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在长长的永巷前停下脚步,张良催促道:“怎么不走了?”

夏月双手捂住胸口,蹙眉道:“我总觉得这心里不太安宁,而且我们一路走来,卫太后很可能已经得到消息了,正派人赶过来不如你再多叫一些人来,最好将所有人都叫上;不然被他们抢走陛下与陈太后,咱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张良有些不耐烦地道:“不会的,你只管带路就行了。”

夏月不仅没有继续前行,反而有些狐疑地盯着张良,“你怎么能如此肯定,是不是你对我隐瞒了什么事?”

张良面色一变,亏得这会儿是夜里,他又正好背对灯笼,夏月看不太清楚,“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能瞒你什么,只是一心想快点救出太后与陛下,以免夜长梦多。”

夏月沉声道:“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快,而是稳,还是再多去叫些人来。”

“好,我这就去,你在这里等着。”张良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无奈,在对两名禁军低声交待了几句后,他转身没入黑夜之中。

夜风寂寂,寒意深重,夏月垂目望着几乎要没过脚背的积雪,隐在夜色中的面容苍凉而悲哀。

在三更声过后,重重叠叠的脚步声传入耳边,黑暗中,隐隐绰绰的人影往他们这边走来,大约有数百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张良。他快步来到夏月身前,神色兴奋地道:“这些都是忠于陛下的将士,有他们在,足以保证陛下与陈太后的安全,你可以放心了。”

夏月扫了一点,静静道:“好,我们过去。”

张良眼底掠过一抹喜色,朝后面挥一挥手,随夏月往永巷深处走去,禁军惯穿的石青靴子踩过积雪时,有“咯吱咯吱”的声响。

冬夜深寒,宫人早早入睡,一路走来,连一个人影也没看到,只有零星几盏破旧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晃,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一踏进这里,张良就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气味,仿佛是煤油,想是哪个宫人不小心打翻了油灯。

永巷是宫人居住的地方,在两道宫墙中间,狭长而深幽,一眼望去,仿佛永远看不到头,所以称之为永巷。

“就在那里。”夏月停下脚步,指着永巷尽头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道:“里面有一个密室,陛下与太后就藏在里面。”

听到这话,张良脸上泛起抑制不住的笑容,“好,我立刻去迎接陛下。”说着,他迅速带着一队禁军往夏月指的屋子奔去,看起来有些迫不及待,余下的禁军在原处待命。

在走到那间屋子门口时,张良突然停下脚步,夏月既然这样紧张东方溯的安危,为何到了这里,却只是远远站着,半点没有亲自过来迎接的意思,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不妥?

张良越想越不对劲,任底下人怎么催促都不肯再往前一步,转头往夏月的地方看去,却已经找不到她的人影。

张良心里咯噔一下,正要喝令后退,耳边突然响起接二连三的破空声,一枝枝枝火箭划过夜空,落在他们附近的几间屋里子,明明是下雪的天,潮湿寒冷,屋子却瞬间燃起,火势窜得飞快,丝毫不受大雪影响。

煤油!是煤油!

张良终于知道了,他之前闻到的煤油气味,不是宫人打翻了油灯,而是有人故意在这些屋子外面泼了煤油,想要活活烧死他们!

“退!快退!”张良满面惊惶,一边喊一边快步往外奔去,但已经来不及了,火苗窜入门中,引燃了藏在里面的火药。

“轰——轰隆——”爆炸声划破了深夜的寂静,火光冲天而起,熊熊燃烧的烈火令永巷亮如白昼。

远处,夏月面无表情地看着在火光哭喊嚎叫的禁军,泪水悄无声息地自眼眶中落下,划过火光映照中的脸庞。

一切皆如公主所料,犹如以往的每一次算计,算尽人心种种欲念;可这一次,她真的希望是公主算错,张良并非卫太后的奸细,可惜…是她奢望了。

夏月深深吸一口气,抹去脸上的泪痕,最后看一眼燃烧不止的火光,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一只手紧紧攥住她的脚脖子,令她无法往前。

第一卷 第四百零一章 最后的筹码

第四百零一章 最后的筹码

夏月回首,一个浑身几乎烧焦的人伏在地上,赫然就是张良,他从那场大火中逃了出来。

“你竟然骗我?”张良盯着夏月的眼里透出无尽的怨毒与仇恨。

夏月低头看着他,漠然道:“是你骗我在先,有这个下场,皆是你咎由自取!”

“贱人!我…我要杀了你!”张良恨得几乎要发狂,扯着夏月的衣角努力想要站起来,却始终不能如愿,他伤得太重,撑到现在已是接近极限。

看到他如此狼狈,夏月胸口一阵阵搐痛,她蹲下身,抬手抚过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痛声道:“曾几何时,我真得想过要嫁给你,可惜,所有一切都是假的,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是奉了卫氏命令,故意接近我罢了。”说到这里,她吃吃一笑,怆然道:“就连最初的相识,也是你刻意安排的。”

“可惜,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终归还是被主子发现了你的身份,之所以没有立刻揭穿你,就是为了将计就计,清除被卫氏收买的那些禁军;而这里,就是给你们掘的坟墓!”

“你好狠毒的心肠!”张良眼睛瞪得血红,突然张嘴往夏月脖颈咬去,想要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与夏月同归于尽。

“噗!”一柄雪亮的钢刀透胸而出,终结了张良最后的挣扎,抽搐几下后,倒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夏月姑娘,你没事吧?”那名禁军抽出刀,来到夏月身边。

夏月闭一闭目,咽下喉咙里的酸涩,“我没事,走吧。”

永巷的爆炸,惊动了正在与平阳王密谈的卫太后,她站在窗前,神色凝重地望着远处冲天而起的火光,朝同样惊疑不定的周宁道:“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是。”周宁依言离去,然而不过半晌就又回来了,确切的说——是一步步自门口倒退着进来,神色惊惶异常。

平阳王拧眉道:“你怎么了?”

“他们…他们…”周宁抬手指着门口,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平阳王很快就知道他为何如此惊慌了。

一群盔甲鲜明的禁军走了进来,将他们团团包围,钢刀已是出鞘,闪烁着冷清寒厉的光芒,令人心惊胆战。

卫太后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最后一个走进来的人,神色凝重更甚刚才,“是谁放你出来的?”

最后进来的,正是本应该在受刑的方战,他徐徐一笑,“我本无罪,又何从放起?”

卫氏脸颊肌肉微微一搐,“那你带这么多人闯入哀家宫中,又是为何?”

方战朝静芳斋的方向拱手道:“我奉陈太后之命,来此擒拿反贼。”

“荒谬!”平阳王声色俱厉地道:“陈氏才是谋逆的反贼,你身为禁军统领,食朝廷俸禄,却勾结反贼,该杀!”

方战冷哼一声,朝随他同来的禁军道:“将这群反贼全部抓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过!”

尹秋见势不对,连忙扯着嗓子朝外面喊道:“来人,护驾,快来人!”

方战嗤笑道:“不必白费力气了,投靠你们那些禁军不是死在之前那场爆炸里,就是被我给抓了,现在…没有一个禁军会听你们的命令。”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尹秋摇摇欲坠,就连素来沉稳的卫氏,骤闻此言也是面色惨白。

平阳王连连摇头,迭声道:“不可能,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东方洄那边已经差不多等于败了,若是这里在败,他们就满盘皆输了,再没有与慕千雪对抗的资本,到时候…到时候他们所有人都要死!

想到自己会死,平阳王越发害怕,声嘶力竭地朝朝外面吼道:“来人!快来人啊!”

在他的嘶吼下,确实有人走了进来,但并不是他所想的禁军,而是——夏月!

望着缓步进来的夏月,卫氏脑海中骤然划过一道闪电,脱口道:“你与张良也是慕千雪计划中的一环?”

夏月淡淡道:“不错,主子早已识破张良身份,留着他,就是为了等这一刻,你在禁军中的那些亲信,都已经葬身在火海之中,余下的,也都弃暗投明,你已经没有任何筹码了,投降吧。”

“好一个璇玑公主!哀家真是小觑了她!”卫太后自牙缝中挤出一个又一个的字,面色阴沉如铁,她一直以为自己占尽先机,胜算在握,结果却是一直在被别人算计,以致输得如此惨烈!

她很清楚,这一次再败,不论是陈氏还是慕千雪都不会放过他们母子。

卫太后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咬牙道:“哀家要见慕千雪。”

方战听得一阵冷笑,“你以为自己还有谈条件的资本吗?”

卫太后也不生气,淡然道:“见不见随你们决定,但哀家保证,若不让哀家见慕千雪,你们一定会后悔。”

被她这么一说,方战有些拿不定主意,正思索间,夏月忽地道:“主子临走前交待过,她若要相见,就带她去。”

有了夏月的话,方战不再迟疑,点头道:“好,我这就带她去见娘娘。”

“我随你同往。”说着,夏月率先走了出去,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卫氏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攥成拳。

虽然她输了很多,但还有最后一枚筹码;她相信,只要见到慕千雪,凭借这枚筹码,一定可以反败为胜!

步兵衙门里,三方人马白天对峙到黑夜,谁也不敢后退一步,这样的凝滞一直持续到卫太后几人出现。

“母后!”看到卫太后,忐忑了大半日的东方洄终于放下了心,快步迎上去,既然她亲自带人过来,那宫里应该没什么大碍。

但很快东方洄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与卫氏同来的,除了方战之外,就只有夏月还有寥寥可数的几个禁军,完全不足以镇压慕千雪与八位藩王的人马。

“母后,其他人呢?”面对东方洄的询问,卫氏长叹一声,“我们都中了慕千雪的计。”

“儿臣知道,所以才要请母后…”东方洄话刚说到一半,卫氏摇头打断,“不止是你,连母后也中计了,禁军…已经不在咱们掌控之中!”

东方洄踉跄几步,除些跌倒,步兵战力不足,他现在唯一能够倚仗的就只有禁军,可卫氏却说…他们不仅失去了八位藩王的支持,连禁军也倒戈相向,如此说来,他们岂不是满盘皆输?

“怎么…怎么会这样?”他的声音在瑟瑟发抖,活了三十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绝望过。

卫氏拍一拍他的手,安慰道:“别怕,有母后在。”说罢,她走到一言不发的魏王等人面前,冷笑道:“哀家急召你们入京,是希望你们可以勤王护驾,不要让大周江山落入贼人之手,不曾想你们一个个竟然助纣为虐,哀家真是错看了。”此处发生的事情,她已经从平阳王嘴里悉数得知。

第一卷 第四百零二章 一败涂地

第四百零二章 一败涂地

魏王沉声道:“若真有人危害大周,我等就算拼了这几条老命也会保卫京畿安宁;可事实上,是你们母子谋害陛下,想要谋朝篡位,还花言巧语哄骗我等;幸好慕贵妃揭穿了你们的奸计,否则我们这会儿还被你们母子所蒙蔽!”

“洄儿是先帝嫡长子,又是先帝亲立的太子,继承皇位顺理成章,何需谋朝,何需篡位?”虽然已是落魄,但卫氏身居上位者多年,那份威压还在,这番话字字掷地有声,一时令八位藩王无言以对。

“咯咯。”夏月清脆的笑声打破了僵持的沉默,只见她掩唇笑道:“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真真是好笑。”

卫氏活到五十余岁,何曾被一个婢女如此嘲笑过,眉心一冷就要发怒,思及自己的来意又生生压下,冷声道:“怎么一个好笑法?”

夏月讥诮道:“你只是一个继后,你所生的儿子,怎么配称一声‘嫡长子’,真正的嫡长子该是九王才对。至于立为太子就更可笑了,当年要不是迫于你卫家的势力,先帝早就废了东方洄太子之位;如此种种,连我听着都觉得不堪,偏你还沾沾自喜,屡次拿来说道,可不是好笑吗?”

“贱婢!”饶是卫氏心思深沉,这一刻也不禁气得浑身哆嗦,费尽力气方才勉强压住,转头对一旁的方战道:“带哀家去见慕千雪。”

“走吧。”方战扯一扯唇角,带着她与东方洄来到魏王衙内,与一直站在外面的东方洄等人相比,慕千雪他们的情况无疑要好一些,至少有三面墙挡住凛凛寒风,张启凌还特意让人煮茶烧炭盆,不时与慕千雪说上几句话,淡然轻笑,半点没有身处险境的危机感。

“你来了。”看到卫太后进来,慕千雪浅浅一笑,仿佛只是在与故人叙旧。

卫太后盯着那张秀美无双的面容,后悔不已,若是一开始她就杀了这个女子,何来今日这么多事,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寂寂半晌,卫太后沉声道:“哀家一直处处提防,没想到还是中了你的连环诡计。”

慕千雪抚过鬓边依旧盛开的水仙花,笑意浅淡如天边浮云,“你们母子原本可以安享荣华,偏偏贼心不死,妄图篡位,结果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对视片刻,卫太后忽地笑了起来,一道道细微的皱纹在脂粉下若隐若现,“慕千雪,你真以为自己赢定了吗?”

慕千雪微微侧头,仿佛是在认真想着,过了一会儿,她笑言,“我想不出输的理由,不如…你来说说。”

卫太后冷哼一声,“谋事之人最忌惮的就是自以为是,哀家就是败在这个错上,而现在…你也犯了。”

未众人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已是抬手指了正在喝茶的慕千雪厉喝道:“所有影者听令,立刻给哀家擒了此女,不得有误!”

随着她这句话,几道黑影凭空出现在梁上、柱边甚至是人群中,他们出现后毫无例外地扑向慕千雪,迅如闪电。

“主子小心!”夏月骇然大惊,旁边一阵疾风掠过,是方战,他疾步往慕千雪的方向奔去,想要挡住这些来意不善的黑衣人,可惜隔得太远,任他拼尽全力还是赶不及,急得双目赤红。

卫太后无声无息地笑着,做为这一切的推动者,一旦慕千雪被她所控制,陈氏那一方就会人心浮动,从而给她化解眼前这个危局的机会。

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影者,就是她反败为胜的筹码,这也是她为何坚持要见慕千雪的原因。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相较于惊惶失摸的夏月等人,慕千雪始终眉目轻淡,静静喝着茶,在那些黑影的手快要碰到慕千雪时,坐在旁边的张启凌神色微微一冷,淡然道:“拦下他们。”

“呯!呯!”又是几道黑影凭空出现,拦在慕千雪前面,挡住了之前那几人的进攻,尽管只是交手几招就分开了,但能够看得出,他们的招数如出一辙。

一名黑衣人死死盯着护在慕千雪身前的那些人,目光惊疑不定,许久,他将目光移向张启凌,警惕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张启凌把玩着盏盖,似笑非笑地道:“十年前,隶属于东凌皇帝的影军团分裂成左右两系,右系忠心陛下,左系则勾结逆贼,之后更与逆贼一道谋逆叛乱,事败之后,逃出东凌,东躲西藏,犹如丧家之犬,之后为得到庇护,甘心做了卫太后的爪牙,啧啧,真真是丢尽了影军团的脸!”

在恐惧的同时,黑衣人也隐约猜到了张启凌的身份,忐忑不安地问道:“你是哪一位皇子?”

张启凌微微一笑,扫过他们几人,最终落在刚才唯一一个没有听从卫太后命令攻上来的黑影身上,“几日前,他也问过与你一样的话。”

黑衣人回头看一眼,咬牙道:“你到底是谁?”

张启凌缓缓起身,再次看向黑影人的目光里,多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严,“张启凌,东凌四皇子。”

虽然早有了猜测,但真听到时,黑衣人还是浑身战栗,几乎稳不住身子,藏了这么多年,终归还是被发现了。

卫太后面色比他们还要难看,若非尹秋扶着,已是跌坐在地上,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东凌皇子…东凌…

慕千雪挽一挽臂上的烟霞色银罗披帛,微笑地望向面色铁青的卫太后,“如果这就是你最后的筹码,那么…你输了!”

这句话抽尽了卫太后身上仅余的一丝力气,连连后退,直至退到门边,方才勉强止住脚步,看向慕千雪的眼眸是此生未有的惊恐。她一直以为,自己这一步走得精妙无比,足以反败为胜,结果…依旧在慕千雪的算计之中。

她…从来都没有逃出过慕千雪的股掌间,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心机算计?简直就像…就像一个妖怪!

“母后,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东方洄六神无主地问着卫太后,他几乎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这一次,卫氏怎么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因为连她自己…也不信!

寂寂冷风之中,卫氏面如死灰,青紫双唇不住颤抖,难道…她们母子真要死在这里?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便令卫氏惊惧不已,她不要死,不要!

卫氏霍然抬头,盯着那些一动不动的黑衣人,冷声道:“从十年前叛出东凌那一刻起,东凌就已经与你们没有了任何关系,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听从哀家的命令,杀了这些人,以报哀家庇护你们多年的恩德。”

第一卷 第四百零三章 白绫赐死

第四百零三章 白绫赐死

领头的黑衣人眼中掠过一丝不屑,“你虽庇护我等,我等也替你办了不少事,更屡次护你母子性命,再多的恩德也报了。”

卫氏目光豁地一跳,森森道:“难道你们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黑衣人低头不语,不杀张启凌等人,他们必会将自己藏身金陵的事情告诉凌到,影军团从不许叛徒活着,必会倾巢来杀,他们根本没有活路,但想杀张启凌岂是那么简单的,他身边的影者可不比自己这边少,而且他看到了十九,这意味着神机营也掺与在这件事里。

“当然有第二个选择。”张启凌一语惊人,黑衣人头领脱口道:“什么选择?”

张启凌盯了他,缓缓道:“只要你们就此退去,我以东凌四皇子的名义起誓,回到东凌后会向父皇求情,只要你们不踏入东凌国境,就免除对你们的追杀,还你们一个安宁太平!”

他这番话对那些黑衣人触动极大,十年流亡令他们比任何都要渴望安宁太平,若张启凌真可以兑现承诺,那他们…

“别信他的话,不过是在哄骗你们罢了,等他脱困,立刻就会翻脸无情。”卫氏急切的说着,张启凌说的每一个字对她来说都犹如催命符,一旦那些影者被说动,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张启凌也不着急,掸一掸长袍,淡然道:“承诺我已经许下了,信不信由你们;不过我提醒你们一句,机会只有一次,如果选错了,你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一众黑衣人皆是面色,在相互对视了一眼后,领头人狠狠一咬牙,哑声道:“希望四皇子信守诺言!”

一缕淡落笑意出现在张启凌唇边,“当然!”

卫氏目光一点点冷下来,犹如铜盆中炭火烧尽后剩下的残灰,没有一丝生气,她知道,自己输了,而且这一次输得彻彻底底。

东方洄倏然暴起,拦住那些准备离去的黑衣人,又慌又恨地道:“你们逃窜金陵,无处可去的时候,是母后收留了你们;现在母后有难,你们却为一己私利,弃母后而去,简直是忘恩负义;如此行径,你们就不怕会有报应吗?”

听到他这番话,黑衣人头领冷笑连连,“要不是我们,你们母子早已死在怀恩手里;至于报应…你们母子都不怕,我们又怕什么。”

任东方洄如何恼恨不甘,终归是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慕千雪拍一拍玉手,笑意玲珑地道:“好了,闹了这么久,该是时候结束了。”

卫氏瞳孔倏地一缩,豁然转身对站在檐下的八名藩王道:“你们都看到了,她与东凌皇子勾结,之前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是假的,大周早晚会毁在她手里,趁现在还来得及,快杀了她,杀啊!”

八位藩王如看小丑一样看着她,没有一人动手,魏王冷笑道:“慕贵妃与东凌勾结该杀,那你们母子呢,勾结东凌杀手十年之久,是不是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卫氏无言以对,许久,她自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你们一定会后悔今日的决定,一定会。”

事实上,诸王对张启凌的身份,确实有些介怀,但这份介怀还不足以动摇事态的发展,毕竟张启凌并没有做出祸害大周的事情来,相反还帮着他们对付卫氏母子。

“娘娘。”魏王在与代王他们低语几句后,来到慕千雪身前,拱手道:“卫氏母子为谋夺帝位,以邪术加害陛下,又花言巧语哄骗臣等,令臣等险些犯下大错,其种种恶行,实在令人发指,故臣等一致以为,应将他们二人处死,以平民怨!”

“你敢!”卫氏目光凶狠地盯着魏王,“哀家是先帝册封的皇后,谁动哀家,就是对先帝不敬!”

慕千雪淡然道:“留着你继续为非作歹,祸害大周江山,才是真的对先帝不敬!”顿一顿,她道:“来人,赐卫氏与东方洄三尺白绫,让他们上路!”

东方洄身子猛地颤,眼中满是恐惧与害怕,在夏月捧着白绫进来时,他忽地跪下,朝慕千雪不住磕头,哀求道:“罪臣知错,罪臣以后都不敢了,求贵妃开恩,饶我们母子一条性命,我发誓,从今以后,绝不会再觊觎皇位,求贵妃开恩!”

他不要死,他要活着,活着去夺回属于他的皇位,只要能够活下去,受一时之辱又有什么!

“是吗?”在东方洄以为有转机之时,她语气陡地一转,冷冷道:“可惜已经太晚了!”

卫太后从她这句话里听到了森森杀意,明白自己今日是在劫难逃了,冷笑道:“成王败寇,你要杀我们,我们无可奈何,但东方溯也活不了,你费尽心思,仍是救不了他!”

这句话如一根雪亮的钢针,狠狠扎进慕千雪的胸口,这次谋划里,大多数事情都如她所料,唯独东方溯那一桩…

张启凌看出她心中的忧虑,凉声道:“周帝是真龙天子,自能逢凶化吉,又岂是你们这些宵小之辈所能加害的。”

慕千雪知道他是在宽慰自己,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瞥,随即沉下脸道:“方统领,送他们二人上路。”

“是!”方战沉声答应,与另一名禁军分别拿起两条白绫,往卫氏二人走去,东方洄想逃,可惜还没逃出门口就被两名影者抓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白绫套上自己的脖子!

“慕千雪,我母子死后,定当化做厉鬼来索你性命!”卫氏死死盯着慕千雪,嘴里发出凄厉如夜枭的嘶喊,令人不寒而栗。

慕千雪一拂云袖,冷声道:“你若敢来,本宫必将你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随着白绫绞紧,卫氏面孔渐渐涨红,拼命去抓缠在颈间的白绫,双脚不住蹬着,终归是无济于事。

渐渐的,她停止了挣扎,一动不动,任由白绫缠紧;方战见差不多了,松开白绫去探她的鼻息。

片刻,他收回手,朝徐徐抿着茶的慕千雪道:“娘娘,卫氏死了。”

另一名禁军也随后禀报,内容相同,只是死的那一个,成了东方洄。

慕千雪缓缓起身,走到已经断气的卫氏母子身前,只见他们皆是双目大睁,暴裂的血丝将眼白染成鲜红,仿佛凝聚了无尽的怨气,在这夜里看来真有一种随时会化身厉鬼的感觉,令人不寒而栗。

慕千雪唤过方战,“将他们带下去掩埋了吧,告诉步门衙门的人,卫氏母子已死,只要他们现在投降,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

第一卷 第四百零四章 别离

第四百零四章 别离

在方战离去后,慕千雪轻舒了一口气,走到檐下望着天边一抹微薄的晨光喃喃道:“终于结束了。”

张启凌与她并肩而立,似笑非笑地道:“答应你的事情我都做到了,现在该轮到你了,还是说…你想毁约?”

慕千雪侧目望着他,淡淡道:“你放心,我既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

夏月听到她的话,紧张地道:“主子,您答应了他什么?”

“没什么。”慕千雪不想她担心,随意敷衍了一句,随即道:“母后与陛下可都安好?”

“主子放心,太后与陛下都好,至于张良…”夏月声音微微一颤,低声道:“他与卫氏那些同党皆死于大火之中。”

慕千雪抚过她憔悴的脸庞,心疼地道:“难为你了。”

“奴婢没事。”夏月摇头道:“幸好主子早早看穿了张良,否则奴婢被他利用了还不知。”

慕千雪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紧紧握了她的手,这个时候,魏王等人走上来,朝慕千雪长施一礼,“娘娘以一人之力,阻止卫氏母子阴谋,力挽狂澜,护大周安宁,实在令我等钦佩,请娘娘受我等一拜。”

“诸位王爷言重了。”慕千雪扶起他们几人,微笑道:“若非诸位王爷深明大义,事情也不能如此顺利,要谢也是本宫谢诸位王爷才是。”

“不敢不敢。”在一番推让后,魏王看向站在旁边的张启凌,眼中精光一轮,拱手道:“恕臣冒昧,不知娘娘与这位东凌四皇子是何关系?”

不能怪他多事,张启凌的身份太过敏感,要知道他们北周与东凌一直不合,随时都有可能起战火;现在东凌的皇子突然出现在金陵城中,且又与慕千雪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实在令他们担心。

慕千雪料到他们会有这么一问,笑笑道:“这件事本宫晚一些再解释给诸位王爷听,现在最要紧的是入宫觐见太后,以免太后忧心;而且差不多到上朝的时辰了,还要麻烦诸位王爷陪太后一道去承德殿向百官解释这件事,以免人心惶惶。”

魏王等人想想也是,点头道:“既是这样,臣等就先入宫去给太后请安,娘娘可是一道入宫?”

“本宫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些再入宫。”说着,慕千雪唤过夏月道:“你带诸位王爷去密室迎接太后与陛下。”

“主子…”夏月总觉得慕千雪有事情瞒着自己,不愿就此离去。

“时辰不早了,快去吧。”在慕千雪的一再催促下,夏月只得离去,在他们走后不久,方战回来了,拱手道:“启禀娘娘,步兵衙门的人都已经投降,至于卫氏母子,臣命底下人将他们运去城外的山上安葬;至于最后是否迁葬皇陵,臣会禀告太后,由太后决断。”

慕千雪默默听着,待他说完后,徐徐道:“卫氏母子虽然已经伏诛,但余党还在,这些人都是隐患,就算不杀也不能继续留在金陵城中。”

“臣明白,臣这就带人去把他们抓起来。”说着,方战就要离去,经过这次的事,他对慕千雪心服口服,再无半分质疑。

“且慢。”

方战疑惑地停下脚步,“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慕千雪脸上露出依依之色,转瞬已是不见,快到方战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回宫之后,告诉太后,请她召九王回京,另外在朝政方面,可以请肃王、诚国公共同辅政,他们皆是忠心先帝,忠心陛下的老臣子,可以信任;还有…”她闭一闭目,沉声道:“告诉太后,一定要张贴皇榜,请精通术法的人入宫为陛下解除体内邪术,此事最为关键,切勿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