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恒甩开她的手,激动地道:“皇祖母,孙儿已经十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孙儿有权知道这一切!”

秋月见状,上前劝道:“殿下不要这样,太后…太后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好。”

予恒看看她又看看陈太后,半晌,他退后一步,咬了森白的牙齿道:“既然皇祖母不肯说,孙儿就只有去问母后了。”

第一卷 第六百四十七章 扭曲的真相

第六百四十七章 扭曲的真相

见他真的要走,陈太后急忙喝道:“站住!”

这一次,予恒没有听她的话,仅仅是略一停顿后,便继续往外走,秋月赶紧上前拦住,焦灼地道:“殿下去不得。”

“为什么?”这三个字问得森冷无情,完全无法想象是一个十岁孩子说出来的话。

“因为…因为…”秋月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得道:“总之这一切都是为了殿下您好。”

“一句为我好,就可以抹杀一切了吗?”予恒冷笑一声,粗鲁地推着秋月,“让开。”

秋月哪里敢让,一边死死拦住,一边朝陈太后投去求救的目光,后者神情变化不定,许久,她沉沉叹了口气,“哀家明白了,哀家告诉你就是了。”

陈太后来到予恒身边,仰头望着风雪将落的天空,“那差不多是十一年前的事情了吧,你生母嫁给皇帝为侧妃,但她并不得宠,这样的局面一直持续到你出生,哀家还记得你刚生下的样子,小小的一团,见人就笑,是可爱;因为你,也因为慕氏不在金陵城中,故而皇帝对赵氏的恩宠稍稍多了一些,可这一切只持续了短短半年。”

“永平二年,慕氏回到了皇帝身边,一并回来的还有予怀,自那以后,你们母子的日子日渐艰难,皇后又横插一脚。”陈太后抚着予恒单薄的肩膀,轻声道:“她自己生不出皇子,又怕皇后之位不稳,就与慕氏联手将你夺走,这也是为什么你自小养在长信殿的原因。”

“为了这件事,赵氏曾使过一些不光明的手段,但哀家能够理解,哪个当母亲的,孩子被人从身边夺走了还能若无其事的。哀家看到她那样子也心疼得紧,没少劝皇帝;可惜啊,皇帝宠信慕氏,根本听不进哀家的话。再后来,有人告密,说赵佶也就是你外祖父贩卖五石散,赵氏也参与其中,皇帝盛怒之下,未经细查就赐死了赵佶与赵氏。”

“且不说赵佶贩卖五石散的事情是否属实,赵氏却是真的无辜,她幽居深宫,又怎么可能掺与这件事,不过是有人借刀杀人罢了。”

予恒急忙问道:“是谁?”

陈太后眼底掠过一抹微不可见的冷笑,“你不妨猜猜。”

予恒紧紧攥着拳头,吐出一个他不愿意说起的名字,“母后?”

“不错。”陈太后怜惜地看着他,“皇后知道,只要赵氏活着一日,你就一日不会真正认她做母亲,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赵氏变成一个死人。”

彩云在一旁道:“事后,太后曾派人查过五石散一事,所谓的那些铁证很是可疑,恐怕整件事都是皇后与慕贵妃的计划。”

予恒浑身冰凉,经脉里的血液仿佛冻结了起来,母后…他最亲近也最依赖的母后,竟然是这样的人吗?

不,不会的!

想到这里,予恒大声道:“你们胡说,母后不是这样的人!”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陈太后冷声道:“哀家何尝愿意相信,但这就是事实。”

予恒心思飞快地转着,终于让他想到了一句反驳的话,“母后做这一切还能说是为了我,那姨娘呢,她又是为了什么?”

彩云不屑地道:“她要的才更多呢。”

陈太后面容冰冷地道:“慕氏是南昭人,你是知道的,从一开始,她跟在皇帝身边的目的就是借北周之力,报仇复国,为此不惜几次置皇帝于险境,而偏偏她…也育有一个皇子。”

予恒好不容易恢复些许温度的身子再次森冷如霜,牙齿在唇里咯咯作响,颤声道:“为…为了太…太子之位?”

“你是皇帝长子,咱们大周又一向立长不立幼,若皇帝越过你立予怀为太子,必然会引起朝臣纷议;可如果你生母犯下大错,那就另当别论,即便你养在皇后膝下,也没有资格继承皇位。”陈太后冷笑一声,“若哀家没有猜错,皇后应该就是拿太子之位与慕氏做了交易。”

予恒“噔噔”往后退着,脸色苍白的可怕,嘴里喃喃道:“不会的…母后和姨娘不会这样的,骗人,你们骗人!”说到后面,他已是歇斯底里,也难怪他,自懂事以来,一直视沈惜君与慕千雪为最亲近的人,现在陈太后突然告诉他,正是这两个人害死了她的生母,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陈太后满面怜惜地看着他,“现在你知道哀家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你了,有时候活在谎言里,也是一种幸福。”

予恒怔怔站在那里,半晌,他突然扯住陈太后的袖子,满脸期翼地道:“皇祖母,你刚才是骗孙儿的是不是,那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

陈太后没有回答,只是一遍遍抚着予恒冰凉的脸庞,“恒儿,哀家可怜的恒儿。”

予恒心渐渐冷寂下来,直至化做一捧死灰,一片细小的雪花落在他脸上,化做一滴冰凉的水珠…

秋月哽咽地道:“太后之所以一直瞒着您,一是怕您难过,二是怕您步赵娘娘的后尘。”

予恒愣愣看着她,“后尘?什么意思?”

秋月苦笑道:“殿下以为,一旦他们发现您知晓了当年之事,还会放过您吗?太后之所以不肯多见您,也是因为如此。”停顿片刻,她又道:“您以为太后对您漠不关心,实际上,太后为您费尽了心血,就怕您有危险。”

这句话如一股暖流,淌过予恒死寂的心田,令他大为感动,忍了半天的泪终于在这一刻决堤而出,扑到陈氏怀里痛哭不已。

陈太后唇角溢起一缕冷寂的笑意,声音一直既往地怜惜疼爱,“哭吧,哭吧,哭过就好了,只要有哀家在一日,就绝不会让她们伤害你半分。”

予恒哭了许久方才渐渐止住,但情绪还是很低落,这个时候,有宫人走进来,躬身道:“启禀太后,长信殿来人问大殿下是否在此?”

听到“长信殿”三个字,予恒一惊,惶惶不安,陈太后拍一拍他的手,安慰道:“别怕,有哀家在。”说着,她对垂手等候的宫人道:“去告诉来的人,就说哀家留予恒在这里用晚膳,晚些时候会派人送过去,让他们不必担心。”

第一卷 第六百四十八章 太子之位

第六百四十八章 太子之位

打发宫人离去后,,陈太后拉过予恒,神情郑重地道:“恒儿,哀家接下来说的话,你一定要听从,切不可任性。”

“皇祖母请说。”

陈太后指着及膝的朱红门槛,一字一顿地道:“出了这个门,就不许再记得刚才的话,一个字都不许记得!”

小聪子听到这话,急忙道:“主子大冤未报,太后为何…”

“闭嘴!”陈太后声色俱厉地打断,冷冷睨着小聪子,“你在予恒面前胡言乱语的那笔帐,哀家还没跟你算,你倒先嚷嚷起来,看来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小聪子含泪道:“奴才死不足惜,只求还主子一个清白。”

“你以为哀家不想吗,只是…”陈太后摇头未语,片刻,她再次看向予恒,“记住皇祖母的话了吗?”

予恒定定望着陈太后,半响,他哑声道:“为什么?”

“为了你平安。”陈太后抚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叹息道:“皇后现在视你如亲子,是因为你不知道当年的真相,一旦知晓,你就成了一个祸害,她又怎么会放过你。”

“退一万步说,即使皇后肯看在这十年情份上,放你一条生路,还有慕氏在,她一向心狠手辣,是断然不会放过你的。”陈太后重重叹了口气,“与其这样痛苦的记着,倒不如忘记一切,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忘记…”予恒喃喃念着这两个字,两滴温热的泪水顺着脸庞划落,他无助地看向陈太后,“皇祖母,孙儿做不到…”

“做不到也要做!”陈太后神色凝重地道:“除非你不想活命了。”

予恒身子一颤,神情彷徨而迷芒,这个时候,一直跪在地上的小聪子突然爬起来往外奔去。

陈太后面色一冷,当即命人拦住他,“你要去做什么?”

小聪子咬牙道:“既然太后不许殿下报仇,就由奴才去,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要替主子讨回公道。”

“你想与她们同归于尽?”陈太后冷笑连连,“皇后姑且不说,慕氏身边一直有神机营在暗中守卫,没等近身,你就已经死了。”

她的话令小聪子面色灰败,悲声道:“难道…主子真要永远背负骂名,做一个孤魂野鬼吗?”

陈太后长叹一声,幽幽道:“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吧。”

小聪子难过不已,捂着脸哀哀哭着,在这雪夜里听来,犹如无处可归的孤魂,听得人倍感凄凉。

“如果…”予恒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沉声道:“孙儿不肯就此罢休呢?”

陈太后唇角微弯,转瞬被惊慌覆盖,“你想做什么?”?迎着她担忧的目光,予恒一字一字道:”孙儿想为母亲讨回一个公道,至少让她可以葬入皇陵。”

“不行!”陈太后不由分说地拒绝了他的话,“你这样做,就等于与皇后她们为敌,凭你一人,断断不是他们的对手,此事万万不可。”

予恒咬着一粒粒细白的牙齿,小脸异常坚韧,“如果孙儿一定要呢?”

陈太后面色难看地道:“你连皇祖母的话也不听了是吗?”

“如果连母亲受冤都不管不顾,孙儿还有什么颜面为人子。”说着,予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道:“求皇祖母帮帮孙儿。”

陈太后怜惜地看着他,“你先起来。”

“皇祖母一日不答应,孙儿就在这里跪一日;一年不答应,孙儿就在这里跪上一年。”予恒倔强地道:“皇祖母知道,孙儿一向说到做到。”

“唉。”陈太后摇头道:“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哀家的意思,不是哀家不肯,而是…前路太过艰难,你会走得很辛苦。”

“孙儿记得皇祖母说过一句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人上人…”陈太后涩涩一笑,抚着他的头顶道:“这句话倒是让你说对了,想替你生母翻案,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成为人上人。”

予恒还在思索她这句话的意思时,秋月已是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道:“太后是说…太子?”

“不错。”烛光熠熠,在陈太后脸上投下迷蒙幽微的红色,“皇子可以有许多,但太子只有一个。”

予恒茫然道:“可父皇已经册立予怀为太子,怎么可能…”

“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陈太后淡然打断他的话,幽幽道:“只看你有没有这个心。”

予恒目光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请皇祖母指点。”

陈太后扶起他,一字一顿地道:“太子可立,同样——可废。”

“废太子?”予恒惊呼一声,随即意识到不对,赶紧捂住嘴巴,好一会儿方才稍稍平复一些,松开双手,惊疑不定地道:“父皇一向疼爱予怀,他又在西域一事立了那么大的功,父皇怎么可能废他太子之位。”

“事在人为。”陈太后淡淡说了一句,盯着予恒道:“只是恒儿,你要想清楚,这条路荆棘,一点也不好走,甚至还要做一些违背良心甚至道德之事,你能够坚持得下来吗?”

她的话令予恒露出几分犹豫之意,从小到大,他一直本份规矩,从未做过什么坏事。

小聪子爬到他身前,涕泪俱下地道:“殿下,主子在世时,最放不下的人就是您,临终时还一遍遍喊着您的名字;现在主子魂魄无处可归,您可不能不管她啊。再说…”他抹了把泪,续道:“这也是为了您好,只有太子之位,才能保您一世平安。”

“还有一件事。”秋月接过话,“二殿下是慕贵妃所生,将来他继承皇位,只怕这大周就要改称南昭了。”

听到这话,予恒连忙分辩,“予怀不会那么做的。”

秋月摇头,“今日之前,殿下可曾想过皇后与慕贵妃会是那样的人?”

予恒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方才低低道:“总之不会。”

陈太后抬手制止想要说话的秋月,和蔼地望着予恒,“该说的,不该说的,哀家都已经说了,要不要走这条路,你自己决定吧。”说完这句话,她真的闭口不言。

第一卷 第六百四十九章 养育之恩

第六百四十九章 养育之恩

窗外风雪呼啸,摇晃不定的树影投落在长窗上,犹如游离在阴阳边缘,无处可归的孤魂野鬼,令人倍感凄凉。

予恒心中天人交战,他一边想让生母有个安身长眠的地方,一边又不想违背良心,加害自幼一起长大的予怀。

他该怎么办?

小聪子见予恒迟迟不决断,几次想要催促都被陈太后目光制止,只能忍着心中的焦灼等在一旁。

许久,予恒终于开口,“皇祖母,能否让孙儿回去仔细想一想?”

听到这话,小聪子顿时急了,“大殿下,这…”

“当然可以。”陈太后打断他的话,神色温和地道:“这条路不易走,是该好好想一想。”说着,她牵了予恒的手道:“不说这个了,咱们用膳去,晚些让彩云送你回长信殿。”

予恒点点头,这顿晚膳他吃的犹如嚼蜡,什么味道也没有,匆匆吃过后,秋月提了风灯一路送他回长信殿。

沈惜君正焦急地等在暖阁中,瞧见他们进来,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朝正屈膝行礼的秋月道:“劳烦姑姑了。”

秋月笑容满面地道:“皇后娘娘言重了,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沈惜君微微一笑,“太后最近身子可好?”

秋月恭敬地答道:“托娘娘的福,太后凤体还是健朗,就是腿疼的老毛病一直不好,每到刮风下雨就酸涨疼痛;偏偏太后还整日整日的跪在佛前为陛下还有娘娘祈福,任奴婢怎么劝都不听。”

沈惜君淡然道:“太后有心了,不过是这福还理靠自己积累,若是平日里恶事作尽,就算跪断了腿,菩萨也不会保佑,姑姑说是不是?”

以秋月的心思,怎么会听不出她话中有话,勉强笑道:“娘娘说的是。”

沈惜君笑一笑,对一旁的阿紫道:“送姑姑出去。”

“奴婢告退。”在秋月走后,沈惜君招手唤过一言不发的予恒,打量着他道:“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予恒默默望着沈惜君,望着这个他叫了将近十年母亲的人,他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说要问,可是…他一个字都不能说不能问!

予恒努力咽下哽在喉咙里的酸涩,强笑道:“没呢,就是外面在下雪,一路过来有些冷。”

沈惜君摸了摸他冰凉的小手,心疼地道:“阿兰,赶紧把炭盆端过来给大殿下暖暖身子,再去煮一碗姜茶来。”

予恒连忙道:“不用麻烦阿紫姑姑了,儿臣没事。”

阿兰端过炭盆搁在予恒脚下,抿唇笑道:“还是去煎一碗吧,否则娘娘夜里该睡不安稳了。”

阿紫在一旁道:“可不是吗,平日里殿下只要稍稍咳嗽几声,娘娘就紧张的不得了,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听着他们的话,予恒恍惚记得,他小的时候身子不大好,经常生病,那个时候,总是沈惜君衣不解带地陪在他床边,一夜一夜地熬,寸步不离。

母后…皇祖母…

他到底该相信谁?

“就你们俩话最多,还不快去。”沈惜君笑斥了一句,道:“顺便把小厨房的菜热一热,本宫这会儿有些饿了。”

予恒一愣,“母后还没用膳?”

阿紫代答道:“殿下没回来,主子哪里有心思用膳,一直等到现在呢。”

予恒不解地道:“宫人不是回了母后,说儿臣在静芳斋用膳吗?”

“你啊。”沈惜君一边搓着他冰凉的双手一边笑语道:“从小到大,一直改不了嘴刁的毛病,除了这长信殿,也就漪兰殿的菜还吃得惯一些;还记得几年前,你头一次去静芳斋,回来后直嚷嚷饿,又赶紧让厨子炒了几个菜,这才算对付过去。”

予恒不好意思地笑笑,“母后还记得。”

“你的事情母后哪一样不记得。”在沈惜君替他整理衣裳的时候,予恒眼尖看到她鬓发间的银白,脱口道:“母后有白发了。”

沈惜君不在意地笑着,“白发就白发了,是人都会老,最要紧的是你,看到你一天天长高长大,母后比什么都开心。”

予恒怔怔看着她,突然道:“母后您真的开心吗?”

沈惜君被他问得一愣,“怎么这么问?”

予恒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心思急转,总算让他想到一个说辞,“儿臣不像太子一样聪慧多智,又讨不得父皇欢心,母后…”他瞅着沈惜君,小声道:“您有没有嫌弃过儿臣?”

沈惜君哑然失笑,“你这傻孩子,哪有母亲嫌弃自己孩子的道理。”

予恒脱口道:“可儿臣并不是您所生。”

沈惜君轻喝道:“胡说,你就是本宫的亲生孩子。”说着,她神情微冷,“是不是太后与你说了什么?”

“没有。”予恒急急否认,“皇祖母什么也没说,是儿臣自己想到的。”

他越是这样着急否认,沈惜君就越是怀疑,但她也不说破,牵着予恒的手道:“你虽不是本宫十月怀胎所生,但这十年来,本宫一直视你如己出,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亦如是。”

予恒神色复杂地道:“母后就不担心,儿臣以后不孝顺您吗?”

“你是本宫一手养大,你的秉性如何,没人比本宫更清楚,一定不会有这样的事。”说着,她温柔地看着予恒,“有你做本宫的儿子,是本宫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予恒定定望着她,突然扑身投入沈惜君怀中,紧紧抱着她的脖子,“能够做母后的儿子,一样是儿臣此生最大的幸事,谢谢母后。”

纠结一晚的事情,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决断。

这十年来,一直是母后亲力亲为照顾他的衣食起居;生病了,是母后彻夜照顾;挨了父皇训斥,是母后想方设法宽慰;骑马摔疼了,是母后给他擦药。

相比皇祖母说的那一切,他更相信自己十年来点点滴滴的记忆,母后…绝不会是皇祖母说的那种人。

沈惜君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恒儿,你怎么了?”

“没事。”予恒哽咽地道:“儿臣只是…很感激母后。母后,要是有下辈子,儿臣还做您的儿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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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百五十章 乔初

第六百五十章 乔初

沈惜君心中一软,搂了他慈爱地道:“好,当然好。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做母后的儿子。”

予恒拼命点头,眼泪不住往外涌,一点点濡湿着上好的锦缎,他真傻,差一点就害母后,害了姨娘,也害了予怀,还好…还好…

在予恒止住眼泪后,沈惜君将他拉开些许,“告诉母后,你皇祖母到底说了些什么?你又怎么会去她那里?”

从知道予恒在静芳斋用晚膳那一刻起,她就心存怀疑,虽然这五年来,陈太后吃经念佛,再不干涉宫之事,但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陈太后放下对她与千雪的仇恨,谈何容易。所谓避世,很多时候只是隐忍的一种手段罢了。

予恒飞快转着小小的心思,他当然可以复述陈太后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但这么一来,必然会引起许多纷争与麻烦;而且…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皇祖母要说那些话,还有小聪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许久,他终于有了决定,“儿臣从马厩回来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说…赵氏的事情,正好秋月姑姑经过,训了他们一顿,然后领了儿臣去静芳斋,然后就在那里用膳了。至于皇祖母…儿臣也曾问过,但她让儿臣不要去追究已经过去的事情。”

他会自己去弄明白皇祖母的心思,在此之前,就先暂时隐瞒吧。

沈惜君思忖良久,道:“那你呢,想知道吗?”

“刚才很想,但现在又不想了,因为儿臣有母后。”随着这句话,予恒露出今夜第一抹笑容,犹如黎明时的那一道曙光,朝气蓬勃,一扫之前的沉闷郁结。

“你啊!”沈惜君轻刮着他的鼻梁,“就知道油嘴滑舌讨母后开心。”

予恒笑嘻嘻地依偎在她身边,“儿臣要一辈子讨母后开心。”

“快喝了吧,小心烫。”阿紫端了姜茶进来,沈惜君催促着他喝下,随后又一道用了膳。

陈太后做梦也没想到,她费尽心机布下的局,不仅没有离间予恒与沈惜君的关系,反而令他们母子更加情深;同时…也为她自己埋下一个祸患。

永平十一年,金陵城中突然盛起一个名字——乔初。

但凡繁华之处,必然少不了青楼楚馆,金陵城也不例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现一个才貌双全的花魁,然后在盛行一段时间后,被另一个名字取代,不断的此消彼长,直至乔初的出现。

红袖阁在金陵城众多青楼楚馆中并不出众,也排不上名号,可这一切随着乔初的出现被彻底颠覆。

每到华灯初上,红袖阁前都挤满了人,无数人一掷千金只为了一睹乔初风采,得一杯她亲手斟的酒,听一首她唱的曲子。

喜欢乔初的人说她是仙子谪凡,不喜欢乔初的人说她是狐狸精,专勾男人的魂。

随着一拨又一拨的富家公子,青年才俊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乔初之名,也越来越盛,无论去到哪个茶楼茶馆,总能听到人们在议论她。

在这段时间,还发生了一段事,好几户人家养的猪羊莫名其妙的死去,也查不出死因,起初怀疑是得了瘟病,请人验过后又都说不是;那些人家只能自认倒霉,挖坑把那些个牲畜掩埋了。

在乔初盛名的掩盖下,这件事犹如抛入水中的一粒石子,只是激起了一丁点水花便归于平静。

这夜,红袖阁又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华灯绢彩,笙歌互起,人头攒动,争相往里涌去。

一个龟奴走出来,大声道:“乔初姑娘今日客人已满,诸位请回吧。”

“胡说!”一个排在前面的富家公子不满意地道:“乔初姑娘每日见五人,今儿个明明才进去三个,怎么就满了。”

龟奴也不生气,笑嘻嘻地道:“还有两位正在过来的路上,这位公子明日请早,我一定给您留个好位置。”

富家公子并不肯就此罢休,嚷道:“明明说好了取前五,一转眼又变了,这不公平;我不管,总之今夜我一定要见乔初姑娘,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我让路。”

其他人也纷纷附声,一时场面有些混乱,龟奴面色一冷,正要说话,眼角余光瞥见两个人影,顿时换了一张笑脸,扔下嚷嚷不休的众人迎上去,满面谄笑地道:“见过九王,见过池大人。”

站在龟奴面前的,正是东方泽与新任礼部侍郎池平,东方泽苦笑不得的看着身边的池平,“你说的好地方就是这里?”

“正是。”说着,池平拉了他道:“走,赶紧进去。”

“不去不去。”东方泽挣开他的手,不悦地道:“你知道我从来不喜欢这种地方,要去你自己去。”

池平哪肯答应,一把拉住道:“来都来了,进去一下又有何妨。”他与东方泽是多年至交,甚是相熟。

东方泽拧眉道:“虽然我朝并不禁足官员踏足青楼,但这种风花雪月的地方还是少来得好。”

“少来少来。”池平连连点头,继而道:“但今夜你一定要跟我进去,这两个名额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要来的;再说了,乔初姑娘名满金陵,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见?”

东方泽犹豫不定,他对这位笼罩在神秘之中的乔初确实有几分好奇,但为此破例踏足青楼,实在…

没等他细想,池平已是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里走,东方泽无奈,只得随他一起进去。