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叹了口气,“只能等了,好在九王只离开两天。”

站在窗前的沈惜君转身来到阿兰身前,冷冷道:“夜长尚且梦多,何况两日,你何时变得这么糊涂。”

阿兰红了脸道:“娘娘说的是,奴婢大意了。”

阿紫迟疑道:“奴婢听说秋月找来一个稳婆,会不会是…贵妃要生了?”

阿兰诧异地道:“贵妃龙胎才八个月,应该不至于吧?”

“贵妃龙胎本就不稳,又被太后禁足,早产也不是不可能的,漪兰殿里既没太医也没稳婆,真要临盆可怎么办啊?”阿紫越说越是担心,望着一言不发的沈惜君道:“主子,这可怎么办啊?”

沈惜君思忖片刻,道:“纪太医呢?”

阿紫看了一眼天色,道:“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御药房里磨药。”

在慕千雪一事中,除了张进被打得半死之外,纪临也被罢了官,罚去御药房磨药,每日要磨十几斤的药,经常磨得满手血泡。

“把他叫来,随本宫一起去漪兰殿。”对于沈惜君的话,阿兰满面无奈地道:“没用的,他们根本不会让娘娘见贵妃。”

阿紫似乎明白了什么,脱口道:“娘娘想强闯漪兰殿?”

“不错。”沈惜君话音未落,阿紫已是连连摇头,急声道:“万万使不得,这会儿九王不在,娘娘若是硬闯,太后一定不会放过您,再说…再说太后不是请了稳婆吗,可见还是疼惜贵妃腹中那个皇孙的。”

“疼惜?”沈惜君嗤笑道:“但凡有半分疼惜,她就不会那样对贵妃,稳婆…八成是张催命符。”

阿紫也是没了主意,“那…那要不然再想想别的法子?”

沈惜君摇头,叹息道:“已经没有法子了,贵妃救了本宫两次,本宫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事不宜迟,快去把纪太医叫来。”

在她的坚持下,阿紫只得去请了纪临过来,后者知道此行会有危险,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到漪兰殿的时候,幕色四合,只剩下几道余晖还未散去,与之前阿紫过来一样,离着还有十几丈,便被拦了下来,望着朝自己拱手行礼的禁军,沈惜君肃声道:“本宫得知贵妃身体不适,特带太医过来看看,你们都让开。”

几名禁军相互看了一眼,低头道:“太后有令,不许任何人进漪兰殿,请恕卑职等不能从命。”

沈惜君扫了他们一眼,冷冷道:“若贵妃与皇嗣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担当得起吗?滚开!”

“请娘娘恕罪。”禁军虽然对她的话有所忌惮,但更畏惧陈太后。

“好!”沈惜君徐徐颔首,风灯摇动,光影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影子,就在禁军以为她会知难而退的时候,后者竟然举步往前,顿时大惊,急忙道:“请皇后娘娘留步!”

沈惜君根本不理会他们的话,一步步往前走着,天青色的裙裾在晚风中层层盈动,如欲随风而去。

“请皇后娘娘留步!”禁军不敢碰触,只能边说边退,眼见已经到了漪兰殿门口,沈惜君始终没有停步的意思,那些禁军大急,其中一个禁军忍不住出手拦住了沈惜君。

阿紫面色一冷,厉喝道:“放肆,娘娘金尊玉贵,岂是你等所能碰触的,只凭这一下,就能剁了你的手。”

那名禁军赶紧缩手,唯恐慢上一步就会双手不保,“卑职知罪,但漪兰殿真进不得,请娘娘不要让卑职等人为难,否则…”他讪笑道:“禀到太后面前,娘娘也麻烦。”

第一卷 第六百二十一章 除之而后快

第六百二十一章 除之而后快

沈惜君目光逡巡在他面上,盯得后者心惊胆战,“本宫今日非入不可,都给本宫滚开!”

面对沈惜君的强硬,一众禁军不知如何是好,他们虽有太后诏令在身,可沈惜君毕竟是皇后,她要硬闯,总不能拿刀拦着吧;可要是拦不住,太后追究下来,他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正当那些禁军急得满头是汗时,一道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穿过重重幕色,在他们耳边响起,“皇后娘娘怎么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众禁军犹如遇到救星,急忙朝徐步走来的秋月道:“姑姑,皇后娘娘非得要进漪兰殿,卑职们实在拦不住啊。”

秋月不理会他们,笑吟吟地朝沈惜君行了一礼,“娘娘万福。”

沈惜君目光掠过跟着她一并过来的中年妇人,很是面生,“这是谁?”

秋月直起身子,微笑道:“奴婢刚才奉太后之命,来探望贵妃,发现贵妃阵痛见红,怕是要生了,太后特命奴婢带李稳婆来为贵妃接生。”说着,她又道:“李稳婆是金陵城最好的稳婆,有她为贵妃接生,一定能够母子平安。”

果然出事了!

沈惜君沉眸道:“既是这样,本宫与你一起进来。”

“太后的话,娘娘想来还记得,请回。”秋月的笑意在暮色下疏离阴冷。

“贵妃即将诞下龙胎,本宫身为六宫之主,理该在旁照应,只要贵妃平安诞下龙胎,本宫立即离去。”沈惜君清楚,陈太后绝不会那么好心的请稳婆,他们这一进去,慕千雪母子必然性命难保。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照顾看贵妃母子,您请回吧。”说着,秋月扫过阿紫等人,冷冷道:“还不快扶皇后娘娘回去。”

“放肆!”面对秋月近乎驱逐的态度,沈惜君怒上心头,狠狠一掌掴在秋月脸上,“你什么身份,竟敢命令本宫?”

秋月又恨又怒,捂着刺痛的脸颊道:“奴婢也是一片好意,免得娘娘一个不小心犯了禁令,惹来难堪。”

“本宫总以为你跟在母后身边多年,耳濡目染之下怎么着也懂些规矩,现在看来,倒是本宫抬举你了。”说到此处,沈惜君纤手一指,喝斥道:“秋月以下犯上,罪不可恕,来人,将她拉下去杖责二十。”

“奴婢劝娘娘想清楚了再说。”绢红宫灯光芒投映在她眼中,幽幽如磷火。

“拉下去!”沈惜君知道这二十杖下去,等于彻底得罪了陈太后,但事关慕千雪性命,她绝不能退让。

“好!好!”秋月连说了数个好字,自袖中取出一块系着明黄丝绦的白玉牌子,扬声道:“太后凤令在此,禁军听令!”

众禁军肃然跪下,齐声道:“卑职听令。”

“皇后不遵太后懿旨,意图强闯漪兰殿,你等立刻将她拿下,送回长信殿,听候太后发落!”见禁军迟迟没有动作,她柳眉一竖,“怎么,你们也想违抗太后懿旨?”

众禁军骇然,急忙道:“卑职不敢。”

秋月眼角一扬,幽幽道:“那还不动手?”

这一次,禁军不敢再有所迟疑,起身朝沈惜君围去,见他们来势汹汹,阿紫连忙挡在沈惜君身前,“我家主子乃是当今皇后,六宫之主,休得放肆。”

秋月漫然一笑,蕴了几分不屑道:“你家主子确是皇后不假,但要说六宫之主…她还不配!全部拿下!”

沈惜君没想到秋月如此放肆,气得面色发白,她被禁军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只得咬牙道:“你要敢伤贵妃一根头发,本宫与陛下绝不饶你!”

秋月对她的怒意丝毫不以为意,正一正鬓边的月季,笑吟吟地道:“娘娘说到哪里去了,奴婢保贵妃尚来不及,又岂会伤她。”说着,她恻目对吓得面色苍白的李稳婆道:“好了,我们进去,别误了接生。”

李稳婆连连答应,赶紧随她往殿内行去,望着她们的背影,沈惜君恨得几乎呕出血,却无计可施,只能祈求慕千雪躲过此劫。

小元子正在檐下急得团团转,看到秋月进来,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旋即快步迎了上来打了个千儿,强撑着笑脸道:“姑姑怎么来了?”

秋月虚笑道:“太后知道贵妃临盆在即,特命我带稳婆来为贵妃接生,还不赶紧带路?”

小元子心思飞转,赔笑道:“姑姑容禀,主子今儿个确是有些腹痛,但这会儿已经缓和下来了,想是没这么快生,姑姑还是改日再来吧。”他就是再蠢,也猜到陈太后不怀好意,哪敢让稳婆接生。

秋月冷脸喝道:“你懂什么,万一害了小殿下,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可是…”没等小元子说下去,秋月已是越过他往里走去,小元子大惊,连忙就要上前阻止,却被随秋月进来的禁军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秋月进去。

秋月一路来到内殿,还未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痛苦的呻吟声,秋月嘴角轻扬,恻目道:“先前交待你的话,都记住了吗?”

李稳婆连连点头,“都记住了。”

“很好。”秋月瞥了她道:“只要办成此事,我保你富贵三代,可要是办砸了…”

李稳婆被她盯得心惊肉跳,赶紧道:“姑姑放心,一定不会办砸。”

秋月满意地点点头,推门走了进去,夏月替慕千雪拭汗,瞧见她进来,面容一紧,戒备地道:“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来帮你们的。”秋月笑意深深地答了一句,转头对李稳婆道:“还不快去替娘娘接生?”

“不行!”夏月哪里敢让李稳婆近前,张手拦住。

秋月蹙眉道:“你这丫头,怎么这般不知好歹,再不让李稳婆接生,贵妃可真要出事了。”

夏月哪会信她的话,咬牙道:“总之不行,都给我出去!”

“夏月,让那稳婆过来。”床榻上传来慕千雪虚弱的声音,夏月回头,急切地道:“娘娘,他们…”

“本宫现在真的很痛,快些让开。”慕千雪痛苦地说着,剧烈的阵痛令她额头上布满了密密的冷汗。

第一卷 第六百二十二章 归来

第六百二十二章 归来

夏月不想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急得直跺脚,“娘娘,他们分明是不怀…”

“本宫实在痛得受不住了,你…”话未说完,又一阵阵痛袭来,手指紧紧抓着樱红锦衾,身体仿佛要裂开来一样。

看到慕千雪痛苦不堪的样子,夏月心疼得眼泪也落了下来,伏在床边哽咽道:“奴婢知道娘娘疼,可…可真的不能让他们接生,陈太后一心想置娘娘于死地,又怎么会突然那么好心,必是来意不善。”

好不容易熬到阵痛过去,慕千雪喘了口气,借着袖子的遮挡在夏月耳边飞快说了句话,随即拍着床榻,恼怒道:“你是不是想见到本宫…本宫活活疼死?”

夏月面色一变,随即抹了眼泪起身,满面无奈地道:“主子别动气,奴婢让她过来就是了。”说着,她换过李稳婆,瞪了后者道:“仔细为娘娘接生,若有什么差池,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是。”在李稳婆迭声答应中,夏月来到秋月身边,漠然道:“产房血腥,姑姑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去外面等消息吧。”

这一次秋月倒是没说什么,随夏月走了出去,留下李稳婆单独为慕千雪接生。

李稳婆来到床边,安慰道:“娘娘别怕,这女人生孩子就没有不疼的,熬过去就好了,我看看小殿下出来了没有。”

李稳婆正要掀开锦帘,手腕突然被一只冰冷潮湿的手攥住,动弹不得,她诧异地道:“娘娘做什么?”

慕千雪极力忍着又一次涌上来的阵痛,死死盯着她手指,只见李稳婆中指与食指之间,夹着一根细长的钢针,“这是什么?”

“这…这…”李稳婆神色大变,僵在那里半晌答不上话来。

这枚钢针是来之前秋月交给她的,让她在替慕千雪接生的时候,从她脐眼刺入,这样一来,不止孩子胎死腹中,慕千雪也难以活命。

吞吐半天,李稳婆终于勉强想出个说辞,赔笑道:“娘娘有所不知,有些人胎位不正,孩子生不下来,便得用这针刺激穴道,方才能令孩子顺利产下;娘娘别担心,民妇几十年来,不知接生了多少孩子,您与殿下一定能够母子平安。”

慕千雪冷冷盯着她,“你以为杀了本宫母子,从此就能富贵平安了吗?”

李稳婆好不容易有了点血色的脸庞再次变得苍白如纸,强笑道:“民妇…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

“你很清楚!”慕千雪沉声道:“太后连自己嫡亲孙子都能杀害,又怎么会留你这个活口在世上;只怕本宫前脚刚走,你后脚便要跟着来鬼门关了,不止你,所有与你有关的人,都要死!”

李稳婆面如土色,双手颤颤不已,勉强否认着她的话,“娘娘想多了,并没…没有这回事,太后就是…就是让民妇给您接生而已。”

“该说的本宫已经都说了,若你非要往死路上闯,本宫也不…拦着。”慕千雪吃力的说着,那张清丽的脸庞因为阵痛扭曲得利害,冷汗早已腻湿了长发,紧紧粘在身上。

这句话令李稳婆身子抖得越发利害,犹如秋风中,随时会被寒风撕裂的一片落叶。半晌,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慌乱不堪地哀求道:“娘娘救命!我…我不想死,不想死!”

慕千雪神色一松,勉强撑了身子道:“你好生为本宫接生,本宫就设法保你性命。”

李稳婆连连点头,赶紧扔了手里的针,为慕千雪接生,整整一夜,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始终不见孩子生下来。

殿外,听着里面一声弱过一声的呻吟,夏月急得眼泪都下来,“怎么办?怎么办?”

“别急,娘娘福泽深厚,一定会母子平安的。”小元子嘴里安慰着夏月,自己双手却是拧得发白。

秋月也是暗自蹙眉,她当然不是担心慕千雪,而是疑惑这李稳婆怎么接生了一夜,还没动手,是没找到机会动手,还是…

不行,她得进去看看!

秋月正要推门进去,耳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继而响起一连串的惊呼跪地声,“陛…陛下…”

秋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回头,竟然真的看到一身战甲的东方溯大步往这边走来,玄黑披风在晨风中猎猎舞动。

陛下…竟然真的是陛下!

小元子与夏月跪在地上,激动得热泪盈眶,娘娘…娘娘终于有救了!

东方溯越过愣愣站在那里的秋月,“贵妃呢?”

小元子急忙道:“回陛下的话,娘娘正在里面生产,已经整整一夜了,还不见动静。”

东方溯神色一紧,急忙就要进去,此时秋月回过神来,连忙拦住他,“陛下留步,产房乃是血腥不祥之地,实在不宜入内。”

东方溯目光阴冷地盯着她,“滚开!”

秋月一怔,她是陈太后身边的老人,东方溯待她一向客气,从未这样与她说过话,还有那眼神…简直像要吃人一样。

她硬着头皮道:“奴婢也是为陛下好,还请陛下稍安勿躁,贵妃娘娘福大命大,定能平安无事。”

东方溯唇角泛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把她抓起来。”

禁军一拥而上,将秋月强行按跪在地上,说来好笑,就在前不久,她还利用禁军对付沈惜君,这会儿却落在了自己身上。

东方溯推开殿门,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抚着慕千雪苍白如纸的面容,哽咽道:“千雪,朕回来,千雪!”

慕千雪被阵痛折磨得迷迷糊糊,隐约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勉强睁开眼睛,努力看着眼前影影幢幢的影子。

许久,她终于看清了一些,声音轻如蚊讷,“陛下…”

“是朕,是朕!”东方溯紧紧握住她的手,泪光在眼中闪动,“朕回来了,对不起,千雪,对不起,是朕不好,让你受了许多委屈。”

慕千雪摇头,伸手想要替他拭去渗出眼眶的泪水,却没有力气,她太累了,累得连往下推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一卷 第六百二十三章 产女

第六百二十三章 产女

昏昧之意如潮水一般涌来,几乎要将慕千雪淹没,东方溯的面容在她视线里越来越模糊…

见她双眼渐渐合拢,东方溯心知不妙,赶紧道:“看着朕,不许闭眼!”说着,他盯着李稳婆道:“都已经一夜了,怎么还没生下来?”

李稳婆满头冷汗,也不敢抬手去试,颤声道:“龙胎…龙胎一直转不过来,娘娘又没力气往下推,民妇也…也实在没法子了。”

“混帐东西!”东方溯面色铁青地将夏月唤了进来,“平日你家娘娘请脉是哪位太医?”

“是纪临纪太医,但在一个多月前,他就被太后罢了官,罚去御药房磨药,这一个月来,根本没人为娘娘请过脉。”说到伤心处,夏月忍不住落下泪来。

东方溯落唇抿成一条寒厉的线条,“去把纪临叫来,快!”

在等纪临过来的时间里,东方溯在慕千雪耳边絮絮说话,说着这一次出征,说着他们的初识,说着他们一同经历的生生死死。

“千雪!”东方溯紧紧握着她越来越冰凉的手,哽咽道:“为了朕,为了咱们的孩子,你一定要坚持下去,若是没有了你,就算许朕万里江山,又有什么意思?”

滚烫泪水的泪珠一滴滴落下,滴落在云丝锦衾上,晕出片片斑驳的泪痕,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慕千雪整个人昏昏沉沉,困倦极了,但始终强撑着眼皮,不让自己睡过去。

正如东方溯所言,若失去了彼此,就算有江山延绵,君临天下又如何,这心…始终是孤独的,她不想东方溯从此活在悔恨与孤独之中。

“来了!来了!”夏月跌跌撞撞地带着纪临进来,后者看到慕千雪面如土色,知她情况不对,顾不得行礼,疾步来到榻边,半跪在地上为慕千雪把脉。

直至这个时候,东方溯方才发现纪临后背衣衫褴褛,布满了一道道狰狞的血痕,显然是刚刚受过鞭笞,“这是怎么回事?”

夏月恨恨道:“是秋月。昨夜皇后娘娘知道主子不适,便想带着纪太医进漪兰殿照应,结果被秋月撞见,拦了下来,她自恃有太后凤令,丝毫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喝令禁军强押娘娘回长信殿不说,还将纪太医打成这样。”

她赶到御药房的时候,纪临正趴在地上磨药,御药房那些人跟红顶白,明知纪临刚受过刑,还强迫他磨药,亏得纪临身子骨打熬得还算结实,否则根本没力气赶过来。

东方溯气得面庞发青,整张脸沁出阴隼的杀意,“朕才离开了多久,宫里头就乱成这个样子,好!真是好得很!”

那厢,纪临已经诊过脉,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之后,是十来片大小不一,色呈淡黄的参片,他挑了最大的一片放入慕千雪舌下。

他知道慕千雪胎气不稳,早晚会出事,所以去了御药房后,借着切药磨药的机会,趁人不备,悄悄藏起几片上百年的野山参,今日果然用到了。

在叮嘱夏月将剩下的参片拿去小厨房煎汤后,纪临取出银针,缓缓刺入慕千雪穴道之中,说来也神奇,随着这一根根银针的刺入,一直横在腹中的胎儿竟然有了动静,腹部起伏不定,犹如一道道浪潮。

李稳婆摸着慕千雪肚子,满面惊喜地道:“转身了!转身了!”

纪临却没有她那样的欣喜,神色凝重地看着慕千雪,“臣知道娘娘很累了,但您一定要撑下去,孩子能否平安出世,皆在您一念之间。”

舌下的丝丝化开的苦意令慕千雪恢复了几分力气,勉强点一点头,为了东方,为了这个孩子,她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

很快,夏月端了参汤进来,喂慕千雪喝下,因为赶时间,不能像平常那样炖上几个时辰,便将人参磨成了粉,加水炖成一碗。

人参最补元气,一碗参汤下去,精气徐徐滋润着慕千雪虚亏的身子,此时,孩子的头也下降到盆骨之中,一切就绪,只等用力。

在纪临的示意下,慕千雪拼尽全身力气往下推着,东方溯紧紧握着她的手,陪着她一起用力。 

仿佛是过了一世那么久,终于听到“哇”的一声哭泣,慕千雪整个人一松,浑身软绵绵的,再没有一丝力气。

“生出来了!是位小公主!”李稳婆小心翼翼地抱出一个满身血污的小小婴儿,激动不已,这个孩子能够平安出生,她这条老命总算是保住了。

当接过那个还闭着眼睛的孩子时,东方溯几乎要落下泪来,差一点…差一点他就失去这个女儿了。

他将孩子抱到床边,哽咽道:“千雪,你快看看,这是咱们的女儿。”

望着这个在她腹中就饱受折磨,又早产一个多月,更险些胎死腹中的孩子,慕千雪泪流满面,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生下这个孩子,是有多么艰难与幸运。

在这样模糊的泪眼中,她突然看到孩子身上未洗去的血迹,是红色…赤红的颜色,还有东方溯身上的黑金战甲…

自数年前从西楚逃出来后,她便得了色盲症,只能看到黑白灰三色,任东方溯这些年来诞请无数名医,始终治不好这个病症;她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要活在黑白之中,万万没想到,今日竟然又可以看到黑白之外的颜色。

见慕千雪越哭越是利害,东方溯不知就里,心疼地道:“别哭了,你刚生过孩子,这样哭很容易落下病根;以后有朕在,再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们母女。”

慕千雪摇头,哽咽道:“不是,臣妾…臣妾又能看到颜色了。”在东方溯惊诧的目光中,她欣喜地道:“臣妾的色盲症好了。”

东方溯自怔忡之中回过神来,满面惊喜地道:“这是真的?真的好了?”

“是,臣妾看到陛下战甲是黑金色的,还有夏月身上的衣裳,是绛紫色的。”

“对对对!”东方溯欣然颔首,“好了,是真的好了!”

夏月也是泪如雨下,高兴地道:“真真是否极泰来,双喜临门,

第一卷 第六百二十四章 东方倾心

第六百二十四章 东方倾心

纪临那厢也是拱手行礼,“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又得一位小公主!”

“不错,是该好好贺喜一番!”东方溯眉眼间迸发着蓬勃如春日的灿烂笑意,“让张进进来,朕要传旨六宫。”

夏月笑容一滞,轻声道:“陛下还不知道吧,张公公一个多月前就被罚去了打扫处,去之前还…还挨了三十大板,半条命都没了。”

东方溯笑容一敛,轩眉道:“又是太后?”

“是。”夏月应了一声,咬牙跪下道:“陛下不在宫里的这些日子,太后想方设法把娘娘往死里逼,娘娘能够熬到今日已是万幸,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今日要不是陛下正好回来,娘娘与小公主只怕…只怕已经不在了。”她越说越伤心,哽咽道:“求陛下为娘娘做主!”

东方溯面色沉冷如铁,“朕既然回来了,就一定会还你家主子一个公道,起来吧。”

因为早产一个多月,孩子的身形极小,又没什么肉,缩在怀里比一只小猫大不了多少,瞧得人心疼。

李稳婆备好了水,从东方溯手中接过孩子抱去沐浴,就在准备抱入木桶中时,她突然惊呼道:“这…这是怎么了?”

纪临面色一变,一个箭步冲过去,只见孩子通体发青,呼吸异常急促,张着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不好!”纪临急忙取出一根细小的银针,迅速刺入孩子小小的胸膛之中,片刻,孩子终于再次哭出了声,但比先前微弱了许多。

“孩子怎么了?”母子连心,一见孩子不对,慕千雪立刻便要挣扎着起来,东方溯连忙按住她道:“有纪临在,不会有事的,你这样反而让纪临分心。”

听到这话,慕千雪只得按下焦灼的心情,但目光一直牢牢盯着纪临,后者让夏月取来文房四宝,迅速开了一张方子,让她去煎小半碗来。

在夏月离去后,东方溯紧张地问道:“孩子如何?”

纪临拱手道:“臣先前就与贵妃娘娘说过,小公主先天不足,又被人蓄意抽取元气,虽然在腹中养了几个月,但不可能完全补足,如今又早产这么多日,更是体虚。”他沉默片刻,凝声道:“说句难听的,以小公主现在的情况…能否活下来都是未知之数。”

这句话犹如一根尖锐的钢针,狠狠扎入东方溯脑海中,令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慕千雪更是听得几乎晕死过去,她好不容易才生下这个孩子,现在纪临却告诉她,孩子随时会死…这让她如何接受?

“没事的。”东方溯安慰了她一句,盯了纪临沉沉道:“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总之一定要保住小公主的性命!”

纪临肃然领命,“臣自当尽力而为。”

他的话令东方溯心中微微一安,缓了口气对夏月道:“去拿止血生肌膏药来给纪院判擦上。”

此言一出,诸人惊皆愣在那里,纪临最先回过神来,惶恐地道:“臣入太医院不过两年,资历尚浅,怎敢当院判一职。”

太医院中,以院正官职最高,是太医之首,在院正之下,便是左右院判,能任此职者,皆是医术高明,又在太医院中当差多年的老人,像纪临这样二十余岁便升任院判的,还是头一个。

“身为太医,最要紧的不是资历,而是医德;你带伤来为贵妃医治,足见当得起院判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