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虽然不愿惊动慕千雪,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敢一直隐瞒,寻了个机会,徐徐与慕千雪说了,好在没动了胎气。

当夜,沈惜君亲自带了予恒过来解释这件事,予恒坚称他没有推过,但予怀是怎么掉下去的,他也说不清。

第二日,容氏在陈太后面前说起这事,后者听完,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不仔细,除此之外再无旁话,冷漠得令人心寒。

容氏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正要说话,彩云急步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封青绢封面的折子,“太后,八百里急报。”

陈太后淡漠的容颜一震,连忙接过彩云递来的折子,才刚看了几行,便眼前一阵发黑,竟是晕了过去。

“太后!太后!”容氏急急唤着,见她始终不醒,伸手在人中穴用力一捏,伴着一声悠长的吸气声,陈太后缓缓醒了过来。

秋月松了口气,连忙扶住她道:“太后,您怎么了?”

陈太后没有理会她,只是死死盯着尚攥在手里的奏折,嘴里喃喃不知在说些什么,半晌,她倏然抬头,盯着不明所以的彩云,狰狞地似要吃人一般,“送折子来的人呢,立刻带他来见哀家!”

“是。”彩云心惊肉跳地答应一声,赶紧去传了人来,幸好每次送信,士兵都会在宫门外等回话,否则她真不知道要去哪里传。

士兵战战兢兢地随彩云来到静芳斋,未等他行礼,陈太后已是迫不及待地问道:“皇帝呢,他在哪里?”

士兵瞅了她一眼,颤声道:“陛下…半个多月前失踪,一直未曾找到。”

“啊!”容氏骇然起身,难以置信地道:“怎么会这样?”

士兵苦着脸道:“小人也不知道,当天夜里,陛下与王将军计较夜攻西楚,哪知一夜之间,陛下与麾下二十万大军消失地无影无踪,王将军搜寻多日,半点踪迹也没有,怕是凶多吉少…”

陈太后厉喝道:“满口胡言,皇帝是真命天子,苍天庇佑,怎可能出事。”在将吓得连连磕头的士兵赶出去后,她喃喃自语,“不会的,溯儿不会有事的,定是那守将弄错了…”

秋月等人凄凄未语,彼此心里都清楚,若不是真的遍寻不至,王将军绝不敢上这样的折子,只是二十万大军一夕失踪,实在匪夷所思,难不成有鬼神作怪?

陈太后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不住落泪,秋月他们都能想到的事情,她又怎么能想不到,只是不愿去相信罢了。

容氏泪流满面地道:“太后,陛下他…真的不在了吗?”

这句话如一块巨石,狠狠击碎陈太后的自欺欺人,失尽血色的双唇间爆发出裂锦一般的哭声。

她已经失去了承帝,现在连唯一的儿子也生死未卜,甚至可能白发人送黑发人,自是痛楚不堪。

在一场大哭过后,容氏跪坐在陈太后椅前,悲声道:“若陛下肯听太后的劝,就不会弄成这样,现在…现在可要臣妾们怎么办啊。”说到这里,她又哀哀哭了起来。

陈太后紧紧攥着紫檀扶手,十指一节节泛白暴起,声音寒冷如千年不化的冰川,“哀家记得,是谁一直在怂恿溯儿出征,又是谁害得溯儿生死未卜!”

容氏抹一抹泪,恨声道:“都说人心是肉长的,偏她铁石心肠,陛下不介意她是西楚废后,册封她为贵妃,又万般恩宠;她却为一己私仇,屡屡置陛下于险地,真真是红颜祸水!该死!”

陈太后眼底闪烁着犀利森冷的杀机,缓缓道:“你说的不错,她——该死!”说着,她豁然起身往外走去,容氏等人赶紧跟了上去。

无数脚步匆匆踩过被风吹落在地上的杏花,将它们踩得支离破碎,不复曾经的娇嫩鲜艳。

朱红殿门被人用力推开,惊动了正在给予怀讲故事的慕千雪,看到当先走进来的陈太后,她眉心微微一蹙,起身行礼,随即道:“太后怎么来了?”

“叭!”一封绢蓝折子被狠狠扔在慕千雪脸上,力道之大,连鬓边的珠花都被打落在地。

谁也想不到陈太后会突然发难,夏月又惊又怒,忍不住道:“太后这是做什么?”

陈太后看也不看她,只是痛恨地看着慕千雪,“现在你满意了?”

慕千雪淡然低头,“臣妾不知做错了什么,令太后如此生气。”

“做错了什么?”陈太后冷笑连连,半晌,她指着掉落在地上的折子,恨声道:“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看!”

小元子连忙捡起折子递给慕千雪,看到折子里一个个分明的墨字,慕千雪犹如置身冰冰窖,连血液都几乎冻僵。

陈太后双目通红地指了她,咬牙切齿地道:“哀家说过,若皇帝有什么三长两短,哀家绝不会饶了你!”

第一卷 第六百一十二章 问罪漪兰殿

第六百一十二章 问罪漪兰殿

想到唯一的儿子生死未卜,陈太后悲从中来,盯着慕千雪的目光也越发不善,夏月也看到了折子上的内容,怕她狠心对慕千雪不利,连忙道:“太后息怒,陛下只是暂时不见踪迹,不见得就真出了事情,说不定明儿个就有好消息传来。”

秋月冷冷瞪了她一眼,“没规矩的东西,也不想想自己身份,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赶紧闭嘴!”

面对她刻薄的喝骂,夏月不敢生气,只低眉道:“我只是不想太后动怒,伤了凤体。”

“牙尖嘴利的刁婢!”陈太后满面厌憎地唤过彩云,“给哀家过去狠狠掌她的嘴!”她恨极了慕千雪,自不会对夏月有半分容情。

小元子大惊,连连道:“太后息怒!太后息怒!”他的话并没能阻止彩云,后者来到夏月身前,冷笑一声,甩手狠狠掴去,一掌接着一掌。

夏月不敢躲闪,生生忍受着两颊传来的剧痛,小元子等人又惊又急,纷纷跪下替夏月求情。

清脆的掌掴声惊醒了慕千雪,勉强定一定神,“夏月并未犯错,太后何故如此罚她?”

“以下犯上,尊卑不分,这难道都不是错吗?”陈太后厌恶地盯着她,“还有你,为一己私仇,怂恿皇帝亲征,以致皇帝下落不明,简直罪该万死!”

“臣妾从未怂恿陛下亲征,甚至屡屡劝阻,无奈陛下心意坚决,任臣妾如何言语,都不肯更改。”

容氏拭一拭眼角,恨声道:“你自是这么说,可整个大周谁人不知陛下就是为了你才亲征西楚的,且还这么仓促;现在弄成这样,高兴了?”

慕千雪看了一眼夏月,后者在彩云毫不留情的掌掴下,两颊高高肿起,嘴角也破了,不断渗出血来,好不凄惨;而陈太后一直没有停手的意思。

默然片刻,她对张进道:“容贵人对本宫不敬,你过去掌她的嘴!”

容氏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脸上一阵发白,看到张进朝自己走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不自在地道:“娘娘误会了,臣妾…臣妾并无不敬之意。”

见慕千雪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容氏朝陈太后投去求救的目光,她好歹是正六品贵人,被人这样当众掌掴,往后哪还抬得起头来。

陈太后知道慕千雪是借题发挥,想要迫她停手,心中厌憎更甚,在张进离着容氏还有一步之遥时,她缓缓开口,“好了,都给哀家退下。”

在彩云收手退下后,小元子赶紧扶着夏月退后,唯恐慢上一步,又让陈太后寻到机会问罪。

“哀家之前念着皇帝对你一往情深,你又帮过皇帝,对你一再容忍,你可倒好,竟是变本加厉,屡次置皇帝于危险之中,如今更…”只要一想到东方溯音讯全无,陈太后便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张进悄悄捡起折子看了,也是惊骇不已,在一番飞转的心思后,他开口道:“奴才知道太后担心陛下,但陛下身边有二十万大军在,别说区区一个西楚,就算三国联手,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灭尽二十万大军;奴才记得那附近山峦连绵,地形复杂,想是一时失了联系,正如夏月刚才所言,指不定明儿个就有陛下的消息来了呢。”

陈太后咬了银牙道:“既是这样,那你倒说说,为何这么多日,始终找不到皇帝?”

张进哪里答得出,吞吐道:“或许…或许是王将军大意了。”

容氏愁容满面地道:“陛下与二十万大军同时失踪的消息要是传出去,怕是整个大周都要乱了,还有西楚与北周,他们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每一句话,都似刺一把利刃,狠狠刺在陈太后心头,令她越发怒不可遏,胸口起伏起潮涨潮落,“慕千雪,你还有何话好说?”

慕千雪默默望着窗外明媚如金的春光,半晌,她深吸一口气,迎着陈太后厌憎狠厉的目光,端然一礼,“陛下答应过臣妾,会平安归来,臣妾相信,他一定不会食言,还请太后耐心等待。”

“耐心等待…”陈太后怒极反笑,下一刻,她豁然扬手,狠狠一掌甩在慕千雪脸上,“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一心想着为自己开脱,丝毫不在意皇帝安危,该死!”

容氏眼底掠过一丝痛快,假惺惺地上前劝道:“太后息怒,贵妃未必是这个意思。”

“哀家听得分明!”陈太后面色难看如鬼魅,缓缓道:“哀家一早就说过,谁敢做出伤害皇帝的事情,哀家——绝不轻饶。”

张进听得心惊肉跳,知她起了杀意,赶紧道:“娘娘对陛下情深意重,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还请太后明鉴!”

陈太后森森盯了他,“哀家就是相信她的‘情深意重’,才让她有机会加害皇帝,现在…也该是时候拨乱反正了。”

不等张进言语,陈太后声色俱厉地道:“来人,将慕氏带到佛堂前跪着,皇帝什么时候平安,她什么时候起来。”

小元子一惊,连忙道:“太后使不得,娘娘身怀六甲,这样跪着实在吃不消,请太后开恩!”见陈太后不语,他又急急道:“奴才…奴才愿意替主子罚跪。”

“不自量力的东西,你也配!”彩云狠狠踢了他一脚,对杵在一旁的几个太监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带下去。”

“太后开恩。”小元子连连磕头,泣声道:“您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娘娘腹中怀的可是陛下龙胎,是您的亲孙子,请太后三思再三思!”

无论小元子怎样哀求,陈太后都没有动摇之色,她当然知道慕千雪腹中怀的是她孙子,可那又怎么样,她有予瑾这个孙子就够了,至于其他那些…是生是死,并不重要。

“拖下去!”在陈太后的催促下,几名太监不敢怠慢,上前便要抓住慕千雪,后者眸光一厉,喝斥道:“谁敢放肆!”

第一卷 第六百一十三章 杀机毕现

第六百一十三章 杀机毕现

此时,张进取来圣旨,横在那几名踌躇不定的太监面前,肃容道:“陛下有旨,贵妃禀承宫规,统领六宫之事,任何人不得有违,否则格杀勿论,尔等还不退下!”

望着那道代表至高无上权利的圣旨,那几名太监露出畏惧之后,正要后退,耳边传来陈太后森冷如铁的声音,“都给哀家站住,哪个敢退后一步,立刻拖出去乱棍打死!”

慕千雪眸光一沉,“太后当知犯上欺君是什么罪。”

陈太后冷笑一声,狠色毕露,“你不必拿皇帝来压哀家,哀家今日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能凭这道圣旨要了哀家的性命!拖下去!”

这一次,那些太监不敢再怠慢,强行将慕千雪拉到殿外,迫她跪下,张进见势不对,在小元子耳边低语几句,在小元子悄悄离去后,他来到陈太后身边,急声道:“太后三思啊,若是陛下回来,发现您这样对贵妃娘娘,岂不坏了您与陛下的母子情份。”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陈太后更是怒不可遏,“要不是她整日在皇帝跟前挑拨,皇帝怎么会不听哀家的话,非得出征西楚,哀家今日,绝不会轻饶了她!”

“走开,全部都走开,不许你们欺负母妃。”予怀不知何时来了这里,一边嚷着一边用力推着那几名太监。

慕千雪怕他受伤,连忙对花蕊道:“快带二殿下回去,不要让他出来。”

予怀挣开来拉她的花蕊,张开小小的手拦在慕千雪身前,“我不走,我要保护母妃!”

这句稚嫩的话,令慕千雪几乎落泪,哽咽道:“怀儿乖,母妃没事,你回自己屋里去,母妃过会儿就来看你。”

予怀虽只有三岁,却已经开始懂事,哪肯离去,他这样护着慕千雪,那些宫人顾及他身份,不敢胡来,一时僵在那里。

陈太后蹙一蹙眉,招手道:“怀儿,到祖母这边来。”

予怀瞅瞅她又瞅瞅慕千雪,似乎想到了什么,踩着羊皮小靴来到陈太后身前,仰头道:“祖母,是您在罚母妃吗?”

陈太后淡然颔首,“是,你母妃犯了错,祖母不得不罚。”

予怀扁一扁小嘴,拉了她袖子,泪汪汪地哀求道:“祖母,怀儿求求您,不要罚母妃了。”

“不行!”陈太后挣开他的手,断然拒绝,“有错就要罚,任何人都不能例外!”说着,陈太后扬眉朝那几个不知所措的太监道:“让她跪下!”

一众太监不敢违背她的命令,道了一声“得罪”,强迫慕千雪跪在地上,予怀急忙就要奔过去,被彩云一把拉住,虚笑道:“时辰不早,奴婢带二殿下去上书房听先生讲课。”

“我不去!不去!”予怀哪里肯依,拼命挣扎,无奈他身小力微,根本敌不过彩云,被强行抱起往外走,予怀见挣脱不开,竟是张嘴狠狠咬在彩云胳膊上,后者吃痛,下意识松开了手,予怀趁机滑下,他动作太急,摔了一跤,爬起来看也不看,疾步奔到慕千雪身边,紧紧依偎着她。

陈太后看到彩云被咬出血的伤口,面色越发难看,“来人,把二殿下送到掖庭关起来,不许他出来。”

“本宫看谁敢!”慕千雪豁然起身,脸上含着狰狞之色,犹如一头随时择人而噬的兽,散发着肃杀之气,那些太监被她气势所慑,不敢妄动。

她目光一转,落在陈太后面上,冷言道:“陛下失踪,下落不明,西楚虎视眈眈,随时会大军压境,太后不立即召见文武百官商议抵制西楚的对策,反而在这里对臣妾兴师问罪,搅得人心惶惶,六宫不宁,是何道理?万一真让西楚攻入金陵,太后要怎么向大周列祖列宗,向大周千千万万的百姓交待?”

陈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容氏赶紧扶住,“太后仔细身子。”说着,她瞪了慕千雪质问道:“你身为宫嫔先是干涉朝政,陷陛下于险境;现在又不敬太后,该当何罪?”

“放肆!你不过是母后身边的一条狗,也敢质问贵妃!”随着这声喝斥,一道深红绣翟凤身影来到院中,正是沈惜君,在她身后跟着小元子。

在宫人的施礼中,沈惜君缓步走来,在冷冷横了容氏一眼后,她朝陈太后欠一欠身,“参见母后。”

陈太后平一平气息,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儿臣知母后因为陛下一事,着急难过,但此事实在怪不得贵妃,还请母后暂息雷霆之怒。”

陈太后怒极反笑,“怎么,哀家现在连罚一个宫妃的权力都没有了?”

“不敢。”沈惜君微一欠身,笑意吟吟地道:“儿臣只是觉得,母后这样做未免有些赏罚不明,而且贵妃现在身怀六甲,再过两个余月就要临盆了,母后却让她这样跪着,连个期限也没有,万一伤到龙胎,不止薄了皇家香火,传到世人耳中,难免会说母后刻薄。”

“倒是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陈太后徐徐笑着,下一刻已是冷意森森,“可惜了,今日这个情,谁也求不起——包括你!”

沈惜君神色一沉,旋即笑了起来,“既然母后心意已决,儿臣也没有法子,不过儿臣会传召九王、宗正、六部尚书入宫;他们皆是陛下倚重的肱骨之臣,想必…”她扫了一眼张进捧在手中的圣旨,笑意越发温和,“会很乐意执行陛下留下的旨意。”

陈太后瞳孔急缩,森然道:“你这是在威胁哀家?”

“儿臣一向尊敬母后,别说威胁,连一丝不敬的念头都不敢有。”沈惜君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慕千雪身前,笑吟吟地道:“只是母后这般以势压人,实在难以令人心服。”

随着她的话,漪兰殿宫人尽皆跪下,齐声道:“请太后三思!”

春光明媚,陈太后面色却是青白交错,手里的沉香佛珠被她生生攥断,那些个沉香珠子掉落下来,滚得满地都是。

第一卷 第六百一十四章 走投无路

第六百一十四章 走投无路

面对这个架式,彩云亦不禁生出几分怯意,凑到陈太后身边,小声道:“太后,不如…算了吧?”

彩云话音未落,脸上已是重重挨了一掌,打得她眼冒金星,五个鲜红指印如蜈蚣一样攀爬在她脸上,待得回过神来后,她赶紧跪下请罪。

陈太后怒不可遏地盯着她,“有人残害皇帝性命,你竟要哀家算了,你好大的胆子,还是说你与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听到这话,彩云简直惊骇欲死,连连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太后饶命!”她对自己刚才的多话后悔不迭,无奈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不能收回。

“太后息怒,彩云也是怕伤了六宫和气,这才…”秋月话没说完,陈太后已是厉声道:“她们连皇帝都敢害,还要什么和气?”说罢,她脸上露出一丝狠绝之色,指了沈惜君与慕千雪一字一字地道:“哀家告诉你们,今日——就算皇帝圣旨,也保不住你们二人!”

沈惜君眼底掠过一丝忧色,她没想到陈太后对慕千雪痛恨到这步田地,要是连圣旨也压不住,可就麻烦了。

她压住心底的忧虑,沉声道:“母后这么做,就是逼着儿臣传召九王与诸位大人入宫了?”

陈太后这会儿怒上心头,当即道:“你只管去传,哀家倒要看看,你能闹什么地步!皇后!”

张进眉头拧成了一个结,不行,绝不能让事情闹大,想到此处,他躬身道:“奴才明白太后忧虑陛下之心,但奴才也相信,贵妃绝不会加害陛下,还请太后暂雷霆之怒,等一等王将军那边的消息,或许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

陈太后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张进被盯着冷汗涔涔,又不敢举手去拭,只得僵硬地站在那里。

半晌,陈太后露出一丝笑意,徐徐道:“跟了贵妃几日,倒是长进不少。”未等张进言语,倏然敛了笑意,目光狰狞地道:“竟敢威胁起哀家了?”

张进身子一颤,赶紧道:“太后误会了,奴才万万不敢…”话刚说到一半,双手突然一轻,抬眼一瞧,陈太后竟然拿走了他一直捧在手里的圣旨,顿时骇然失色,又不去伸手去夺,只得颤声道:“太后您…您这是做什么?”

万一…被陈太后看到圣旨中的内容,后果不堪设想。

陈太后冷冷一笑,打量着手里圣旨道:“你说这是皇帝圣旨,哀家怎么瞧着不太像啊?”

张进赔笑道:“太后说笑了,陛下亲书的旨意,怎么会不像。”

“颜色淡了些,还有这金丝织的祥云也有些歪,卷轴更不是汉白玉的。”说着,陈太后又道:“秋月,你也来瞧瞧,看哀家说得对不对。”

“是。”秋月应了一声,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番,恭敬地道:“奴婢也见过几次圣旨,这一道确实与以前不太一样,连尺寸也不相同,恐怕是…”她瞅着一眼慕千雪,诡笑道:“有人伪造圣旨!”

“看来不是哀家眼花!”陈太后缓缓说着,下一刻,她将圣旨狠狠砸在地上,厉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伪造圣旨,罪加一等!”

圣旨掉在地上,展开大半,露出里面的字来,张进大惊,连忙膝行上前,想要压住圣旨,无奈还是晚了彩云一步。

彩云捧了圣旨在手,仔细看着,陈太后本就怒气未消,看到她擅拿圣旨,不悦地道:“你做什么?”

彩云这会儿已是看完了圣旨上的内容,惊声道:“太后,这并不是统管六宫的旨意。”

“什么?”陈太后一怔,满面疑惑地接过旨意,待展开看过后,面色更加难看,盯着慕千雪的目光如要噬人一般,“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伪造圣旨,将哀家瞒得好苦啊!”

张进面如土色,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闹到这步田地,真不知要如何收场。

思索半晌,他狠狠一咬牙,磕头道:“所有一切都是奴才的主意,贵妃并未看过这道旨意,请太后明鉴!”

“你放心,哀家一定会明鉴。”扔下这句话,陈太后来到慕千雪身前,用力将圣旨掷在她身上,“残害皇帝,伪造圣旨,勾结太监蒙骗哀家,每一件每一桩皆是死罪,今日——哀家一定要拨乱反正!”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她扬声道:“来人,将慕氏押到暴室去,至于漪兰殿的其他人,全部乱棍打死,一个不许放过!”

予怀虽小,却也听得懂“暴室”、“乱棍打死”这两个词的意思,顿时吓得大声哭起来

慕千雪一边安慰予怀,一边举目迎着她阴森寒凉的目光,沉声道:“太后如此倒行逆施,就不怕陛下归来,问起今日之事吗?”

陈太后目光一颤,须臾已是平复如常,“莫说来日问起,就算皇帝现在在这里,哀家也是一样的话!”

“不行!”沈惜君护在慕千雪身边,急切地道:“慕氏乃陛下亲封的正一品贵妃,就算母后也没有权力打入暴室。”

暴室是什么地方,她再清楚不过,以慕千雪现在的情况,一旦进了那里,根本不可能活着出来。陈太后既想除慕千雪,又不好明旨赐死,便想出这么一个杀人不见血的阴毒法子。

陈太后冷笑连连,“哀家是皇帝生母,如今慕氏危害前朝,祸乱宫闱,哀家自然有权将她处置,至于你——身为皇后,却好坏不分,是非不明,整日与贼人为伍,你怎么对得起皇帝?”

沈惜君心急如焚,陈太后杀心已起,假传圣旨的计策又被识破,凭她一人怕是难以阻止,这可怎么办?

在沈惜君急得团团转时,那些奉了陈太后命令的宫人已经走了过来,予恒像一头护母的小牛犊,死死护着慕千雪,拼命推开那些宫人,但凭他一人怎么推得过来,急得直哭。

陈太后听得心烦,对彩云道:“把二殿下抱到掖庭去。”

予恒哪里肯依,对着走过来的彩云拳打脚踢,哭嚷道:“我不去!我要和母后在一起!”

第一卷 第六百一十五章 救星

第六百一十五章 救星

他小小的拳头落在彩云身上根本不痛不痒,反倒被后者一把抱了起来,笑道:“二殿下还是乖乖的好,否则一个不小心弄伤了殿下,奴婢可是会过意不去的。”别看她脸上笑意吟吟,实则双手暗暗使劲,死命掐住予怀细小的胳膊,以报刚才那一口之仇,予怀痛得哇哇大哭。

“放肆!”见她当着自己的面伤害予怀,慕千雪目光倏然一冷,扶着夏月的手站直了身子,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自她身上散发出来,令彩云心里一阵发虚,手下意识地松了几分,但很快又重新攥紧,甚至更甚之前,痛得予怀小脸发白。

“贵妃娘娘好大的气势啊,可惜啊,现在不是你说了算的时候。”彩云满面讽刺,险些忘了,慕千雪已经一无所有,还怕她做什么。

慕千雪漠然片刻,倏然道:“来人,给本宫打断她的胳膊!”

没等彩云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眼前突然一花,接着不知怎么一回事,手里一空,失去了予怀的影子。

“谁…啊!啊!”彩云正要问是谁,突然两条胳膊被人强行外拗,随着“咔嚓”“咔嚓”两声响,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铺天盖地向她袭来。

彩云不清楚怎么一回事,旁人却看得分明,就在慕千雪言语过后,一道黑影不知从哪里早出来,先是抱走了予怀,继而强行拗断彩云的手,动作之快,手段之狠,令人惊恐难安。

陈太后面色煞白,指了慕千雪半晌说不出话来,她一早猜到溯儿极可能留了几个神机营的人给慕千雪差遣,但万万没想到,后者竟敢当着她的面伤人,伤的还是彩云,实在岂有此理!

慕千雪看也不看她,轻抚着扑在她怀里抽泣不止的予怀,关切地道:“告诉母妃,哪里疼?”

予怀紧紧拉着她的衣裳,一边哭一边不停地道:“儿臣不要离开母妃,不要!”

“傻孩子!”慕千雪极力放柔了声音,“当然不会离开,母妃会一直陪着你。”在她的安慰下,予怀渐渐止住了哭泣,但还是拉着她的衣裳不肯松开。

这会儿,陈太后终于缓过气来,咬牙道:“慕千雪,你竟敢指使神机营伤人,眼里可还有哀家?”

“予怀是太后嫡亲孙子,太后却丝毫不顾惜,由着彩云欺辱,臣妾迫于无奈,只有自己处置。”说着,慕千雪冷冷瞟了一眼痛得在地上哀嚎的彩云,“只断她两条胳膊已经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

“你!”陈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半晌,她看了一眼站在慕千雪身后的几道黑影,在示意宫人将彩云扶下去后,她挑一挑眉,冷笑道:“你以为区区几个神机营便能够拦住哀家吗?可笑!”

“秋月,传哀家旨意,让禁军统领带人过来,哀家看谁还敢放肆!”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局势,因为她这句话,再次变得剑拔弩张,沈惜君手指紧紧攥着,万一真让陈太后调来禁军,凭这么几个神机营的人是绝对挡不住的,而且…一旦到了那个地步,陈太后必会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慕千雪甚至是她,永绝后患,这可怎么办?

千雪也是,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一点都不在意,真要刀架在脖子才着急吗?

就在沈惜君心急如焚之时,一个颀长的身影大步朝这边走来,拦下了准备去传召禁军的秋月,看到来人,秋月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连忙屈膝行礼,“参见九王!”

东方泽理也不理她,快步来到陈太后身前,拱手道:“儿臣见过母后。”

“你怎么来了?”陈太后冷冷扫过跟随东方泽进来的花蕊,难怪她刚才觉得好像少了一个人,定是慕千雪让她去找老九过来。

“儿臣听说母后大怒肝火,怕您伤了凤体,特来看看。”顿一顿,他痛声道:“皇兄的事情,儿臣已经听花蕊说了,儿臣知道母后记挂皇兄安危,但母后不问青红皂白就将这件事怪在贵妃身上,未免不太妥当。”

“你这是在指责哀家?”

“儿臣不敢,只是希望母后三思。”

陈太后笑意森冷地道:“今儿个倒是有趣了,来一个人就让哀家三思,看来一个个都觉得哀家做错了,那哀家倒是要问问,伪造圣旨,指使神机营伤人,是个什么罪?”

张进暗自一咬牙,磕头道:“圣旨一事,真是奴才的主意,奴才怕您与贵妃伤了和气,所以编出这么一个谎言来,奴才知道自己罪该万死,只求太后看在奴才并无坏心的份上,饶奴才一条性命。”

小元子接过话道:“九王明鉴,主子确实让神机营断了彩云姑姑两条胳膊,但也是彩云姑姑伤害二殿下在先,试问哪个做母亲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受苦而不管?”他一边说着一边拉过予怀,卷起他的衣袖,果见胳膊上端横着数道殷红的指印。

东方泽忍了心底的怒意,道:“母后,您也听到了,实在不怪贵妃呢,依儿臣说,此事就这么算了吧,省得伤了和气。”

“不行!”陈太后断然拒绝他的话,满面憎厌地道:“今日哀家一定要除了这个祸水,去传!”

“站住!”东方泽拦下再次准备离开的秋月,缓缓沉下脸,“母后真要闹得人仰马翻,才肯收手吗?”

陈太后盯了他,徐徐道:“你虽非哀家亲生,但多年来哀家一向待你亲厚,视如己出,你却帮着她来对付哀家,真是能耐了。”

“儿臣只是不想母后一错再错。”停顿半晌,他沉声道:“母后自是可以传禁军过来,但儿臣提醒一句,皇兄离去之前,将金牌令箭交给儿臣,让负责金陵安危,也就是说…禁军也在儿臣统领之下!”

陈太后面色阴晴不定,她恨极了东方泽横插一脚的举动,但又不能无视后者的话;与慕千雪与张进合谋诓骗她不同,东方溯是真的将金牌令箭交给了老九,一旦请出来,就算是她,也难以应对?

第一卷 第六百一十六章 无奈放过

第六百一十六章 无奈放过

陈太后极力咽下梗在喉咙里的那口气,缓缓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倒是哀家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