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英明。”到了这个地趟,他已是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慕千雪按下心中的杀意,道:“解术需要多久?”

“陛下现在已经步入后期,解术…”玄明道长斟酌片刻,报出一个保守的时间,“大约需要半个月。”见慕千雪神色不善,他又急忙补充,“虽说彻底解术要半个月,但在此期间,陛下会渐渐恢复本性,不再似现在这样喜怒无常,而且…可能会有后遣症。”

不等慕千雪发怒,他又急急道:“陛下毕竟中术已久,要说一点问题都没有,娘娘您也不会相信。”

慕千雪深吸数口气,寒声道:“半个月后,本宫等你的消息;只要陛下无事,本宫许你的一切都会兑现,但你若骗本宫…”她盯了玄明道长,一字一字道:“本宫定会让你尝尽世间百般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玄明道长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低头惶恐地道:“谨遵娘娘懿旨!”

慕千雪缓一缓神色,凉声道:“那今日之事…”

玄明道长也是个人精,当即道:“今日是观中烧火的小道不小心,引燃了厨房从而起火。”顿一顿,他又补充道:“娘娘从没来过长春观,贫道今日也不曾见过娘娘,更未与娘娘说过任何话。”

第一卷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东凌细作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东凌细作

“很好。”慕千雪满意地点点头,扶了夏月的手回到软轿之中,候在旁边的四名轿夫齐齐抬起轿子往山下行去,虽然山路陡峭,四人却如履平地,没有丝毫摇晃,在她走后,十九等人也撤去,消失在漫山遍野的红枫之中。

走了一阵子,夏月回头张望了一眼依旧火光冲天的道观,有些不放心地道:“主子,您说玄明道长是真以为自己中了蛊还是在骗咱们?”

慕千雪微掀了帘子,轻声道:“应该是真的相信了,否则他不会将事情说出来,刚才那话,但凡有一星半点传到卫氏母子耳朵里,他就休想活命,以玄明惜命的性子,怎么会拿自己性命来冒险?”

夏月想想也是,转而道:“那我们现在就回宫吗?”

慕千雪望着轿下崎岖的山路,“不急,还有一些事情要办。”顿一顿,她又道:“去把十九唤来,本宫有话问她。”

夏月点点头,十九并未随神机营的人离去,就跟在轿后,见夏月招手,当即加快脚步走上前来,“娘娘有何吩咐?”

“盯得怎么样了?”

十九眸光一沉,道:“自得了娘娘吩咐后,我一直都有暗中监视,几日下来并不见异常,不过…昨夜两更时分他曾离开客栈,去北街吃了一碗豆花,然后就回客栈了,并没有去恭王府。”

“北街…”慕千雪喃喃念着这两个字,忽地道:“本宫记得,恭王府就是在北街那条路上吧?”

十九想一想,道:“确是在同一条街上,但他没有去,甚至不曾靠近恭王府,而且回客栈后再没有出来,娘娘…”

慕千雪望着欲言又止的十九,淡淡道:“你觉得本宫错了?”

十九低头道:“我知道娘娘神机妙算,从来没有错过,但他确实不像东凌细作,而且我让人仔细查过他的身份,并无任何可疑。”

夏月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主子,你们在说谁?”

迎着夏月好奇的目光,慕千雪缓缓吐出三个字,“张启凌。”

夏月倒吸一口凉气,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记忆中的那位江宁公子与东凌细作联系在一起,尤其是在想起慕千雪与张启凌相识的经过后,更是连连摇头,“这不可能,如果张公子真是东凌细作,当初怎么会把《风后八阵图》借给主子阅览,那不是自寻麻烦吗?”

慕千雪冷笑道:“能够在北周藏匿多年而不被发现,他的心思岂是咱们能轻易想明白的;若非当日他在茶楼中不甚露出破绽,本宫这会儿尚被他蒙在鼓中。”

十九回忆了一番当日在茶楼的情景,拧眉道:“我当日也在,并未发现什么破绽。”

慕千雪眸色沉冷如阴沉的天空,“他在与我说话时,曾喝过一口茶,而在茶水入口前,小指碰了一下茶水,这是东凌人独有的习惯,本宫记得,这还是十五查出来的。”

被她这么一提醒,十九终于将这一幕从记忆深处挖了出来,两眼射出冷厉直欲噬人的寒光,恨恨挤出一句话来,“好一个狡猾的细作!”

“本宫派人去京兆府那边问过,他多日前就已经来了金陵,一直住在客栈之中,之前一次入京是为了万宝阁的宝物,那这次呢?万宝阁可是早就被封了,他却迟迟未回江宁。还有,自他来了之后,金陵城多了好些个来历不明的人,并且乱事频生,连十五也死了,这一桩桩一件件,实在令本宫不得不疑心。”

十九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我明白了,我会继续盯着他,直至他露出狐狸尾巴为止。”

“不必了。”慕千雪的回答令十九满面诧异,难以理解地道:“他既是东凌细作,又有可能是杀害十五的凶手,怎么能够不监视?”

慕千雪苦笑道:“不是本宫不想,而是无法再监视。”在十九不解的目光中,她道:“你不是说昨夜他去北街吃了一碗豆花吗?”

“是啊。”

“你觉着一个训练有素的细作,半夜特意跑出去,会仅仅只是为了吃一碗豆花吗?十九,换了你或者神机营的任何一个人,会吗?” 这么一说,十九也发现其中的不合理,思忖片刻,缓缓道:“娘娘可是想说,他本来想去恭王府,走到一半发现有人跟踪,所以改去吃豆花?”

“不错。”走在前面的轿夫不慎踩到一块山石,令轿子微微晃动,“他既然已经发现了你,再盯下去也没用,一个不慎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十九咬一咬细白的贝齿,不甘地道:“那也不能任由他在金陵城中兴风作浪。”

“当然不能。”话音未落,天上传来一声清脆嘹亮的鹰鸣,抬眼看去,只见一头 黑色的老鹰在天空中盘旋飞舞,在看到十九后,老鹰俯冲直下,来势凶猛,夏月与几名轿夫皆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给吓得变了颜色。

“不用怕,这是神机营豢养的老鹰,不会伤人。”在十九说话间,那只凶猛的老鹰已是冲到十九面前,看的人心惊胆战,不过正如十九所言,它近前后就立刻敛了翅膀,温驯地停在十九肩膀上,在十九取下它脚上的竹筒后,又重新冲上天空,成为天空中的一个小小黑点。

直至老鹰远去,夏月方才长舒了一口气,抚着胸口道:“神机营不是养了许多信鸽吗,怎么还用鹰来传递消息了?”

十九一边打开竹筒一边道:“从十几日前开始,神机营的信鸽就开始出现频频失踪,最多的一日,足有五只信鸽没有回笼,信鸽一直都是神机营的眼线与信使,所以阿二他们怀疑,有人在暗中对付神机营;为免消息落入敌人之手,也未免损失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信鸽,阿二他们决定暂停信鸽。至于这几只鹰,是神机营从小豢养的,用来监视敌方行动,也有训练传信,这会儿正好用上。”说话间,十九已是取出仔细卷在竹筒里的纸条,刚看一眼立刻面色大变,“娘娘您快看。”

第一卷 第三百七十二章 藩王进京

第三百七十二章 藩王进京

在看清纸上记载的事情后,慕千雪脸色比十九还要难看,“八位藩王进京?”

夏月在旁边听得分明,愕然道:“陛下并未下旨召见,八位藩王怎么会无故进京,这可是有违祖训。”

大周自立国以来,除了几位异姓王之外,还先后册封了八位藩王,执掌兵权,镇守一方,其藩王之位,代代相传;非传承断尽,藩王之号不灭。

藩王护卫天子,但同样的,也会威胁到天子,所以自有藩王始,先祖皇帝就立下一条规矩——非天子号令,藩王不得进京,否则等同谋反,天子携诸王共伐之!

多年来,各地藩王一直遵守着这个规矩,从未无诏进京,怎么这一次竟然八位藩王一道入宫,实在不合情理。

十九也是满腹疑问,询问道:“娘娘,可要我去细查此事?”

慕千雪回过神来,冷了脸道:“不必了,本宫知道是谁召他们入得京。”

夏月尚在思量间,十九已是猜到了几分,“卫太后?”

慕千雪遥遥望着昭明宫的方向,冷笑道:“除了咱们那位太后娘娘,谁还敢如此?”

夏月将被风吹到前面的散发捋到耳后,低喝道:“她好大的胆子,竟敢擅召藩王入京。”说着,她又气愤地道:“那些藩王也是糊涂得很,竟然如此听她的话,也不想想这一进京,他们可都背上了谋反的罪名。”

秋风中响起一声低微的叹息,“他们虽无诏入京,却不算谋反。”

这句话令夏月与十九面面相觑,前者更是疑惑地道:“怎么会?”

“当金陵城遇到生死倏关的危机之时,诸藩王可以无诏入宫,勤王护驾,卫氏母子应该就是钻了这个空子。”

夏月连连摇头,“金陵城安稳太平,何来生死倏关的危机,这个说法根本不合理。”

“不。”十九用力抿一抿双唇,冷然道:“陛下受邪术所害,心性失常,终日不上早朝,百官因为无法面见圣颜,而怨言重重;偏偏金陵城在这个时候又乱事频生,京兆府尹疲于奔命,无力破案,要说金陵城生死倏关,也算不得错。”停顿半晌,她望了慕千雪道:“以京城现在的兵力是绝对抵挡不住八位藩王的,陛下又是这个样子,该如何是好?”

慕千雪蹙眉沉思,眼前的形势实在万般棘手,可这是东方溯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就算再棘手难办,她也一定要设法替其保住,断然不可负了他待自己的似海深情。

说话的这会儿功夫,他们已是下了山,山下依旧铅云低垂,覆盖了整片天空,天地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闷。

良久,慕千雪终于开口,“按纸条上所言,八位藩王还有数日方才抵达京城,玄明已经答应替陛下解术,几日时间虽不能尽解,但应该可以令陛下稍稍恢复本性,再加上本宫从旁周旋,应该可以劝退诸位藩王。”

夏月迟疑道:“奴婢不怕别的,就怕玄明中途发现自己没有中蛊,不肯替陛下解术,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慕千雪素手一翻,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挟着一根细细的银针,在阴沉的天光下泛着清寒的光芒。

她虽博览群书,可蛊术一道极其神秘,纵然是皇室之中,也没几本关于蛊术的藏书,仅存的那些也都语焉不祥,根本不能一览蛊术奥义,自然也就无从“养蛊”。

可除了令人闻风丧胆的蛊术之外,慕千雪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唬住精通邪术的玄明。

几经思量,她决定用刺穴术冒充蛊术,之前就是借拍玄明肩膀的机会,悄悄这枚银针刺入他肩井穴,只要银针不取,被刺中的那半边肩膀就无法动弹,因为她用了特殊手法麻痹玄明的感官,所以后者根本察觉不到自己肩井穴中多了一根银针,只道真是中了蛊;之后慕千雪又用同样的手法悄悄取出银针,神不知鬼不觉。

慕千雪冷冷道:“神机营里多的是折磨人的手段,他敢食言,本宫一定会兑现之前的誓言,让他生也难死也难!”

夏月点头之余,又想起一件事,恨恨地道:“卫太后与恭王在一日,金陵城就永难安宁,这次若是擒住他们母子,主子可一定得劝陛下,万万不能再心软放过他们母子。”

慕千雪目光一冷,幽幽道:“无论陛下同意与否,本宫都不会允许他们继续活在这个世上。”早在得知他们母子利用邪术加害东方溯时,就已经起了必杀之心。

在神机营发现藩王入京的同时,东方洄那边也得到了消息,当即来了宁寿宫见卫太后,后者看他满面欢喜,当即猜到了几分,果不其然,刚一遣退宫人,东方洄便迫不及待地道:“母后,诸王进京了。”

卫氏唇角微微上扬,捡过一枚金黄的橘子剥了递给他,“进京就好,还有几日?”

“大约还有三四天的路程。”东方洄接在手里也不吃,只是不断来回走着,难掩兴奋之色,“等了这么多日,总算是等到了,他们一入京,咱们立刻就可以起事,逼东方溯交出皇位;他这阵子倒行逆施,不理朝政,朝中早已怨气沸腾,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一旦八位藩王入京指出他的种种过错,百官必然站在我们这边。”说着,他轻蔑地道:“有遣诏又如何,还是坐不稳承德殿的位置。”

卫氏接过周宁递上来的燕窝,一边搅着浇在上面的蜂蜜一边淡淡道:“一日没将他赶出承德殿,一日就未成定局,骄躁只会坏事。”

东方洄神色一凛,连忙拱手道:“儿臣明白,儿臣一定戒骄戒躁,以免坏了母后辛苦经营的这一切。”

“只要能够夺回帝位,母后再辛苦也是值得的。”吃了几口,卫氏又想起一事来,“那位天机先生怎么样了?”

“他这几日一直没见人影,只让人传了一张纸条过来,说是有人监视,不便过来商谈,只让儿臣依旧计划行事,他会从旁襄助。”

“监视?”卫太后拭一拭唇角的燕窝渍,冷笑道:“不用问了,一定是神机营从中搅事,还真是阴魂不散。”

第一卷 第三百七十三章 探虚实

第三百七十三章 探虚实

东方洄眉头蹙如重山叠峦,“老七都已经这副德行了,竟然还派人盯着咱们,倒真是执着。”

卫氏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你以为凭皇帝现在的情况,还有心思管金陵城里的事吗,根本就是有人狐假虎威。”

东方洄眼皮一动,“母后是说慕千雪?”

“除了她还会有谁,这个女子——留不得。”

东方洄眼底迸出一缕寒光,点头道:“不止她留不得,神机营也留不得,虽说可惜了些,总好过放一颗不知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在身边来得好。”

“是这个道理。”卫太后沉吟片刻,又道;“查清楚天机先生的底细了吗?”

提及此事,东方洄神色顿时凝重了起来,“儿臣一直有派人追查,但这个人好像凭空出现一般,除了以前的万宝阁之外,再查不到任何与他相关的人或者事;唯一清楚的是,在他身边有一群绝顶高手,上次儿臣派去影子监视,也被他识破,此人实在深不可测,儿臣不知与他合作,究竟是福是祸。”

卫太后沉吟道:“他的目的在于东城十二府,在得到手之前,当不至于对咱们不利,这阵子你仔细一,在藩王进京之前,绝对不能出乱子。”

“儿臣谨遵母后懿旨。”东方洄应声之时,尹秋快步走了进来,附在卫氏耳边一阵低语,后者思忖片刻,沉声道:“传话下去,让他回宫后立刻来见哀家。”

“是。”尹秋正要下去,卫氏又唤住她道:“漪兰殿那位呢?”

尹秋想了一想道:“贵妃今日一早就去了静芳斋陪陈太后礼佛,一直没回来”

在尹秋退下后,卫氏垂目盯着还剩了一大半的燕窝,不知在想些什么,东方洄心中好奇,询问道:“母后,出什么事了?”

卫氏回过神来,冷声道:“早些时候长春观道士来报,说是观中起火,玄明急着赶回去了。”

“那与慕千雪又有何关系?”

卫氏按着深红色滚边的袖口,徐徐道:“如果是一场意外引发的小火,根本没必要兴师动众地入宫告之玄明;可若是大火…长春观那么多人,怎么会任由火势作大,最近又不是什么干燥天气。”

被她这么一说,东方洄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狐疑道:“可慕千雪与长春观并没有任何关系。”

卫氏扫了他一眼,澹然道:“如果她知道皇帝心性大变的真相,可不就有关系了吗?”

东方洄豁然色变,急忙道:“这…这应该不至于吧,再说她也不可能出宫。”

周宁躬身道:“慕贵妃明着当然不能出宫,但每日进出宫门的人这么多,她扮成宫女或者太监私自出宫,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前几日漪兰殿不就出了一桩这样的事情吗?”

“本王知道,后来陈太后替慕千雪作证,并不曾假扮太监出宫。”东方洄话音刚落,卫氏便发出低低的轻笑,“她的话,你也信?”

东方洄眸底犹疑地望着她,须臾,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在撒谎?”

“那天的事情,哀家不知道,不过这次…”卫氏拨一拨手腕上的翡翠珠子,目光深深地道:“很快就能知道了。”

静芳斋中,陈氏双手合什跪在佛堂中,檀香袅袅,散入佛堂每一个角落,秋月静静站在一旁,整个佛堂静谧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有急促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打破了这份宁静,继而一名小太监推门走了进来,秋月蹙一蹙眉,望着神色慌张的小太监道:“出什么事了?”

小太监喘了口气,慌声道:“姑姑不好了,卫太后过来了。”

秋月陡然一惊,“她来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就快到了。”小太监话音未落,外面已是响起宫人尖细的声音,“卫太后到!”

秋月绞了手指,紧张地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真是麻烦。”说着,她朝尚跪在蒲团上的陈氏道:“太后,奴婢出去把她打发走。”

陈太后缓缓睁开双眼,抬头望着神情悲悯的千手观音像,缓缓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她怕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特意赶来抓现成,哪是你三言两语能打发走的。”

秋月被她说得没了主意,“那…那怎么办?”

陈氏起身,叹道:“哀家去吧,希望能拦得住。”

秋月无奈地点头,扶她出了佛堂,刚一踏进前殿,便看到卫氏端然坐在上首,陈氏在一旁坐下,微笑道:“姐姐今日怎么过来了?”

卫氏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后者笑意如常,并没有什么破绽,她笑一笑,道:“这阵子秋雨不断,一直困在宁寿宫中不得外出,难得今日没下雨,便来妹妹这里走走,可有打扰到妹妹?”

陈氏接过宫人沏好的茶,亲自递给卫氏,“姐姐肯来静芳斋,我不知有多欢喜,又何来打扰二字。”不论她们心里都多不怠见对方,表面上永远都是客客气气,挑不出一丝错来。

“那就好。”卫氏笑一笑,轻啜了一口清香,似无意地道:“刚才过来的路来,哀家听说慕贵妃今日一早就过来陪妹妹礼佛;现在的年轻人啊,性子浮躁,想得太杂也太多,能够像慕贵妃一样静下心来礼佛的少之又少。”

陈氏颔首道:“千雪这孩子确实很难得,她对佛经的理解,可比我还要透彻许多。”

卫氏张望了一眼,道:“怎么不见贵妃?”

陈氏容色平静地道:“她本该与我一道来迎接姐姐,偏巧这会儿她正在誊抄观音心经,姐姐是知道的,这心经得一口气抄完,才算心诚,所以只能怠慢了,还望姐姐恕罪。”

“妹妹言重了。”卫氏捧抚着平金暖手炉,笑意重重地道:“观音济世,自是誊抄心经要紧,哀家去看她就是了。”

陈氏心中一跳,不动声色地道:“这如何使得,还是等她抄完心经之后,来拜见姐姐吧,应该也快了。”

第一卷 第三百七十四章 出乎意料

第三百七十四章 出乎意料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多走走,也好松动一下筋骨。”卫氏说着就要起身往佛堂行去,陈氏哪里敢让她过去,拦住道:“天气寒冷,我这里佛堂又从不烧炭炉,怕是会冻着姐姐,还是不要去了。”

卫氏似笑非笑望着拦在自己面前的陈氏,“妹妹三番四次拦着不让哀家过去,难不成…这佛堂里藏了什么不能让哀家知道的秘密?”

陈氏坦然迎向她探究的目光,平静如波澜不惊的池水,“姐姐说笑了,这佛堂就是礼佛清修之地,能藏什么…”不等陈氏说完,卫氏已是不由分说地道:“既是礼佛清修之地,想必不会介意哀家过去,走吧。”

望着往外走去的卫氏,秋月心中大急,低声道:“太后,这可怎么办?”

陈氏面色阴沉不定,一旦卫氏去了佛堂,必会发现慕千雪不在佛堂中,从而兴师问罪,而且…她突然过来,只怕已是得到长春观失火的消息,从而猜测这件事事与千雪有关,如此就更不能让她有借题发挥的机会。

“且慢!”一声冷喝在殿中响起,令卫氏脚步一顿,微侧了那张日日敷珍珠粉的脸庞,“怎么,妹妹还有事?”

陈氏缓步走到她身侧,沉眸道:“姐姐这样不问一声而自闯,真的好吗?”

卫氏盯着照在门上的细碎秋阳,“如果哀家一定要闯呢?”

陈氏眸中掠过一抹秋阳无法驱散的冷漠,“若是这样,就唯有让姐姐失望了,静芳斋…可不是宁寿宫。”

对视半晌,卫氏哂然一笑,“既然妹妹不愿意,那就算了,哀家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好了,哀家回去了。”

陈氏淡然道:“等千雪抄好经书,哀家一定派人送去宁寿宫,供姐姐阅看。”

“如此甚好。”卫氏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开门往外走去,还未走下台阶,便意外瞧见一袭碧丝锦衣的慕千雪迎面走来,一时愣在了那里,直至后者近前行礼,方才回过神来。

慕千雪双手呈上一本经书,恭声道:“母后,儿臣已经抄好了一册心经,请您过目。”

“好。”陈氏接在手里并不翻开,转而递给卫氏,“姐姐刚才不是还说想看看千雪誊抄的经书吗,请过目。”

卫氏目光复杂地接过经书,刚一翻开书册,淡淡的墨香立刻扑鼻而来,她认得慕千雪的字迹,经书上的每一个字确实都是出自慕千雪之手。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刚才陈氏死命拦着不让她去佛堂,分明就是心中有鬼;怎么一转眼,慕千雪又出现了,还拿来了经书,难不成她刚才真的在佛堂誊抄经文?

“臣妾字写得不好,让太后见笑了。”慕千雪的声音将卫氏思绪拉了回来,微笑道:“贵妃这字若是还叫不好,那别人的字连看都没法看了。”说着,她合上经书道:“哀家很喜欢贵妃誊抄的这本心经,可否送给哀家?”

慕千雪欠身道:“能够入太后法眼,是臣妾的荣幸,太后若是不弃,臣妾改日再抄几本经书送去宁寿宫。”

“如此甚好。”说罢,卫氏带着尹秋二人离去,在他们远去后,秋月轻舒了一口气,收回目光道:“幸好贵妃娘娘及时赶回来,否则这只老狐狸该起疑了。”

慕千雪冷冷一笑,“你以为她现在就没起疑吗?”

秋月微微一怔,忙道:“她都已经亲眼看到您在静芳斋,还想怎样。”

陈氏唇齿间含了一抹森冷,“她若释疑,刚才就不会将那本经书要过去了。”说着,她望向慕千雪,急迫地道:“事情办得如何,他答应了吗?”

慕千雪蹲下身,握住她冰凉瘦长的手指,微笑道:“母后放心,玄明道长已经答应替陛下解术,快则十日多则半月,陛下就会没事了。”

听得这话,陈氏长长松了一口气,双手合什,一遍又一遍地念着阿弥陀佛,随即紧紧握住慕千雪双手,哽咽道:“多谢你,千雪,哀家…哀家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她感激得几乎落泪,自从知道东方溯身中邪术后,一直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就算勉强睡下也每每在恶梦中惊醒,短短数日,人已是瘦了一大圈,如今这颗虚悬多日的心,总算能够落地了。

慕千雪笑道:“母后不要这么说,陛下是儿臣的夫君,自当拼尽一切相救。”

陈氏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忧声道:“卫氏心中生疑,回去后必会询问玄明,他…能靠得住吗?”

“母后放心,玄明以为自己中了儿臣的蛊术,断然不敢出卖咱们,与这相比,儿臣更担心一件事。”

陈氏拉了她在旁边坐下,“什么事?”

“儿臣回宫的路上,接到神机营报信,八位藩王这会儿已在进京的路上,数日之几就会抵达京城,应该是卫氏母子以陛下失德,勤王护驾为免诏入京的。”

陈氏眉心狠狠一跳,大怒道:“好一对阴险母子,这一招哀家倒是真没想到。”缓了口气,她道:“你有何打算?”

“儿臣想过,以京城现有的兵力,尽管挡不住八位藩王的兵力,但可以借地利之便抵挡一阵,让我们有时间将金陵城附近的兵力调过来,但…有一个问题。”

陈氏看了她一会儿,道:“兵符是不是?”

“是。”慕千雪愁眉不展地道:“要调兵就一定需要兵符,可是以陛下现在的情况,怎么会肯?”她想了一路,始终没想出劝东方溯取出兵符调兵的办法。

陈氏也明白其中的困难,静静思索着,秋阳透过窗纸照进来,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投下浅浅的影子。

“滴嗒!滴嗒!”殿中静寂,只有铜漏一下又一下的滴水声,良久,陈氏长眉一松,缓声道:“你与哀家自然劝不动陛下,但有一人可以。”

慕千雪精神一振,连忙道:“是谁?”

陈氏含笑吐出两个字来,“玄明。”

第一卷 第三百七十五章 老谋深算

第三百七十五章 老谋深算

这个名字犹如一道在黑夜里划破天际的银蛇,令慕千雪心头刹那一亮,恍然道:“是了,儿臣怎么把他给忘了。”

陈氏目光慈祥地注视着她,“你不是忘了,而是太过关心皇帝,正所谓关心则乱,你能做到这一步,已是万分不易了。”顿一顿,她道:“拿到兵符之后,立刻交给泽儿,诸王之中,也就他值得咱们托付了。”

“儿臣明白,儿臣立刻去安排。”临走之前,慕千雪想起一事,迟疑道:“经过今日之事,卫氏定会派人严加监视漪兰殿,一旦儿臣与九王接触,必会被他们所知,待到那时,九王恐怕就离不开金陵城了,而且他们现在正大肆抓捕神机营的信鸽,飞鸽传书也行不通。”

“确是这么个理。”陈氏思忖半晌,唇角泛起一抹浅淡的笑容,“泽儿侧妃前些日子诞下一子,哀家还没赏过东西,明儿个哀家让秋月带几样合适的送过去,算是哀家的一番心意。”

慕千雪自是懂得她这么说的意思,微笑道:“有劳母后了。”

暮色如一张巨大的蝶翼,缓缓落下,笼罩了整座昭明宫,暮色掩映下,一根根四处伸展的树枝仿佛是飘在空中的鬼魅,令人心中恐惧,不敢在树下久待。

宁寿宫中,卫氏接过周宁递来的碧罗春徐徐饮着,檀香在博山金炉中静静融化化,化做一缕缕轻烟自炉盖的孔洞中飘了出来,整个宁寿宫静得落针可闻。

玄明道长垂手站在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出,心里不断猜测着卫氏传他过来的用意。

卫氏合上青瓷碗盖,抬头漠然望着忐忑不安的玄明道长,“哀家听说,长春观失火了?”

玄明道长心中一跳,陪笑道:“想不到连太后您老人家也惊动了,实在是惭愧。”

卫氏淡然一笑,“你现在替皇帝辟邪抓妖,哀家当然要留意一点。”

玄明猜不出她这话的意思,只能尴尬地笑着,卫氏展一展袖,凉声道:“无端端的怎么起火了?”

玄明连忙道:“回太后的话,是厨房的人大意,引燃了火,正好前阵子捡了许多干柴堆在厨房里,结果一发不可收拾,怎么也扑不灭,贫道回来的时候,火还在烧着,不烧个精光怕是停不下来了,唉。”

卫氏弹一弹指甲,微笑道:“烧了也好,省得以后还得推倒了重建。”

玄明唯唯诺诺的应着,不敢多说一个字,以免招来卫氏的疑心,但后者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这一路来回,可有遇到什么可疑的人?”

玄明知道她问的是慕千雪,极力抑住心底的紧张,故作茫然地道:“不知太后指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