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据本宫所知,你与家人关系并不和睦,这又做何解释?”

秋月咬一咬唇,颤声道:“以前奴婢与家人有些误会,现在解释清楚,自然就好了,毕竟是家人,哪有隔夜仇。”

慕千雪也不说什么,只是转眸看向同样神情不安的彩云,“你也是一样吗?”

彩云身子一颤,连忙低头道:“是,奴婢入宫多年,少与家人相见,太后体念奴婢思亲心切,特准奴婢出宫两日。”说着,她抬眼飞快瞅了一眼慕千雪,“娘娘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奴婢的家人。”

慕千雪笑一笑,“串供之言,不听也罢!”

陈太后沉沉盯着她,“你这是认定哀家了,那倒是说说,这么做对哀家有何好处?”

第一卷 第六百零七章 危机四伏

第六百零七章 危机四伏

“除去太后不想见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慕千雪开始改称陈氏为“太后”,透着一种无言的疏离。

陈太后捻着手里的沉香佛珠,淡然道:“你说皇后?”

“卫氏虽已覆灭,但太后心里那根刺还在,对皇后自是种种不喜,但太后最不想见的人…还是臣妾。”

陈太后手指倏然一紧,串着佛珠的两股丝线被绷得笔直,目光犀利如剑,在慕千雪面上周旋,“原来你是这样想哀家的。”

容氏一脸难过地道:“咱们这么多人之中,太后最看重的就是贵妃娘娘,您现在却说这样的话,岂不伤太后的心。”

慕千雪冷冷横了她一眼,“本宫在与太后说话,哪里有你插话的份?”

被她这样当众斥责,容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她素来城府极深,很快就忍了不快,低头不语。

这会儿,陈太后已经松了手指,继续一粒粒捻着光滑滚圆的佛珠,“贵妃还有什么话,一并说了吧。”

慕千雪徐徐道:“太后一直认定陛下此次御驾亲征,是受臣妾唆使,认定臣妾是媚惑主上的妖姬,不想让臣妾继续留在陛下身边,但太后清楚,陛下是绝不会下旨废黜臣妾的,哪怕是您逼着他也不会;所以太后指使容贵人假装怀有龙胎,而章廷芳就是您用来瞒天过海的一枚棋子,试问谁会怀疑太医院院正说的话。”

“您本打算在陛下出征之后,就诬陷臣妾谋害容贵人龙胎,谋害皇嗣是宫中第一大罪,到时候臣妾这个贵妃之位,必然不保。可您怎么也没想到,陛下早有防备,先一步将臣妾送到了畅春园,令您无从下手;可惜,这并不能让您放弃废黜臣妾之心。”

“您知道臣妾与皇后素来要好,一旦皇后出事,臣妾必会宫追查,所以在容贵人与章廷芳之后,您又布下周立这枚棋子。”

“周立先在臣妾面前假意‘坦白’,待得来到太后您的面前,则反口一咬,说臣妾收买他替皇后脱罪。如此一来,太后便可召宗正入宫,以失德之名,一举将臣妾与皇后废黜,打入冷宫;而被废入冷宫的嫔妃,不是疯就是死,从此再不能碍太后您的眼。”

“可惜啊,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花蕊竟然会将纪太医请到漪兰殿来,令臣妾瞧出了破绽。”说到这里,慕千雪眸光倏然一厉,冷冷道:“太后,臣妾说得可对?”

陈太后面色阴沉地盯着她,佛珠早已停顿在指尖,至于秋月等人,早已失了颜色,冷汗涔涔,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陈太后精心布置了数月的计划,竟然被慕千雪一语道破,这份心机…实在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有寂冷的声音在殿内缓缓响起,“贵妃的故事很有趣,但故事始终只是故事,不会变成事实。”

“是故事还是事实,太后心中清楚不过。”慕千雪清楚看到陈太后眼底凛冽犀利的杀机,轻吸一口气,再次道:“太后容不下的何止是臣妾,还有您的亲孙子。”

陈太后眸中杀机一厉,转瞬又笑了起来,对秋月等人道:“听听,贵妃故事说上瘾了,还要继续往下讲呢。”

“章廷芳明知臣妾腹中胎儿先天不足,却始终不肯用药调理,反而用一些药性霸道的药材,起初服用,母体精神渐长,腰酸体虚的不适也会随之消息;但这一切都是靠抽取胎儿元气制造出来的假像,一旦元气耗尽,胎儿保不住是必然的,连母体都会出事。章太医,本宫说的可对?”

慕千雪问得轻描淡写,仿佛是在问一件再微小不过的事情,然而话中森寒之意,如利刃出鞘,令章廷芳汗流浃背,褪尽血色的双唇不住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慕千雪漫然一笑,“章廷芳不过是一个太医,没有胆子也没有理由去谋害皇嗣,所以他只可能是受命行事,而下命令的人,就是太后您了。”

陈太后轻轻一笑,在这风雪凛冽的深夜里听来格外刺耳,“说了这么久的故事,该入正题了。”说着,她横目于秋月,“谋害皇嗣,构陷嫔妃,当治何罪?”

秋月回过神来,赶紧道:“回太后的话,当褫夺位份,打入冷宫。”

“好。”陈太后冷声道:“明日传宗正入宫,商议废黜皇后与贵妃一事,在商议出结果之前,将她们各自囚禁于宫院之中,没有哀家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来人!”秋月言语间透着一丝兴奋,是啊,就算慕贵妃识破了他们的计划又如何,陛下不在宫中,一切都是太后说了算,只要太后说不是,那就一定不是。

很快,几名孔武有力的太监应声走了进来,准备将慕千雪带回漪兰殿,夏月伸手拦在慕千雪身前,喝斥道:“我家主子乃是陛下亲封的正一品贵妃,你们谁敢无礼!”

那几名太监脚步一顿,露出踌躇之色,秋月见状,催促道:“太后有命,还不赶紧将他们一并拿下!”

陈太后冷冷纠正秋月的话,“慕氏拿下,至于她身边的人…一律杖杀!”

“本宫看谁敢!”慕千雪冷然盯着那几名又要往这边走来的太监,目光寒厉强势,盯得他们不敢往前。

秋月轻蔑一笑,“奴婢劝贵妃还是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以免罪上加罪!”

慕千雪不理会她,目光深深地盯着陈太后,“到了这个时候,太后还要一错再错吗?”

陈太后仰首一笑,脸上的细纹似乎又深了一些,“哀家拨乱反正,何错之有?”

相视片刻,慕千雪忽地灿然一笑,光华四射,令人不敢直视,“太后真以为,陛下不在,您就可以将后宫变做一言堂吗?”

陈太后身子微倾,似笑非笑地盯了她,“哀家知道,皇帝特意下了一道旨意,许你在六宫不宁时,彻查之权,但也仅此而已,它并不能免你的罪。”

第一卷 第六百零八章 圣旨

第六百零八章 圣旨

“恐怕要让太后失望了。”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慕千雪正一正颜色,侧首道:“张公公,请出陛下圣旨。”

“是!”张进躬身答应,小心翼翼地自袖中取出一卷明黄色卷轴,高举过头顶,肃然道:“陛下圣旨在此,请诸位跪迎。”

圣旨面前,众人不敢轻慢,除了陈太后之外,尽皆跪下接旨,张进环视了一眼,展开圣旨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贵妃慕氏言容有度,聪颖敏慧,贤德慎淑,实乃六宫典范。朕出征之后,着贵妃禀承宫规,统领六宫之事,任何人不得有疑,否则以犯上欺君论处,钦此!”

容氏等人面上一阵白一阵青,谁也不曾想到,慕千雪手里竟然还握着这么一道旨意,难怪一直有恃无恐。

陈太后面色也是难看得紧,她早已经打定主意,要在东方溯归来之前,除掉慕千雪这个红颜祸水,眼见得胜在望,突然冒出这么一道旨意,让她怎能不恨!

还有这个张进,竟然敢骗她,真是狗胆包天!

陈太后心思飞转,片刻,她松开紧攥多时的双手,冷冷盯着张进,“你先前不是与哀家说,皇帝留下的只是一道许慕贵妃在六宫不宁时,彻查之权的旨意吗?怎么一转眼又变了?”

张进躬身道:“是奴才记岔了,请太后恕罪。”

“好一句记岔了。”陈太后森森说着,目光在那道已经合起的圣旨上徘徊,透着几分怀疑,究竟…溯儿真的留了这么一道旨意给慕氏,还是…他们联起手来诓骗自己?

这般想着,陈太后伸手道:“将圣旨拿过来给哀家看看。”

“太后见谅,这道圣旨是陛下赐给贵妃,除了贵妃,旁人怕是不便过目。”张进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陈太后冷哼一声道:“什么时候哀家成了‘旁人’,拿来!”

“请太后恕罪。”张进态度越发恭敬,但始终没有呈上圣旨的意思。

陈太后既是起了疑,又哪肯就此罢休,当即对秋月道:“去拿过来。”

未等秋月答应,慕千雪已是淡然道:“太后是不相信圣旨还是不相信臣妾?”

“哀家只想看一看皇帝的旨意,贵妃还要拦着吗?”面对陈太后的言语,慕千雪垂目一笑,“臣妾岂敢,只是臣妾要提醒太后,圣旨中有一句话,‘任何人不得有疑,否则以犯上欺君罪论处’。”

陈太后眸光一沉,漠然道:“那又如何?”

慕千雪黛眉轻扬,“夏月,告诉太后,犯上欺君当处何种刑罚?”

夏月屈一屈膝,恭声道:“但凡犯上欺君者,皆以死罪论处!”

陈太后瞳孔急缩,面色铁青欲迸,“哀家是皇帝生母,何来犯上一说?”

慕千雪拢一拢鬓边的点翠珠花,不急不徐道:“天地君亲师,君在亲之前,所以无论太后身份如何尊贵,都不能也不该越过陛下。”

陈太后死死盯着她,“你这是在教训哀家?”

“臣妾岂敢,只是提醒一句罢了。”停顿片刻,慕千雪又道:“太后要看圣旨,臣妾自不敢阻拦,但陛下圣喻,臣妾也不敢有违,还望太后体谅。”说罢,她对张进道:“还不将圣旨拿给太后过目。”

“是。”张进应了一声,走到面目阴冷的陈太后身前,双手呈上圣旨,恭敬地道:“请太后过目。”

眼见一心想看的圣旨近在咫尺,陈太后这会儿却又不敢伸手去拿了,她很清楚,慕千雪刚才那些话是在警告她,一旦她看了这道圣旨,就等于犯下欺君罔上之罪,慕千雪随时可以执圣旨问罪,甚至——处斩。

她不敢肯定,慕千雪到底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真对她起了杀心?

陈太后心中天人交战,这道旨意,她究竟是看?还是不看?

红烛静静燃烧着,不时淌落一滴滴殷红如珊瑚的烛泪,在鎏金烛台上形成斑斓的痕迹。

许久,陈太后心中终于有了决定,沉声道:“既然是皇帝的意思,那这件事就交给贵妃处理,也省得哀家费心思。不过这件事牵连甚大,哀家希望贵妃彻查清楚,不要单凭一己猜测。”目光掠过跪在地上的几人,淡然道:“章廷芳,还有周立,都要好好问一问,切莫冤枉无辜。”

她到底还是害怕了,怕圣旨真如张进宣读的那样,让慕千雪有机会对付她,虽不至于真的处死,但麻烦必定不少。

“太后圣明。”慕千雪眼底掠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松驰,随即目光一转,落在惊恐不安的周立身上,“本宫先前的话,你都听到了,说,是谁指使你冤枉皇后的?若你从实招来,本宫或可饶你一命。”

周立紧紧攥着双手,冷汗在地上滴成一个小泊,在牙根几乎要被咬断之时,他终于有了决定,磕头道:“没人指使奴才,是奴才曾遭皇后娘娘训斥,怀恨在心,从而…”

“从而与罪臣一起合谋。”章廷芳面色发青地接过话,“罪臣一时大意,诊错了容贵人的脉象,事后怕遭娘娘与太后怪责,不敢坦言,又担心事情败漏,故而找到了周公公,与他一起合谋演了这么一出戏。”

夏月冷笑道:“凭你们两个,哪敢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分明是有所隐瞒。”

“罪臣说的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虚假。”章廷芳连连磕头,痛哭道:“罪臣糊涂,求贵妃开恩!”

夏月俯身道:“娘娘,慎刑司那里有的是让人开口的刑罚,不如…”

慕千雪抬手打断她的话,目光在章廷芳二人身上徘徊,良久,她漠然道:“章廷芳、周立二人,谋害皇后,罪不可恕,拖下去乱棍打死。”

夏月满面愕然,章、周二人分明是在包庇陈太后与容氏,以慕千雪的心思不可能看不出来,为何还要这样草率结案。

她正要出言劝阻,袖子突然被人攥了一下,侧首看去,只见张进正朝她微微摇头;夏月心思微转,咽下嘴边的话,任由宫人将章、周二人拖下去。

第一卷 第六百零九章 假传圣旨

第六百零九章 假传圣旨

很快,殿外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在这深夜里听来,格外渗人,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惨叫渐渐低微的下去,最终化做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有宫人进来回话,在他们衣角沾着几滴猩红的血迹,“启禀娘娘,章廷芳与周立已经伏诛。”

“天亮之后,送去乱葬岗埋了,至于他们的家人,一律发配边疆充军。”说完这话,她朝陈太后道:“皇后无辜受累,还请太后立刻下旨撤走长信殿的禁军。”

陈太后对她近乎命令的口吻痛恨不已,却又无可奈何,按下胸口翻涌不平的气息,沉声道:“哀家知道,很晚了,贵妃回去歇着吧。”

“臣妾告退。”在经过容氏身边时,慕千雪脚步一顿,冷冷盯着浑身僵硬的容氏,良久方才离去。

在她冒雪登上肩舆时,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东西,慕千雪淡淡一笑,命宫人抬起肩舆,头也不回的离去。

回到漪兰殿,已是五更时分,慕千雪气息微促地倚坐在榻上,容色单薄苍白,如一朵随时会被冷风吹落的梨花,不复在静芳斋时的沉静强势。

纪临面色凝重地将一根根银针刺入她周身穴道之中,等了片刻,又一一取出,接过夏月煎好的药递给慕千雪服用。

喝过汤药,慕千雪气息渐渐平复下来,她虚弱地道:“本宫的情况是不是很不好?”

纪临颔首道:“娘娘本身虚亏甚重,又这样操劳费心,自是雪上加霜,臣刚才用银针渡穴封住娘娘经脉,但也只能保娘娘一时无碍。”他看向慕千雪隆起的腹部,沉声道:“娘娘若真想保住这个孩子,从现在起,直至临盆都不可以再费神,否则…就算华佗再世,也帮不了娘娘。”

慕千雪感激地点点头,“本宫明白,接下来这半年,要辛苦纪太医了。”

“娘娘言重了,这是臣份内之事。”说着,纪临突然长施一礼,恭声道:“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慕千雪虚扶一礼,“本宫不止是救你,也是在救自己。”

张进轻叹了口气,“希望太后能够就此收手,不要再闹出什么事端来。”

想到刚才的事情,夏月仍是气忿难平,“娘娘明知道章廷芳与周立是替人顶罪,为什么不继续追查下去?”

慕千雪淡然道:“追查谁,又怎么追查?”

夏月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陈太后,她屡屡算计娘娘不说,连您腹中的孩子也不肯放过,此等歹毒心肠,怎可轻易放过。”说着,她又恨声道:“奴婢就不相信,重刑之下,章廷芳他们会不说实话。”

慕千雪涩然一笑,接过小元子递来的参汤,“你真以为陛下给了本宫一道生杀予夺的旨意?”

“啊?”夏月满面诧异地道:“张公公明明念了,难道…”话未说完,张进已经将圣旨递到她面前,“你自己看吧。”

夏月疑惑地接在手里,待得看完圣旨上的眷写的内容后,脸色刷得一下变了,连话也说不利索,“这…这旨意…”

这确实是东方溯御笔亲书的圣旨,但内容仅仅是慕千雪可以长居畅春园,不奉任何人诏曰入宫,根本没有什么统领六宫的字眼,也就是说…他们在假传圣旨!

张进苦笑道:“刚才太后若是看上一眼,你我休想活着走出静芳斋。”

夏月背脊一阵发凉,惊出满身冷汗,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在鬼门关前绕了这么大一个圈,“你…你怎么敢这样做?”

“我哪里敢,实在是被逼无奈啊。”

小元子也是满脸诧异,“我看公公在太后面前进退自若,还以为圣旨果真如此,万万没想到…”

张进摊开双手,露出血印累累的掌心,“我若不在太后面前装得自在些,怎么能帮娘娘骗过她。其实我这心里头不知多少紧张,瞧瞧,掌心都要被掐烂了;好在结果差强人意,虽说没能让太后与容贵人伤筋动骨,但经此一事,又有圣旨压着,相信她们在短时间内,不敢轻举妄动。”

慕千雪抿了一口苦涩的参汤,沉声道:“就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张进眼皮一跳,“娘娘是说,太后还不肯罢手?”

“她对本宫成见已深,又岂肯轻易罢手,只是碍着圣旨,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罢了。”

“这可如何是好?”张进愁云满面,思忖半晌,他道:“不如娘娘还是回畅春园安养吧,太后手再长,也伸不到那里。”

慕千雪轻轻摇头,“本宫过去容易,可是皇后,纪临,予恒,还有你们几个怎么办,一旦本宫离宫,太后必会借机刁难,将气撒在你们头上。”

小元子气恼地道:“太后真是老糊涂了,主子哪里对不起她,她要这样对待主子,甚至连主子腹中的龙胎也不顾念。”

“慎言。”张进低斥道:“你记着,无论心里头多不满,都不要说出口,以免招来无妄之灾。”

在小元子应下后,张进又道:“那依娘娘之意,是要留在宫中了?”

“依眼下的形势,本宫只能留下,你们以后行事仔细一些,不要让人抓了把柄或是错处,希望…”慕千雪望着窗外微明的天色,眼底悠长的思念,“陛下早日归来。”

大雪连绵数日,将无数腥风血雨掩盖在皑皑白雪之下,长信殿解禁,慕千雪亲自将予恒送回,让他们得以母子相聚。

当沈惜君得知一切皆是陈太后计策时,冷笑连连,直斥她过河拆桥,全忘了昔日慕千雪扶助东方溯登基之情,更忘了她今日太后之位,从何而来。

她们顾及陈氏身份,陈氏则顾及慕千雪手里的“圣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彼此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至于容氏,虽侥幸逃过问罪,但也不好过,回去之后大病一场,卧床多时,梁氏甚是关心,常有过去探望。

在又一场大雪过后,迎来了这一年的除夕,东方溯出征在外,彼此又各怀心思,这一顿除夕晚宴自是吃得不甚热闹,早早就散了。

第一卷 第六百一十章 落水

第六百一十章 落水

过了正月,天气渐渐回暖,草木渐长,燕雀归来,生机勃勃,一扫冬日的萧瑟冷清。

这日,花蕊折了几枝盛开如霞的桃花进来,满面欣喜地道:“主子您瞧,这才刚入三月,上林苑的桃花就都开了呢,往年差不多得四月才开。”

慕千雪换下针尾所剩无几的丝线,轻笑道:“今年天气暖得快,这花自是开得早一些。”她正在缝制一件小小的衣裳,是做给予怀的。

她现在已经怀胎七月,身子日渐笨重,再加上纪临让她多加歇养,所以大多时候都待在漪兰殿中,看书或是做些女红打发时间,偶尔天气晴好,身子也舒坦时,才会出去走上一会儿。

花蕊取来一只盛着清水的花瓶,将桃枝放了进去,掰着手指道:“不止桃花,牡丹、芍药、瑞香、玉兰都提前开了呢。”

正在擦桌椅的小元子听到这话,抬头笑道:“看来今年的年头很好,连花也争先恐后的开。说不定明儿个一早就有奏报送到京城,说陛下已经攻下西楚了呢。”

花蕊嘻嘻笑道:“要真是这样,陛下还能赶上小皇子出生,也不知陛下给小皇子取名了没有。”

“陛下那么疼惜主子,哪里会不取出名,依我说,怕是连公主的名都给取了,只等主子临盆呢。”

夏月捧着安胎药进来,听到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言说的热闹,轻斥道:“你们俩个,别尽顾着说话,赶紧去做事,尤其是花蕊你,我不是一早让你把衣裳送去浣衣局吗,怎么还在?”

花蕊吐一吐舌头,赶紧道:“我这就去。”

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夏月微微摇头,“这丫头,来了几年,还是这样毛毛燥燥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长进一些。”

慕千雪笑一笑,接过她递来的药,“花蕊年纪尚小,行事难免不够沉稳,好在分寸是有的,嘴也严实,你且慢慢教着吧。”

夏月应了一声,又道:“药刚煎好,娘娘快趁热喝吧。”

慕千雪点点头,一口口喝着滚烫而又苦涩的药汁,待得一盅喝完,眉头已是皱在了一起,“怎么这么苦?”

夏月一边递过梅子糖一边道:“纪太医换了药方,说是娘娘现在月份渐大,要开始蓄补元气,原先的方子已经不合适了。”

酸甜的梅子糖在口中渐渐化开,缓解着滞留在唇舌尖的苦涩,“予怀呢,还没下课?”

宫中规矩,皇子自三岁开始,便要入上书房,接受先生启蒙,予怀过年完后,也算是三岁了。

“嬷嬷已经去接了,应该就快了。”话音未落,外面便传来脚步声,继而有扣门声响起,夏月笑道:“定是二殿下回来了,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夏月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开门,门刚一开,便看到一张焦灼惊慌的脸庞,正是负责去接予怀的嬷嬷,但并不见予怀。

嬷嬷一见她,便急急道:“不好了,不好了!”

夏月神色一紧,连忙关起门,压低了声音道:“轻些说话,别惊扰了主子。”

嬷嬷勉强定一定神,颤声道:“二殿下他…他落水了。”

此话一出,夏月骇得几乎跳了起来,急忙道:“无端端怎么会落水的,人呢,二殿下怎么样了?”

“幸好有人经过,及时将二殿下救了上来,没什么大碍,就是喝了几口水又受了惊吓,哭得利害。”嬷嬷的话令夏月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人在哪里?”

“已经送回来了,奴婢是赶来回禀主子的。”

夏月思忖片刻,低声道:“主子身子不好,这件事还是先不要惊动主子了。”待嬷嬷答应后,她又问道:“无端端怎么会落水的?”

嬷嬷愁眉苦脸地道:“我也不清楚,我到上书房的时候,二殿下刚刚下课,非拉着大殿下要去太液池,说是看鲤鱼,我拗不过,只得跟着过去,还特意拿了一些鱼食;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二位殿下站在岸边喂锦鲤,我见没什么事,就去旁边坐了一会儿,结果一转头的功夫,二殿下就在水里了,还好有懂水性的人经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夏月瞪了她,恼声道:“你还敢说,竟敢撇下二殿下去躲懒,幸好没出大事,否则你就算死上十次百次也不够抵罪!”

嬷嬷嗫嗫地道:“我…我就是想坐一会儿,哪知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说着,她瞧着夏月身后的殿门,颤声道:“娘娘…会不会将我罚去暴室,我…我真不是存心的,姑姑救我。”

夏月没理会她,问道:“二殿下救上来后,可有说什么?”

“二殿下一直哭,什么也问不出,那会儿就只有二位殿下,我想着,会不会…”她瞅着夏月欲言又止。

夏月不耐烦地道:“会什么,还不快说!”

嬷嬷咽了口唾沫,凑在她耳边,“会不会是大殿下推下去的?”

夏月脸色豁然一变,厉喝道:“放肆,谁让你说这些话的?”

见她动怒,嬷嬷骇然失色,急急道:“姑姑息怒,我…我就是想着没别人,岸边也不至于滑落,除了大殿下,实在想不出其它。或许…是玩闹之时,大殿下失手推下去的。”

夏月沉眸道:“还敢说,想没了这根舌头是不是?”

嬷嬷赶紧闭了嘴,生怕夏月真绞了她的舌头,须臾,殿内传来慕千雪的声音,“夏月,出什么事了?”

“快去安抚好二殿下,以免惊动主子,我待会儿就来。”匆匆叮嘱了嬷嬷一句后,夏月折身入内,换了一副笑吟吟的模样,“瞧奴婢,一说起话来就忘了正事。”

慕千雪蹙眉道:“你在与谁说话,予怀呢?”

夏月早已想好了说辞,笑道:“二殿下随大殿下去长信殿玩耍了,要晚些回来,刚刚就是嬷嬷回来报信呢;奴婢先前曾托她办些事,便顺口问了几句,耽搁了回话。”

慕千雪没有怀疑她的话,道:“既是这样,就让他在长信殿玩一会,午膳过后,你记得去接回来。”

第一卷 第六百一十一章 噩耗

第六百一十一章 噩耗

“是。”在又陪着慕千雪说了一会儿话后,夏月找了个借口离开,悄悄去看了予怀,她到的时候,嬷嬷刚哄了予怀睡下,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看得人心疼。

在示意嬷嬷退下后,夏月来到床边坐下,怜惜地注视着予怀,才睡了一会儿,后者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手脚乱蹬,嘴里还反复喊着“不要推我,不要推我”这样的话。

夏月面色一沉,这么看来,似乎真是有人将予怀推下去的。

大殿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被她压了下去,大殿下才五岁,又一向乖巧懂事,与二殿下也要好,断然不会做这样的事。

眼见予怀哭闹得利害,夏月将他抱在怀里,哄道:“没事了,没事了,二殿下不哭了,乖!”

好一会儿,予怀终于止了哭泣,睁开红肿的双眼,待得看到是夏月,小嘴一扁,又落下泪来,难过地道:“我要母妃,母妃呢?”

“娘娘累了,咱们不要去吵她。”在安抚了予怀后,夏月问起了太液池边的事情,无奈予怀年纪幼小,再加上受了惊吓,东一句西一句,根本说不清,唯一肯定的是,他确实是被人推下去的,而当时在他身边的…只有予恒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