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王脸色皆是不好看,魏王沉沉道:“恭王这么说,是想过河拆桥了?”称呼的改变,意味着在他心里,东方洄已经不再是大周君王。

东方洄自然明白这层意思,眼底泛起细冷阴寒的杀意,“朕说过,朕很敬重诸位叔父,但并不表示朕会无休止的忍让。”

吴王瞪着一双牛眼道:“你还是杀我们不成?”

东方洄微微一笑,“这个问题的症结不在于朕,而在诸位叔父,朕真的不想与诸位叔父兵刃相见。”当然,从魏王揭穿他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打算再放过这些人,正好借此机会,收来藩地,将所有权力集在自己的手里。

“说得可真好听!”魏王嫌恶地哼了一声,到了这个时候,他哪会看不出东方洄根本是一个权欲薰心的卑鄙小人,之前的谦让温和不过是刻意营造出来的假像罢了。

“诸位王爷请吧。”面对平阳王的示意,魏王眯眼道:“我等接到的旨意是勤王护驾,如今勤王未成,岂可就此离去。”

东方洄低低叹息一声,满面可惜地道:“既然诸位叔父执意与朕为敌,那就只有得罪了!”说罢,他神色陡然一冷,一边退一边道:“八位藩王勾结慕贵妃,祸乱朝堂,传令下去,将他们一并诛杀,不得有违!”

诸王没想到他说翻脸就翻脸,面对那些盔甲鲜明的士兵,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代王面色铁青地道:“东方洄,你真要造反不成?”

这会儿功夫,东方洄已是退出十数步远,衔了一缕冷笑道:“造反的人是你们,朕一定会让史官就今日之事,好好记上一笔,让后世之人也知道你们的谋反一事!”

“卑鄙!”代王牙根咬得发酸,深悔自己之前听信了他的花言巧语,以为真是慕贵妃他们谋反,以致现在养虎为患。

“哈哈哈!”张启凌的大笑声自人影幢幢的衙门里面传出,震得树枝上积雪簌簌落了下来了。

东方洄面色一沉,低喝道:“死到临头,还在放肆!”

“不过是一群垂死挣扎的死人罢了,不值得陛下动气。”说着,平阳王朝墙上的弓箭手挥一挥手,很快,一枝枝黝黑的铁箭换成了正在燃烧的火箭,在这片银装素裹的天地间格外闪耀,刺痛了诸藩王的眼。

“东方洄,就算本王今日真要死在这里,也要拉你陪葬!”吴王恨得几乎要呕出血来,他们受召来金陵勤王护驾,却落得这样的悲惨下场,怎能不恨;也怪他们大意,若是之前将几百护卫全都带入城中,此刻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死不足惜!”平阳王徐徐吐出这四个冰冷的字眼,下一刻,扬声道:“放箭!”

一枝枝火箭呼啸着在半空中划过耀目而致命的光芒,射向八位藩王以及被围困在衙门里的慕千雪等人。

第一卷 第三百九十七章 步步为营

第三百九十七章 步步为营

大周崇尚习武,故而八位藩王皆有一身不弱的武功,但面对铺天盖地的火箭仍是狼狈不堪,几轮下来,已有数人负伤,余下的也多处被烧伤,勉力支撑,落败…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而对他们来说,落败就意味着死亡!

“放箭!”平阳王带着残忍的笑意又一次喊出这两个字,只是这一回,箭枝并没有如他意料的那般落下,讶然抬头,墙上竟然没了那些弓箭手的踪迹,只有一些凌乱的火箭在墙头燃烧,随着飞雪不断落下,火光渐渐变得黯淡。

平阳王脸色悚然一变,厉喝道:“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

一连串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一群手持兵刃,打扮各异的人强闯了进来,平阳王面色一变,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群人没有理会他,只是四下看着,似乎在找什么人,看到被士兵围住的魏王等人,连忙道:“属下等人来迟,请王爷恕罪!”他们正是八位藩王的护从,只是不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原本已是强弩之末的诸王看到他们,皆是精神一振,吴王更是大笑不止,在止了笑声后,他抬起刀尖指了面色阴晴不定的东方洄,恨声道:“现在就看看,死的到底是谁!”

魏王深吸一口气,忍着手臂上的剧痛,扬声道:“东方洄谋害陛下与贵妃,祸乱金陵,又想杀我等灭口,罪大恶极,立刻将他们拿下!”

“是。”他们皆是各藩王从封地带来的亲信,对此自不会有半分犹豫,否则也不会对付那些弓箭手了。

有了这群武功高强的护卫加入,再加上失去了弓箭手,东方洄这边节节败退,不复之前的优势。

随着一拨又一拨的士兵或死或伤,东方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当然不是心疼那些士兵,而是怕继续下去,那些士兵会不敢继续往前冲,毕竟士兵也是人,也会害怕胆怯。

事实上,已经开始出现这种情况了,士兵不再像之前那样积极地往前冲,就算冲上去,也是畏畏缩缩,完全没有斗志,就连卫晋也负了伤。

平阳王紧紧拧着眉,在东方洄耳边道:“陛下,情况对我们不太有利,要不要调禁军过来?”与眼前这些普通士兵相比,训练有素的禁军无疑更合适。

东方洄看看大片大片被鲜血染红的雪地,深吸了口气,道:“让他们住手!”

平阳王一怔,旋即急切地道:“陛下,不能放过这些人,否则后患无穷!”

“朕让你住手!”这一次,东方洄的声音较刚才更阴寒了几分,平阳王只得答应,喝斥士兵停手,藩王与张启凌的手下倒也没有追击,毕竟彼此都有顾忌。

“慕千雪,你真要拉所有人与你陪葬吗?”东方洄目光犀利如剑光,穿过茫茫飞雪落在慕千雪身上。

慕千雪抬步跨出门槛,淡淡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或许…死的那人是恭王你呢?”

东方洄目光倏地一跳,“你倒是自信,若朕没有猜错,这些人是你召进来的对吗?”原本在城外待命的藩王护卫突然出现,慕千雪又突然去夺丹阳门却不离开金陵,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做无用之功,所以目的,只可能是那些士兵。

慕千雪笑吟吟地道:“恭王真是聪明,不错,是我召他们入京的,总算还及时,否则就麻烦了!”

东方洄勉力压下心中的恨意,冷声道:“不过区区百余人就想赢朕,简直痴心妄想。”顿一顿,他幽幽道:“你别忘了,东方溯还在朕的手里!”

面对他的威胁,慕千雪笑意不减地道:“恭王除了威胁人以外,还会别的手段吗?”

东方洄冷哼一声,“手段不在新旧,有用即可。”

慕千雪不置可否地道:“是吗?我倒觉得手段新一些更好,譬如…”她指一指张启凌手里的那叠书信,“这个!”

东方洄听出她话中有话,“什么意思?”

张启凌轻笑道:“你真以为我截录了你的往来书信吗?假的,这些信封里面全部都是白纸,一个字也没有。”说着,他用力一扬,无数信封如一群失落在寒夜里的蝴蝶一般,努力想要飞起,却最终跌落在雪地上。

假的?

东方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顾不得身份,快步冲过去捡起那些落在雪上的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拆开,信纸一片空白,别说字,连一个墨点都没有,更不要说是他害怕的那些字句了。

他接连拆了几封,皆是白纸,无一例外,东方洄怒不可遏地抬起头,死死盯神色淡然的慕千雪,自牙缝中挤出三个字来,“你骗朕?”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书信,八位藩王不会倒戈相向,他也不会弄得这般狼狈,结果…竟然一切都是假的,这让他如何接受!

慕千雪淡淡一笑,“若你刚才稍稍沉得住气一些,不急着杀我们,这条计策便无法成功,可惜…你太心虚了,连看也不敢让诸位藩王看!”

“慕千雪,朕今日不杀你,誓不为人!”东方洄一字一顿地说着,眸底血管一根根爆开,染红了眼白,他原本胜券在握,就因为这个贱人的诡计,弄到现在这个地步,让他怎能不恨!

慕千雪脸上的笑容没有因为他的言语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伸手接住数片自苍茫天空飘落的雪花,“我的命就在这里,有本事只管来取就是了。”

东方洄逼视片刻,对平阳王道:“你立刻去昭明宫调禁军过来,另外将东方溯以及陈氏他们一并带来。”

在平阳王离去后,东方洄寒声道:“朕承认,你确实聪明过人,可再聪明的人也有失算之时,朕手握八千禁军,你根本赢不了朕,更何况朕还有东方溯这么好的一个人质;你之所以做这么多事,为的不就是他吗?”

慕千雪挽一挽臂上的披帛,微笑道:“你也说我聪明过人,你觉得…我会漏掉八千禁军这么重要的一枚棋子吗?真正痴心妄想的那个人是你!”

东方洄心中一跳,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要相信她的话,但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什么意思?”

“不急,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说完这句,慕千雪回到衙内坐下,闭口不言。

东方洄心中如猫爪在挠一样,烦乱不已,连细微到几乎不可闻的雪落声听在耳中是一阵烦心,偏又无可奈何,只能耐着性子等平阳王回来。

在平阳王急急赶往昭明宫时,宫中正在发生一场惊天剧变。

卫氏眉目沉冷地盯着方战,“果然是你放走了那个贱人!”

第一卷 第三百九十八章 宫中变故

第三百九十八章 宫中变故

方战大刺刺一笑,无视她的怒意,“你终于知道了,可惜已经太晚了!”

卫氏紧紧攥着紫檀雕花扶手,面色冷郁更甚窗外寒雪,为了夺回皇位,她夜夜思索,每一件事都要想上数遍,唯恐有什么漏的,结果还是出了岔子,“说,她去了哪里?”

“我只负责掩护贵妃离宫,至于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她没说,我也没问。”

“好一句你也没问。”卫氏接过尹秋递来的茶,徐徐吹一吹热气,“哀家倒是不知道,原来方统领如此擅于言辞。”

“太后过赞了。”方战咧嘴笑着,仿佛真心将这句话当成了夸赞。

卫氏冷笑一声,“你不知道慕氏的下落,总该知道陈氏与东方溯的下落;说吧,把他们藏去了哪里。”

她适才冒雪赶到静芳斋,竟四处不见东方溯与陈氏人影,这么大的两人,竟然凭空消失,半点踪迹也没留下,令她大为惊怒,当即传了方战前来问话。

“他们也离宫了。”方战回答倒是爽快,可惜并不能令卫氏满意。

“离宫?”卫氏将茶盏往身边茶几上重重一搁,横目道:“方统领这是将哀家当成三岁稚童了,竟然拿这样拙劣的谎言来应对。”

方战不以为然地道:“事实如此,太后非要不信,我也没法子。”

卫氏轻哼一声,“满口胡言,哀家早就问过守门的禁军,除了你带慕氏离开的那一次之外,再无人出宫。”

方战摊一摊手,“我自有我的法子,要是闹到人人皆知,那还叫什么法子,太后您说是不是?”

卫氏冷冷盯着他,须臾,忽地笑了起来,葵花赤金护甲划过扶手上细致的雕花,“你以为你不说,哀家就找不到他们了吗?昭明宫统共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屋子,三千宫女太监,一人找三间,不出一个时辰就能将他们揪出来。”

方战眼皮微微一跳,“既是这样,太后还问我做什么?”

卫氏徐徐捻着手里的沉香佛珠,“哀家惜你是一个人才,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去走一条不归路。方战,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方战扬一扬唇角,带起一丝轻蔑的笑意,“这句话从一个乱臣贼子口中说出来,怎么听着怎么可笑。”

“放肆!”尹秋怒喝道:“太后对你一再开恩,你却如此不知好歹,简直是在找死!来人!”

“退下。”在喝止了尹秋后,卫氏起身来到方战身前,蹙眉道:“哀家自问待你不薄,为何要背叛哀家?”

方战嗤声道:“我从未忠心于你,又何来背叛二字。”

卫氏缓缓点头,“哀家懂了,你之前的投诚是假的,为的是能够暗渡陈仓,瞒天过海。哀家一直以为你是个不懂得算计的粗人,如今看来,是哀家错了。”

方战讥声道:“你错的事情,岂止这一件。”

卫氏也不动气,微笑道:“哀家很欣赏你这份忠心,只是…方战,你当真要为了这份虚无飘渺的忠心,赔上自己乃至全家老小的性命吗?”

方战面色豁地一变,“你想怎样?”

“交出东方溯母子,哀家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反之…”卫氏微微倾了身子,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道:“所有与你有关的人都要死!”

面对她的威胁,方战突然仰天大笑,令众人大为愕然,几乎要以为他疯了;待得止了笑后,方战犀利而寒冷的眸光落在卫氏脸上,“看来太后真是老了,连如此简单的形势都不懂得判断。”

卫氏神色静如池水,“怎么说?”

方战扬一扬浓眉,满面讥诮地道:“我知你有八位藩王支持,又控制了步兵衙门,但远水解不了近火,只要我一声令下,八千禁军的刀都会落在你身上,足以将你剁成肉泥;敢问太后,你凭什么来威胁我?”

“八千禁军?”卫氏掩唇轻笑,继而说出一句令方战悚然变色的话来,“你真以为,那八千禁军都这么听你的话吗?”

方战心头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你做了什么?”

“哀家从来不会把所有筹码放在一个人的身上,与哀家斗…”卫氏轻拍着方战僵硬的肩膀,微笑道:“你还不够资格!”

未等方战会意过来,尹秋已是扬声道:“来人,把他抓起来!”

四名禁军快步奔进来,两人一边紧紧按住方战的肩膀,令他无法动弹,后者惊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想造反吗?”

“想造反的那个人是你!”尹秋冷冷说了一句,走到注目于窗棂上的卫氏身边,“太后,可要现在就处置了他?”

寂寂片刻,有沉冷的声音在屋中响起,“让他活着,直至找到陈氏母子为止。”

在方战被押下去后,卫氏侧目道:“那个夏月呢?”

“被关在柴房里,这会儿正审问着呢。”尹秋话音刚落,卫氏便道:“把人叫出来吧。”

尹秋愕然道:“太后…”

卫氏漠然道:“那个丫头对慕氏向来忠心,你这样子撬不开她的嘴,还是让他去吧。”

尹秋眸光一闪,会意地道:“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安排。”

柴房里,夏月双手抱膝蜷缩在堆满木柴的角落里,袖子被撕烂了,露出胳膊上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红印,这样的红印,她身上还有许多…

冷风不时挟着雪花呼啸吹入四处漏风的柴房中,虽在屋中,却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很难想象,在金碧辉煌的昭明宫中竟然还有如此简陋的地方。

“夏月!夏月!”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外面急促地唤着,夏月身子一震,连忙起来奔到门边,颤声道:“张郎,是你吗?”

“是我!”外面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正是张良。

夏月神色紧张地望着门外,见外面没别的人,面色方才好看了一些,“张郎,你怎么过来了?”

“我刚才听人说卫太后在静芳斋大发雷霆,怕你有危险,就赶紧来看看,没想到真的出事了。”说话间,张良看到夏月身上的累累伤痕,面色倏然一寒,“是他们打的?”

“嗯。”夏月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来泪来。

张良又心疼又难过地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责打你,贵妃他们人呢?还有方统领,他怎么也被抓起来了?”

夏月抹一抹泪,道:“方统领其实一直都是我们的人,之前是奉了主子的命令假意投靠卫太后;早在昨日,方统领就悄悄带着主子离开了昭明宫,并且将陛下与陈太后藏了起来,以免遭卫太后毒手。原本凭着方统领底下的八千禁军,根本不需要怕卫太后,哪知她除了方统领之外,还暗中收买了许多人,方统领未曾防备,遭了她的暗算。但卫太后始终找不到陛下他们,就派人对我们几个严刑拷打,审问的人才走了不久。”

第一卷 第三百九十九章 藏身之处

第三百九十九章 藏身之处

张良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今日禁军营里的气氛那么怪。”说着,他又心疼地道:“方统领也是的,既然要藏人,为什么不把你也一并藏起来,害得你要凭白吃这么多苦。”

夏月摇头道:“方统领也是没办法,那个地方狭小异常,只能勉强藏下两人。”

张良眼底闪过一抹细微的冷光,“是什么地方?”

夏月迟疑片刻,终是没说出口,“总之是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卫太后绝对不可能找到。”说着,她催促道:“你快走吧,否则被看守的禁军发现就麻烦了。”

张良晃一晃手里的钥匙,轻笑道:“看守的禁军可不就是我吗?”

“你?”夏月满面诧异,她明明记得是另一个禁军。

张良看出她心中的疑惑,解释道:“那人正好家里有些急事,我肯替他当值,求之不得。”

“原来如此。”夏月松气之余,又怔怔地落下泪来,看得张良心疼不已,一边替她抹泪一边安慰道:“别怕,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不会有事的。”

夏月摇头,垂泪不止,“早在答应方统领留在静芳斋的时候,我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我不怕死,只是…舍不得你。”

张良眼眶一红,急忙道:“我知道,所以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没用的,卫太后控制了一大半禁军,我们根本逃不走。”夏月哽咽道:“我本想着,等陛下病好了之后,就向主子提我们的事情,结果…看来你我今生注定有缘无份,希望来生可以…”

张良紧紧抱住她,打断道:“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胡话,我们会在一起,一定会!”

“我也想,可是…对不起。”说到这里,夏月已是泣不成声,泪水不断滴在张良的肩膀上,濡湿了他一层又一层的衣衫。

张良狠狠咬一咬牙, “相信我,我会救你出去!”

夏月感动,但也仅此而已,“连方统领都没法子,你又能怎样,算了,与同生共死相比,我更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张郎,你明白吗?”她缓缓抽出被张良握住的手,在只剩下些许指尖时,张良猛地一紧手掌,令她无法再抽出分毫,目光异常坚决,“我明白,可如果你不在了,我就算活上百年千年又有什么意义!”

“你怎得这般傻。”夏月刚刚有些止住的泪又一次落了下来,反手与他紧紧相握。

张良俯身吻去她脸上咸涩的泪水,低低道:“你不是也一样傻,为了慕贵妃,连性命也不要了。”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良面色一凛,快步来到门边,借着旁边的缝隙向外张望,好一会儿方才折身回来。

夏月见他脸色不太好看,紧张地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是禁军,正在搜查这附近。”张良没有说搜查什么,但夏月知道,必是找东方溯母子无疑。

“夏月。”静默片刻,张良突然道:“你可愿听我一言?”

“当然。”夏月不假思索的答着。

“你说方统领将陛下与陈太后安置在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但事实上,只要还在这昭明宫中,就没有‘安全’二字可言,卫太后早晚会找到他们。”

夏月眉心狠狠一跳,用力摇头道:“不会的,她找不到他们的,一定找不到。”

“三千宫人,八千禁军,就算是金陵城都能被翻个底朝天,何况只是区区一个昭明宫。”

夏月被他说得没了主意,慌乱地道:“那…那要怎么办?主子临行前一再交待,绝不能让卫太后找到陛下,否则她的计划就无法顺利施行。”

张良目光微微一跳,小心翼翼地道:“公主…安排了什么计划?”

夏月这会儿已是六神无语,见他问起,就一五一十将慕千雪的计划说了一遍,随即道:“公主从来算无遗策,这会儿应该已经占据了上风,可如果陛下与陈太后落在卫氏手里,成为她的筹码,那就麻烦了,说不定会…会功亏一篑。”她越说越慌,不知如何是好。

“你冷静一些。”张良按住她的肩膀,安慰道:“一时半会儿间,他们应该还找不到陛下他们,所以咱们还有时间。”

“可你说了,她早晚会找到,到时候…”夏月急得不连话也说不下去,只能眼巴巴看着张良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张良细思片刻,沉声道:“眼下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陈太后他们。”

夏月心中一喜,脱口道:“什么办法?”

在她迫切的目光中,张良徐徐道:“送他们出宫!”

“出宫?”夏月神色一僵,旋即连连摇头,“卫太后将整个昭明宫封锁的犹如铁桶一般,怎么可能出宫。”

张良神秘一笑,“你忘了负责看守昭明宫的人是什么人了吗?”

夏月被他问得一阵莫名,“我当然知道,是禁军。”

“是啊,禁军。”说话间,张良笑意又深了几分,“并非每一个禁军都归顺卫太后,譬如我。”

听到这里,夏月渐渐明白过来,“你是说,用禁军来对付禁军?”

“不错。”张良得意的一笑,“禁军八千,卫太后真正能控制的不会超过三成,只是因为方统领被抓,其他人不知所措,从而不得不暂时听从卫太后的命令罢了。”

夏月眼眸渐渐亮起,徐徐道:“只要有人站出来,他们就会成为对抗卫太后的力量?”

“不错。”张良颔首道:“到时候,不止陛下他们无事,我们还能反客为主,助贵妃一臂之力。”

夏月刚要说话,突然又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奈地道:“还是不行。”

这下轮到张良惊讶了,“为什么?”

“我们根本不知道哪些人忠于陛下,总不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一旦被卫太后知道了我们的打算,定会派人杀了我们。”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张良顿时放下了心,“你不知道,不代表我也不知道。”

夏月“啊?”了一声,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张良笑道:“也不算完全知道,但禁军四支队伍里,有一支曾得陛下亲自训练出来的,相信他们会忠于陛下。”

夏月欣然道:“这样就太好了,你赶紧去将他们召集过来,一起去对付卫太后。”

“卫太后就在宫里,不会逃走,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陛下与陈太后,否则单凭我一人,怎么能够指挥得动。”

“这…”夏月神色犹豫,迟迟未说出东方溯母子的藏身之处,她知道张良说得是实情,但这件事实在太过要紧,她不敢有一丝大意。

看到她这个样子,张良目光微微一沉,“你不相信我?”

第一卷 第四百章 算尽人心

第四百章 算尽人心

“我当然相信你,只是…万一事败,会连累到你。”说着,夏月咬一咬银牙道:“这样吧,只要你召集到足够的禁军,我立刻将陛下与太后的藏身处告诉你。”

不悦在张良眼中一闪而过,拍一拍夏月的手道:“我明白你的顾虑,好,我先去召集人手,待一切安排妥当后,再来接你。”

夏月点点头,“你自己小心着些,别让卫太后发现了。”

“好。”张良这一走就是半日,等他回来的时候,窗外已是一片乌沉,入夜后,风更猛了几分,呼呼不止。

夏月瞧见张良进来,夏月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迫不及待地道:“如何,召集到了吗?”

张良微微一笑,牵了她的手道:“你自己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柴房门口悬着一盏破旧的灯笼,散发着昏黄微弱的光芒,只能勉强照亮一丈方圆的范围。夏月极尽目力也只能看到站在最前面的几排人,后面那些,只有一个隐隐绰绰的影子。

“点灯!”随着张良一声令下,橘红灯光先后亮起,这一次,夏月终于看清了,整个柴房前面的空地都被挤得满满当当,少说也有百余人。

“众兄弟一听说我要勤王护驾,皆奋勇报名,至少有两千人,为免引起太大的动静,我只带了这几百兄弟过来,余下的兄弟会在外面接应。”张良伸手替夏月挡住迎面吹来的寒风,“原本早该过来了,但卫太后一直待在静芳斋中,一旦来这么多人,难免会引起她疑心,所以直至她回宁寿宫,我方才敢带人过来。” 

夏月紧紧捂着嘴巴,泪水不住落下,似乎是喜极而泣,张良温言道:“有这些兄弟在,陛下与太后定能转危为安,你该高兴才是。”

“是,我知道…我高兴。”夏月欢喜得有些语无伦次。

“那我们快去救陛下与陈太后吧。”张良声音里透着一丝细微到几乎无法发现的急切,“听说卫太后之所以回宁寿宫,是因为平阳王突然回想,我猜着应该是贵妃的计策奏效了,陛…呃,恭王派平阳王赶来求救!”

“嗯。”夏月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平复了一下心情,对那些禁军道:“随我来。”

张良的唇角在夜色里勾勒出一道幽冷的弧度,带着一百多余随她出了静芳斋,张良事先应该打过招呼了,一路过来虽遇到数拨禁军,却无一人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