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太后有顺势下坡的意思,东方泽自是求之不得,顺着她的话道:“皇兄下落不明,母后难免乱了分寸。”说着,他又道:“母后别急,儿臣待会儿就派亲信去边境打探,儿臣相信皇兄一定能够吉人天相,平安归来

“希望如此。”陈太后扫了一眼大腹便便的慕千雪,忍了气道:“贵妃身怀六甲,胎气又一直不是很稳当,为了龙胎着想,临盆之前就好生留在漪兰殿静养,不要四处走了,老九你说呢?”

东方泽蹙一蹙眉,别看陈太后这话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变相将慕千雪禁足在漪兰殿中。

见他不说话,陈太后挑一挑入鬓长眉,“怎么,哀家说的不对?”

东方泽眼皮一跳,赔笑道:“母后思虑周全,怎会不对,就依母后的意思办。”这应该已经是陈太后的底线了,要是再不答应,怕是会逼得陈太后孤注一掷,拼死相斗。他虽有金牌令箭在手,但陈氏毕竟是太后,身份尊崇,懿旨之下,他未必能够号令的动禁军。

“既然这里已经没什么事了,儿臣扶母后回去吧。”面对东方泽的言语,陈太后淡淡道:“谁说没事了?”

东方泽一怔,不解地道:“还有什么事?”

陈太后漠然盯着张进,“这个狗奴才假传圣旨,哄骗哀家,其罪当诛!”

东方泽露出为难之色,这件事张进亲口承认的,想要替脱罪…实在有些棘手。

正自为难之时,慕千雪道:“太后,能否容臣妾说一句?”

陈太后冷冷盯着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憎恨,“讲!”

慕千雪忍着腹中的不适,欠身道:“张进伪造圣旨,固然该死,但总算他本意尚善又服侍陛下多年,还请太后网开一面,饶他死罪。”

陈太后满面讥诮地道:“要人人都如贵妃这般行事,那还要律法做什么,还要大理寺、刑部衙门做什么?”

慕千雪忍着她的讽刺,垂目道:“臣妾记得先帝曾说过一句话——以仁治人,深得天下;法理固重,却也不应失了人情。”

她的话令东方泽灵机一动,连忙顺了那话道:“父皇还在时,儿臣常听父皇称赞母后心痒,宫里但凡有人犯错,求到母后面前,母后总会相方设法帮着一把。”他瞅着陈太后脸色道:“要是父皇在天有灵,知道母后下旨赐死张进,难免有些失望。”

承帝在世时,陈太后虽然明面上位份不高,实则深得承帝看重,也算是情意深重,虽说承帝已经过世多年,但每每思及,还是割舍不下,如今被东方泽提起,心中顿时为之一软。

许久,陈太后缓缓出了口气,垂目道:“既然九王为你求情,哀家就饶了你的狗命。”

张进心中大喜,连连磕头,“多谢太后开恩,奴才一定谨记太后恩典。”

陈太后漠然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行杖三十,算是小惩大戒。”

张进身子一僵,很快便又伏下身去,“谢太后赐赏。”宫中行刑的板子又厚又重,三十杖下去,半条命算是没了,这个小惩可真是有些重,不过对他来说,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

宫人押着张进趴在长凳上,执着行杖,一下一下打在他的后背上,当着陈太后的面,谁也不敢留情,每一杖都用尽全力打下去。

张进咬唇死命忍着,冷汗涔涔,三十杖下来,人已经晕了过去,后背皮开肉绽,满是鲜血。

“把他抬到打扫处去,以后就让他在那里当差。”陈太后扔下这句话,拂袖离去。

在她走后,慕千雪心下一松,双腿顿时酸软无力,直往地上跪去,幸好沈惜君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紧张地道:“快进去坐着,小心胎气,花蕊,趁着这会儿还没禁封漪兰殿,赶紧去太医院,请纪太医过来一趟。”

纪临来得甚快,一把脉便发现慕千雪胎气动得利害,甚至已经有了早产迹象,赶紧开了方子让花蕊去抓药煎药,一再叮嘱慕千雪平心静气,万万不能再激动了,现在孩子才七个月,又先天不足,此时早产,十之八九养不活。

纪临得知陈太后要软禁慕千雪,怕以后过来不方便,又开了几道方子,有固本培元、也有保胎安神的,一一交待清楚之后,方才告辞离去。

在花蕊下去后,东方泽歉疚地道:“刚才太后说要软禁娘娘的时候,臣弟应该劝着的,但又怕适得其反,只能委屈娘娘一阵子了。”

“本宫明白。”慕千雪接过刚温好的羊奶抿了一口,感激地道:“今日要不是九王及时赶到,别说区区软禁,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东方泽沉沉叹了口气,“唉,太后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如今也不知怎么一回事。”

慕千雪淡然道:“她一直视本宫为祸水,再加上陛下的事,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

沈惜君忧心忡忡地道:“你们说,陛下到底去了哪里,怎么一点声响也没有?”

“姐姐放心。”慕千雪握住她冰凉的手,“二十万大军在,神机营也在,陛下一定不会有事,咱们要做的,就是等陛下凯旋归来!”

她的话令沈惜君彷徨的心为之一安,哽咽道:“对,我们一起等陛下归来。”

慕千雪笑一笑,又对东方泽道:“边境之事,就烦劳九王费心打听了。”

东方泽连忙道:“娘娘言重了,这是臣弟应该做的。”说着,他起身道:“若是没别的事,臣弟先告退了,太后那边…臣弟会想办法规劝。”

在目送东方泽离去后不久,静芳斋派人来催沈惜君离去,殿外禁军身影若隐若现。

沈惜君微一咬牙,恼声道:“她动作倒是快,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便遣了禁军过来,看样子,真是打算将你困在此处了。”说着,她内疚地道:“都怪本宫不仔细,着了他们的当,要你从畅春园过来。”

第一卷 第六百一十七章 边境传信

第六百一十七章 边境传信

“就算姐姐侥幸避过,静芳斋那位也会想出别得法子逼我回宫,好在咱们都没什么事。”

沈惜君叹了口气,“眼下唯有希望陛下早日平安归来。”顿一顿,她道:“以后漪兰殿所有吃的用的,我会亲自检查过,然后让阿紫送来,你这边有什么缺的少的,也只管让阿紫传话,”

“姐姐有心了。”慕千雪轻抚着倚在她身边睡着的予怀,小脸上那残留着斑驳的泪痕,令人心疼。

“我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些了,唉。”沈惜君不记得这是她今日第几次叹气了,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而且每一桩都是那么惊心动魄。

“张进今日挨了三十杖,伤得不轻,要是这么强撑着,怕是会熬不过这个春天,但以太后的心思,是断然不会让他请太医,还望姐姐照拂一二。”

“你放心,张进一片忠心,我定不会让他就此枉死。”沈惜君话音未落,外头又传来催促的声音,她虽厌烦,却也无可奈何,起身道:“我走了,你安心养着,陛下那边一有消息,我就派人告诉你。”

五月,春光渐去,繁密的花朵在浓郁如金的阳光下热烈绽放,树叶间不时传来蝉鸣声,意喻着又一年夏天的到来。

慕千雪默默望着窗外的碧叶丛生的海棠,距离她被禁足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她的活动范围只限于漪兰殿。

“娘娘!娘娘!”小元子疾步走进来,满面欣喜地道:“有陛下的消息了!”

慕千雪既惊又喜,连忙道:“陛下在哪里?”

小元子一边递过攥在手里的纸条,一边眉飞色舞地道:“这是皇后娘娘放在食盒底下送过来的,原来当日在西境,陛下并未失踪,而是悄悄带了二十万大军去齐国,杀了齐国一个措手不及,节节败退,短短半个月里,攻下城池五座,俘敌数千。”

“好!好!”慕千雪含泪盯着手里的白纸黑色,尽管一直坚信东方溯不会食言,但要说一点也不担心那是假的,如今终于可以放心了。

夏月也是欢喜得很,“没事就好,总算不枉奴婢日日在佛前祈祷。”说着,她想起一事,不解地道:“听说之前与西楚对战,是咱们占了上风,为何要突然改攻齐国,这两地可是隔了好几百里路呢?还瞒着王将军,害得咱们那么担心。”

慕千雪拭去眼角的泪花,冷声道:“要不是瞒着王灵,陛下就真危险了。”

夏月越听越糊涂,“这是为何?”

小元子在一旁道:“原来那个王将军早就投靠了西楚,之前那几次小胜,都是西楚故意为之,想要引陛下上钩。那天夜里,他们早在守城中布下天罗地网,陛下要真是率军进攻,非得折在他们手里不可。好在神机营探听到情况,陛下假意答允攻城,实则领兵前往齐国。”

夏月又惊又气,“这个王灵,竟敢通敌叛国,实在该死!”

慕千雪淡淡道:“陛下已经下旨擒拿,可惜消息走漏,被他先一步知道,连夜逃走,神机营协助各地衙门全力追捕王灵。”

“有神机营出手,他就算长了翅膀也休想飞走。”说着,夏月想起一事来,“信中可有说陛下什么时候回京?”

慕千雪收起信纸,道:“齐国战事还未了结,攻下的城池也需要收拾整顿,怕是要等下月才能班师回京。”

夏月掰了指头算算,有些失望地道:“那得等七月才能到京城了,咱们还得被禁在这里整整两个月。”

慕千雪轻叹了口气,“是本宫连累你们了。”

夏月连忙道:“奴婢不碍事,就是怕主子看来看去都是这些景致,闷坏了。”

慕千雪正要说话,窗外突然传来花蕊脆如银铃的声音,“娘娘您快来看。”

慕千雪讶然转身,只见花蕊笑吟吟地站在窗外,脸蛋被夏日晒得红彤彤的,待得走到窗边,意外发现窗外竟是多了一个数人合围大小的石坛子,里面蓄满了水,几尾黑色的鲤鱼正在里面优哉游哉的游着。

小元子也瞧见了,惊讶地道:“你从哪里找这么个坛子?外头可送不进来。”

花蕊扬一扬下巴,得意地道:“吴七懂一些石材手艺,我就让他拿庭院里一些个不用的石块拼成这个坛子,刚做好我就让他抬了过来,往里蓄水之后,可不就成了一个鱼池子嘛,这样娘娘一开窗便能赏鱼,闲了还能投喂鱼食,正好可以解闷。”说着,她讪讪一笑,朝慕千雪道:“可惜没有锦鲤,只能拿这几尾厨房里养的鲤鱼充数,还请娘娘见谅。”

慕千雪笑道:“本宫倒是瞧着这些鲤鱼比养在太液池的那些锦鲤更有灵气,就是得防着怀儿那只猫,否则还没到明儿个,这些鲤鱼就都没了。”

夏月轻笑道:“是说呢,要是被那只馋猫瞧见,别说这几尾,再多一些也照样偷吃干净。”

前些日子,不知从哪里窜进来一只白猫,小小一团,煞是有趣,正好被予怀瞧见,倒从小厨房里拿了几尾小鱼喂它,结果这猫吃完之后,竟是跟着予怀后面,亦步亦趋。

自打被禁足之后,予怀哪里也去不得,早已经闷坏,这会儿看到一只如此可爱的猫,自是喜欢,在慕千雪应允后,将它养在自己屋中做伴,取名雪团。

“母妃!”说来也巧,夏月这边刚说完,予怀便迈着两条小腿“蹬蹬蹬”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小雪团似的猫。

刚走到中间,予怀身后的雪团两只竖瞳眼倏然一亮,尾巴一甩,迅速往前奔去,三步并作两步窜上窗台,盯着底下游来游去的几尾锦鲤“喵喵”叫个不停,兴奋得很,要不是坛子里的水有些深,它早扑下去抓鱼了。

众人被雪团这副馋嘴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予怀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后,连忙把雪团从窗台上抓下来,一本正经地道:“这是给母妃观赏用的,不许去抓,否则我打你!”

夏月忍了笑道:“二殿下,它可听不懂你的话。”

第一卷 第六百一十八章 传信

第六百一十八章 传信

“总之就是不许,否则把你扔出去,以后都不许回来。”予怀鼓着腮帮子,努力想要装出一副“凶恶”的模样。

“喵呜。”雪团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委屈地叫了一声,任由予怀抱着,不再挣扎。

看到它这个样子,予怀得意地道:“姑姑你瞧,它听得懂呢。”

“是是是,咱们殿下养得雪团最通人性了。”夏月的话令予怀开心不已,扒着窗台看了一会儿,仰头道:“母妃,我想喂鱼。”

“奴婢这就拿鱼食去,是还剩着一些呢。”花蕊很快拿来鱼食,一投下去,那几尾鲤鱼争相抢食,有一条鲤鱼抢不到鱼食,急得甩起一连串水珠,把予怀逗得咯咯直笑,“有趣!真有趣!”

小元子笑道:“最近每天都会送两尾鲤鱼过来,再攒个几条养在这里,二殿下逗起来就更好玩了。”

“好啊!”予怀高兴地拍着小手,拉了小元子的袖子道:“多养一些,越多越好。”

“好好好,咱们二殿下了命令,奴才哪敢不从。”小元子笑容满面地应着,他们这几个人都是看着予怀长大的,对他打从心底里疼爱。

慕千雪笑斥道:“就知道玩耍,今儿个的功课做了没?”虽然因为禁足之故,不能去上书房听课,但予怀的功课从未拉下去。 

予怀吐一吐小舌头,嘻笑道:“儿臣这就去做。”

望着他匆匆离去的小身影,慕千雪摇头道:“这个孩子,整日想着玩耍。”

小元子笑道:“玩归玩,该学的东西二殿下可是半点没拉下,昨儿个奴才听到二殿下在背《三字经》,通篇下来,一字不差呢。”

花蕊也道:“就是呢,娘娘前几日才教的《千字文》,二殿下也差不多能背出一半了,说到底,二殿下才三岁呢。”

慕千雪睨了他们,好笑地道:“本宫才说了一句,便招来你们这么多话;要是再多说几个,岂非个个都要…”话说到一半,她突然面色一白,双手紧紧捂着腹部,一动也不动,好一阵子方才缓过神来,只这么一会儿功夫,额头便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夏月小心翼翼地扶了她坐下,轻声道:“这已经是今日第三回了吧?”

慕千雪沉沉点头,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不安地道:“最近腹紧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也不知会否伤到孩子。”

“纪太医的药也没用吗?”大概从半个月前开始,慕千雪频频出现腹紧发硬的情况,夏月知道后,从纪临留下的方子中取了一个对症的煎药。

慕千雪摇头,“还是一样,不见什么效果。”

夏月忧声道:“方子毕竟是死物,要是纪太医能亲自来一趟就好了。”

小元子低头想了一会儿,道:“不如奴才去请一趟?”

夏月连连摇头道:“且不说殿外有禁军把守,你根本出不去,就算侥幸让你出去了,也没法子带纪太医进来,总不能硬闯吧。”

小元子被她说得无言以对,焦急地道:“那…那姑姑你说要怎么办?”

夏月思忖半晌,徐徐道:“唯今之计,只有将此事写在纸中,然后利用食盒悄悄带出去,请皇后娘娘想办法。”顿一顿,她又道:“禁足多日,陛下又传来平安的消息,太后那边气应该消了一些,皇后娘娘再设法劝一劝,虽不至于释禁,太医总是能来的,主子您说呢?”

慕千雪紧紧蹙着眉,就夏月说话的功夫,腹部又一阵紧缩,看这样子,孩子在腹中怕是待不了多久了,得赶紧让纪临过来。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就依你的话去办,将纸条藏仔细一些,以免被那些禁军发现。”

“是。”在慕千雪用过午膳后,她将纸条粘在空碗的碗底,这样就算禁军将碗碟一个个拿出来检查,也发现不了什么。

就在夏月将取出来的碗碟一一放回食盒时,负责照顾予怀的刘嬷嬷走了小厨房,那次予怀落水,就是她来回的话。

“姑姑怎么自己在收拾碗筷,手都脏了,还是我来吧。”刘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上前帮忙。

“不用了,就几个碗碟而已,都差不多了。”夏月当然不会让她碰手,随口敷衍了一句,道:“你不陪着二殿下,来这里做什么?”

刘嬷嬷笑道:“二殿最近总是嚷着口渴,又嫌喝水没味,我就想熬些酸梅汤给殿下还有娘娘解暑消渴,姑姑喜欢的话,也给您留一碗。”

“不必了。”夏月随口答了一句,便提起食盒离开了小厨房,匆忙离去的夏月并没有看到刘嬷嬷眼底一闪而过的异色。

每日傍晚,阿紫都会送来晚上所用的膳食以及一些药材、鲜鱼,并顺道将之前送过来的食盒拿走。

在将食盒递给阿紫时,夏月悄悄在她手背拍了一下,后者神色一凛,转瞬便若无事地接过食盒,“那我走了,明日再送来。”

离开漪兰殿,阿紫不敢怠慢,快步赶往长信殿,眼见着就快到了,斜次突然走出几个人来,将她吓了一跳,待得定晴看清后,眉头微微一蹙,屈膝道:“奴婢见过容贵人。”

“姑姑这是从哪里来啊?”容氏似笑非笑地问着,团扇轻摇,雪白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翡翠镯子,碧绿清透,似如一汪春水,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回贵人的话,奴婢刚从漪兰殿送完膳回来。”阿紫眸光不着痕迹地在容氏腕上掠过,她认得那只镯子,是陈太后的,看来容氏在陈太后面前很是得宠。

容氏恍然道:“是了,姑姑负责每日送膳去漪兰殿,实在辛苦得紧。”

“就是跑个腿而已,没什么好辛苦的。”阿紫心里记着事,不愿与她多纠结,垂目道:“奴婢还得回去向皇后娘娘覆命,就先告退了。”

“好。”容氏笑吟吟地颔首,阿紫欠一欠身快步离去,刚走几步,便觉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跌去,狠狠摔在地上,食盒亦脱手而飞。

第一卷 第六百一十九章 告状

第六百一十九章 告状

容氏连忙过来扶她,“姑姑,你怎么样了?兰珠,赶紧把食盒捡起来。”

听到这话,阿紫一惊,顾不得剧痛的后背,赶紧道:“不敢有劳,奴婢自己捡就是了。”

“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姑姑无需客气。”容氏一边按住她一边关切地道:“姑姑摔疼了哪里,可要请太医看看?”

“奴婢没事。”阿紫随口应付了一句,挣开她去捡食食,刚才那一下摔得甚狠,里面的碗碟都飞了出来,有些甚至都摔碎了。

阿紫匆忙收拾了食盒后,欠身离去,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容氏唇角微微一弯,凉声道:“拿到了吗?”

兰珠诡秘一笑,摊开了虚握的左掌,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纸团,“主子请看。”

“很好!”容氏待得展开纸团看过后,她眸中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果然让我猜对了。”

兰珠目光一动,试探道:“慕贵妃她…”

“肚子里那个就快要撑不住了。”容氏闲闲说了一句,扶了兰珠的手道:“走吧,咱们去给太后请安。”

“是。”兰珠会意地笑笑,扶了她往静芳斋行去。

入夏之后,白昼渐长,虽已是酉时三刻,天色却还明朗得很,几只蝴蝶扇着五彩斑斓的翅膀在静芳斋繁花盛开的庭院中低低飞着,不时停在花丛中吸吮花蜜。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容氏朝斜椅在榻上的陈太后屈膝行礼。

“罢了。”陈太后微一抬手,神情看起来有些疲软,秋月半跪在地上替她揉捏小腿。

“谢太后。”容氏直起身,关切地道:“太后腿又疼了吗?”

秋月代答道:“今儿个一早起来,太后便一直觉得之前受过伤的那条腿酸疼难受,站着不对,坐着也不对;传过太医来看,说是之前落下的病根,没法子医。”

陈太后瞅着渐渐起风的窗外,自嘲道:“人老了就是不中用,天气稍稍不对些便浑身难受。”

容氏接过秋月,力道适中地替陈太后揉捏着腿脚,笑道:“太后风华正盛,哪有半点老态,臣妾将来能有您十分之一的风采就知足了。”

陈太后被她说得笑了起来,“你啊,就知道哄哀家高兴。”

“哪有,臣妾说的都是实话呢。”说着,容氏又道:“太后用膳了吗?”

秋月答道:“晚膳早就备好了,就是太后胃口不好,一直不让传,午膳也只是草草用了几口。”

容氏叹了口气,一脸难过地道:“臣妾本想在太后这里讨顿晚膳,现在看来,是没这福气了。”

陈太后被她说得哭笑不得,“想让哀家传膳就直说,哪来这么多话。”说着,她对秋月道:“传吧。”

“谢太后赏膳。”容氏满面笑容地应着。

陈太后盯了她半晌,忽地叹了口气,“哀家知道你是什么心思,这宫里头,也就你最懂得心疼哀家。”

容氏细声道:“太后言重了,这一切是臣妾应该做的…”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

陈太后蹙一蹙眉,“怎么了?”

容氏咬一咬唇,抬头道:“其实臣妾此来,还有一件事禀告太后,只是不知该说不该说。”

陈太后神色微微一冷,仿佛不经意地然道:“刚夸你几句,便开始卖弄了是吗?”

容氏身子一颤,连忙跪下伏首,“臣妾该死,请太后恕罪。”

“哀家是老了,但这双眼睛还算亮,少在哀家面前卖弄聪明。”在容氏唯唯诺诺的答应声中,陈太后面色稍缓,拨弄着袖口的米粒珠子,淡淡道:“说吧,到底什么事。”

这一次容氏不敢再隐瞒,取出纸团恭敬地道:“请太后过目。”

陈太后疑惑地接在手里,在看到纸团上的内容后,神色豁然一变,“这是从哪里来的?”

“皇后娘娘身边的阿紫去漪兰殿送膳回来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臣妾也在,就让兰珠帮着收拾,意外发现了这个纸团。”

陈太后一言不发地盯着容氏,令后者浑身不自在,小心翼翼地道:“太后为何这样看着臣妾?”

陈太后冷冷一笑,“哀家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二字,无论什么事情,必是有因才有果。秀华,这件事果真是意外吗?”不等容氏言语,她又道:“哀家只问一遍,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容氏脸色发白,半晌,她颤声道:“是臣妾事先收买了漪兰殿的刘嬷嬷,臣妾得了她通风报信,才知道贵妃与皇后娘娘暗中通信。”

“果然如此。”陈太后抚过一丝不乱的鬓发,凉声道:“你倒也能耐,哀家让禁军封了漪兰殿,你竟然还有办法与里面通传消息。”

容氏满面惶恐地道:“臣妾知罪,但臣妾这么做,也是…也是为了替太后监视贵妃,还请太后…”

“行了。”陈太后打断她的话,“哀家没打算追究,再说了,你要是连这点心思都没有,当初也不能入哀家的眼了。”

“多谢太后开恩。”没等容氏松气,陈太后又道:“若是哀家猜的没错,阿紫摔那一跤不是意外吧?”

“太后圣明。”这一次,容氏不敢再自作聪明,一五一十地道:“臣妾知道这件事后,便拿了一些青苔撒在回长信殿的必经之路上,然后让兰珠借捡拾食盒的机会,检查里面是否有异,果然发现了这张纸。”说着,她试探道:“太后,可要请太后去漪兰殿?毕竟…贵妃腹中怀的是皇嗣。”

陈太后望着一碟碟摆上桌的山珍海味,淡淡道:“哀家已经有瑾儿了,再说,皇帝正值盛年,三年一选秀,往后有的是皇嗣,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秋月。”

秋月正在督促宫人端膳,听到陈太后声音,走过来道:“太后有什么吩咐?”

“告诉禁军统领,以后所有出入漪兰殿的膳食都要仔细检查,若让哀家再发现有私相传信的情况,绝不轻饶。”

在秋月应声准备离去时,陈太后又只唤住道:“还有,去找一个稳婆来,你每日去漪兰殿一趟,若慕氏临盆,让稳婆去替她接生。”

第一卷 第六百二十章 硬闯

第六百二十章 硬闯

容氏一怔,惊讶地道:“太后打算留下那个孩子?”明明刚才还对那个孩子漠不在意,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又让秋月去请稳婆接生了。

陈太后抚着冰凉坚硬的镂金护甲,声音在鎏银香炉袅袅升起的轻烟中飘渺不定,“这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宫里宫外,不知多少女人母子俱亡。”

容氏恍然,笑意深深地道:“臣妾明白了,还是太后想得周全。”说着,她轻叹了口气,忧声道:“陛下归来,知道这件事,怕是要伤心好一阵了。”

“长痛不如短痛。”对于她的担忧,陈太后只说了六个字。

她们说话的功夫,膳食已经上齐,八道热菜八道凉菜再加一道翡翠白玉汤,摆了满满一桌。

容氏舀了一碗翡翠白玉汤递到陈太后面前,讨好地道:“这汤清淡味鲜,太后喝一些吧。”所谓翡翠白玉汤,是用菜心与鱼肉做成,碧绿菜心加上雪白鱼肉,放在一起,犹如翡翠白玉。

陈太后接过吃了一口,随口问道:“上回章廷芳开给你的药,可有在服用?”

容氏恭敬地答道:“按着章院正叮嘱,一日两次,从未拉下。”

陈太后颔首道:“那就好,章院正说了,你身子虚寒,不易受孕,得好好调理。”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容氏,“哀家等着你叫哀家母后的那一天。”

容氏心中暗喜,神色越发恭敬,“多谢太后,臣妾一定调理好身子,为陛下开枝散叶。”

再说沈惜君那边,食盒中找不到纸条,又听阿紫提曾兰珠曾帮忙收拾,断定是被容氏悄悄拿走,心中恼怒,但她知道容氏是陈太后的人,只能暗自忍耐。她让阿紫第二天一早借食盒传信,想要问清楚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岂料隔着十来丈,禁军便将她拦了下来,将她带来的东西一一检查,连包子都要掰开来看过,异常严格阿紫怕被发现,悄悄将纸条收了起来。以往送膳,她还能与夏月说几句话,这次竟是连面都没见到。

沈惜君知道,这必是陈太后的意思,看来事情不小,她倒也果决,立刻派阿紫去找了东方泽,可还是晚了一步,东方泽被支出城外巡查,要两天才能回来。

听着宫人的回禀,阿紫心急如焚地道:“九王不在,咱们又进不了漪兰殿,这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