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美人极力咽下梗在喉间的涩意,深深低头,“娘娘将这首《文王操》弹得出神入化,远非臣妾所能及,臣妾多谢娘娘赐教。”

“易美人过誉了,《文王操》意境深远,为圣人之曲,本宫也不过是摸到一点皮毛罢了,不过有一件事,本宫要提醒易美人。”

“娘娘请说。”

“音律是用来陶治情操的,而非争斗比试的工具,若你不能明白这个道理,那你的琴技永远都只能停留在技艺之境,再难寸进。”

易美人面皮一白,低声道:“臣妾明白,多谢娘娘。”

待得各自归座之后,沈惜君微侧了身,轻笑道:“这个易美人,故意挑这么一首闻所未闻的曲子来刁难你,结果却把她自己的脸面丢得一干二净,这会儿怕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这啊,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夏月被她说得笑了起来,远远瞥了一眼面色发青的的易美人,“要奴婢说,她也没什么好悔的,虽说丢了脸,可到底在陛下面前露了脸,还白得了一斛珍珠呢。”

“可若刚才你家主子说不出那首曲子的来历,她得的脸不就更多了吗?”沈惜君笑语了一句,又对慕千雪道:“刚才看你紧着眉头,本宫还以为你不识这首曲子呢,可真是担心坏了。”

慕千雪抿了一口暗红的葡萄酒,浅笑道:“《文王操》始于西周,早已失传多年,臣妾虽心向往之,但与那焦尾琴一般,始终未有缘一睹。”

沈惜君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回答,顿时愣在了那里,半晌,她回过神来,愕然道:“这怎么可能,你明明会弹,而且弹得比易美人还要好。”

慕千雪垂目一笑,“那不过是现学现卖罢了,娘娘您仔细回想,在易美人说出《文王操》三个字之前,臣妾可有提过一个字?”

沈惜君低头想了一会儿,印象里确实是没有,可若是这样,岂非…

她满面诧异地道:“难不成你只听了一遍,便记住了所有音调曲律?”

“臣妾自幼记性极好,刚才又留心细听,所以大概都记住了。”她料到易美人来意不善,所以一边听一边默默背记。

沈惜君怔怔看着她,许久,哑然失笑,摇头道:“你啊你啊,本宫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慕千雪轻晃着还剩着半杯映着绢红灯光的酒液,淡淡道:“易美人见臣妾会弹,就下意识地认为臣妾识得此曲,若她刚才嘴紧一些,不说出曲名,臣妾说不定还真要当众丢脸。”

沈惜君掩唇啐道:“你啊,得了便宜还卖乖;易美人要是听到你刚才那话,非得气得吐血不可。”

“臣妾与她本是河水不犯井水,可她非要闹事,就怪不得臣妾给她难堪了。”

“是该如此,省得她们以为你好欺负,经过这次的事,想必能消停好一阵子了。”说话间,张进来到她们面前,笑眯眯地道了声万福,随即小心翼翼地捧过一个玲珑剔透,杯壁在月光下熠熠发光的酒杯呈至慕千雪面前,“陛下命奴才将这杯葡萄美酒端给贵妃娘娘。”

“多谢公公。”慕千雪双手接过,举目望去,东方溯正笑吟吟地望着她,心中顿时为之一暖,举杯相向,后者亦举杯,同饮此酒。

沈惜君将这一幕看在眼中,默默饮尽杯中刚刚斟满的葡萄酒,就算…东方溯失去了记忆,他也不会真正忘记慕千雪,那种爱早已刻入他的灵魂甚至…每一缕发丝…

第一卷 第四百九十五章 戏法

第四百九十五章 戏法

在这个小插曲过后,台上继续着精彩绝伦的杂耍表演,为了讨各位贵人喜欢,杂耍班子把压箱绝活都拿出来了,真真是好看得紧,尤其是最后一个大变活人的把戏,从烟雾升腾到散去,不过数息功夫,本来在台上的少年,却凭空出现在离着十几丈远的楼台上,包括阿二在内,竟无人看透他是如何过去的,实在是稀奇得紧。

花蕊看得惊叹连连,激动地道:“主子,这世上真有会瞬移变化的人吗?”

慕千雪笑道:“他若真有这本事,岂非成了神仙,又何需在此表演卖艺?”

“这也是他是怎么过去的,这么多双眼睛可都盯着呢?”花蕊拧着秀气的眉头,怎么也猜不透其中玄奥。

沈惜君思忖半晌,迟疑道:“会否是那台子有什么机关?”

慕千雪想一想,摇头道:“台子是咱们的人所搭建,不可能有机关,退一步说,就算真有,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跨越十几丈距离,除非…”她唇角微微上扬,“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沈惜君大为愕然,摇头道:“这怎可能,明明就是…”话说到一半,她心中一动,已然猜到了几分,仔细想了想,徐徐道:“倒是真有可能,但…原来那个人去了哪里?”

慕千雪扫了一眼台上负责吹拉弹唱的那几人,努一努嘴道:“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那厢,陈太后也是好奇得很,饶有兴趣地召来班主,“这个戏法叫什么名字?”

班主恭敬地新闻片这:“启禀太后,叫天外飞仙,取其无踪无迹,犹如天外来客之意。”

陈太后细细咀嚼了一遍,笑道:“倒是真有几分这个意思,哀家也算看了不少戏法,唯独这个,从未见过,也一直猜不透,究竟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班主陪笑道:“启禀太后,这是小人们营生的技艺,也是压箱底的绝活,实在不方便透露,还请太后恕罪。”

陈太后倒也不为难他们,笑一笑道:“既是这样,哀家不问就是了,来人,看赏。”

班主正要谢恩领赏,一个妩媚傲然的声音在这片华灯下响起,“不过是雕虫小计罢了,也敢在太后面前卖弄。”

在众人的注目下,李美人起身来到陈氏与东方溯面前,盈盈下拜,绣着大朵牡丹纹锦裙裳在华灯下灼灼盛开,仿佛要破衣而出,“臣妾冒然出言,还请太后恕罪,但臣妾实在见不得这班主利用旁门左道的技俩在太后与陛下面前卖弄。”

东方溯惊讶地看着她,“你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臣妾不才,勉强看出了一些。”李美人话虽说得谦虚,眼里却闪烁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陈太后打量了一眼,淡然道:“那你倒是说说看,这天外飞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臣妾遵旨。”李美人眼底掠过一丝喜色,扬起她略显刻薄的下巴,倨傲地看向班主,“现在所见的这个人,与之前在台上表演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班主脸庞微微一白,神色变得有些不自在,勉强笑道:“这位贵人说笑了,明明就是一样的相貌衣着,何来不是之说?”

李美人冷笑道:“物有相同,人有相似,要找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来并不奇怪,至于衣着那就更不能证明什么了,别说区区两套,就是两百套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东方溯轩一轩眉,盯了她道:“你是说…孪双子?”

“陛下英明。”李美人娇声道:“若臣妾料的不错,这班主应该是寻来一对双胞胎,其中一个在台上表演吸引咱们的目光,另一个则换上相同的衣裳,悄悄潜到楼台上,时机一到,立刻现身,完成这场所谓的‘天外飞仙’。”说着,她看向面皮青紫的班主,轻蔑地道:“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把戏罢了,到了他嘴里,竟成了神乎其神的戏法,还借此向太后讨赏,真真是让臣妾看不过眼。”

“你倒是心思细腻。”陈氏抚过绣着如意团纹的袖口,“那原来的人呢?”

李美人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一指戏台,“那人一直在台上,从未离开。”

夏月眉头一蹙,低低道:“奇怪,这个草包美人,怎么一下子变得这般聪明了?”

慕千雪听到她的话,摩挲着酒杯,淡然道:“她想不出这些,定是有人在暗中指点。”说话间,她目光一转,落在对面的赵平清身上,后者察觉到她的注目,迎眸一笑,举杯示意。

李美人走到台上,指着一名神色惊惶的乐师,得意地道:“太后,就是他。”

陈氏细细看了一眼那名乐师,摇头道:“眉眼虽有几分相似,但并不是他。”

“太后别急。”李美人唤过一名小太监,道:“去端一盆水来。”

在小太监依言端了水来后,她整盆泼在那名乐师脸上,随着水流淌下,乐师五官渐渐发生了变化,待到后面,果然变得与另一名少年一模一样。

同时,李美人命小太监强行剥下他的发衣,那件看似普通的外衣,竟是一件双面可穿的衣裳,而他藏在里面的那一面,果然就是之前所见的那一套,分毫不差。

“在蜀中之地,有一种戏法叫做变脸,技艺高明的变脸师可以一息之间变脸数次,他当然没那么大的本事,但借着烟幕掩饰稍稍改变一下模样还不成问题,再借着衣裳反穿,立刻摇身一变成了乐师。”

“哀家明白了。”陈氏徐徐颔首,“那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美人面带得色地道:“说来也是饶幸,戏法开始的时候,臣妾曾留意过台上乐师的人数,结果发现多了一人,这才猜到他们的把戏。”说着,她一言不发的班主,“我说得可对?”

“贵人高见,草民无话可说。”班主面如死灰,天外飞仙被李美人这样当众拆穿,算是彻底毁了。

李美人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朝东方溯跪下,“陛下,臣妾有一言进谏!”

第一卷 第四百九十六章 质疑

第四百九十六章 质疑

东方溯一怔,意外地道:“还有何事?”

“臣妾家乡有一个习俗,说但凡小孩出生,要佩戴高僧加持过的如意锁,方才能够平安如意,长命百岁,正好臣妾入宫前,去寺院里求了一个来。”李美人一边说着一边自怀中取出一个纯银打造的平安锁,上刻“如意吉祥”四字,四周雕着祥云纹,底下缀了三个铃铛,倒是颇为精巧,她笑意玲珑地道:“臣妾想亲自为二殿下戴上,不知可否?”

听得是这么一回事,东方溯欣然应允,“难得你有这个心意,当然可以。”说着,他命夏月去将阿难抱来。

沈惜君抚过带着几分绯红醉意的脸颊,神情慵懒地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小心着些。”

慕千雪微微点头,不多时,夏月抱着阿难过来,李美人满面笑意地迎上去,正要替阿难挂上如意锁,忽地眉心一蹙,神色迟疑道:“这真是二殿下?”

夏月眼底掠过一丝不满,“李美人这是何意,难道奴婢还会抱错吗?再说宫里头,除了二殿下之外,也没这么小的孩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李美人轻咬朱唇,轻声道:“据我所知,二殿下是七月早产的孩子,出生后又一路奔波,按理来说,哪怕满月,这身量也是极小,可这孩子…瞧着竟是与满月的孩子差不多,实在不应该。”

夏月冷了脸道:“每个人情况不一样,二殿下身子骨结实长得快,那是好事是他的福气,难不成依着李美人的意思,二殿下应该瘦小一些才好?”

“我怎会这样想,只是…二殿下实在不像一个早产的孩子,还有他的模样,也不太像…”李美人瞅了东方溯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意思已是再明显不过,夏月登时变了颜色,“陛下面前,你怎敢如此胡言乱语。”

李美人被她喝得慌了神,急忙朝东方溯跪下,“臣妾一时口无遮拦,请陛下恕罪,但是…但是…”她咬一咬牙,伏首道:“臣妾绝没胡言!”

东方溯面色阴沉地盯着她,正要言语,陈氏先一步道:“你想说,这不是皇帝的孩子?”

“臣妾不敢妄自猜测,但二殿下…确实与寻常早产的孩子不同,且五官眉眼,也并不太像陛下。”

“放肆!”赵平清第一个站起来,眉目冷厉指了她道:“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美人,竟然恶意中伤贵妃娘娘,你可知罪?”说着,她离席来到东方溯身前,肃容道:“贵妃对陛下向来情深意长,虽说这一年来,她一直身在东凌,但臣妾相信,贵妃断不可会做出对不起陛下之事,陛下切莫听信李美人的一派胡言。”

“臣妾怎敢对娘娘不敬,实在是二殿下一事,确存可疑。”说着,李美人抬头道:“所谓戏法,本就是骗人的把戏,就算臣妾不揭穿,陛下也不会信以为真,可若是有人存心蒙蔽圣听,欺骗陛下,那就不同了。”

“还在满口胡言。”赵平清狠狠掴了她一掌,怒容满面地道:“二殿下模样虽还未长开,但眉眼间分明有陛下的影子在,你再敢无中生事,本宫第一个不饶你!”

李美人捂着刺痛脸颊,倔强地道:“臣妾怎样都不要紧,要紧的是皇室血脉绝对不容混淆。倒是娘娘,如此偏帮贵妃,难不成这件事娘娘你也有份?”

“你!”赵平清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你倒说说,这是谁的孩子?”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在众人耳中响起,正是慕千雪。

李美人一抬下巴,傲然道:“此事娘娘心里不是最清楚的吗?”

慕千雪缓步走到夏月身前,接过乌溜溜外舅着眼睛的阿难,漠然道:“本宫还真是不甚清楚,请李美人解答。”

“娘娘不必理会她。”赵平清缓了口气,冷冷盯着李美人道:“本宫知你在想什么,贵妃离开金陵不过七八个月,二殿下绝不可能与那东凌皇子有什么关系。”

李美人冷冷一笑,“这话臣妾可从没说过,惠妃娘娘未免有些想多了。”

“行了。”陈氏打断她们的话,沉声道:“想说什么就说吧,哀家与皇帝都听着呢。”

“是。”见陈氏发了话,李美人不敢再卖关子,垂目道:“臣妾以为,这个孩子既非陛下骨肉,也非——贵妃所生。”

沈惜君盯了她,声音清冷如冰,“贵妃离开金陵之时,已有身孕,并在东凌诞下一子,这件事神机营的人也能证明。”

“这是自然,但此子…未必就是彼子。”李美人冷冷道:“李代桃僵,瞒天过海的事情,想必皇后也见了不少。”

东方溯听出了她的意思,“你是说,这是贵妃抱养来的孩子?”不等李美人答话,他已是怒喝道:“亏你说得出这样荒唐的话!”

李美人被他喝得露出一丝惧意,但很快定了心神,仰首道:“臣妾一点都不觉得荒唐,陛下您想,婴孩本就娇弱,更不要说是一个七月早产的孩子,一路奔波对于二殿下来说,就是一张催命符,更不要说沿途还有人追杀,二殿下根本熬不过去。可若是没了二殿下,贵妃这趟回宫,就少了许多风光得意。”

赵平清蹙眉道:“你是说,贵妃抱了一个不相干的婴孩来冒充二殿下?这怎么可能。”

“有何不可能,陛下从未见过二殿下,婴孩相貌又都差不多,根本看不出破绽。”李美人盯着面无表情的慕千雪,艳红的双唇娇艳欲滴,“贵妃这个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臣妾佩服。”

慕千雪抚着阿难小小的脸颊,缓缓道:“李美人能编出如此有趣的故事,才真叫本宫佩服。”

李美人冷笑,“娘娘不承认也没关系,臣妾自有办法证明。”

“哦?”东方溯轩一轩眉,道:“你有什么法子?”

听他问起,李美人顿时精神一振,恭声道:“启禀陛下,臣妾在家中时,曾听一稳婆说起,但凡血脉相连的至亲,他们的血皆能相融,反之则无血缘之亲。”

第一卷 第四百九十七章 自讨苦吃

第四百九十七章 自讨苦吃

沈惜君眸光豁然一冷,射出骇人的厉色,“你好大的胆子,诬蔑贵妃不够,政以现在还想伤害陛下龙体,实在该死!”

“臣妾知罪,但只有滴血验亲方可证明二殿下是否为皇室血脉。”说着,李美人再次朝东方溯跪下,恳切地道:“陛下,事关皇室血脉,大意不得啊!”

“滴血验亲…”东方溯脸庞在阴影中,令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沈惜君狠狠瞪了李美人一眼,屈膝道:“陛下,臣妾相信贵妃不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倒是李美人以下犯上,胡言乱语,当重罚!”

东方溯目沉默片刻,转头看向陈氏,“母后以为如何?”

陈氏目光自李美人脸上滑过,漠然道:“这件事皇帝自己决定就是了,不必问哀家。”

“是。”东方溯沉默片刻,朝李美人招手,“你过来。”

李美人见他神色温和,并无不悦之意,顿时心中一喜,依言上前,娇滴滴道:“陛下有何吩咐?”

东方溯把玩着夜光杯,暗红浓稠的酒液在杯中晃动,“你可知此酒是如何酿成的?”

李美人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一时答不上话来,好一会儿方才赔笑道:“这酒既名葡萄酒,臣妾猜着,应该是用葡萄酿成。”

“不错。”东方溯微微一笑,下一刻,手掌一翻,满满一杯葡萄酒尽皆泼在李美人精心描绘的脸上,吓得她花容失色,浑身发抖,不知自己如何得罪了东方溯。

“李氏以下犯上,诬蔑贵妃,罪不可恕,着即废去暴室酿造葡萄酒,在酿酒万斤之前,不得踏出暴室一步!”

李美人真真是魂飞魄散,怎么也想不到东方溯会突然翻脸降罪,待得回过神来,急急伏首磕头,“臣妾也是为陛下,为大周皇室着想,没有半点私心,请陛下息怒!”

东方溯理也不理她,对孙兴道:“剥去她的锦衣,扔进暴室。”

“不要!不要!”李美人爬到东方溯脚边,涕泪俱下地道:“求陛下开恩,饶过臣妾这一次,臣妾再也不敢了!”

东方溯一脚将她踢开,厌恶地道:“你还有脸求朕,滚开!”

这一脚正中李美人胸口,剧痛无比,但她还是挣扎着爬起来,泣声哀求,“臣妾知错了,求陛下开恩!开恩啊!”

“刚才是谁言辞振振,一口咬定阿难不是朕的骨血,又是谁不敬贵妃,不尊皇后?现在知错…太晚了!”说着,东方溯冷冷一笑,俯身盯着那张脂残粉褪的脸庞,“放心,朕不会要你的命,朕会让你好好活着,好好在暴室活受罪!”

“不要!不要!”李美人吓得尖叫不止,对自己刚才的行径后悔不已,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

“容姐姐,现在怎么办?你快想个法子啊。”眼见李美人要被罚去暴室,姜才人又慌又急,不知如何是好。

容才人无奈地道:“陛下金口已开,还能有什么办法。”说着,她叹了口气,“也怪李姐姐太过冲动,二殿下的事情,咱们只是怀疑,并无真凭实据,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唉。”

“可暴室那地方…实在不是人待的,李姐姐哪受得了。”姜才人胆小,只是想一想,便面色煞白,身子微微发抖。

“我何尝不知,可是陛下…除非慕贵妃肯开口替姐姐求情,否则…陛下是绝不会饶恕姐姐的,但慕贵妃怎会如此好心,所以…这是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说着,她又叹息道:“只能私下给暴室的管事塞些银子,希望他能善待姐姐。”

“没用的,陛下发了话,就算咱们给的银子再多,管事也不敢收。”说话的是旁边一名眉宇间透着几分英气的女子,也是此次入宫的秀女,姓梁,封了才人。

梁才人叹道:“李伯父一直盼着姐姐能够在宫中出人头地,明日此事传到他耳中,不知会怎样难过。”梁李二家是世交,故她与李美人自幼相识,俩人感情还算不错。

姜才人一边掉泪一边自责道:“早知道这样,我刚才就该拦住李姐姐,说什么也不让她过去。”

容才人安慰道:“你也别难过了,或许…李姐姐命中注定有这一劫,就算避过了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李美人已经哭嚎着被内监强行拖了下去,眼见就要拖出庭院,梁才人忍不住站起来道:“陛下,李姐姐固然有错,但罪不至此,还请陛下从轻发落。”

东方溯目光冰冷地道:“这件事轮不到你来求情,退下!”

梁才人身子一颤,但还是坚持道:“陛下一向主张以仁德治国,如此苛罚,不免有失陛下仁德之名,还请陛下…”

“呯!”东方溯重重一掌击在扶手上,冷声道:“听不懂朕的话吗,再敢求情,朕连你一并发落了!”

容才人暗自拉一拉梁才人袖子,低声劝道:“妹妹不要再说了,难道你想落得与李姐姐一样的下场吗?快坐下吧。”

梁才人紧紧咬着银牙,许久,终归是愤然落座,她虽然不忍见李氏落得如此下场,可也明白,凭一己之力并不能改变什么,不过是白白搭上自己罢了。

东方溯来到慕千雪身前,将已经熟睡的阿难抱在怀里,环视了众人一眼,冷声道:“你们都听清楚了,这是朕与贵妃的孩子,是皇室血脉;往后,谁若再敢乱嚼舌根子,朕绝不轻饶!”

众人连忙伏身跪下,“陛下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被李美人这么一搅,谁都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兴趣,草草散席,东方溯陪着慕千雪回了漪兰殿,一路默默无言。

在夏月将阿难抱下去后,有宫人奉上醒酒茶,慕千雪抿了一口,发现东方溯一直盯着她,蹙眉道:“陛下在看什么?”

东方溯笑一笑,环视着灯火通明的大殿,感慨道:“朕醒来后,这漪兰殿也来了数次,每次来都觉得少了些什么,但又说不上来,如今才知道,原来是少了一个主人;你在,这漪兰殿才算完整。”

第一卷 第四百九十八章 东方予怀

第四百九十八章 东方予怀

慕千雪淡淡一笑,侧脸在烛光映照下莹白如一块上好的美玉,静默片刻,她忽地道:“陛下没有事情要问臣妾吗?”

东方溯扬一扬浓眉,“阿难的事情?”

“是。”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发紧,虽然东方溯在所有人面前极为维护她与阿难,可终归还是不能彻底安心,毕竟…眼前的东方溯已经没有了对她的记忆。

东方溯默默望着她,眸光深不见底,良久,他握住慕千雪的手,凝声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不错,朕是不记得你了,可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朕体内每一寸骨血甚至每一根发丝都在告诉朕,你是朕最应该信任的人,比皇后,比惠妃更值得朕信任;所以——无论旁人说什么,朕都不会怀疑你与阿难。”说着,他垂目一笑,温言道:“你知道吗?其实在今日之前,朕一直很害怕,害怕找不回以前的记忆,害怕你归来后,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现在方知,这些担心与害怕都是朕杞人忧天,真正爱一个人,就算没有了往日的记忆,只要见到对方,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温暖与安心,记忆确实代表了许多东西,但并意味着一切。”他紧一紧慕千雪的手,一字一句道:“就算一辈子想不起以前的事情,朕也不怕,因为朕与你的日子还有很多很多,多到足够填满以前的空白,对吗?”

“是。”慕千雪眼眸中有着深刻的感动与深情,她笑,却又泪盈于睫,长睫犹如摇摇欲坠的蝴蝶,几次想要逼回,终归还是沁出泪来。

“莫哭。”东方溯抚去她脸颊的泪水,眸中是清澈的温柔,“朕只愿见你欢喜快乐。”

慕千雪感觉着他掌心的温热,哽咽道:“有陛下在,臣妾此生都会欢喜快乐。”

“那就好。”东方溯笑一笑,道:“说起来,有一件事,朕倒是要与你商量。”

慕千雪平复了一下心绪,道:“可是关于明日九王出征一事?”

东方溯笑着摇头,“东凌内乱,正是咱们出征的好时机,老九也是个有分寸的人,没什么需要商量的,朕说的是阿难,你打算一直这样叫她吗?”

听到这里,慕千雪哪还不会明白他的意思,笑道:“请陛下为阿难赐名。”

东方溯自是不会推辞,当下道:“他们这一辈,从予字辈心字旁…”他思忖片刻,目光倏地一亮,“怀字可好?”

“予怀?”

“不错。”东方溯兴致勃勃地道:“怀字,既有思念之意,又有归来之意,正合你们母子这一年来的经历;再者,怀有胸怀天下,万物在心之意,意境深远。”

“予怀…予怀…”慕千雪默默念着,欢喜的同时也漫过一丝悲哀,没有了阿难这个名字,意味着她与张启凌最后的一丝也没有了。

从今往后,张启凌只是她记忆深处的一个名字,一个她永远亏欠的名字…

东方溯见她面色不对,疑惑道:“怎么,你不喜欢这个名字?”

慕千雪回过神来,微笑道:“臣妾很喜欢,多谢陛下赐名。”

“他是朕的儿子,理当替他取名。”东方溯没有多想,自夏月手中接过予怀,望着那双乌溜溜的眼珠子,满面欢喜地道:“以后,你就叫予怀,朕的儿子——东方予怀。”

含章殿中,赵平清斜椅在贵妃榻上,以手支颐闭着双目,仿佛是入睡了,脸上有酒醉残留的绯红,小聪子半跪在地上,拿着一个玉轮替她按摩双腿。

填金镂花朱门在夜色中嘎然开启,紫燕悄然入内,恭声道:“主子,容才人到了。”

赵平清缓缓睁开眼,双目清明无一丝睡意,“让她进来吧。”

“是。”紫燕出去后不久,领了一个长裙曳地的女子进来,正是容才人,她恭敬地道:“臣妾给惠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罢了。”赵平清挥手示意小聪子退到一旁,盯了容才人徐徐道:“李氏那件事,是你做的吧?”

容才人一脸茫然地道:“恕臣妾愚钝,不明白娘娘之意。”

赵平清坐直了身子,锐利扫了她一眼,“怎么,在本宫面前还要装糊涂?”

容才人身子一震,旋即道:“臣妾实在是不知。”

“倒是镇定得很,不过…”赵平清声音陡然一厉,“你真以为瞒得过本宫吗?”

容才人被她喝斥的花容失色,急急跪下,慌声道:“臣妾…臣妾实在不知做错了什么,惹娘娘生这么大的气,还请娘娘明示。”

“哼!”赵平清面色森冷如铁,“李氏有几分能耐,本宫清楚得很,狂妄自大却又蠢钝如猪,凭她自己,绝不可能在陛下面前说出那样一番犀利的话语,定是有人暗中教唆,而这个人…”她敛衣起身,缓步来到瑟瑟发抖的容才人身前,“就是你!”

容才人骇然煞白,勉强道:“冤枉,臣妾…确实在席宴上与李姐姐说过几句话,但…二殿下的事情,与臣妾没有关分关系,请娘娘明鉴!”

“还不肯承认?好!”赵平清冷冷一笑,转头对小聪子道:“立刻去备肩舆,本宫要去见陛下!”

此言一出,容才人顿时大骇,慌得连声音都变了,“臣妾真与此事无关,娘娘您相信臣妾。”

赵平清看也不看她,径直催促着小聪子,“还不快去。”

眼见小聪子就要离开含章殿,容才人冷汗涔涔,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磕头道:“臣妾知罪,求娘娘开恩。”

赵平清唤住小聪子,面无表情地道:“终于肯承认了?”

容才人垂泪道:“是臣妾一时糊涂,害了李姐姐,但这…并非臣妾本意,求娘娘饶过臣妾这一回。”

赵平清俯身扶起瑟瑟发抖的容才人,意味深长地道:“本宫喜欢聪明人,但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明白吗?”

容才人不敢看她的眼睛,颤声答应,“臣妾…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