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凌眼皮微微一跳,不动声色地道:“为什么?”

“眼下东方溯已经登基为帝,公子希望的乱局无法出现,若由着她继续留在东方溯身边,奴婢担心,会助长大周国势,对咱们不利。”停顿片刻,胭脂又道:“还有,璇玑公主这般聪明,万一让她发现到自己是国师与公子手中的一枚棋子,岂非大事不好。”

第一卷 第三百零五章 碧鸳云罗

第三百零五章 碧鸳云罗

张启凌弹一弹半透明的指甲,淡淡道:“只是偶尔超出预期罢了,无需大惊小怪;再说,这么好的棋子就此扔了,不觉得可惜吗?”

胭脂咬一咬樱唇,轻声道:“是有一些,但奴婢始终觉得留着她是一个祸患。”

张启凌望着窗外明澈如金的阳光,微笑道:“富贵险中求,名利危中取;是祸是福,端看你怎么用她。”

“可是…”胭脂待要再言,张启凌收回目光,打断道:“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不需再说。”

“是。”胭脂听出他言语间细微的不悦,低头不敢多言,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张启凌的声音,“她回来了吗?”

胭脂知道他问的是慕千雪,摇头道:“奴婢一直派人监视着慕宅,并未见她出现,应是还在昭明宫中。”说着,她道:“可要奴婢派人去宫城附近打听?”

张启凌正要说话,一名小厮双手持信走了进来,恭声道:“公子,刚刚收到国师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书信。”

在看过小厮递来的书信后,张启凌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备马,我要立刻回襄月城!另外,把影卫叫上,随我一道回去。”

在小厮依言下去准备后,胭脂试探道:“公子,是出什么事了?”

张启凌紧紧攥着书信,双眸冰冷地道:“父亲忽染时疫,病情危急,恐怕会熬不过这一关,师父让我立刻赶回去。”顿一顿,他道:“胭脂,你留在此处监视东方溯与慕千雪,一有什么动静,立刻飞鸽传书。”

“是。”在胭脂应声后不久,小厮那边也备好了马,张启凌当即带着几名影卫离开金陵城,策马赶往东凌帝都——襄月城!

这一切,身在昭明宫的慕千雪并不知道,就算她知道,只怕也有心无力…

前朝的王权更替,并没有影响到上林苑中的景致,依旧花团锦簇,无尽繁花在这夏末的季节里,拼命绽放最后的美好。

夏月折了几朵色如白玉,细长未放的花朵走入亭中,笑道:“公主您瞧这花,细细长长,像不像一枝枝玉簪子?”

慕千雪自锦绣繁花中收回目光,从夏月手中取过一朵簪在她鬓边,暖风拂过,花香盈动,“玉簪堕地无人拾,化作江南第一花;传闻此花是仙女发间白玉簪所化同,故名玉簪花。”

“玉簪花…”夏月轻轻念了一遍,扬眸笑道:“这花不止样子好看,名字也好听得紧。”

慕千雪走到亭边,望着外面明媚到近乎炽烈的天光,喃喃道:“玉簪花开,这天…差不多该入秋了。”

“嗯,刚才折花回来,奴婢看到路边有几株丹桂已经开了。”说到这里,夏月忽地道:“公主,您可是有什么心事?”

慕千雪转过头来看着夏月,“为何这么问?”

“陛下继位,是一件好事,理应高兴,可奴婢看您这几日,一直神色不展,几乎看不到什么笑容,连这精神也差了许多;公主,到底怎么了?”

慕千雪抚一抚削瘦的脸颊,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话说到一半,忽地秀眉微微一蹙,旋即已是舒展开来,“有些担心卫氏母子不会就此罢休。”

夏月皱一皱琼鼻,不以为然地道:“大局已定,他们纵然再不甘心,也无法翻天。”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朝中上下仍有不少人忠于东方洄,而卫氏也仍居太后之位,不得不防。”在说到最后几个字时,慕千雪指尖微微颤抖,在将十指不着痕迹地拢在袖中后,她道:“我有些饿了,你去取些点心来。”

在勉强将夏月支开后,慕千雪再也压不住胸口的闷滞,倏然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间冷汗涔涔。

慕千雪死死攥着胸口,心脏正在里面缓慢地跳着,每一下跳动收缩,都格外艰难,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样。

心脏跳动的迟缓,令慕千雪眼前一阵阵发黑,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咬住舌尖,借着那一丝剧痛,让自己不要晕过去。赵太医说过,一旦晕过去,很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

这样的痛楚,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承受,在东方洄强迫她服下那粒不知名药丸的当夜,她就被生生自睡楚中憋醒,为免夏月担心,一直强忍着不发出声音,约一柱香后,这种令人几乎发疯的胸闷方才渐渐退去。

在那之后,每隔两日就会发作一次,且发作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东方溯继位后,她曾悄悄传赵太医来看过,赵太医断出她中了碧鸳云萝之毒,此物长于水中,叶如丝,盘绕若绿云,奇毒无比,水中游鱼从不敢靠近,偶尔不小心触及,立时毙命;被称为十大奇毒之一。

碧鸳云萝一般长在深潭底下,再加上毒性剧烈,极难采得,故而见过碧鸳云萝的人少之又少,东方洄不知从何得来,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克制住碧鸳云萝的毒性,没有立即发作,而是一次次折磨着慕千雪。

虽然赵太医诊出慕千雪所中之毒,但也仅此而已,他并没有法子化解碧鸳云萝之毒。

七天,这是赵太医给出的时限,七天之后,碧鸳云萝的毒性就会彻底侵入五脏六腑,令其内脏俱僵而死;而今天,已是第六天…

因为每一次发作之前,慕千雪都会借故遣开夏月他们,故而至今无人知道她身中奇毒,命不久矣!

与以前那几次一样,腥甜在味道在嘴里蔓延,然这一回,舌尖的剧痛并不能维持住灵台那一丝清明,意识依旧在不断模糊。

碧鸳云罗之毒,并非总是一成不变,随着一次次发作,毒性开始变得越来越猛烈,七天…或许根本就撑不了七天…

在昏厥过去之前,慕千雪隐约看到有人走进亭中,随即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公主?公主?”紫燕唤了几声,见她始终没反应,俯身去探鼻息,下一刻,满面惊骇地道:“娘娘,她鼻息很微弱,脸色也不大对劲,怕是出事了。”――

这两天情节转折,要从前朝转到后宫了,实在有点卡,更新的慢了点,希望快点卡过去啊,我自己也郁闷

第一卷 第三百零六章 掌掴

第三百零六章 掌掴

“她素来身子孱弱,出事也不奇怪。”说着,赵平清扫了一眼四周,蹙眉道:“奇怪,怎么也不见个侍候的人,连夏月那丫头也不在。”

“想是有什么事情离开了。”说话之时,紫燕目光一直落在昏迷不醒的慕千雪身上,脸色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最终定格为一片狠狞之色,伸手紧紧捂住慕千雪口鼻。

赵平清见状,脸色一变,急喝道:“你在做什么?”

紫燕抬头,带着一抹残忍的笑意道:“奴婢送她一程。”

“放肆,还不赶紧松手。”面对赵平清的喝斥,紫燕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捂得更紧,恨恨地道:“娘娘忘了她之前是怎么害您的吗?还有杜鹃,要不是她在陛下面前挑拨是非,杜鹃怎么会嫁给一个低三下四的银号伙计,一辈子捱穷受苦。今日,是天赐良机,不会有人知道是咱们动…”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重重扇在紫燕脸上,扇她的不是别人,正是赵平清。

紫燕捂着刺痛的脸颊,满面愕然地道:“娘娘,您…您这是做什么?”

赵平清面色冰冷地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当知我最讨厌底下人自作主张,偏偏还要明知故犯,你自己说说,该不该打?”

紫燕激灵灵一颤,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犯了赵平清大忌,连忙跪地请罪,“奴婢知错,但奴婢这么做也是为了娘娘好,留着慕千雪,对娘娘来说,终归是一个大患。”

“我知道。”赵平清瞥了一眼面色发青的慕千雪,眸色冰冷地道:“所以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想她死。”

紫燕疑惑地道:“既是这样,娘娘为何…”

“杜鹃的教训这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杜鹃…”紫燕刚要问是什么教训,心中猛地一动,不安地望着空寂无人的四周,小声道:“娘娘是说…还有人在暗中盯着咱们?可这附近没人啊。”

赵平清扬唇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要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神机营就没必要存在了。”承德殿那场交锋后,慕千雪之才以及神机营在东方溯手里的事情,都已经不再是秘密。

“慕千雪一死,就算神机营的人没有亲眼看到你动手,也必会疑心你我,传到陛下耳中,会有什么后果,不用我说你也清楚。”

听到这里,紫燕已是出了一身冷汗,后怕不已,她很清楚东方溯对慕千雪是何等在意,莫说加害,就算与之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也足以让她们死无全尸。

赵平清的话还在继续,“另外,陛下初登大宝,根基不稳,恭王虽依先帝遗诏退位让贤,却不见得心甘情愿,难保他们母子不会兴风作浪;所以现在,慕千雪活着比死更好。”

紫燕恍然道:“奴婢明白,幸好娘娘及时阻止,否则奴婢就要闯下大祸了,只是…”她瞅了赵平清一眼,犹豫地道:“奴婢担心璇玑公主会对您不利,之前她可没少使绊子,还差点害得娘娘您嫁不成陛下。”

“这个我自会小心。”赵平清抚着已经七个月的肚子,轻声道:“还有两个月,腹中这个孩子就要出世了,太医说过,他胎动强壮有力,很可能是个男孩,若果真如此,他将会是陛下长子,也将会是我在后宫之中最大的倚仗,所以现在…绝不能出事。”

“往后说话做事,多长些心眼,别闯了祸还不自知。”在紫燕连连点头后,赵平清又道:“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紫燕稍稍一想,会意地道:“奴婢这就去请太医过来。”

赵平清满意地点点头,叮嘱道:“请了太医后,去一趟承德殿,将这件事告诉陛下。”

“是。”紫燕刚要出亭子,便看到夏月端着点心迎面走来,当即道:“你来的正好,公主晕了过去,快让人抬她去漪兰殿,我去请太医。”

夏月惊得神色大变,赶紧奔入亭中,果见慕千雪倒在地上,气若游丝,不论怎么呼唤都没反应,急得她直掉泪,忿忿盯着赵平清二人,质问道:“你们对公主做了什么?”

紫燕不悦地道:“你不要胡说,我们来时,公主就已经晕过去了。”

“我离开时公主还好端端的,怎么可能突然晕厥。”夏月一口否决,根本不信她的言词。

紫燕想起她刚才意图趁机闷死慕千雪,一时有些心虚,微微往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荏地道:“娘娘一片好心,却被你如此怀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早知这样,我们刚才就该转身离去,当做没看见才对。”

“好了。”赵平清蹙一蹙眉,催促道:“救人要紧,赶紧去请太医。”说着,她对夏月道:“是否与我有关,等公主醒来后,你自己问她就是了。”

夏月咬一咬牙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几名内监想是得了紫燕的话后,匆匆抬着一架肩舆过来,将昏迷不醒的慕千雪抬回了漪兰殿,不久后,赵太医也到了,手刚一搭上慕千雪腕脉,便止不住地哆嗦了起来,冷汗不住从额头渗落,碧鸳云萝,果然是碧鸳云萝发作了。

赵平清见他面色异常,疑惑地道:“赵太医,公主到底因何昏迷?”

赵太医正犹豫着该怎么回答时,一道明黄身影衣袍带风地冲了进来,直奔榻前,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苍白之中透着一丝青色的脸庞,神情焦灼而紧张,“千雪?千雪?”

见东方溯进来后看也不看自己,赵平清心中暗恼,但她城府极深,自不会将真实想法表露在脸上,温言道:“陛下莫急,有赵太医在呢,公主不会有事的。”

她这么一提醒,东方溯也想了起来,赶紧看向尚跪在地上的赵太医,“公主为何会突然昏迷?”他原本在听礼部关于下月登基大典的奏禀,得知慕千雪昏迷不醒,立刻赶了过来。

赵太医颤声道:“回陛下的话,公主她…她…”

东方溯本就心急如焚,偏偏赵太医吞吐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顿时怒上心头,厉喝道:“还不快说!”

第一卷 第三百零七章 无药可解

第三百零七章 无药可解

赵太医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将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启禀陛下,公主昏迷,乃是因为身中剧毒之故。”

“剧毒?”夏月倒吸一口凉气,下一刻已是连连摇头,“这不可能,我离开之时,公主还好端端的,怎会突然中毒。”

“是啊,赵太医你诊清楚了吗?公主一直身在禁宫内苑,没道理会中毒啊。”赵平清也是满心诧异,她一直以为慕千雪是体弱引致的晕厥,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中毒。

“确是中毒无疑,其实…”赵太医欲言又止,他有心想要将碧鸳云萝一事说出来,又恐东方溯知道后,会怪他帮着慕千雪隐瞒,不知该如何是好。

夏月怔忡片刻,忽地指了赵平清,厉声道:“我知道了,是你,一定是你!”

紫燕脸色一变,匆匆看了一眼东方溯,急忙道:“陛下面前,你休要胡方乱语。”

夏月没理会她,屈膝朝东方溯跪下,双目通红地道:“请陛下替公主做主!”

东方溯扫过赵平清,目光精锐阴冷,令后者一阵胆寒,如果慕千雪今日救不回来,恐怕…她不敢想下去。

在吩咐赵太医立刻替慕千雪解毒后,东方溯看向跪地不起的夏月,“究竟怎么一回事?”

“今儿个午后,奴婢陪公主在上林苑赏花,公主午膳吃的不多,走了一阵后觉着有些腹饿,便让奴婢回来拿点心,结果奴婢一回去,就看到公主昏倒在地,平妃也在亭中,她一向不喜欢公主,必然是她下的毒。”

赵平清怕东方溯相信夏月的话,问罪于她,赶紧挺着七个余月的肚子跪下道:“臣妾冤枉,臣妾入亭见到公主的时候,她已经昏过去了,臣妾什么都没做过,求陛下明察。”

紫燕也跟着跪下,急切地道:“陛下,此事确与娘娘无关,奴婢可以做证。”

夏月抹一抹泪,冷声道:“你自是帮着她说话,一丘之貉!”

赵平清抬起头,垂泪道:“陛下,如果真是臣妾居心不良,加害公主,又怎会让紫燕去请陛下与赵太医过来,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添麻烦吗?”见东方溯不说话,她又道:“是,臣妾以前做过糊涂事,但自从陛下训诫之后,臣妾就决定痛改前非,为自己也为腹中孩子积福积德,臣妾真的没有害过公主。”

“陛下…”

东方溯抬手示意夏月噤声,盯着赵平清道:“确与你无关?”

赵平清银牙微咬,迎着东方溯冷到让人发颤的目光一字一句道:“若有一句虚言,就让臣妾不得好死。”

“好!”东方溯缓缓点头,对紫燕道:“扶你家主子起来。”

“多谢陛下。”赵平清心中一松,借着紫燕搀扶,吃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夏月见状大急,“陛下,您不要相信她的花言巧语,必是她给公主下的毒!”

“朕心里有数。”东方溯神情冷寂地道:“眼下最要紧的是救醒公主,其他事情晚些再说。”说着,他目光微转,落在赵太医身上,发现他一直呆站在原处,根本没有替慕千雪解毒,顿时大怒,面色铁青地呵斥道:“为何不替公主解毒,若延误公主病情,朕要你陪葬!”

赵太医慌乱跪地,哭丧着脸道:“陛下,不是臣不替公主解毒,而是…”他硬着头皮道:“无药可解。”

东方溯大惊,勉强按一按心头的骇意,道:“你是太医院有名的解毒圣手,怎么会有你解不了的毒。”

“世间毒虫毒草毒花众…众多,臣所能解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赵太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多年来他一直以自己在解毒术上的造诣为荣,更对“解毒圣手”这个名号沾沾自喜,但这会儿,却成了他最大的祸患,要是东方溯觉得他学医不精,一怒之下,下旨处死,他可真是连个申冤的地方都没有。

东方溯脸颊肌肉一阵抽搐,寒声道:“公主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赵太医颤声道:“回陛下的话,公主中的是天下十大奇毒之一,碧鸳云萝。”

赵平清惊呼一声,难以置信地道:“我听说过这种毒,生于深潭水底,触之即死,最是可怕不过,公主怎么会沾染此毒?”

赵太医知道瞒不过去,只得如实道:“其实早在六日前,公主已经传臣来诊过脉,当时臣就发现她中了碧鸳云萝的毒,只得七日可活。”

紫燕心中一松,朝夏月投去嘲讽的目光;赵太医刚才那句话,无疑证明了她们主仆与慕千雪中毒一事无关,她自是解气得很。

夏月无瑕理会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赵太医,“六日前?怎么我…我从来不知道?”

赵太医叹了口气,“公主有心隐瞒,又怎么会让夏月姑娘你知道。”话音未落,耳边响起阴恻恻的声音,“所以你连朕也瞒了是不是?”

赵大医大惊,跪在东方溯脚下磕头如捣蒜,“臣罪该万死,但臣也是迫于无奈,公主一再哀求臣,不许将她中毒的事情说出去,尤其是不能告诉陛下,臣…臣实在拗不过公主,只能答应她。”说着,他又急忙道:“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

“开恩?”东方溯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恨声道:“你延误公主病情,还有脸要朕开恩?朕告诉你,要是公主有什么三长两短,朕要你偿命!”

赵太医忍痛重新跪好,拼命求饶,东方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对夏月道:“立刻去将所有太医请来。”

赵太医颤声道:“臣问过每一位太医,他们…都没法子解这个毒,而医书上关于碧鸳云萝的解法,只有一个记载——无药可解!”

“朕不相信!”东方溯面色铁青地低吼着,“既然是毒,就一定有法子可解。”说着,他又喃喃自语,“对,一定会有法子。 ”

赵平清轻声道:“陛下,不如张贴皇榜,说不定民间有大夫能解此毒。”

第一卷 第三百零八章 转危为安

第三百零八章 转危为安

赵平清的话提醒了东方溯,连忙唤过内监,“张进,立刻张贴皇榜,不论是江湖郎中还是贩夫走卒,只要能解碧鸳云萝的毒,赏银万两,封——三等候爵!”

紫燕在一旁听得暗暗乍舌,赏银万两也就算了,三等候爵,那可是多少官员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荣耀,现在仅仅只是解个毒,便可一路登天,封赏三等候爵,这份隆宠,还真是让人羡慕嫉妒。

“嗻!”张进知道事态紧急,赶紧领旨准备离去,还没等他跨出殿门,另一名承德殿的内监孙洪匆匆奔了进来,躬身行了一礼,道:“陛下,恭王在外求见。”

东方溯这会儿正忧心慕千雪生死,哪有心情见他,当即不耐烦地道:“朕现在事,让他改日再来。”

孙洪抬起头,带着几分茫然道:“恭王让奴才务必转告陛下,说他有办法解碧鸳云萝的毒。”

东方溯双目倏地一睁,灼灼盯着他道:“他人在哪里?”

“就在殿外等候。”孙洪话音未落,东方溯已是催促道:“立刻带他进来,快!”

很快,一袭锦蓝团福刺绣长袍的东方洄出现在殿内,未等东方溯说话,他已是双膝跪地,伏首于地,“臣罪该万死,请陛下治罪!”

东方溯眸光一跳,在示意赵平清等人下去后,他盯着跪地不起的东方洄,冷冷道:“是你给千雪下的毒?”

东方洄抬起头,满面沉痛地道:“当日任臣百般劝说,公主都不肯归顺,故而…一怒之下给公主下了碧鸳云萝的毒。”说着,他又重重磕头,不停地重复着“臣该死”这几个字。

“你是该死!”东方溯冷冷吐出这四个字,强行在咽下梗在喉间的怒与恨,一字一顿地道:“只要千雪安然,朕答应你,之前的事,一概既往不咎。”

他虽恨极了东方洄的阴毒,却没有失去理智,眼下最要紧的是替慕千雪解毒,只要她安然无恙,留东方洄一条命也无妨,后者之所以百般请罪,无非也是想求这一道保命符。

“陛下仁德,相较之下臣之前…”东方洄激动的声音微微发抖,“实在愧对陛下。”

东方溯懒得猜测他这番话有几分真心,催促道:“解药呢?”

东方洄连忙自袖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递了过去,“药就在这里,但…还差了一味药引。”

“什么药引,朕立刻让人去御药房取来。”

东方洄苦笑道:“若是御药房有的,臣早已去取来,哪会等到现在,这味药引——只有陛下您能给。”

殿外,紫燕瞅了一眼紧闭的殿门,小声道:“娘娘,这碧鸳云萝的毒,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怎么恭王会有法子解?”

赵平清拨一拨耳下的珍珠坠子,凉声道:“解铃还需系铃人,他下的毒,当然只有他能解。”

紫燕一惊,脱口道:“是他给公主下的毒?”

赵平清颔首道:“陛下应该一早就猜到了,所以才将咱们遣出来。”

紫燕恍然之余,又有些不解地道:“公主帮着陛下将他赶下帝位,按理来说,他应该恨极了公主,为何还要赶来替她解毒?”

赵平清微微一笑,垂目望着墙角早早绽开的几朵雏菊,“他自是恨极了璇玑,可他也怕极了璇玑死,因为她一死,陛下一定会要他甚至卫太后陪葬,所以你说说,他怎么敢不来?”

紫燕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殿内传出东方溯的声音,命他们进去,夏月一进殿,便迫不及待地问道:“陛下,公主是不是没事了?”

东方溯没有说话,只是示意赵太医替慕千雪把脉,在仔细搭过脉后,赵太医一扫之前的愁色,惊喜地道:“启禀陛下,公主体内的碧鸳云萝之毒,基本已经解了,只剩下一点残毒未清,待公主醒来后,喝几服解药的汤药就没事了。”

东方溯眉目一松,紧紧握住慕千雪素白的手,声音哽咽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赵平清也是长长松了一口气,双手合什,“多亏上天保佑,让公主转危为安。”说着,她眼尖注意到东方溯袖口有几滴血迹,连忙上前握住东方溯的手,紧张地道:“陛下您受伤了?”

东方溯阻止欲要一探究竟的赵平清,淡淡道:“刚才不慎划了一下,没事。”说着,他道:“你今日也累了,回去歇息吧,别动了胎气。”

赵平清温顺点头,“是,臣妾告退。”

在回到含章殿时,已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缤纷绮丽的晚霞映照在含章殿的琉璃瓦上,折射出异常艳丽的光芒,令人目眩神移。

殿内已经备好了晚膳,一名眉清目秀的内监捧着飘着玫瑰花瓣的水进来,恭敬地道:“请主子净手。”

赵平清点点头,取下护甲,将涂着艳红丹蔻的双手浸入盆中,任由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水包裹住她莹白如玉的十指。

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常年以泡有玫瑰花瓣的水沐浴净手,以此保持身体以及双手肌肤的娇嫩光滑;所以每年但凡玫瑰花开,她都会让下人搜集花瓣,晒制成干花,以供秋冬之时使用。

在水渐渐凉下来时,赵平清抬起手,接过紫燕递来的毛巾拭净手上的水渍,走至膳桌前坐下。

内监一边递过银筷,一边小声道:“主子,一直住在平阳王府的那位,今儿个刚刚进宫。”

赵平清挟了一筷鱼肉在斗彩牡丹碗中,淡然道:“陛下把她安置在哪里?”

“长信殿。”一听到这三个字,紫燕柳眉顿时皱了起来,“怎么安置到那里去了,那可是正宫皇后娘娘才能住的地方。”

“她本就是陛下的正室,住到那里去有什么好奇怪的。”赵平清不以为然地说着,鱼肉炖得火候正好,入口即化,全然感觉不到一丝腥气,唯有一股鲜美的滋味流过喉中。

紫燕眉头拧得越发紧,“娘娘忘了,她可是卫氏一族的人,陛下怎么也不可能册她为后。”

第一卷 第三百零九章 长信殿

第三百零九章 长信殿

“你错了。”赵平清接过内监递来的鱼汤,银匙轻搅,叮然有声,“陛下一定会册她为后。”

紫燕深知赵平清的性子,若不是极其确定,她不会用“一定”这个词,但册封沈惜君为后…可能吗?

赵平清看穿她心中的疑惑,凉声道:“还记得你之前打听到的事吗?”

紫燕微一思忖,道:“娘娘是指昌荣宗姬被平阳王妃逼迫小产那桩事?”

“不错。”赵平清颔首道:“虽然不是陛下逼得她小产,却概因陛下而起,以陛下那重情重义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不对沈惜君心怀愧疚,而后位…就是他给沈惜君的补偿。”

紫燕撇一撇嘴,冷声道:“一次小产就换来正宫皇后之位,可真是便宜了昌荣宗姬。”

内监赔笑道:“就是,依奴才说,正宫之位,非主子娘娘莫属!”

听得这话,赵平清脸面色蓦地一冷,厉声道:“跪下!”

内监愣在那里,直至紫燕又喝斥了一声,方才回过神来,赶紧跪下,惶恐地道:“主子恕罪,可是奴才…奴才说错了什么?”

赵平清冷笑连连,冷冷道:“一个犯下弥天大错而不自知的奴才,死不足惜。”

内监被她这句话给吓坏了,连连磕头求饶,紫燕冷声道:“亏得你叫小聪子,却是半点也不聪明机灵,枉费了这个名字;正宫之位是你可以议论的吗,万一被人听了去,一状告到陛下面前,陛下必会以为主子觊觎正宫之位,到时候,你就算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听到这里,小聪子始知是他用来讨好赵平清的话闯了祸,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赶紧一边认错一边自掴巴掌,也不知掴了多少个,耳边方才传来赵平清的声音,“好了!”

小聪子忍着脸颊火辣辣的刺痛,磕头道:“多谢主子开恩。”

赵平清扫了他一眼,凉声道:“在这含章殿侍候,说话做事都要放机灵一些,这样的错,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奴才谨记主子教诲!”小聪子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见赵平清递过空碗,赶紧上前重新盛了一碗浓白的鱼汤给她。

赵平清抿了一口,道:“你将昨儿个母后赏的两盒血燕取来。”

紫燕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她的用意,“娘娘要去见昌荣宗姬?”

赵平清拭一拭唇边的汤渍,微笑道:“怎么说也是一场姐妹,那么多日不见,理该去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