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知道。”东方溯答了一声,仍是一步接一步地往西院走去,与绢红宫灯交织在一起的月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东院中,红帕下盛妆打扮的沈惜君静静坐在挑着软罗红帐的床榻上,这样的姿势她已经保持了将近三个时辰,虽然很累,却甘之如饴。

王妃…睿王妃…

只要一想到这几个字,她便满心欢喜,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终于如愿以偿了,从今往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睿王妃,是东方溯明媒正娶的妻子;唯一令她不太舒服的,就是多了一个赵平清。

不过,细细想来,赵平清前些日子说得那番话也不无道理,慕千雪才是她最需要除去的人,与之相比,赵平清根本不算什么。

“宗姬,您一整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这里有莲子糕,您吃一块垫垫饥吧。”阿紫的声音自红帕外传来,沈惜君摇头道:“我不饿,你们自己吃吧。”

另一名陪嫁侍女阿兰掩唇笑道:“宗姬这会儿一心想着王爷,又哪里会感觉到饿。”

沈惜君被她说中心事,粉面羞红,娇声斥道:“好一个饶舌多嘴的丫头,信不信我把你赶出去!”

“奴婢知错,奴婢不敢了。”阿兰笑嘻嘻地求饶着,在她们笑闹时,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阿紫细细听了道:“都已经三更了,王爷怎么还不过来。”

“我去瞧瞧。”阿兰说着走了出来,待得再回来时,脸上不仅没了出去时的笑意,还异常难看。

阿紫瞧着不对,低声道:“怎么了?”

阿兰瞅了一眼覆着云锦红帕的沈惜君,在阿紫耳边低语了一句,后者神色一变,为免惊动沈惜君,她以唇形问道:“当真?”

在阿兰肯定地点头后,阿紫脸色变得异常难看,默默不语,沈惜君虽然没听到声音,却也察觉出了几分不对,“怎么了?”

阿紫勉强一笑,“没什么,阿兰说…穆王高兴多喝了几杯,这会儿正发酒疯呢,王爷在照顾他。”

沈惜君半信半疑地道:“真是这样?”

“当然了,奴婢怎么敢骗您。”这般说着,阿紫道:“宗姬今日被那些个繁文缛节扰了一天,必是累得很,不如奴婢侍候您歇下吧。”

沈惜君想也不想便道:“不行,母亲与喜娘都交待过,这喜帕必得要王爷亲自挑开才行。”

“可是…”阿兰刚说了两个字,便被阿紫以目光制止,可惜为时已晚,沈惜君刚刚压下去的怀疑又升了起来,且比刚才更深,抬手微微掀开一些帕子问道:“出什么事了?”

阿紫赔笑道:“没有,能有什么事情啊,奴婢就是怕您累坏了,所以才…”

沈惜君冷冷打断她未完的话语,“要想继续说废话,就给我滚出去!”说罢,她视线一转,盯着那双面上绣有玉兰花的绣鞋,道:“阿兰,你说!”

“奴婢…奴婢…”阿兰绞着手指迟迟不曾说下去,直至沈惜君一再催促,方才无奈地道:“奴婢刚才问了府中的下人,他们说…王爷去了西院!”

“什么?”红帕应手而落,露出沈惜君妩媚艳丽的脸庞,沈惜君看出不看扯落的红帕,死死盯着阿兰,“你说王爷去了哪里!”

阿兰怯怯地望着那张近乎扭曲的面容,“去了…西院!”

“赵平清!”沈惜君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三个字,气得浑身发抖,双手攥得咯咯作响,精心修剪并涂着艳红丹蔻的指甲在掌心接连折断。

新婚之夜,东方溯宿在侧妃房中,让她这个正妃独守空房;此事传扬出去,她必会沦为整个金陵的笑柄,而这一切…都是拜赵平清所赐!

亏得那个贱人之前口口声声说什么姐妹情,结果呢,一转眼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哼,慕千雪是她的挡路石,赵平清…又何尝不是,一个都不能放过!

“替我更衣!”沈惜君费尽全身力气,方才压下去西院找赵平清算帐的冲动,母亲说过,入了睿王府她要学会忍,哪怕心里再恨也要忍着,如此才能够得到东方溯的心!

第一卷 第两百零四章 机关术

第两百零四章 机关术

夜色如水,早开的梨花在幽凉的夜风中飞落,纷纷扬扬,一地雪白,犹如一场下在二月的春雪。

慕千雪缓步走到梨树下,捡起一片落英在指尖摩挲,梨树经过一年的沉淀与积累,方才开出如云似雪的梨花,可是一阵风拂过,花就落下了枝头,花开即花落,短暂的令人叹息,究竟这一年的酝酿是为了什么?

肩头骤然一暖,却是一件披风披在了身上,“春寒最是冻人,公主小心着凉。”

慕千雪转身望着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的夏月,“怎么还不睡?”

夏月替她系好颈间的缎带,“公主不是也没睡吗?”

她的反问令慕千雪哂然一笑,抚着颈间油光水滑的风毛,“想是日间喝了太多浓茶,这会儿都没睡意,干脆出来走走。”

夏月默默看一眼睿王府所在的方向,轻语道:“公主身子刚刚有所好转,不要想太多了。”

“我没事。”慕千雪岂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很多时候,并非说不想便能不想的。在片刻的静默后,她屈身拾起一捧绵白如雪的梨花,叹息道:“可惜了这些梨花,才刚开便谢了,等不到春光浓郁之时。”

夏月眼珠微微一转,笑语道:“说起这些梨树,徐立今儿个还在与奴婢说呢,他说等花苑的这些梨树结果后,摘了梨子去酿酒,公主若是舍不得辜负这些梨花,不妨收起来晒干,待得酿酒时加在里面,既添香气又好看。”

她的话令慕千雪心生欢喜,颔首道:“这法子倒是不错,物尽其用之余又不辜负这些梨花一年的等待。”

见她赞同,夏月当即取来一个丝绢袋,仔细将落在地上的梨花收集起来,很快就收了满满一袋,花瓣密密挤在里面,似一群敛了翅膀的雪白蝴蝶。

束紧袋口后,夏月朝坐在亭中歇息的慕千雪扬一扬绢袋,欣然道:“公主您瞧,收了这么多呢,明后日再来收几回,应该就差不多够用了。”

慕千雪没有理会她,确切来说,是根本没有听到夏月的话,盯着茫茫夜色,不知在想什么。

夏月走入亭中,轻声道:“公主在想什么?”

慕千雪回过神来,徐徐道:“我在想十九带回来的消息,齐国围攻阳关谷,南境一战在所难免,但陛下属意的统兵之人,却不是王爷。”

“奴婢知道,陛下属意的是平阳王。”说到此处,夏月眼皮一跳,脱口道:“公主难不成真想干涉此事?”

“军功是树立威望的最好方法,对王爷来说,南境之乱,是一个机会!”她的想法与东方溯出奇一致。

夏月为难地道:“这个奴婢也知道,可统兵出征,干系重大,非咱们所能干涉。”

手指在光滑如肌肤的裙裾上缓缓抚着,许久,清冷而坚定的声音在这深沉的夜色中响起,“确是很难,但不见得没有法子!”

夏月愕然,待要说话,亭外忽地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循声找了一阵,在草丛中寻到一样东西,大约小臂长短,样子古古怪怪,瞧不出是什么,只知是木头拼接出来的。

“公主您看。”夏月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慕千雪,后者越看脸上的讶色越浓,统共不过一尺长短,结构却异常复杂,粗粗一数,拼接的木头竟有百块之多,而且…她瞧着这东西,怎么有些像鸟雀。

“花苑里没别的人,应该是哪家孩子顽皮,拿着玩耍时从围墙外扔进来的。”

“这么晚了,哪还有孩子在外玩耍。”说着,慕千雪起身道:“走,我们出去看看。”

夏月拗不过,只得提灯陪了她出去,明月静静悬在夜空中,无数璀璨如钻的星子围绕在四周,默默凝视着人世间的同时,也远离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一路走来,街上清冷空旷,一个人影也不见,只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夏月瞅着两边紧闭的房门,轻声道:“找了这么久也不见,想是掷东西的那人已经离开了,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也罢。”慕千雪点一点头,扶了夏月的手往回走去,眼瞅着就到门口了,一个人影突然从暗中冲出来,经过夏月身边时,将她撞了个趔趄。

夏月一边揉着被撞疼的肩膀一边恼声道:“谁啊,走路不长眼睛吗?”

“我不是故意冲撞姑娘的,实在是没注意,万望姑娘恕罪!” 那个人影一边说一边不停作揖赔罪,借着月光可以看到是一名眉目清俊的年轻男子。

见他如此,夏月也不便过多责怪,“往后小心一些。”

那人松了一口气,感激地道:“是是是,多谢姑娘!”

慕千雪忽地开口道:“冒昧问一句,公子深夜外出,是为何事?”

“我不见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一定要把它找到。”那人匆匆答了一句便要离开,慕千雪伸手道:“公子要找,可是这个?”

那人瞧见慕千雪拿在手里的东西,顿时两眼放光,快步上前夺过,仔细看了一番后,小心翼翼地将之捧在怀里,满面欢喜地道:“可算是找到了,还好还好,没有坏得太利害。”

夏月好笑地道:“不过是一堆木头,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一听这话,那人当即不乐意地道:“什么木头,这可是机关鸟,全天下仅此一只!”

“鸟?”夏月掩嘴笑道:“你自己瞧瞧,这堆木头哪里像鸟了?”

见夏月不信,那人急切地道:“这就是机关鸟,只是我还没有做好,所以不太像。”

慕千雪面露惊讶之色,“你懂机关术?”

“当然,我…”直至这会儿,那人方才终于看清慕千雪的模样,眉如翠羽,肌如白玉,清丽脱俗,天上谪仙,他从不知道,世间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一下子看痴了神,连话也忘了说。

“咳!”夏月咳了一声见他没反应,翻一翻白眼,“这位公子,你这样盯着我家小姐看,似乎不太合适吧。”

第一卷 第两百零五章 巧夺天工

第两百零五章 巧夺天工

听得这话,那人终于回过神来,脸上泛起一层可疑的红色,赶紧低了头拱手道:“在下唐突,冒…冒犯姑娘了。”说着,他偷偷瞅了慕千雪一眼,鼓起勇气道:“在下古逸臣,不知姑娘…可否告之芳名?”

一听这话,夏月顿时柳眉倒竖,喝道:“看你老老实实,原来也是一个登徒浪子!”怪不得夏月会有这么大反应,不论是大周还是西楚亦或者南昭,冒然问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姓名,都是极不礼貌的行为。 

“不是!”古逸臣急急摆手,一脸紧张地道:“不是,我不是登徒浪子,只是…只是想知道姑娘的芳名而已,我不是坏人,千万不要误会。”他一心想要解释,结果却越描越黑。

“还说!”夏月狠狠瞪了他一眼,对慕千雪道:“小姐别理这个登徒浪子,咱们走。”

“罢了,只是问个姓名,没那么严重。”安抚了夏月一句后,慕千雪温言道:“我姓慕,名千雪。”

“原来是慕姑娘,在下有礼。”古逸臣牢牢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古公子客气。”慕千雪微微一笑,指着古逸臣拿在手里的东西道:“刚才这个东西落在我花苑中,古公子说它是机关鸟,难不成它会飞吗?”

一说起这个,古逸臣顿时眉飞色舞,“当然会飞,否则又怎么能叫机关鸟!”

夏月皱一皱琼鼻,质疑道:“就这一堆木片,怎么可能飞得起来,分明就是胡说。”

见她质疑自己,古逸臣神情激动地道:“我从来不说胡话,刚才就是因为试飞才跑到你们的花苑中。”

夏月不以为然地道:“既是这样,你倒是让它飞一个看看。”

“好!”古逸臣心里也是憋了一股子气,一口答应下来,随即低头捣弄着那只机关鸟。

夏月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那只所谓的机关鸟飞起来,顶多就是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无趣地道:“究竟什么时候能飞?”

古逸臣面色涨红地道:“之前摔下来的时候,坏了机关,要等我回去修好之后才能飞。”见夏月一脸不信,他急急道:“要是不信,就与我一道去,我很快便能修好。”

夏月自不会答应,刚要拒绝,慕千雪先一步应承下来,“既是这样,那就打扰古公子了。”

夏月急忙拉过慕千雪,小声道:“小姐,他不知安得什么心思,怎么能过去呢,万一出事怎么办?”

“有十五他们暗中护卫,出不了事。”自从东方溯将一部分神机营调给慕千雪差遣后,不论她去哪里,都会有神机营的人暗中护卫,“而且…我很想见识一下真正的机关术!”在说这句话时,慕千雪的眼眸异常明亮。

夏月蹙一蹙眉,不解地道:“这机关术有什么好见识的,不就是一些弩车、籍车吗?”

慕千雪摇头道:“那不过是最粗浅的皮毛,真正的机关术,巧夺天工,可化腐朽为神奇。”

夏月无疑是不信的,但慕千雪坚持要去,她也没法子,只得陪着一道过去,所幸想到有神机营暗中护卫,倒也不怎么害怕。

古逸臣住的并不远,很快便到了,是一间小小的宅子,檐下一盏灯笼在夜色中孤零零的亮着。

古逸臣一路领着他们来到东边的厢房,一开门,夏月便愣在了那里,她竟然看到一只木头做的小狗绕着柱子一圈圈的奔跑,夏月赶紧揉一揉眼睛,确定这是真的,而非自己眼花;除了这只小狗,还有将近一人高的木牛,不过此物一动不动地待在角落里,没有如小狗一般令人吃惊。

“你们等一会儿。”说着,古逸臣匆匆走到桌案后,修理起了他那只机关鸟。

夏月一脸不解地道:“小姐,明明就是用木头做成的狗,为何能够奔跑不停,难不成…”她凑到慕千雪耳边,小声道:“他会妖术?”

慕千雪好笑地道:“哪里有什么妖术,早与你说过,真正的机关术,神秘莫测,非寻常人所能想像;至于这只狗能够奔跑不停…”她指着连接着狗颈与柱子,随着机关狗的奔跑时长时短的细细绳索道:“关键应该是在条绳索上,只是我对机关术了解不深,内中究竟有何玄机,要问古公子方才知道。”

夏月扫了一眼专心修理机关鸟的古逸臣,有些不情愿地道:“这样看来,他似乎真有些本事。”

“你啊!”慕千雪刮一刮她的脸庞,走到古逸臣身边,看他如何修理那只机关鸟。

夏月等得有些犯困,正好有张椅子便想过去坐会儿,岂料刚一坐下,双手双脚便被弹出来的机关给扣住,动弹不得,扶手处更是弹出一个暗格,里面自动升起一张巴掌大的小弩,一枝黝黑的小箭架在拉满了的弓弦上对准夏月胸口,一旦弓弦松开,那枝箭立刻就会飞射而来,瞬间取人性命。

夏月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带着哭腔喊道:“公主救我!”

慕千雪瞧见她这副模样,也是吓了一大跳,赶紧请古逸臣替她解危,随着古逸臣在椅后一阵拨弄,小弩收回了原处,扣着夏月手脚的机关也一一松开。

一得了自由,夏月赶紧自椅中站起来,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地道:“这…这是什么椅子,怎么这般吓人?”说话之时,她远远离着椅子,说什么也不肯再靠近。

“都怪在下未曾事先提醒,以致姑娘受此惊吓,实在过意不去。”古逸臣满面愧疚地揖了一礼,“这是在下新做的机关椅,人一旦坐下去,就会触动机关,束缚其手脚。”

夏月没好气地瞪了他道:“束缚手脚也就算了,偏偏还弄出这么一把弩箭来,难不成你想谋财害命吗?”

“没有没有!”一听这话,古逸臣急得连连摆手,“在下从来没有存过半分害人之心,之所以做这张椅子,也是为了自保。”

“自保?”夏月满面狐疑地道:“怎么,有人要害你?”

第一卷 第两百零六章 十头木头

第两百零六章 十头木头

古逸臣眸光一黯,轻声道:“这世间总有一些蛮不讲理的人。”他似不愿多说这些,含糊答了一句后,便回到案后继续修理那只机关鸟,直至四更天方才修理好。

当亲眼看到那只用木片铁丝做成的机关鸟在夜空中振翅飞翔之时,慕千雪与夏月心中的震憾,难以言喻。

这个时候,夏月也终于相信了慕千雪之前关于机关术的那句话——巧夺天工,化腐朽为神奇!

机关鸟做得并不完善,飞了不过两圈便一头栽在地上,且这一次摔得比之前更加利害,近乎四分五裂,但已经足够给人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象。

“现在这只机关鸟只是雏形,待我改善之后,就可以像真正的鸟一样,在天空中自在飞翔,还有…”每次说起机关术,不擅言辞的古逸臣都会变得滔滔不绝,眼眸中更有异乎寻常的光彩。

慕千雪耐心地听着,待他说完后,微一欠身道:“古公子年纪轻轻,却有这等机关造诣,实在是千雪佩服。”说罢,她指了角落里的木牛道:“不知这几样东西,又有何玄奇之处?”

“这两样并没什么玄奇,只是能够驱动藏物罢了;另外就是还算牢固,很难被破坏。”为使慕千雪明白,他打开木牛腹部,里面空间颇大,可藏许多东西,至于行走,主要靠里面的机关,一次可行数里。

慕千雪若有所思地道:“也就是说,只要隔数里拨动一次机关,木牛就可以不知疲倦,一直地走下去是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后,慕千雪眸中闪动着喜色,“不知这样的木牛,古公子需要多久可以造好一头?”

古逸臣想一想道:“此物虽不算太过复杂,但也需要费不少功夫与材料,大约三日左右。”

慕千雪双眉微拧,“如果我给你足够的人手与材料,能否在一日之内做好一台?”

“这个…”古逸臣盘算片刻,道:“应该可以,只是慕姑娘问这个做什么,你若喜欢,直接把这个拿去就是了。”

慕千雪缓缓道:“我想向古公子购买这个木牛,十日之内,做出十头;至于价格,古公子开口便是。”

“十头?”古逸臣愕然道:“慕姑娘要这么做多做什么,若是需要运物,一两台也就够了,每一台木牛腹中都可放数百斤的东西。”

“我需要运的东西很多,就是这会儿说的十台,只怕也不够。”说着,她欠下身去,郑重道:“此事对我甚至对大周都十分重要,还请古公子务必答应,至于原因,容我往后再慢慢相告。”

“慕姑娘快快请起。”尽管心中有许多疑惑,古逸臣还是应承了下来,答应会尽力替她做出十头木头。

步出古宅时已是五更天,东方泛起熹微的晨光,在扶慕千雪回府的途中,夏月好奇地问道:“公主,您要那十头木牛做什么,还赶着十天这么急?”

“你忘了昨儿个九王过来时,说的那些话了吗?”吹了一夜的风还在继续,吹起慕千雪的衣角,翩翩如蝶。

夏月当即道:“奴婢记得,九王说齐国来袭,陛下属意平阳王领兵出征,还要征调王爷所领的十万健锐营。”

“还有呢?”

夏月仔细想一想,道:“还有就是粮草不足,陛下逼着李尚书想办法调粮,以保大军粮草不断。”

慕千雪轻吸一口冷冽的空气,徐徐道:“粮草运送,需要大量的民夫,那些民夫每走一日,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粮食;所以到最后,能够运抵士兵手中的粮食,至多只有原来的一半,有甚者连四成都不到;但那些木牛不同,不吃不喝只需按时上机关即可;古逸臣…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造出来的这些东西,对大周来说,意味着什么。”

“原来如此。”夏月恍然之余,又满面疑惑地道:“可是领兵出征的人是平阳王,公主岂非替别人做嫁衣。”

“我已想到法子。”说着,她将古逸臣抄录着制作木牛所需材料的纸条交给夏月,“穆王这会儿应该还没有上朝,你辛苦一些,赶紧过去一趟,让他在天黑之前备齐这些东西,另外,请他下朝之后与王爷一起来一趟穆宅,我有要事与他们商量。”

“好,奴婢这就去。”说话间,她们已是回到了穆宅,在命守在门口的下人搀住慕千雪后,夏月快步离去。

睿王府中,沈惜君木然坐在铜镜中,任由阿紫替她梳洗妆扮,脂粉很好地遮盖了一夜未睡的憔悴,唯独眼眸中的血丝依旧根根分明。

“小人特来给王妃请安。”蔡元殷勤的声音自外面传来。

阿紫轻声道:“王妃若是不愿见,奴婢去把他打发走。”

沈惜君看了一眼铜镜中妆容精致的自己,凉声道:“让他进来吧。”

“是。”阿紫上前开了房门,蔡元一进来便满面笑容的打了个千儿,“小人给王妃请安,王妃万福。”

沈惜君捡了一对赤金耳铛交给阿紫替自己带上,“蔡总管倒是有心,起来吧。”

“多谢王妃。”蔡元直起身,笑意不减地道:“王爷五更未过就上朝去了,临行前让小人告诉王妃,让您起身后,与平妃一道前往昭明宫,他会在宫中等您二位。”

阿紫蹙眉道:“陛下不是给了王爷三日沐休吗,怎么又上朝了?”

蔡元叹了一声,“原本是这样的,偏偏南境在这会儿出事,王爷哪里还待得住。”

沈惜君疑惑地道:“南境出什么事了?”

“小人听王爷说,昨儿个陛下接到南境八百里告急,齐国举兵攻伐南境,阳关谷被围,死伤惨重,情况很不妙,陛下昨儿个刚替您与王爷主完婚,就立刻传了平阳王他们去偏厅议事呢;据说这会儿已经在调遣大军了,由平阳王统兵。”

“父亲?”

“正是。”蔡元欲言又止,沈惜君瞧见他这副模样,道:“蔡总管可是还有话要说?”

蔡元咬一咬牙,低头道:“小人知道王妃这会儿必在气恼王爷昨夜宿在西院之事,但…这件事真不能怪王爷!”

第一卷 第两百零七章 蔡元之话

第两百零七章 蔡元之话

沈惜君心中一痛,冷声道:“那蔡总管的意思是怪我了?”

“小人岂敢。”蔡元连连摆手,见沈惜君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方才继续道:“不瞒王妃,王爷他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很紧张王妃。”

“紧张我?”沈惜君对他的话嗤之以鼻,紧紧攥了象牙梳,在掌心印下一个又一个梳齿印,“若真是这样,他昨夜就不会歇在西院!”

别人一世怀念的洞房花烛夜,在她这里,却是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耻辱!

“王妃这次是真的误会王爷了。”蔡元叹息道:“不错,原本太后赐婚,王爷确实不太愿意,可后来慢慢也想明白了,否则也不会让小人将东院布置成王妃喜欢的样子,您说是不是?”

确实,东院的陈设布置尽皆奢侈华丽,正合沈惜君心意。

沈惜君气消了一些,但还是板着脸道:“既是这样,他为何要歇在西院,存心气我是不是?”

蔡元连忙道:“一直到昨夜之前,王爷都是打算歇在东院的,这一点小人可以做证,如有半句不实,王妃就剪下小人这根舌头拿去喂狗。”

见他说得似模似样,沈惜君不由得信了几分,蹙眉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唉,这话还得从统兵出征一事说起,王爷知道陛下有意让平阳王统兵,当即奏请由他代平阳王出征南境;毕竟平阳王已经年过五旬,虽说老当益壮,但始终比不得年轻之时,且他又是王妃的父亲,万一出些什么事,王妃必得伤心难过;王爷本是一片好意,岂料被平阳王误会,有些话说得很不客气,令王爷心中苦闷,在夜宴上饮了许多酒,这酒劲一上来,难免做出一些违背初心的事情;今早王爷出府之前,小人曾见他在东院门口徘徊,想是来见王妃,但又不知道怎么说。”

听到此处,沈惜君不仅怒气全消,嘴角更含了一抹既喜又嗔的笑意,“原来真是我误会了王爷。”

阿紫拍手笑道:“好了好了,这下子总算是雨过天晴了。”

“多嘴!”沈惜君轻斥一声,嘴角那缕笑意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蔡元瞅了她神色,轻声道:“有一句话,小人不知该不该说。”

沈惜君这会儿心情大好,当即道:“只管说就是了。”

“是。”蔡元应了一声,上前在她耳边道:“小人知道王妃一向很爱重王爷,如果这一次,王妃能够劝说平阳王辞去南征统帅一事,改由王爷替上,相信王爷一定会感激于您。”

沈惜君不料想他说得竟是此等大事,一时满面诧异,好一会儿方才迟疑道:“此事关系南境安危,岂是我能左右的,再说带兵出征太过危险,还是不要去得好。”

“王爷之所以想要代替平阳王南征,除了担心他的安危之外,也是因为他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征战沙场,荡平天下,如此方才不负陛下,不负先帝与大周列祖列宗。”

“王爷之意,我并非不懂,只是…征战沙场,实在太过危险,谁知道会不会…”后面的话沈惜君不敢说下去,她只要稍稍一想,就心慌的不得了。

“小人明白王妃顾虑,但王妃可有想过,若是不解决这件事,王爷心里一直会有根刺在,这对您可不是什么好事,甚至…还会给平妃机会,威胁您的地位。”

一听这话,沈惜君顿时竖了柳眉道:“她敢!”

蔡元低低一笑,“恕小人直言,平妃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不敢的;今儿个一早,她侍候王爷更衣洗漱,可是没少讨好。”

沈惜君被他说得心烦意乱,“行了,你且先下去,待我仔细想想。”

蔡元也是个知趣的人,当即退了出去,一踏出东院他便长舒了一口气,可总算把王爷一早交待的话都说给沈惜君听了,只是想不明白,为何王爷要借他的口说这些,此次齐国来势汹汹,带兵出征,赢了能挣些军功名声,可若是输了,随时会搭上性命,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蔡元离去后不久,阿兰进来后,“王妃,平妃来给您请安。”

“亏得她还有脸来见我。”沈惜君冷哼一声,对等着回话的阿兰道:“让她进来,另外,你去沏盏茶来,别怠慢了咱们这位平妃!”

阿兰会意一笑,“奴婢知道。”

很快,赵平清出现在沈惜君视线中,她今日穿了一袭浅粉绣夹竹桃的裙裳,远远看去,犹如一朵粉色轻云,颇为秀雅娇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