平盛世,殊不知所谓的太平盛世往往是靠骨山血海堆砌而成。”

顾长风知她是想起了萧若傲屠灭南昭之事,劝道:“南昭一事,还请公主节哀。”

慕千雪看了一眼窗外细密的雨丝,淡然道:“萧若傲派你来北周,是想带我回去?”

“是,陛下不希望公主留在北周,临行之前交待臣一定要接回公主,如果周帝不肯松口,就…”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止了声音。

夏月疑惑地道:“就怎么样,难不成还打算将公主抢回去吗?”

“不是抢回去,而是…”后面的话似乎很难启齿,顾长风几次张嘴,都没能说出口。

慕千雪勾一勾琴弦,面无表情地道:“若不能接回,就设法杀了我,永绝后患是吗?”

夏月骇然惊呼,在看到顾长风点头后,她难以置信地道:“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公主?”

“对他而言,我是一大祸患,自是欲杀之而后快。”慕千雪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是在说一件与之不相干的事情,只有她自己清楚,心口是被人剜肉一般的疼痛!

夏月气得鼓着腮帮子,恨声斥道:“堂堂一国之君,竟如此卑鄙无耻,实在可恨!”

慕千雪取过提梁茶壶,替顾长风斟满了茶,“他主意打得不错,可惜选错了人,并不是人人都如他一般薄情寡义。”

顾长风正色道:“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公主予臣的是救命之恩。”

“我明白。”说着,慕千雪起身朝他端然一福,后者慌忙起身避让,“公主这是做什么?”在他心里,慕千雪的份量甚至还要重过身为君王的萧若傲几分,只是萧若傲太过自信,从未发现这一点,否则也不会派顾长风出使北周了。

“多谢顾大人告诉千雪这些事情。”

“公主客气了。”顾长风摇头道:“陛下灭南昭一事,做得委实过来,可惜臣知道的太晚,错过了规劝的机会,所幸公主得以脱身,未受其害,庄亲王也活了下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待得各自重新落座后,慕千雪道:“幸好顾大人没劝,否则让萧若傲晓得你心向于我,又哪里会派你出使北周。”

夏月插话道:“顾大人,听说你昨夜就见过陛下了,他怎么说?可有应允?”在问到最后一句时,她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唯恐东方洄应允了这件事。

“昨夜见得仓促,周帝只看了我带来的国书,并不曾表态,我之前又去了一趟昭明宫,周帝不肯见我,看样子,他似乎并不愿让我带公主回西楚。”

听到这话,夏月松了一口气,“不愿意就好,否则回了西楚,公主哪里还有活路。”

顾长风微一咬牙,“你放心,就算周帝真答应下来,我也会在途中放走公主,就当是还公主昔日的恩情。”

“顾大人有心了。”慕千雪在椅中欠一欠身,“不过,应该不会到那一步。”

顾长风精神一振,“公主是说,周帝不会答应这件事?”

慕千雪点一点头,“周帝不肯见你,意味着他并不愿答应萧若傲的要求,想来过几日就会明确回绝于你。”

听到这话,顾长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有周帝庇佑公主,臣就放心了。”

慕千雪笑笑,也不纠正他的话,“这次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顾长风当即道:“公主请说,臣一定尽力而为。”

“周帝一定会在时机合适之时,召见顾大人,当他拒绝之时,请顾大人以萧若傲之名,向他提一个要求。”

听到这里,顾长风已是明白,她这是要自己假传圣旨,沉吟道:“什么要求?”

迎着他疑惑的目光,慕千雪徐徐吐出八个字来,“不得与任何人婚配!”

“婚配?”顾长风满面讶色,“这是怎么一回事?”

慕千雪斟酌着道:“不瞒顾大人,太后与周帝想为我择一夫婿,让我终身有靠,他们是一片好意,可我…西楚之事,令我身心尽伤,实在不想再与人婚配,又不好拒绝,唯有麻烦顾大人。”

顾长风思索片刻,点头道:“好,臣答应公主。”

他的话,令慕千雪心中大石落了地,感激地道:“多谢顾大人。”

“公主客气了,能够帮到公主,臣也算没白走这一趟,往后…您要好生照顾自己。”顿一顿,他隐晦地道:“有些事情,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总记在心里,对您没有好处。”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九章 咳血

第一百四十九章 咳血

慕千雪知道他是想让自己放下南昭之恨,只是…灭国亡族之恨,岂是说放就能放下的,早在离开应天的那一刻,她就立下誓言,此生一定要亲手颠覆西楚,让萧若傲也尝一尝国破家亡的滋味。

在送走顾长风后,夏月兴奋地道:“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奴婢还以来要费许多口舌才能说服他呢。”

慕千雪抿了一口已经凉了的茶,“若不是清楚顾长风的性子,我岂会冒冒然来见他。”

夏月点头道:“这可还真是运气好,楚帝千不挑万不选,偏偏就选了顾大人,也算勉强做了一件好事。”

慕千雪正要说话,一道挟着雨丝的冷风吹进来,令她剧烈地咳嗽起来,面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夏月赶紧上前关了窗子,拍着她佝偻削瘦的背脊。

自从入进睿王府后,东方溯知道慕千雪身子虚弱,故而人参、燕窝、雪蛤这一类滋补的东西从来没有断过,可不论吃下去多少,都没见慕千雪长一丝肉,依旧瘦得让人心疼。

许久,慕千雪终于止了咳嗽,松开捂着唇的手,却赫然发现手心里多了一抹触目惊心的殷红。

“血!”夏月惊呼一声,面色煞白地道:“公主您…咳血?”

慕千雪也是吓了一跳,以往她也经常咳嗽,但从来没有出现过咳血的症状,难道…是自己的病又加重了?

“怎么办?怎么办?”夏月慌了神,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后,脑袋终于恢复了思考,“奴婢现在就去找王爷,让他赶紧去请太医来。”

“不许去!”慕千雪急忙唤住她,“不许将这件事告诉王爷!”现在事情那么多,又处在关键时刻,她不想让东方溯为自己分神。

“可您现在都咳血了,怎么还能瞒着王爷,奴婢一直都劝您不要太累,熬坏了身子,您就是不听,总说没事,这下可该怎么办。”说着说着,夏月忍不住掉下泪来,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咳血而已,未必就是大病,你别自己吓自己。”慕千雪攥紧手掌,勉力撑起虚弱的身子起身,“走吧,扶我回王府。”说着,她又叮咛道:“记着,刚才的事情,不得与任何人说起,尤其是王爷。”

夏月无奈地答应着,“那太医怎么办?”

慕千雪忍着头脑中的晕眩感,“城中还有许多医术高超的大夫,你去请一位过来就是了。”

“可是…”不等夏月提出异议,慕千雪已是坚定地道:“照我的话去做!”

“是。”夏月无奈地应了一声,待要扶她离去,隔壁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并伴有女子的喝斥声。

这间茶楼与八仙居一样,雅座用屏风隔开,互不相扰,就是隔不了声音,说话很容易被隔壁雅座听到。

“我认得你,你是溯哥哥身边的侍女,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我不敬,还不立刻放开!”这个熟悉的声音令夏月拧起了双眉,昌荣宗姬?她怎么会在这里?

念头尚未转完,便看到十九强押着面有怒意的沈惜君绕过屏风走了过来,冷声道:“她刚才一直躲在隔壁偷听你与西楚使者说话。”

正在挣扎的沈惜君听到这话,当即道:“满口胡言,我才没有偷听你们的话。”

十九冷笑道:“既是没有,宗姬何以会来这里,又偏偏坐在公主雅座的旁边,难道是巧合?”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沈惜君回头狠狠瞪了十九一眼,呵斥道:“你若再不放手,休怪我不客气。”

十九根本不理会她的威胁,朝慕千雪道:“她是尾随西楚使者来的,刚才那些话,她应该都听到了,可要处置了她?”

对于凌驾在一切律法之上的神机营来说,除非整个卫氏一族联合起来,否则根本不在他们眼中。

沈惜君听出十九话锋中的杀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声音发颤地道:“你…你想做什么?我警告你,不要胡来,否则父亲母亲还有…太后都不会放过你!”到了这个时候,她再蠢也看得出,十九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侍女。

“放开她。”慕千雪的话令十九柳眉一蹙,但还是依言松开了手,沈惜君一得了自由,忙不迭退开数步,背抵着屏风惶恐而警惕地盯着慕千雪等人,两只手腕各有一圈明显的淤红。

慕千雪看到她这个样子,微微一笑,在命店小二重新沏茶上来后,道:“许久未见宗姬了,既是遇见,不妨坐下喝杯茶。”

沈惜君这会儿哪有心情喝茶,戒备地道:“你想怎么样?”

慕千雪站得有些疲惫,扶了夏月的手回到椅中坐下,举目笑道:“这话该是我问宗姬才对,为何要跟着西楚使者?”

沈惜君别过脸道:“谁说我跟着他,只是凑巧走了同一条道而已。”

夏月翻一翻白眼,口舌伶俐地道:“是啊,凑巧走了同一条道,又凑巧进了同一间茶楼,再凑巧坐在了隔壁;宗姬的‘凑巧’可真不少。”

沈惜君被她一顿抢白,又气又怒,语气冷硬地道:“那你们呢,可别告诉我,是‘凑巧’遇见西楚使者。”

慕千雪抿了一口清香四溢的茶水,微笑道:“此事确非凑巧,我知这是由昭明宫回驿站的必经之路,故而在此等候。”

见她承认,沈惜君容色越发冰冷,“你胆子可是不小,竟敢与使者串通欺骗陛下与太后,可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慕千雪制止欲要言语的夏月,平静地道:“所以宗姬打算将这件事告诉陛下?”

听得这话,沈惜君冷笑连连,“怎么,你还想我替你保守秘密?”看似明媚的笑意里,透着尖刻的恨意,如非这个女人,溯哥哥怎么会拒她于千里之外, 甚至不许她踏进睿王府一步!

慕千雪低头一笑,“宗姬恨极了我,又岂肯替我保守秘密,只是…宗姬连睿王的性命也不顾了吗?”

沈惜君神色一僵,拧眉道:“你什么意思?”

“睿王心意如何,宗姬最清楚不过,若我因此事而受陛下怪罪,他一定会拼死相护;到时候,出事的不是我,而是睿王!”

沈惜君忍着胸口阵阵抽痛,嘴硬道:“你不必拿这话来唬我,溯哥哥才不会那样做呢。”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章 透支心力

第一百五十章 透支心力

“我已经提醒过了,若宗姬不信,我也没法子。”顿一顿,她又道:“我不打扰宗姬了,告辞。”

沈惜君没想到她说走就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直至慕千雪步下最后一阶楼梯方才回过神来,急急追下去,朝已经走到门口的那道背影喊道:“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溯哥哥?”

慕千雪脚步一顿,就在沈惜君以为她会回身答话之时,她抬步跨过门槛,乘上了候在外面的小轿。

夏月乘伞跟在轿边,走了一阵,忍不住回头望去,隔着潇潇细雨,她看到沈惜君难看至极的脸色,夏月收回目光,隔着帘子忧声道:“公主,这样没事吗?”

在几声咳嗽后,轿中传来微微喘息的声音,“睿王是昌荣宗姬最大的弱点,为了睿王,她一定会保守这个秘密。”若没有这样的把握,她也不敢将之放走。

“希望如此。”尽管慕千雪说得笃定,夏月还是有些不放心,一路冒雨回到睿王府,在扶慕千雪回到东院歇下后,她又赶紧出府去请了一个金陵城有名的大夫来。

大夫替慕千雪把过脉,又仔细听她说了症状后,抚须道:“从脉象还有表相病症来看公主应该是肺气虚损不足引致的久咳不愈。”

夏月点头道:“是,之前来替公主看病的太医也这么说,但以前从来没有咳过血,何以会突然这么严重?”

大夫沉吟片刻,道:“公主近日是否经常熬夜辛苦?”

待得夏月点头后,他道:“体虚之人,最忌熬夜,长此以往,身体必然越来越差,甚至可能引致哮喘。”

“哮喘?”夏月面色苍白,这个病她是听说过的,一旦发病,最是凶险不过。

“不错,所幸公主眼下情况还没有严重到那一步,只要善加调理,应该可以控制,只是…”他神色凝重地道:“万万不能再熬夜疲累了,否则再好的药,再高明的大夫,也帮不了公主。”

“我知道了,多谢大夫。”慕千雪应了一声,对夏月道:“随大夫去抓药吧。”

“是。”待得大夫开了方子后,夏月将他送了出去,哪知走到门口时,恰好撞见东方溯回来,赶紧打发大夫离去,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见过王爷。”

在示意她起身后,东方溯道:“刚才那个是什么人?”

“是…是…”夏月飞快转着心思,好一会儿方才勉强寻了一个借口,“是彩衣坊的裁缝,公主说最近天凉了,想做几身秋衣,就让他过来量身。”

“秋衣?”东方溯蹙眉道:“御衣坊前阵子不是刚送了做好的秋衣来吗?”

“是…来过了,但那些衣裳公主都不在满意,所以让彩衣坊的裁缝重新做几身。”夏月努力圆着谎言。

东方溯点一点头,对跟在身后的蔡元道:“你去一趟彩衣坊,让他们选用最好的料子,做仔细一些。”

“不用!”夏月哪敢让蔡元过去,赶紧叫住他,“这些话奴婢已经叮嘱过了,他们知道的,不必再麻烦蔡总管。”

蔡元不晓得当中问题,笑呵呵地道:“彩衣坊离这里就几里路,过去一趟很方便,一点也不麻烦。”

蔡元的好意令夏月暗暗叫苦,真要是去了,非得穿帮不可,还没等她想到拒绝的话,蔡元已是准备离去,她连忙上前拉住,匆忙之间不甚掉下藏在袖里的药方,想要捡起已是来不及,被东方溯先一步拿在手中。

糟糕!

夏月绞着手指,忐忑不安地看着东方溯,后者在看过药方后,冷声道:“公主怎么了?”自从慕千雪来到睿王府后,一应药方药材,全部是他亲自打理,经常用到的几味药,他闭着眼睛也能背出来,故而一看到熟悉的药名,就知道这张方子是慕千雪的。

夏月见瞒不过,只得将茶楼里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到慕千雪吐血,东方溯顾不得撑伞,冒着渐大的秋雨,疾步往东院奔去。

在夏月送大夫离开后,慕千雪闭目倚在榻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一觉醒来,意外看到东方溯坐在榻前,她坐直了身子,惊讶地道:“王爷何时来的?”

东方溯往她身后塞了两个鹅毛软枕,让她可以坐得舒服一些,“有一会儿,见你睡着便没打扰,可有感觉好些了吗?”

“嗯。”眼眸无意中扫过东方溯的肩膀,发现上面有被雨水濡湿的痕迹,留心看去,不止是那一块,整件衣衫乃至乌黑如墨的发丝都是湿的,“王爷淋雨了?”

“淋了一些,不打紧。”东方溯随口答应了一句,揭开用棉套裹着的小盅,将浓黑的药汁倒在瓷碗里,舀了一勺吹凉后递到慕千雪唇边,“喝药吧。”

慕千雪看了他片刻,转眸望向站在一旁的夏月,“你告诉王爷了?”

夏月点头道:“奴婢不是故意的,送大夫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王爷,又被他看到了那张药方,实在是瞒不过。”

慕千雪轻叹一声,目光重新落到东方溯身上,“我并非存心瞒你,只是不想你担心。”

东方溯没说什么,只示意她先喝药,待得慕千雪将一碗苦药喝尽后,他让夏月取来一早备下的梅子,让慕千雪解去口中的苦味。

在慕千雪吐出小小的梅核后,东方溯替她掖一掖被角,“明日我会让太医过来一趟,替你再诊诊脉。”

慕千雪眸光在他脸上徘徊,许久,轻声道:“你在生我的气?”

东方溯动作一滞,在短暂的沉默后,他道:“你违约在先,难道我不该生气吗?”

“违约?”慕千雪疑惑地道:“这话从何说起?”

在示意夏月出去后,东方溯沉声道:“你是否说过,会助我夺得帝位,保我与母妃安宁?”

尽管不解他这么问的用意,慕千雪仍是如实回答,“是。”

“皇兄占尽天时地利,若没有你襄助,我根本没资格与他争夺帝位。”

“我说过,我会全力襄助王爷,绝不…”

“你没有!”东方溯冷冷打断她的话,“你明知自己身体不好,还夜夜熬至三更才睡,丝毫不顾惜身体,还让夏月瞒着我,今日是咳血,那明日,后日呢?若因此输了这场争斗,又该如何?”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朝堂定夺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朝堂定夺

慕千雪默默望着他,说到这个份上,她哪里会不明白,东方溯的真正用意,绕一大圈,只是让她让爱惜身子,不要再这样拼命透支心力。

她低头拨弄着暗紫缎面的锦被,低低道:“对不起。”

东方溯板着脸,冷冰冰地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自己。”

明明被人训斥,慕千雪心里却无一丝不快,那双秋水明眸微微弯起,“我答应你,不会再有下一次,而且以后不论有什么事情,我都第一个与你说,可以了吗?”

东方溯半信半疑地道:“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