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凌沉吟片刻,道:“我认识一位大夫,任何疑难杂症到了他手里,都可药到病除,妙手回春,他或许可以治好公主的病。”

他的话令夏月眼眸一亮,急忙问道:“哪位大夫?住在何处?我现在就去请他过来。”

张启凌笑一笑,“还是我走一趟吧,这位大夫虽然医术高明,性情却有些古怪,轻易不肯替人看病,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方才与他结下几分交情;只是此人住在金陵城外,公主怕是要等上几日了。”刚说完便起身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请他过来。”

慕千雪唤住他道:“多谢张公子一片好意,只是千雪清楚自己的病,药石难医,还是算了。”

“世事无绝对,不试过怎么知道有用没用,总之公主等我几日就是了,告辞。”他随手行了一礼,疾步离去,显然是怕慕千雪再阻止。

望着他急急离去的背影,夏月好笑地道:“看不出咱们这位张公子还是个急性子。”

慕千雪笑着叹气,“我知他是一片好意,可惜注定是一场徒劳。”

夏月安慰道:“公主别总是往不好的地方想,就像张公子说的,世事无绝对,说不定这一位,真能医好您的病。”

随着出征日子的临近,越来越多的士兵集结,到了二月十八这一日,兵部调集的士兵已经达到七万之众;而健锐营也一如慕千雪所料的,被征集到了这次出征大军之中,预计出征之前,士兵人数能够达到十八万;至于粮草也在紧锣密鼓的调集之中,可惜不论李鸿怎么想办法,又或者怎么计算,都距离十八万士兵需要的粮草差了一大截,令李鸿头疼不已。

就在距离出征只有三日之时,平阳王突然感染风寒,卧病难起,无法统兵出征,东方洄不得不另选统兵之人。

东方溯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呈上三才阵法以及可以自动行走运粮的机关木牛,再加上卫晋、东方泽、杨和还有平阳王妃的推波助澜,终令东方洄选他为统帅,于二月二十日统领十八万大军,阻截齐军。

二月十九,东方洄刚下早朝,正在与怀恩说话,有内监进来,恭敬地道:“陛下,太后来了。”

“母后?”东方洄惊讶地抬起头,果见尹秋搀扶着卫太后进来,他起身快步迎上去,在扶着卫太后坐下后,道:“母后您怎么过来了?”

“哀家有些事要与皇帝说。”卫太后沉声说着,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庞笼了一层阴云。

第一卷 第两百三十五章 告密

第两百三十五章 告密

东方洄神色一动,朝垂手站在两边的宫人道:“你们都退下。”

待得殿中只剩下他们几人后,东方洄轻声道:“母后,出什么事了?”

卫太后转脸对尹秋道:“把纸条拿给皇帝看看。”

“是。”随着这声答应,尹秋自袖中取出一封信,双手呈给东方洄,“请陛下过目。”

东方洄满面疑惑地取在手里,里面是一张薄薄的信纸,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却令他脸色大变——“小心睿王”。

“这是怎么一回事?”

尹秋屈一屈膝道:“回陛下的话,昨日家中送信进来,说奴婢母亲病重,将不久于人世,太后垂怜,特恩准奴婢回家照顾母亲两日,尽一尽最后的母女缘份,本该昨日回来,可就在昨天夜里,有人送来这封信;奴婢不知真假,唯有今日一早入宫,将此信呈予太后。”

东方洄拧眉道:“送这封信来的人呢?”

“送信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他说有人给了他一串糖葫芦,让他把这封信送过来,除了知道是一个年轻男子之外,一无所知。”

东方洄神色凝重地盯着纸上那一行墨字,许久,他抬头道:“母后怎么看这件事?”

卫太后盯着殿中的乌木嵌玳瑁屏风,目光锐利如剑,“哀家也不肯定,但…空穴不会来风!”

东方洄明白她的意思,犹豫地道:“但老七的为人,母后是知道的,素来沉默寡言,也没什么野心,当不至于如此。”

卫太后微眯了双眼,冷冷道:“人都是会变的,昨日没野心,不代表今日、明日都没野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东方洄面色难看地道:“若真如母后所言,那儿子现在将兵权许给他,岂非引狼入室?”

卫太后抚一抚云锦裙褂,叹息道:“若这封信早两日送来,哀家必不会同意皇帝将兵权交给他。”

东方洄思忖片刻,迟疑道:“不如…儿子现在下旨,收回老七手里的兵符,另选他人为主帅。”

卫太后思忖片刻,摇头道:“明日就要出征了,这会儿再改主帅太晚了,而且传扬出去,会让大周百姓觉得皇帝朝令夕改,出尔反尔;再者,若他真有反心,皇帝这会儿收回兵权,无疑是告诉他,咱们已经知道他的心思了,到时候狗急跳墙,反而对咱们更加不利。”

“母后所言甚是,但这十八万大军落在老七手里,实在令儿子很不安。”

卫太后接过怀恩奉上的茶,冷声道:“哀家何尝不是,不过现在南境危急,在将齐军赶出去之前,他应该不会做出什么过格的事情来;怕就怕得胜之后,拥兵自重,不肯归还兵权;虽说咱们大周有雄兵百万,但内战之下,国力必然大大损耗,难以再压制野心勃勃的齐国与东陵。”

东方洄咬牙道:“亏得这么多年来朕与母后对他们母子百般照拂,竟是这样的狼心狗肺!”

卫太后盯着龙椅后的六扇乌木雕花屏风,徐徐道:“皇帝可有觉得,溯儿变得与以前不太相同。”

东方洄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道:“观老七平日在朝堂上的言行,倒是没什么异常。”

卫太后微微摇头,“哀家指的不是这个。”

东方洄不解地道:“那母后的意思是…”

卫太后抿了口茶,淡然道:“哀家让周宁去查一些东西,应该就快来了,等一等吧。”

“是。”东方洄虽有所疑惑,却也未说什么,陪卫太后一道静静等在承德殿中,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殿外传来叩门声,怀恩上前看过后,恭身道:“启禀太后、陛下,周宁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吧。”随着卫太后的话,一名中年太监走了进来,正是宁寿宫的首领太监周宁。

周宁走到殿中,拍袖下跪,“奴才给太后请安,给陛下请安!”

“起来吧。”卫太后凉声道:“说吧,都是怎么回话的。”

“是。”周宁恭敬地道:“奴才奉太后之命,问了几位阵法大家,皆说从来没有听说过三才阵,也不曾见书中有记载。”

在示意他退到一边后,卫太后道:“那几位阵法大家,皇帝是知道的,他们每一个都淫浸于阵法一道数十年,期间不知看了多少兵法书,可竟然没一个人知道三才阵,皇帝不觉得奇怪吗?”

东方洄若有所思地道:“母后是说,老七的得到的三才阵并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三人为阵,三三得九,化为九人之力,也就是说,十八万士兵,若是运用得宜,可以发挥出五十四万士兵的巨大威力;此等阵法,怎可能寂寂无闻,除非…”卫太后神色寂冷地道:“才刚创出来!”

东方洄一怔,随即断然道:“这不可能,老七虽略通阵法,却也仅止于此,绝没能力创出这样的阵法。”

卫太后冷声道:“除了三才阵,那十头用来运粮木牛一样不是简单之物;若非这些,他怎能得到朝中大臣的支持,连哀家的兄长都帮着他说话。”

“关于那些木牛,儿子也问过老七,他说是一个姓古的机关师所做。”

“阵法师,机关师,突然之间都汇集到了他身边,可不是巧合两个字能够解释的。”

在一番近乎凝滞的沉默后,东方洄目光冰冷地道:“有人在老七背后出谋划策,意图谋取儿子的帝位!”

卫太后起身走到红棱雕花长窗前,一眼望出去,树木在晨光下郁郁葱葱,忽闻“啼哩”一声轻鸣,一只羽色艳丽的小鸟自密密的树叶间穿了出来,振翅飞向一碧如洗的天空,紧接着又有几只小鸟跟着一并飞了上去,自在飞翔。

“明日溯儿就会领兵出征,让绿衣派人暗中跟踪,盯紧他的一举一动;另外,设法查出他背后的那个人。”

东方洄肃声答应,“儿子知道。”

卫太后神色稍缓,转身道:“神机营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东方洄摇头,无奈地道:“他们藏得很深,至今没有线索。”

第一卷 第两百三十六章 揭穿

第两百三十六章 揭穿

他的话令卫太后眉心紧蹙,“这件事拖得越久,对咱们越不利!”

“儿子会让绿衣加紧追查,母后不必太过担心。”

卫太后点一点头,漠然道:“让人盯住静芳斋,一旦溯儿当真拥兵作乱,陈氏就是咱们最好的人质。”

东方洄应了一声,又道:“如果老七真打定主意走那一步,恐怕一个陈太妃不足以挟制住他。”

“哀家当然明白,所以这是最后一步。”说着,她嘴角泛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先帝在世时,众皇子之中,唯这对母子最不得宠,总以为他们会安分守己,不曾想竟也起了这样的心思,真是令哀家刮目相看。”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非要往死路上走,咱们岂有不成全之理。”东方洄言语间透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他与东方溯毕竟二十多年兄弟,竟然没有半分不忍,心肠之寡冷可见一斑。

在又提醒了东方洄几句后,卫太后离开了承德殿,一路走来心事重重,一句话也没说。回到宁寿宫,尹秋端过宫人递来的红枣银耳羹奉至卫太后面前,“太后别那么担心,有陛下在,睿王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倒是您今日一口早膳也没用,赶紧吃一碗银耳羹垫垫饥吧。”

卫太后接在手里,却无心食用,只是徐徐搅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在银耳羹渐渐凉却时,她忽地对周宁道:“去传平阳王妃过来。”

平阳王妃到的时候,已是将近晌午时分,不论是在何时何地,她的妆容都精致无瑕,挑不出一丝错来。

在向卫太后行过礼后,她有些疑惑地道:“太后急着召臣妾来,不知有何吩咐?”

言语间,有宫人折了新开的石榴花进来,红艳可人,卫太后折了一朵亲自簪在平阳王妃浓黑如墨的发髻上,凭添一丝娇艳。

卫太后打量了一番,微笑道:“你未出阁的时候,总喜欢这样折石榴花簪在发间,说是比那些个珠花更好看。”

听她提起以前的事情,平阳王妃不由得笑了起来,“太后还记得。”

“你的事情,哀家怎么会不记得;只是有一件事,哀家怎么也想不明白,要子钥你来替哀家解答。”

平阳王妃垂目道:“太后请说。”

卫太后盯着她,笑意渐渐冷了下去,“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对哀家撒谎?”

平阳王妃心头一颤,不自在地道:“臣妾…不明白太后的意思。”

随着她这句话,卫太后脸上最后一缕笑意也隐了下去,眼底的冰冷让平阳王妃心惊肉跳,“还不打算与哀家说实话?”

平阳王妃强自镇定地道:“臣妾与太后从来只说实话,从不敢有一句虚言。”

“是吗?”卫太后回到椅中坐下,凉声道:“那你倒是说说,平阳王是怎么病的?”

这句话令平阳王妃激灵灵一颤,强颜笑道:“此事臣妾不是早就与太后说过吗,前几日王爷在书房就寝时,大意忘了关窗,吹了一夜的冷风,结果风寒入体,第二天就病倒了。”

卫太后抚过油水光滑的鬓发,漠然道:“平阳王是习武之人,身子远比一般人强健;哀家记得有一次他随先帝征战,受敌人暗算,替先帝挡了一刀,听说连骨头都露出来了,也不见得有什么大碍;何以这次,仅仅只是吹一夜风,就病得这般利害?”

平阳王妃赔笑道:“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王爷如今都已经是年过五旬的人了,这身子哪里比得了年轻之时。”

卫太后看了她一会儿,颔首道:“说得也是,毕竟岁月不饶人,大夫呢,怎么说的?”

见她面色平缓,平阳王妃心中的稍定,恭敬地道:“大夫说是邪风入体引致的风寒,没什么大碍,只是病势凶猛,所以看着吓人,只要按时服药,安心静养,很快便会好转。”

卫太后摇头道:“风寒之症,可大可小,万一遇到一个庸医可就麻烦了,哀家记得当年兰妃就是因为风寒走的,当时她才二十余岁,恩宠正盛,哀家每每想起,都觉得可惜;这种事情,还是小心一些为好。”说着,她转向尹秋道:“你去一趟太医院,请李太医过府为平阳王医治。”

听得这话,平阳王妃忙道:“其实王爷服了两日药,已经有所好转,不必劳烦李太医。”

“只是走一趟罢,能劳烦什么,再说他食朝廷俸禄,理该为朝廷效力,否则养来何用。”卫太后的话令平阳王妃越发慌张,不安地道:“真的没什么大碍,太后您就别担心。”

卫太后并不理会她的话,只催促着尹秋,“还愣着做什么,快去!”

平阳王妃急得脸色发白,眼见尹秋就快走到殿门,她硬着头皮道:“太后,王爷他…”

“子钥。”卫太后截断平阳王妃的话头,却不急着说下去,伸手接过周宁递来的茶盏,盏盖刚一揭开,一阵氤氲的热气便升了起来,模糊了她的容颜。

在沁人心脾的茶香中,卫太后缓缓道:“你是哀家的妹妹,在私底下,不论你犯了什么样的错,哀家都会原谅,可一旦闹开来,就由不得哀家决定了,文斌就是最好的例子,哀家不想再有卫家人步他的后尘!”

平阳王妃听得冷汗涔涔,勉强撑了一阵子,终是抵不住心中的害怕,屈膝跪了下来,“臣妾知罪,请太后责罚!”

卫太后目光在她青白交加的脸上扫过,扬眉对周宁道:“去把尹秋叫回来。”

在周宁离去后,卫太后盯着惶恐难安的平阳王妃道:“如此说来,平阳王果然没有生病?”

平阳王妃哆嗦着两片同样失尽血色的嘴唇,艰难地道:“是!”

“呯!”卫太后狠狠一堂击在紫檀雕花的扶手上,胸口起伏如潮汐,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连哀家也敢骗!”忍耐多时的恼恨,在这一刻悉数暴发出来。

平阳王妃连连磕头,石榴花自髻间滑落,掉在金砖掉就的地上,红艳之中带着一丝颓败的气看息,“臣妾一时糊涂犯下大错,求太后开恩,求太后开恩!”

第一卷 第两百三十七章 心惊胆战

第两百三十七章 心惊胆战

卫太后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头怒火,冷声道:“睿王让你这么做的?”

平阳王妃盯着金砖上的倒影,心思急速转着,“与睿王无关,是臣妾自己的主意。”她思虑再三,终是没有将沈惜君说出来,她太清楚卫太后的心思,除了他们几个至亲之人外,余者在其眼里,皆不过是蝼蛄,沈惜君…也不例外!

不错,卫太后是很疼爱沈惜君,但也仅止于此,一旦沈惜君越过她心中的那条底线,她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沈惜君,一如当初的卫文斌。

卫文斌的死,令她清楚,真正疼爱子女的,永远都只有父母;或许情况不至于像她想的那么差,但她无论如何都不敢拿沈惜君的性命去冒险,那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大殿静若死水,明明窗外春光明媚,草长莺飞,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时节,平阳王妃却有一种置身寒冬腊月的感觉,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哆嗦;她与卫太后是姐妹不假,但在此之上,还有一层关系,那就是——君臣!

“你的主意?”卫太后眉梢眼角充斥着浓浓的怀疑,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

“是!”尽管心中害怕,但平阳王妃还是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春光自长窗外透进来,照在卫太后左侧脸上,“那你倒是说说,为何出这样的主意,犯下欺君大罪!”

平阳王妃缓缓抬起头,迎着卫太后冷怒交加的目光,含泪道:“臣妾知道,陛下是信任王爷,才会在齐国犯境,大周有危之时,钦点王爷为主帅,可是…陛下忘了,王爷已经年过五旬,不再是先帝在时,年轻力壮,勇猛过人的平阳王;太后刚才也说了,岁月不饶人,王爷他…老了。”

这番话,平阳王妃说得半真半假,虽然这次事情,最根本的原因在于沈惜君,但她确实不放心平阳王再次披挂出征。

卫太后不以为然地道:“老骥伏枥,尚且志在千里;何况平阳王只是刚过五旬,并非七老八十。”

“是,王爷今年才刚刚五十,可之前的南征北战,令王爷落下一身伤病,但他性子倔强,从不肯在人前喊半句痛。”平阳王妃越说越伤心,垂泪道:“从几年前开始,每逢阴雨天,王爷周身关节都会肿痛,严重的时候,甚至连走路都困难,可就是这样,他还强撑着去上朝,去练兵,却巡防;令所有人都以为他平阳王身子健壮;臣妾每每看到他咬牙忍痛的样子,就…心如刀割。”

“入春之后,雨水颇多,这阵子王爷关节一直隐隐作痛,万一行军打仗之时,王爷病情加重,对我军必然不利,但陛下圣心已定,臣妾们不敢拒绝,思来想去,只有装病这一个办法。”说着,她俯身再次磕头,惶恐地道:“所有事情,皆是臣妾一人的主意,太后要罚,就罚臣妾一人,不要迁怒于王爷。”

卫太后双眸微阖,令人无法看出她的心思,良久,寂冷如霜雪的声音在殿中响起,“这件事哀家就当你说得过去,举荐睿王,又是何道理?”

在平阳王告病之后,平阳王妃曾来宁寿宫,向卫太后举荐东方溯,故而有此一问。

平阳王妃拭一拭泪,哽咽道:“之前追随先帝征战的武将,老的老,病的病,实在没几个合适的人选,倒是睿王几年前曾领兵大败东凌,在年轻一辈中极是突出,除了王爷之外,他算是最适合的人选;另外,他与惜君已经成亲,算是半个卫家人,由他统兵,太后与陛下皆可放心!”

“放心?”卫太后冷笑连连,在她看来,再没有什么话,比这两个字更可笑得了。

平阳王妃微抬了头,试探道:“太后,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从刚才起,她就一直心存疑虑,为何卫太后会突然知道平阳王装病欺骗,又几次三番提及东方溯,且每一次提及,都充斥着深刻的怀疑。

她知道卫太后不是真心疼惜这个庶子,但一直以来,面上都还算过得去,何以突然之间,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卫太后闭一闭双目,声音冷冷如隆冬之时结住湖面的厚厚冰层,“哀家当时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惜君嫁给他,否则也会有今日之祸。”

“太后…”平阳王妃待要再问,卫太后已是打断道:“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起来吧。”

“多谢太后。”平阳王妃知趣地咽下嘴边的话,撑着酸疼的膝盖站了起来。

卫太后起身走到长窗前,望着窗外锦绣春色,“睿王明日就会领兵出征,到时候,你将惜君接到平阳王府住上一阵子。”不等平阳王妃言语,她又道:“你只管照哀家的吩咐去做就是了,不要多问;还有,没哀家的同意,不让让她回睿王府,除非…”她微侧了头,盯着平阳王妃一字一句道:“你不打算要这个女儿!”

卫太后言语间透出来的冷意,令平阳王妃打了个冷颤,连忙道:“臣妾谨记太后吩咐。”

卫太后点一点头,收回目光,“好了,你回去吧。”

“臣妾告退。”在平阳王妃将要退出正殿时,卫太后幽冷的声音在其耳边响起,“这一次哀家看在母亲的份上不与你计较,若再有下一次,就算是你,哀家也不会轻饶。”

“臣妾明白!”平阳王妃连忙答应,在勉强撑着离开宁寿宫后,便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虚脱一般地往下瘫去。

“王妃!”逐春一个人扶不住她,只能由着她瘫坐在地上,所幸这会儿没什么人经过。

逐春一边替她拭着额上如浆水般不断涌出的冷汗,一边紧张地道:“王妃您怎么样,要不要紧?”

“我没事,只是…有些没力气。”平阳王妃低头看着自己颤抖不止的双手,手心也是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

在稍稍恢复了一些力气后,平阳王妃借着逐春的搀扶,勉强站了起来,走到前方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里歇息。

逐春紧紧皱着眉头,不解地道:“王妃,您说太后是怎么知道王爷那件事的?难不成是咱们府里有人泄密?”

“她根本就不知道。”平阳王妃双手紧紧交握,可即便这样,依旧无法抑止住双手的哆嗦。

第一卷 第两百三十八章 懵懂不知

第两百三十八章 懵懂不知

逐春睁大了眼睛,诧异地道:“不知道?可她明明…”

“明明什么?”平阳王妃涩然打断,“你哪一只耳朵听到她说王爷装病的?”

逐春被她问得一怔,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在最初的那番言谈里,卫太后并没指责平阳王装病,是自家主子主动承认的,“但太后让尹秋带李太医去为王爷诊治,分明就是起了疑心。”

“我知道,所以我才不得不承认。”平阳王妃沉沉道:“太后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从而试探于我。”

逐春蹙眉道:“可是知道王爷装病的,连奴婢在内,统共不过五人,都是府里使了多年且行事稳重的老人,不应该会去向太后告密的。”

“不是府中之人。”平阳王妃肯定的话语令逐春不解,“王妃何以这么肯定?”

“如果是府里的人泄密,刚才我们一进去,她就该兴师问罪了,何需大费周张地试探我,而且…”平阳王妃黛眉紧蹙,“太后后面说的话,句句都在针对睿王。”

“奴婢也看出来了,尤其是让您将宗姬接回来的事情,奴婢活了这么多年,从没有听说过,哪位王爷出征打仗,府中王妃回娘家居住的事情,且还特意说那么重的话,仿佛睿王府是什么龙潭虎穴似的。”

逐春本是无心之语,却令平阳王妃脑海中有一种闪电耀过的感觉,喃喃自语,“或许…睿王府真是龙潭虎穴。”

逐春猜不透她的心思,不解地道:“王妃何出此言?”

平阳王妃长叹一声,沉沉道:“若我没有猜错,太后对睿王…怕是动了杀机!”

“啊!”逐春骇然惊呼,脱口道:“这怎么可能?”

“呵呵,为什么不可能?”平阳王妃冷笑一声,反问于她。

逐春定了定心神,道:“睿王虽非太后所生,但自幼走动,关系亲密,岂会突然动杀机。”

平阳王妃睨了她一眼,凉声道:“你跟在我身边的日子也不算短了,怎还这样看不明白,先帝子嗣之中,太后真心实意疼爱的从来只有陛下一人,除了陛下之外,余者皆不过是棋子,信王如是,睿王亦如是,没有例外。”

逐春咬一咬牙,垂目道:“奴婢也知道太后不可能像疼爱陛下一样疼爱睿王,可终归跟在身边十多年,就当真没有半分不忍?”

平阳王妃嗤笑道:“会这么问,只能说你太不了解宁寿宫那位;若没有那份狠厉心肠,如何能够走到今日。”

往日里,她提起卫太后的狠厉无情,觉得再正常不过,可现在,却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因为卫太后的狠厉,已经渐渐延伸到了她身边。

逐春默默听着,待平阳王妃说完后,她想起一件事来,紧张地道:“王妃,如果太后真要杀睿王,那宗姬怎么办,会不会也…”后面的话,她不敢说下去。

“太后让我把惜君接回来,就是给惜君一条活路。”说着,平阳王妃肃声道:“明日睿王一出征,你就立刻去睿王府,将惜君给带回来;记着,不要说得太明显,否则恐怕她不肯答应。”

逐春颔首道:“奴婢知道怎么做。”

沈惜君并不知道自己与东方溯才刚刚开始的缘份即将结束,这会儿正拿着一把剪子,细细修剪着木槿花多余的花枝。

阿紫端着一盏鲜红透亮的血燕进来,“宗姬,燕窝炖好了。”

“嗯。”沈惜君应了一声,搁下剪子就着侍女捧着的水净一净手后,接过阿紫捧着手里的燕窝,上面浇了一层浓稠的蜂蜜,颜色光润,香气袭人。

沈惜君尝了一口后,惊讶地道:“今日浇得什么蜂蜜,这般鲜甜可口?”

阿紫依言答道:“与之前一样,都是枣花蜜,用量也一样,并没有变过。”

沈惜君挑眉,疑惑道:“这可奇怪了,今日吃起来,特别入味,甜而不腻。”话音未落,阿兰已是低低笑了起来,令前者颇有些奇怪,“你这丫头,无缘无故地笑什么。”

她不说还好,一说阿兰笑得更加利害,直至一再追问,阿兰方才笑嘻嘻地道:“奴婢知道宗姬为何会觉得今日这蜂蜜燕窝特别鲜甜。”

“你倒是说说。”在沈惜君的言语下,阿兰抿唇笑道:“甜的根本不是蜂蜜,而是宗姬的心,因为…”她故意拖长语调,在将众人好奇心勾起来后,方才续道:“昨夜里,王爷头一回歇在咱们东院。”

听得这话,阿紫也想了起来,满面笑意地道:“是了是了,这会儿端来的就算是一盏黄连茶,在宗姬喝来,也是甜得很。”

沈惜君被她们说得粉面羞红,故作生气地道:“好你们两个丫头,连我也敢取笑,找打是不是?”

阿兰屈一屈膝,笑道:“奴婢岂敢,奴婢是替宗姬高兴呢,等了这么久,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阿紫不屑地道:“平妃自以为可以用狐媚手段绑住王爷,结果还不是输给了宗姬,真真是活该!”

“她自然活该!”提及赵平清,沈惜君眉目冷若冰霜,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在大婚之夜,是怎样的孤枕难眠,默默落泪;又是怎样的丢尽颜面,遭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而这一切都是拜赵平清所赐!

阿兰笑吟吟地道:“经过这次的事,相信王爷已经明白宗姬的真心,也清楚宗姬才是能够帮他的那个人,从此对您一心一意,恩爱白头。”

阿紫打趣道:“岂止是恩爱白头,还有子嗣昌盛,共享天伦。”

“就你们两个话最多。”沈惜君斥了她一句,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显然心里很是受用。

说话间,蔡元走了进来,满面笑容地打了个千儿,“小人给王妃请安,王妃万福。”

“免礼。”沈惜君抬手示意他起身,“蔡总管怎么过来了?”

蔡元恭敬地道:“回王妃的话,内务府刚刚送来一批上等的衣料,王爷命小人送来给王妃挑选。”说着,他轻轻拍一拍手,一群侍女鱼贯而入,每一名侍女手上都捧着两匹光彩耀目,颜色各异的锦缎,粗粗一数,至少有二十余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